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璟驀然伸手按住了她抽劍的手，指了指大門的方向。

只見原本緊關著的西偏殿院門轟然而開，一名黑布裹身，只露出一雙眼的男子徑直擡步走向毒牙。與此同時，一名全身雪白衣裙，長發綰髻卻不著一件頭飾的白裙女子突然自房頂躍下，攔在了黑衣男子前行的必經之路上。

毒母！

陸千涼默默地將彈出些許的長劍收入到劍鞘之中，與沈言璟共同望向院中的場景。寒冷的冬日冷風刺骨，她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又望了望雪白薄裙的毒母，不由得想到，她不冷麽？

庭院之中琴聲不止，黑衣人被攔住不得寸進，只得沒禮貌的打斷道：“天毒府主，我家主子怕您等不及，差我先將藥送來一味，寬一寬公子的心。”

言罷，黑衣人從懷中掏出一只比手掌略大的紫檀木盒子，打開後遞給白裙毒母瞧了瞧。毒母接過，確認萬無一失後才雙手捧到毒牙面前恭敬道：“主子，沒問題。”

琴聲戛然而止，與此同時，陸千涼的瞳孔也猛地一縮。那白裙的毒母，半張臉精致小巧遠山眉微挑含情，眉眼也是萬裏挑一的紫色。可另外半張臉，卻覆蓋著層疊的黛色刺青，從領口一直延伸到額頭處。

那是毒紋，修煉毒功者，屆會從心口處蔓延出一條毒紋，自耳後繞至額頭後在從臉頰延伸至頸項，毒功越強者毒紋越是覆雜。陸千涼見過許多修煉毒功者漫出的毒紋，卻從未見過像毒母這般，能將毒紋凝實化作圖案的人。

怪不得能以一己之力操縱上前走屍，毒母的力量，果真不容小覷。

毒牙雙手平展搭在膝上古琴的兩端穩住琴弦，掃了眼毒母手中檀木盒子裏的藥材後，凝重的眼神終於舒緩了些許：“這一次，需要我做什麽？”

黑衣人道：“五天之內，我家主子要看到五千的走屍。”

毒牙挑眉：“想要控制京城，根本用不了這麽多的走屍。”

“府主是心存慈悲了麽？成大事者可不應該有這樣的情緒。”黑衣人道：“府主別忘了，這些走屍都是與您無關之人，夫人才是您該上心的。”

“肖白！”

毒牙面色一冷，摔琴憤怒而起。白衣毒母立時飛掠上前，勾指做爪狀，長長的赤紅色指甲抵在黑衣人的頸側，只消輕輕一刺便能劃破那人的喉管，觸到溫熱的鮮血。

沒有人敢同毒母對著幹的，沒有人懷疑她指甲的鋒利，更沒人敢懷疑她動作的迅捷。黑衣人被制在原地動彈不得，聲音依舊不卑不亢：“屬下可以死，但府主拿不到想要的東西便得不償失了。府主應知，我家主子的手段。”

“畫皮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若不是這一次打交道，我還當真不知他是這樣一個陰險狡詐的小人。”被摔斷的古琴落在雪地上，琴弦尚且止不住的顫動著。毒牙伸手輕輕撫摸著紫檀木盒棱角處的花紋，冷冷道：“放他走，我可以造出五千的走屍，但五天後，我要紫玉靈芝。”

肖白聞聲，放開了鉗制著黑衣人頸項的手。那黑衣人拱手一禮：“輔助的話屬下會轉述給主子的，成與不成還得看府主的誠意，在下告辭。”

毒牙哼聲，拂袖不在答話。

天毒府向來以毒術聞名於江湖武林，毒術陰詭莫測，防不勝防，乃是江湖武林的大忌。歷任天毒府主皆是皆修武毒，是江湖人的心腹大患。常人眼中，惡人都應是身長七尺絡腮胡子殺人不眨眼的落拓相，可這一任天毒府主，生的卻很是寒磣。

這寒磣二字倒也不是說他生的難看，而是太好看了，有些對不住惡人這聽上去便叫人心神皆冷的兩個字。

說來，歷任天毒府主雖說未蓄絡腮胡子，至少也是身高八尺魁梧偉岸，這樣世代相傳的良好基因到了這一代，怎麽就生出了毒牙這個唇若點朱美若好女的弱冠公子？

陸千涼望了望男生女相的毒牙，又望了眼沈言璟，突然覺得一直看著不順眼的齊王大人實際上還是很順眼的。

三人躲在草叢裏看了這麽久，早已就腿腳發麻。陸千涼遞了個眼神給沈言璟，沈言璟皺眉，望了眼毒母肖白，毅然決然的做了個“走”的手勢。

修煉毒功者武功進程一日千裏，絕不是勤懇修煉的二人能夠幹得上的。更何況，此時身邊還有一個不通武術卻深谙陰陽道的國師喻姑息。

陸千涼點了點頭，繞到最前方尋找隱蔽的路徑出府。三人氣息解閉，毒牙武功生疏，肖白又是半人半屍，絕不可能發現二人。

蓬亂的雜草支棱出來，時而掛住三人的衣角。出門之時陸千涼是披了披風的，此時累的行動不便，索性解了披風丟在一側的毒屍群裏。

閬苑之中，肖白與毒牙的談話聲細若游絲，幾欲不聞。

陸千涼摸了摸鼻子，壓低了聲音道：“早些年便聽說天毒府現任府主毒牙的妻子身患重病，尋遍了醫者未能痊愈，看來江湖傳言還是有一定可信度的。”

“但凡傳出來的傳言，皆不會是空穴來風。”沈言璟道：“這毒母雖說厲害，但對毒牙卻恭敬異常，想要解決京城中的走屍之患，需得在這天毒府主的身上下手。”

陸千涼點頭：“回去將我哥哥也請來吧，大家聚在一起也好商討一下如何制服那毒母。遇上走屍這等超越生死的東西，再多禦林軍也是不夠看的。也不知哥哥消失了這麽多年，還請不請的來江湖中的朋友。”

“當心！”喻姑息突然發聲提醒。陸千涼腳步一頓，霎時頓住腳步，只見一條不足一尺，通體晶瑩紫亮的細小毒蛇臥於枯草之中，嘶嘶的吐著舌頭。

陸千涼一驚，緊忙抽腳後退。身後的喻姑息伸手去扶，手中橫握著的青龍木手杖橫掃過去挑開毒蛇，堪堪穩住了二人的身子不至於跌倒。

這一遭有驚無險，身後的沈言璟卻站了起來，手掌抵在長劍上警惕的擋在了二人的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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