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點頭：“皇叔所說有理，明日朕便撥一隊禦林軍與您同去。”

沈言璟搖頭：“不必，臣與王妃同去便可。禦林軍搜查太過於打草驚蛇，而我們這一次面對的將是極為強大的秘術師，普通人只會是拖累。若是可以，臣想要再同陛下借一個人。”

小皇帝道：“皇叔請講。”

“國師，喻姑息。”

沈言璟話音剛落，便見侍墨的小黃門再一次的低頭走進書房，跪拜道：“啟稟陛下，寧王殿下遞了折子求見，說是匯報祈福祭臺的修建事宜。”

小皇帝望向沈言璟，沈言璟突然一笑，端起茶杯淺啄一口。小皇帝道：“宣寧王入殿。”

自那一日墜崖之事後，這還是陸千涼第一次見到沈季平。他果真像是大病一場，清減之餘本就白皙的面皮上又多了三分病態的蒼白，連往日慣穿的官服都顯得空曠了許多。

他目不斜視的行至桌案前，跪拜後起身與小皇帝寒暄了兩句，突然轉向陸千涼：“多日不見，千小姐可好？”

陸千涼著實沒想到他會同自己說話，瞧他那模樣，竟果真莫名有了些痛失至愛痛不欲生的意思。早聞寧王返京後便重病不起，幾番竟先後好不容易才撿回了一條命，不過陸千涼可沒自戀到認為他一場大病是因為自己。

她皮笑肉不笑的應道：“托福，寧王都好好的，我又怎敢不好？”

沈季平優雅欠身，坐在了一側侍女新搬來的椅子上。到底是天涼了，地下燃著的地龍雖是能夠抵禦寒氣，但到底不能帶走寒冬。

書房內，沈季平語調平緩的匯報著祭臺的修建事宜，連新添加的崗哨位置與諸位大臣的站位順序都事無巨細的一一匯報。他時而停下來，握拳抵住唇際低低的咳上兩聲，待到氣息平順了再繼續匯報，話說的多了，嗓子都有些幹啞。

小皇帝叫侍女上了蜂蜜茶來，沈季平謝恩，端起茶盞未飲，卻道：“陛下，臣鬥膽有一事相求。臣記得千小姐愛吃蜜，這杯蜂蜜茶臣愛而不舍飲，能否再向陛下請個恩典，索性將這杯茶賜予千小姐？”

“勞得寧王大人記得千涼的喜好，真是受寵若驚。”沈言璟換了只手臂支頤，聲音帶著些嘲諷道：“不過折劍山莊的山崖下蜂蜜倒是極好的，寧王若是真心體貼，不妨采些來？”

沈季平搖頭直笑：“齊王對我有成見。”言罷，他端杯而飲。

陸千涼向來佩服他們這縱使是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也能笑出來的本事，放了她可笑不出來。他們的手邊放著的都是特供的霍山黃芽，陸千涼執杯而飲：“寧王真是太客氣了，我確實愛吃蜜，可那已經是曾經的曾經了。人活一世，總是要清楚些東西。就好比說口蜜腹劍，入口的東西，誰知是不是催命的毒鴆呢？”

沈季平若有所思，蒼白的指節扣在茶盞上，幾處已經用力到險些現了青筋。沈言璟卻是一副歡欣模樣，唇角都現了幾分笑意。

“正巧寧王也在，本王正同陛下議論京中走屍之事，想必寧王也是有了耳聞的。不知寧王在祭天祈福的祭壇上設置的禦林軍，能否抵禦的了京中走屍？”沈言璟問道。

沈季平皺眉搖頭：“走屍能有幾分戰力，我尚且不知。再者說，走屍出現只是巧合與偶然，我不認為應當將此項列入到防範的範圍中。”

沈言璟咄咄相逼：“寧王這話說的不對，若是祭天當日，當真有大量毒屍入侵京城，祭天臺上的防守不足以抵禦該當如何？寧王執掌京城的城防多年，我想應該是懂得防患於未然這個道理的。”

沈季平也是上了些火氣：“既然齊王殿下都已經這樣說了，本王又豈能不做安排？既然如此，本王明日便下旨禦林軍備下大批的火油箭矢，一旦有走屍入侵京城，弓箭射殺便是。”

“不可！”

一直安靜的坐在一側旁聽的柯暮卿突然起身，行了兩步向小皇帝施禮道：“陛下，此法不可。”

小皇帝問：“柯神醫這話是何意？”

柯暮卿道：“陛下不知，京中走屍並非真屍，其中很多是中了屍毒且尚有生命體征的正常人。屍毒浸入血脈麻痹了大腦，這才使這些人行動與作息肖似毒屍。若是射殺，這些人則必死無疑。”

沈季平道：“哦，那這位公子可有什麽更好的辦法？”

柯暮卿默。

“兩害相權取其輕，若是毒屍的存在傷害到了陛下的安全，自然要射殺不誤。”沈季平道：“柯公子曾是天意谷的首席弟子，難道不知道走屍之流是沒有意識的麽？”

“古訓萬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為了己身的安全，便要下旨鑄箭射殺那些本無罪孽的人，難道這就是為君之道麽？”

柯暮卿撩袍跪拜：“陛下，天醫谷並非沒有辦法，只是暫時找不到根治的原因而已。只要假以時日，天醫谷一定會拿出一個萬全之策來，還請陛下收回成命。”

沈季平道：“你有幾分把握？能讓陛下不顧自身安全下旨與你？”

柯暮卿道：“前些時日，天醫谷中收治了一位身中屍毒的小女孩兒，行為作息與走屍一般無二。經過天醫谷諸位長老的診療，那小女孩兒已經恢覆意識並能與人正常對話。請陛下予我天醫谷時間，我柯暮卿以人頭擔保，定解京城走屍之患！”

突然，一枚田螺殼咕嚕嚕的落在金紅色的波斯地毯上，滾出了老遠。

柯暮卿捂著嗓子啊啊了幾聲說不出話來，神色之間的焦急之意不言而喻。場中怕是只有柯暮卿不知那田螺殼是何處而來的了，陸千涼幹笑了量身搖了搖手道：“手滑，手滑。”

沈言璟搖頭，起身道：“今日已是不早，陛下明早還要上朝，還是盡早休息吧，臣等告退。”

沈季平也起身告辭，陸千涼緊忙起身，手腳並用的將柯暮卿強行拖出陛下的書房，擡手喚了京水將人先扛回衛將軍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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