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芝是喜陰喜寒的植物，多數靈芝都生長在深山密林之中，鮮為人見。可火芝卻是與普通靈芝截然不同。

火芝耐炎喜熱，喜歡血氣，需要滋養血液才能成長。這種極陽的東西，用給普通的病人定然會是虛不受補的後果。可沈言璟身體寒疾多年，身子常年都是冷冰冰的，用火芝入藥溫養再好不過。

為了這一株火芝，整個折劍山莊簡直是煞費苦心。京水不用陪著萃雪和孩子的時候，便蹲在沈言璟的窗口，眼巴巴的望著那株靈芝發呆。

冬日沈言璟多是不出門的，穿著厚重的狐裘行動不便不說，出去走上一圈，身子一時半會兒都捂不暖。

很多時候，他便溫上一壺茶，在暖爐裏添上足夠的額炭火，挨著窗口教竹隱讀書或是自己看書。很多時候，他都能看到京水蹲在雪地中，臉和雙手都凍得通紅。

這麽多年來，京水就算是有不足之處，卻好在足夠忠誠。

每當沈言璟看見他蹲在窗子下裝冰雕，便會分一杯茶給他：“你在這兒蹲著做什麽？折劍山莊安全的很，我也不用你亦步亦趨的跟著，你若是無事，便去看一看萃雪。”

京水指一指放在窗臺上的火芝：“王妃說了，火芝很重要，得看好了。”

京水的腦子並不是不好使，只是很多時候一根兒筋兒慣了，沒有常人轉的那麽快。

他認準了一件事，便會一條路跑到黑的那樣去做，不管自己做的是對的還是錯的。就如這一株火芝，陸千涼只是隨口說了一句它能救沈言璟的性命，他便亦步亦趨的守著，生怕被自己看丟了似的。

沈言璟嘆氣，他知道京水不會覺得冷，可和陸千涼在一起待的慣了，還是會有些不由自主的關心身邊的人。

他隔著窗子拍了拍京水的肩膀：“若是不放心你便抱回去看著，趕在千涼回來之前再送回來。”

京水似乎真的認真的考慮了一下沈言璟這話的可行性，可轉念一想，還是搖了搖頭：“王妃這裏更安全一些，我那裏，有孩子。”

這些時日，折劍山莊發生了不少的事情，沈言璟都有些忽略了，陸千城和京水家裏同一日都填了一個男孩兒。

朝瑰的孩子更嬌氣一些，夜間啼哭不止，陸千涼經常過去幫著哄一哄。而京水和萃雪的孩子便要乖巧的多，性子更像他們夫妻二人，沈默懂禮。

沈言璟手肘撐著窗子，一只手端著茶盞：“你兒子取了什麽名字？”

“請主上賜名。”京水撲通一聲跪倒在雪地裏，雙手撐地幹凈利落的磕了一個頭：“京水無父無母，就連名字都是主上賞賜的，屬下鬥膽，請主上再賜一名。”

沈言璟想了想，京水識字卻寡言，萃雪知書達理卻也恭謹執禮，他這個主子還在，他二人是斷然不會私自給孩子取名的。

京水忠他一世，按理說他的兒子未來將會是竹隱的侍衛。可沈言璟卻不希望京水世世代代都為沈家的奴仆。

沒有什麽人是生而為奴的，那些高人一等的人，也不過是出身更好些罷了。

“你沒有姓氏，便隨我姓沈。萃雪是個好姑娘，你們兩個人走到一起不容易，這孩子便叫予安吧。”沈言璟起身，走到桌邊提筆蘸墨寫了三個字“沈予安”交給京水。

“而今大風大浪的日子過去了，你和萃雪也該過一過安穩生活了。萃雪在仁壽宮當值十幾年，她的脾性我再清楚不過。沈予安，予一世心安，你能做得到吧。”沈言璟擡眼問道。

京水恭敬的雙手捧著那張紙，珍視的收好：“主上放心，京水這一生一世，若非主上有難，絕不輕負妻兒。”

“就算是我有難，也不可負。齊王府是以忠孝義為序，亂序者死，可現在這兒不是齊王府，是折劍山莊。我不是齊王，你也不必在守著齊王府的規矩。”沈言璟道：“若不能終於妻，終於子，如何忠於我？”

京水聞言，宛若醍醐灌頂，重重拜下：“屬下明白了。”

說了這麽一陣子話，沈言璟倒是想起來，那兩個孩子他還沒怎麽看過。

古人都說新生兒是承著母親的痛苦出生的，帶著血氣哭嚎著降世，是為不詳。所以帶病之人，一般都不會見新生兒。

沈言璟當時也害怕將自己身上的病氣過給兩個孩子，沒怎麽瞧過。現在得了空，自然應該去看看了。

他肩上閑閑的披了一件兒狐裘，袖了個陸千涼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帶在身上的湯婆子，向正在院子裏堆雪人的竹隱招了招手：“竹隱，走了！”

“等等我啊，還缺了兩顆眼睛。”小竹隱在雪地裏扒了半天，也沒找到能夠作為眼睛的石頭子，索性跑到沈言璟的身邊，順下了他腰間的兩塊玉佩，安在了眼睛的位置。

沈言璟身上一共配著三塊玉，一塊是陸千涼昔年在他身上拿走的那塊，後來二人何解，沈言璟將玉拿回來後便一直配在身上。

還有兩塊，是沈言璟當年在無終國采出來的暖玉。

暖玉這東西，與血芝一般都是可欲而不可求的東西，只不過血芝更珍貴些罷了。

沈言璟的身子常年發寒，若是有暖玉這一類的天材地寶常年配在身上，溫養著倒也能好上不少。

是以，當初冷百川采到這玉送給沈言璟的時候，他也沒拒絕，直接雕成了玉佩配在身上了。

沈言璟的身子能溫養得這麽好，很大一部分的功勞，都要歸功於這兩塊墨玉。

竹隱安好了眼睛，這才滿意的拍了拍小手上的雪，跑到沈言璟的身邊：“總算是堆好啦。”

這世間絕對沒有比這雪人更珍貴的雪人了，玉石為眼，開眼便是天地之靈。

這世間卻有玄學，沈言璟卻不信玄學。他牽了竹隱的手，走向朝瑰公主的院子：“帶你去舅母那裏看弟弟去。”

“可是藍雨說，舅母的兒子，我要喚表侄啊。”竹隱扯著沈言璟的袖子一臉絕望：“為什麽我總覺得咱們家的輩分這麽混亂。

若是按著沈言璟的輩分來，他是朝瑰公主的皇叔，竹隱喚朝瑰的兒子表侄倒也沒什麽差錯。

只不過這一家子的輩分錯綜覆雜，若是真這麽論起來，可是要叫出無數種叫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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