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九歌詫異：“我還當你只是個略懂劍術的花瓶。”

“這世間真亦假，假亦真，真正絕頂的劍術是不露劍氣的，若非如此，這世間便沒有返璞歸真一詞了。”陸千涼道：“高公子認為呢？”

高九歌沈吟半晌，突然像是覺悟般的，周身劍意瘋狂暴漲到極致。他點頭：“受教了，就憑千小姐這一句話，便是沒有祝我九黎王朝的承諾，我也理應將你二人送回京城。”

這世間，情深義重的俠客有之，薄情寡性的殺手有之，可情深義重的殺手卻是少之又少了。而高九歌，便是這樣一個人，他與所有的人都不一樣。

沈季平是有備無患的性子，陸千涼夜間又解決掉了兩撥埋伏著的殺手，折劍式用的宛若神明降世。高九歌一路上若有所思，鄰近京城時，他突然問道：“千小姐，我是應該喚你千小姐，還是應該喚你陸小姐呢？”

陸千涼稍有錯愕，很快便定住了心神，應道：“高公子心中怎麽想便怎麽是了，只是嘴上別喚出來便好。”

高九歌殷若點朱的唇角微微勾起，笑的無比詭異。

馬車臨近京城時，天色也漸漸地亮了起來。高九歌尋了些幹凈的清水來，隔空拋給陸千涼一壺。陸千涼咬開蓋子，自己未飲，先餵給了沈言璟半壺。

高九歌詫異：“你就不怕我下毒？”

“真正通習劍術者不會這麽做，我覺得我能夠相信你。”陸千涼又道：“誠然，就算你下了毒，我也沒什麽好怕的。我通曉醫術毒術，你劍術又不如我，除非是活膩了。”

高九歌沈默一陣，突然摔了手中的長劍，默默無言的坐在車板上不看她了。

京都宵禁森嚴，城門也是到了時辰才開。二人等在官道一側的岔路上，兩雙四只眼睛眼睜睜的望著城門。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明明已經過了開城門的時辰，可京城之內依舊不著動作。守城的士兵俯望著一幹欲進城的離陽王朝子民，似是望著不會呼吸不會動作的木頭人。

陸千涼雙手攏於袖中，緊緊地握起拳頭。沈言璟依舊在昏睡，經過一夜的顛簸已經有些發熱，若是再沒有合適的地方救治，這一次他怕是真的要撐不過去了。

這樣下去到底不是辦法，且不說沈言璟，就算是高九歌也會撐不下去。二人離開金陵城時並未置辦糧食，而此時進不得京城，再返回金陵城顯然不是明智之法。

“給你的承諾我記得了，我帶他沖進去，這一路，多謝高兄了。”陸千涼言罷背起沈言璟起身，意欲闖入京城。

高九歌緊忙平展手臂攔住她，皺眉道：“京城中守衛森嚴，莫說是你帶這個半死不活的人，就是自己也闖不進去。沈季平既然有辦法封鎖整個京城，就有本法在不知不覺間殺掉你二人。怎麽，你想要帶著沈言璟闖進紫禁城麽？”

若是在往常，高九歌敢說她“背著個半死不活的人”這句話，她鐵定是要沖上去打上一架了。而今情況緊急，她卻也沒在乎那麽許多。

昔年折劍山莊獲罪，先帝親小人遠賢臣，陸千涼已經提劍沖了一次紫禁城，在金鑾殿上將先帝嚇了個半死尚且全身而退。而今只不過是帶了個沈言璟，昔年能做的事，如今又如何做不得？

她長劍在握，眸色堅定道：“事關緊急，已經由不得我行不行了。沈言璟原本在官場的口碑便不如沈季平，此時虎落平陽被犬欺，又有誰人敢收留她？既然如此，還不如鋌而走險的闖上一闖，如此還有一線生機。小皇帝自幼同沈言璟親近，一定會救他的。”

“可是沈言璟賜死了太後，陸千涼啊陸千涼，很多時候我真的分不清你是真傻還是假聰明。”高九歌長劍一震，翻上馬車拉了拉馬韁道：“你這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勇氣，我喜歡得很。你對我胃口，我再救你一次又何妨？”

他敲了敲車板，對還背著沈言璟站在地上的陸千涼道：“你一個小姑娘背著個大男人就不覺得沈的慌麽？上來！男人婆。”

陸千涼咬牙切齒：“高九歌，你不要太過分。我警告你，沈言璟是不可能納妾的，他若是敢納妾，我就連你帶他一起閹了！”

“果然男人婆啊。”高九歌嘆道：“姐姐，你慌什麽？”

陸千涼一陣惡寒。

高九歌作為殺手之王，通曉暗殺術與反殺術，到底還不是一個只長了好看面皮的花架子。他駕著馬車七拐八拐，甩掉了一幹細作後，將馬車駛入了一片樹林中。

樹林詭異，兩側是林立的石碑與生的張牙舞爪的樹木。高九歌不說話，陸千涼索性也不開口去問。她向來想得開，反正橫豎都是這個模樣了，落在誰的手裏不是個死？若是高九歌誓死效忠於沈季平，看在她點化他劍術的面子上，指不定還能給她二人個痛快。

不過陸千涼還是很安心的，畢竟高九歌今日的殺人指標已經用完了。

馬蹄聲噠噠不停，地上無路，竟叫高九歌生生走出一條路來。走了兩個鐘左右，馬車停在一片碑林之前，那碑林看上去像是個巨大的墓園，只是墓園內的墓碑殘損程度與年代各異，不是幾年幾十年便能積攢出來的。

高九歌提起劍，自己拿著他和沈言璟的，又將陸千涼的劍丟換給她，指了指沈言璟道：“帶上他，閉上眼睛跟我走。”

陸千涼依言將沈言璟背起來，自裙角上撕下一條三指寬的布條系在眼上。她半伏著身子，磕磕絆絆的走在沒腰的草叢中。高九歌嫌棄的伸出一只手牽著她，手指捏了捏她的指腹與指節道：“你這身子……倒不像是個習武之人的。如此通曉劍術之人，指尖上怎麽會沒有絲毫的老繭？”

陸千涼一只手托著沈言璟的身子，停下來穿著粗氣將他往自己的背上掂了掂，答道：“你讓我看看這路是怎麽走的，我便告訴你我這身子是怎麽回事，如何？”

高九歌嗤笑：“我對平胸的女人不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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