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任天毒府主也知自己的兒子不是個亂石鄭雄的材料，一直想要讓毒牙休了琳瑯另取一名家室後臺硬些的小姐。毒牙不肯，毒死了父親。琳瑯被公公打了一記毒掌，卻觸發了已被穩穩壓制多年的先天不足之癥。先天不足之癥只能將養不可痊愈，當時我尚在天醫谷，便為毒牙指了幾味藥。若是藥齊，至少可保琳瑯姑娘多活二十年。”

柯暮卿一口氣從頭說到尾，語言精簡幹練似是多說一句話都會浪費他的時間一般。陸千涼剝著瓜子目瞪口呆的望著他，嘴角抽搐道：“這就完了？”

柯暮卿飲了口茶：“完了。”

陸千涼早就該想過了，寒音公子柯暮卿冰塊公子的名聲可不是隨隨便便就冠上的，能叫他說上這麽長的一段話已經是難得了。想從他口中聽到什麽年度大戲槽？除非太陽從西邊升起來了，山無棱天地合了，沈言璟生孩子了！

正房柔弱苦命夫人智鬥狠毒小三的劇情被一句帶過，某男子為了妻子怒殺親生父親的劇情也被一筆帶過，這還有什麽好聽的？說書先生若都像他這麽講故事，茶水錢肯定一文錢都拿不到！陸千涼憤而摔瓜子。

沈言璟什麽片刻，望了望遠方將明未明的天色，問道：“血玉靈芝？”

柯暮卿訝異道：“你竟知我昔年開下的這味藥？說也難為了那琳瑯姑娘，她的先天不足之癥本是無解的病癥，毒牙卻一心想要病怏怏的妻子續命，卻不知這樣空吊著性命，也只是加深她的痛苦罷了。他執著於生死，我便開了七位世間近乎絕跡的靈藥，這樣縱使是找不到，也權當寬一寬心。”

“柯師兄，你的意思是說，就算是毒牙湊齊了這七位藥，依舊救不回琳瑯的性命？”陸千涼與沈言璟對望一眼，皆看到了對方眼中的不安。

現在的毒牙，已經趨近於癲狂的狀態了。為了尋找足以治愈妻子的藥物，他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韙制造走屍攻入京城。他已經不在乎自己做下的事情是不是會引得整個江湖武林群起而攻之，也未曾想過自己是否承受的住龍椅上六五至尊的滔天怒火。

或者說，他根本沒想著自己還能活下來，他想要用自己的性命換琳瑯長長久久的活下去，不惜千萬人的生命做代價。這樣的愛，是否有些太過沈重了。

“那日在千府之中，那黑衣人對毒牙說的話，你聽到了麽？”陸千涼問沈言璟道。

沈言璟點點頭：“若是湊不齊足以救命的藥物，毒牙絕不會隨隨便便的諸人謀朝篡位。我想，那人一定是許了他足夠的東西。這離陽王朝最大的藥庫，一是天醫谷，一是紫禁城。毒牙已經去過了天醫谷無果，這才將手伸到了紫禁城。”

“整個離陽王朝，能不用聖旨從國庫中拿出東西的，不過四人。陛下尚小，且沒必要篡自己位。太後沒有這個膽子，更不會跟自己的兒子過意不去，如此就只剩下一人……”沈言璟驀地甩袖而起，下意識的喚京水，記起京水還在關著，索性自己走向書房：“叫人查一查琳瑯的底細與方位，備朝服官印，我未出來之前，任何人不允許進入書房！”

“此時出京不失為一個好辦法，但連你都不在京城的話，誰來保護陛下？”陸千涼道：“你留在京中那個，我去將琳瑯帶到京城來。”

沈言璟望了一眼陸千城：“新上位的衛將軍此時不用更待何時？上一次穆王叛軍攻城，便是你孤身一人遠赴千裏搬來援軍。這一次，我斷不能讓你自己去了。離陽王朝是沈氏的江山，離陽王朝的子民是沈氏皇族的子民，斷沒有叫你一個外姓之人為此犧牲的道理。”

“離陽王朝是沈氏的江山，卻也是這天下萬民的江山！”陸千涼道：“天下興亡，匹夫有責。今日離陽王朝有難，我怎能袖手旁觀？陛下乃是國之根本，你也曾說過，沒了沈氏皇族，離陽王朝這棵參天大樹就等於失了根系……”

“陛下乃是國之根本，你千涼是我沈言璟的根本！”突然，沈言璟怒吼道。

一時間，四下皆靜，就連向來沈默的柯暮卿都放下了手中的活計望向了這方。沈言璟上前，雙手按住她的肩膀彎下身子，伸手托起她的下巴一個吻印在了她的額頭上：“千涼，這離陽王朝是沈氏皇族的江山社稷，興衰與否只是我的責任。卻不是我生命的全部。沒有離陽王朝，我沈言璟不是皇族不是王爺，卻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若是沒有你，這世間便再也沒有沈言璟了，你懂麽？”

壓在肩膀上的雙手重若千鈞，他溫熱的吐息打在額頭上，微癢。陸千涼輕輕地咬著下唇，緩緩點頭：“我懂。”

沈言璟道：“我不是什麽先天下之憂而憂的聖人，我只知道我同毒牙一般，若是自己喜歡的人都保不住，什麽榮華富貴什麽江山社稷都是狗屁！千涼，在我出來之前，你就好好地替我守好門，哪裏都不許去！記住了麽！”

“好。”她道

沈言璟這個人啊，平日裏邪魅狷狂不羈於世，做事十三分的不正經，對她卻是極好。那並不深邃的溫柔，早就深深淺淺的滲入到了她的骨子裏，叫她揮之不去。

平日裏，小事他總是相讓，縱使是嘴上不饒，行動上也總是遷就著她。可大事上他卻霸道的不可一世，說一不二。

他對她的要求，從來都只是乖乖的留在他的身邊，做一個被寵愛，被安排，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嬌小姐。

他對她的情，就好似纏骨情思，一不留神便陷了個徹底，若想拔出，卻痛徹心扉。從哪一日開始，自詡清醒的二人都已經深深地陷了進去，無法自拔了。

“等我出來。”沈言璟再一次吻她的眉眼，轉身走進書房。天狼星緩緩升起，與搖光古帝星糾纏並行，一時不分上下。

古人言紅顏禍水，陸千涼一直將這句話當做帝王無能統治天下，歸罪後宮美人的借口。今日一見，這萬頃江山竟真的為一個凡俗女人而傾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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