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她已經轉世多次，次次都被他精準的找到，不論她有著怎樣的生活，他都一一摧毀，搶奪人類身體化作她的身邊人，封閉修為記憶來逃過天道查探，以近乎殘忍的方式融入她的生活。

明明被他禍害數年，在這一次遇上她還是禁不住被他蠱惑，這是過去從不會出現的事情，這也只在朔北國短暫的存在過。初遇時，他還是個溫潤無害、俏皮敏感的少年郎，遇見他後，她動過惻隱之心，在初期的相處中她有一瞬動心，可後來的事情將她推入無盡的黑暗，愛意也成了恨意。

再次醒來之時置身於深不見底的黑暗之中，只有頭頂殘酷的月光點醒她，手腳被鐵鏈禁錮，空氣中彌漫著蒼涼冷寒的氣息。看著這熟悉的布局，潭頤忽然笑出了聲，黑暗之中倏然響起一道暗啞的聲音，“你笑什麽？”

她這才發現他也在這片黑暗之中。

潭頤不語，忽然一只手扣住了她的手腕，下一瞬燈火通明，容真蹲在地上凝視她，火光將他的雙眸映得透亮，“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潭頤別開臉，避開他火熱的註視。其實從見他第一眼她就有一種莫名的感覺，夢中的少年好似有了一張清晰的輪廓，可她實覺荒謬，直到進入雪山，她夢到了過往，雪山在三百年前是一處平原，百姓在這裏聚集，繁衍生根。

白晝清雲，暗夜流星，在魔都山看不到白晝，只有吞噬一切的黑暗，潭頤不知道她在這裏待了多久，只覺得她的頭發又長了不少。

每隔幾天容真都會來到她面前，以一種近乎瘋狂的語調質問她為何不愛他，潭頤只想笑，即使她不再是那個公主，她是一個尋常女郎，他為了將她騙進魔都山殺了她的師父，這個世界上她唯一的親人，她無法昧著良心說愛。

她一直以為師父在閉關，誰成想是他殺害了她的師父，屍骨就埋在迷霧森林外，最後一次聽師父說話竟是那句——別跟他去墨都山。

只是她不明白，以他的能力要帶走她易如反掌，為何要騙她。當少女南安走進地牢，潭頤才明白他的顧慮在哪裏。南安與她有著同樣一張臉，不過是曾經的那張臉，可以說她便是她，她們本為一體，卻又處處不同。

朔北國王後十六歲嫁進宮廷，多年無子，宮妃們個個都能欺辱她。終於在一個冬日，王後有了身孕，可國師蔔算出王後腹中是位先天不足的女嬰，於是王後服藥落了胎，又過半年，王後再次有身孕，誕下南安公主。

潭頤便是王後落的那一胎，落胎嬰靈本應在鬼城等待因果清算，安排下一次輪回。誰料一個魔力強悍的魔族前往地府作亂，潭頤意外被該魔族攪起的魔風送出了鬼城。王後曾在前世救過一個女孩兒，這個女孩兒被安排在這一世同王後成母女報恩，可王後卻落了胎。出了鬼城，潭頤尋到朔北城，依附在南安公主身上，自此朔北國的南安公主便是一體雙魂。

南安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上下打量著，目露鄙夷，“我以為你已經灰飛煙滅了，沒想到借了個身軀活到了現在。。”

潭頤看著她，心中生出一種難言的顫動，南安冷冷道：“鐵圍山的鬼差在抓我回去，容真需要交一個人來平息事端。”

“替代我的人，便是你，我的好姐姐。”

朔北國滅國之時，南安公主為了逃命燒了一座宮殿，這場火災吞噬了幾十人的性命，南安身死後需要進入鐵圍山受刑。潭頤雖離了鬼城，但此事並非潭頤蓄意逃脫，於是潭頤再入輪回，投生人間，南安因為罪行過重投生畜生道。潭頤輪回一世又一世，南安終於修成了靈體，想起了過往，日日纏在潭頤身上。南安將所有的仇恨都發洩在潭頤身上，認為是潭頤毀了她的一切，於是她常常附身潭頤，可天理昭昭，作惡之人怎會逃過天道的法眼。

“只是我在想啊，他究竟是喜歡我還是喜歡你。”

南安公主可以為照顧生病的少年容真親自煎藥，可以為了救少年容真義無反顧地返回被敵軍一把火燒盡的宮殿……南安公主也可以鞭打容真三天三夜，將他扔進蛇窟，更會在大學士死後憤怒的地匕首戳瞎容真的眼睛……

如此割裂的行徑只因一體雙魂，誰占主導，誰便是公主。

南安漫步在潭頤身前，像在跳一支絕美的舞，倨傲鄙夷的聲音時不時響起，“惡與惡本就相配，哪有人見過白雪與汙泥一同流淌在星空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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