沈言璟畢竟只是來幫忙的，替陸千涼教了幾式便坐到樹下歇著了，直到日落西山。他才懶洋洋的起身，向前走去。

正在安排著弟子打掃演武場的陸千涼一個沒註意，沈言璟便已經站在了她的身後，雙臂抱住她的腰，懶洋洋的在她耳邊道：“陸師姐，可否賞臉與我一路回前山去？”

這會兒不像剛剛的比劍，就算是沈言璟壓低了聲音，一幹弟子也聽得清清楚楚。

眾弟子不約而同的低下頭，以餘光望著正在翻花名冊的陸千涼，一臉的不可置信。謫仙一般的沈先生在家裏看來一點兒也不吃虧啊，這不是將他們師傅給吃的死死的嗎。

陸千涼的手一頓，下意識的拍了一下沈言璟的手，隨口答應下來：“等我一下，馬上就好。”

一幹弟子的臉更紅了。

沈言璟目不斜視，心滿意足的伸出一只手幫陸千涼托著名冊，指了兩個名字：“昨兒到這兩個了。”

他二人之間的親昵幾乎是不避著一眾學員，低著頭忍得辛苦的學員們癡癡地笑著，假裝自己不存在的降低存在感。

就只有竹隱和江楚兩個人，一直一動不動的望著二人。一是因為歡喜，另一，卻是說不出的情緒。

江楚望著一人一邊牽著竹隱小手下山的沈言璟和陸千涼二人，心中是忍不住的酸澀。

或許是時候該死心了，二人之間的感情是她沒有辦法去破壞的，她也是時候該知難而退了。

江楚在後山的演武場上一人坐到了半夜，這才披著星光回到了院子。剛一進門，便見坐在院子裏的二人。

沈言璟斜倚在矮榻上讀書，而陸千涼披著沈言璟的外袍，安靜的枕著他的腿睡去。那眉目之中的安穩，刺痛了江楚的眼睛。

那是她求而不得的人，卻也是陸千涼手到擒來的人。

見她回來，沈言璟伸出食指在唇邊比了一個噤聲的動作，伸手替陸千涼撥了撥額間的碎發。

江楚沈沈的低下頭，轉身走回了房間，再也止不住滂沱的淚水。她哽咽著，以為沈言璟會來。可從始至終，沈言璟都不曾來看她一眼。

陸千涼是被她低低的哽咽聲吵醒的，她動了動，順手一抱沈言璟的腰，饜足的一抻懶腰。

沈言璟放下書冊，伸手擋在她的眼前，擋住夕陽刺眼的光芒。

此時正值日落西山，陸千涼久睡方醒，一定會被陽光刺傷眼睛。他的溫柔，早就滲透在了陸千涼的日常生活之中。那種潤物無聲的關愛，總是會讓人不知不覺的沈迷下去。

陸千涼枕著沈言璟的腿懶得起身，聽著江楚房間的聲音，有些擔憂：“不會哭壞了吧，哎，你說你怎麽走到哪兒都能惹上感情債呢？”

沈言璟微微擡了擡眼皮：“這可怪不到我，若是沒有你占著正宮的位置，我就不必擔著感情債了。”

陸千涼滿不在乎的撇了撇嘴：“那你別在意我啊，你去納妾啊。”

沈言璟一聲輕笑，垂下眼睛不答了。陸千涼見他偃旗息鼓下去，嘟嘟囔囔的說了一句：“你若是敢納妾，我就打斷你的腿，看看你還敢不敢背著我出去勾搭小美人。”

“小美人多沒意思，我喜歡大美人。”沈言璟彎下腰，涼薄的唇輕輕地廝磨著陸千涼的唇瓣兒：“光你一個我便險些丟了命，若是再多一個，我豈不是腦子進水了？”

陸千涼輕輕地錘了一下沈言璟的胸口，唇角是抿不住的笑意。

人就是這樣的動物，明知道是自己的東西，還是忍不住想要一遍遍的去確認，去聽他親口去說，他屬於她，他只屬於她。

倒不是多強的占有欲，只是這樣肯定的說辭，能讓陸千涼安心。

不過沈言璟的方法確實是好用的，他就只是去後山授了一日劍，江楚便果真知難而退了。

傍晚，江楚提著一個不大的包袱敲響了二人的房門。

正在讀書的沈言璟擡眼，給陸千涼使了一個眼色。陸千涼心領神會，披上沈言璟的外袍爬起身來開門，假裝驚訝的嘆了一聲：“江楚？這麽晚了，你有什麽事麽？”

“我是來告別的，師傅。”江楚恭敬的跪地：“這些時日，多謝師傅的教導。逍遙引最近出了不少事，父親一直催我回去，算來，我也該早日回逍遙引了。”

陸千涼的臉頓時笑成了一朵花兒，連忙將江楚扶了起來：“沒什麽麻煩的，你什麽時候啟程？明日我便安排人送你下山啊，記得替我向逍遙引的掌門問個好。”

沈言璟的眼睛這才從書卷上挪開，微不可查的瞟了陸千涼一眼，唇含笑意。她這也表現的太過殷切了一些，就差沒有連夜將人送下山去了。

說來，這些時日倒也委屈她了。

江楚沒有多留，告別了陸千涼二人便連夜下山。逍遙引在江南的勢力早就等在了山下，等著接引少主回家，陸千涼倒也不用擔心江楚的安全。

夜幕四合，偌大的院子，燈火都已經熄滅。

江楚最後回望沈言璟住著的那間院子，緩緩擡步走到了窗前。隔著窗子，她似乎能聽到房間裏相擁而眠的兩個人細微的鼾聲，似乎能想象到在演武場上堅韌淩厲的陸千涼，小鳥依人的倚在沈言璟的懷中，沈沈睡去的模樣。

那樣的情景，應該是很和諧的吧。

江楚微微搖頭，是時候她該放下這些了。沈言璟本就不是她命中的人，她就算是再想，也不可能得到。

盈盈月光灑落山河，江楚轉身之際，卻看到了放在窗子上的火芝。柯暮卿說，火芝當飲日精月華，吸收天地靈氣方能長成入藥。是以這株火芝一直放在沈言璟的窗子外面，倒也沒人來動她。

就是這株火芝，陸千涼每日都要放半碗生血來澆灌。

“就當是走之前最後做一件好事吧。”江楚心中想著，抽出腰後掛著的，鑲嵌著寶石的短匕，劃開了自己的手腕。

殷紅的鮮血順著傷口滴落在靈芝的泥土之中，轉瞬便融合在了泥土之中。江楚只見，火芝上的紅芒一閃而過，像是飲足了鮮血，十分饜足的模樣。

她扯了一片衣角裹好了手腕上的傷口，頭也不回的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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