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度關的地勢平坦，並不能藏匿大批的軍隊，永寧侯選了這一處約他會面，無形之中便安了他的心，讓他以為他當真是為了大位前來找他談判的。

實則不然，他真正的目的，乃是沙溢城。一旦無終國的軍隊踏破玉門關，進入沙溢城，那麽接下來便會勢如破竹的殺入離陽王朝的腹地，直接割裂魚米豐碩的江南一十三城。

而一旦版圖撕裂，在想要奪回來，就困難了。

永寧侯這是斷定他不敢拿他如何，就像是離陽王朝，這些年來已經認定了沈言璟是他們的精神圖騰，一旦齊王死，整個離陽都會陷入恐慌。而今沙溢城群龍無首，若是他殺了永寧侯，再返回沙溢稱，定會激怒圍攏在沙溢城的無終國士兵。

人一旦被逼的急了，什麽都做得出來，到時候陸千涼和沙溢城就真的危險了。

喻氏國師一脈多年來為離陽王朝祈福預言，羲和雖然年紀小，可擁有的很多天生的能力已經漸漸覺醒，她會對他說的，便覺不會錯！

沈言璟想也不想，矮身抱起羲和，大步離去。

永寧侯本就知道這樣的理由拖不住沈言璟多久，可沒想到他這麽快便能意識到，也是猝然起身，打算攔上一攔。

可沈言璟，尤其是他攔得住的？更何況他身邊還跟著京水與高九歌兩名高手。

良駒似是也感應到了主人的急切，不安的瞪著蹄子。驟然，風雪之中一群黑衣殺手身形漸漸閃現出來，將三人團團圍住。

三人皆是武功高絕者，早已發現了這群殺手的蹤跡，對於暗殺之術，高九歌更是個中翹楚，立時擋在了沈言璟的面前，打算拔劍相迎。

凈水早已掠了出去，與幾人戰成一團。高九歌慢悠悠的抽了劍，向沈言璟擡了擡下巴：“看好孩子，莫要嚇到了。”言罷，寒光出鞘，遍地白雪堪現血紅之色。

離陽王朝殺手中的王者，長劍出鞘，足以叫這些二流殺手做人了。

不過，想要做人，也是下輩子的事了。

隔著飛雪和騰起的血霧，永寧侯面色發青，遙遙望著沈眼睛兩聲冷笑：“齊王不愧是齊王。”

“珍惜你現在還能笑的時間，我夫人一旦有什麽三長兩短，我定讓你陪葬！”他跨馬而上，將羲和裹入狐裘之中，馬蹄濺起來的飛雪模糊了視野，狂奔向沙溢城的方向。

平度關距離沙溢城，就算是一刻不停的策馬回返，也需要兩個時辰的時間。兩個時辰，所有的事情都早已塵埃落定，他現在所期盼的就只能是陸千涼足夠機靈，能夠躲開這一次的禍難。

良駒日行千裏，自然不是京水與高九歌的馬匹趕得上的。懷中的小人坐的安穩，柔軟的手臂緊緊地拉著他的手腕，像是怕他會將她摔下馬去似的。

他急的糊塗，卻是望了羲和尚小，受不住這樣急促的奔馬。

沈言璟單手握韁，手臂圈住了羲和，護好了她道：“千涼現在很危險，我們要趕著回去救她。所以羲和若是覺得不舒服，記得同我說。”

羲和蜷在他的臂彎裏，聞言點了點頭。

……

沙溢城內，昨夜新下的細雪足沒過腳腕兒深。秦修文與萃雪各執著一把笤帚清掃著院子裏的積雪，兩張臉凍得紅撲撲的，遠遠瞧上去倒是有幾分相似。

陸千涼裹著狐裘坐在椅子上，看著焦家的姐弟二人堆雪人，指了指自己：“我也無聊的很，你們帶我一個好不好？”

小姐弟倆一臉嫌棄的搖頭：“齊王殿下說了，您在養胎呢，不能隨便亂跑！”

陸千涼深刻的覺得，自己不僅被萃雪和藍雨嫌棄了，又被這兩個娃娃嫌棄了。

這個時候，京水不在，就只有藍雨還能同她站在一個戰線上了。萃雪一眼沒看住自家主子，陸千涼回房勾搭上了藍雨，主仆二人一起偷渡出府衙，樂呵呵的逛出去游玩了。

沙溢城內蕭索的可憐，雖說鄰近年節，卻連個貼對聯貼窗花的都沒有。二人一陸走過去，藍雨隔著衣袖搓了搓手臂，聲音有些打哆嗦：“這街上怎麽陰森森的。”

“你莫不是最近鬼故事聽多了？”陸千涼道：“別自己嚇自己了，咱們偷偷跑出來，走一走便趕緊回去了，省得到時候萃雪又要同沈言璟告狀說我的不是。”

不過藍雨說的沒錯，今日卻是有些陰森森的感覺。並不是街道的蕭索，而是一種對於危險的預知。

習武的人，總是對危險有一種近乎於野獸般的直覺。雖不知曉這直覺來自於何處，但大多數的時候都是極準的。這就像是兩方對戰，雖說不知對手的劍下一刻會出現在什麽方向，但跟著感覺走，總是會在長劍近身的前一刻截住對方的劍鋒。

陸千涼駐了駐足，皺著眉頭望了望微有些飄雪的長天，突然想起，去年的這一天，他與沈言璟，高九歌，琳瑯等人正困在金陵城中，苦於無法入京。

或許是地勢的原因，京城的落雪總是偏晚一些的，去年直至大年的前一晚，江山才落下第一場雪，掩蓋住了滔天的罪惡。將那些醜陋的，骯臟的，被蛀空的面貌，盡數留在了那個雪夜。

這個時辰，沈言璟應當已經取得國書，締結兩國只好了吧。陸千涼看了看天色，太陽的輝光帶著些許光暈，刺得人眼前陣陣發黑。失去了是視覺的瞬間，聽覺便會變得異常的靈敏。

遠方的山河，似是有雜亂的行軍聲陣陣傳來，轟然撞擊著玉門關的大門。

硝煙四起，守城的將士抵不住數十萬大軍的侵入，只能節節敗退下去……陸千涼猝然轉過頭去，望著地面的白雪恢覆視力，問道：“沈言璟出城多久了？”

藍雨掰著手指頭算了算：“大概兩個多時辰了，齊王這一次取得了國書，便是整個離陽王朝的功臣了。只可惜咱們王爺已經升不了官兒了，要麽……”

“糟了！”陸千涼急的一跺腳，拉起藍雨頭也不回的向沙溢城北城門狂奔而去：“怕是調虎離山之計，沈言璟現在不在軍中，玉門關群龍無首，我們得加快趕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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