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設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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設宴

今日是太尉府設宴招待的日子,太尉府前車水馬龍,竟是將崇仁坊圍了個水洩不通。

行至門前,沈琢望著太尉府門前的那對石獅子,再擡頭看了看那象征太尉府門庭顯赫的先帝親筆禦書,方才將拜帖遞給對方的門房。

若要細論起來,太尉府並不奢華,只是處處透露出世家大族的風雅,畢竟是先皇後的母家如今現皇後的姻親,從前便是大族盧家的底蘊如今更是不可比擬。

穿過一片竹林與環水的石橋,眼前便是太尉府的花廳,裏面坐著皆是與太尉有關系的官員或太尉府的幕僚。其中品階比沈琢低的自然拱手行禮,四品官在偌大的太尉府自然算不得什麽,只是沈琢還年輕,他如今只是四品不代表日後便不能位列三公九卿。

是以席間眾人倒並未看輕了他去,太尉見席間眾人已齊,便吩咐開宴。他雖然不喜奢侈,但是宴請還是有一定排場,盧家風雅自然比崖州那些豪紳品味更好,只是沒有歌舞,席間眾人只是攜著帶來的美人們行酒令。

沈琢並未帶女伴,自然也不想參與進去,只隨意喝了幾杯酒,中書令寧修然見太尉盯著他,剛好他坐在沈琢附近,只聽他對沈琢道:“沈中丞,可是有什麽不合意的地方?”

按照道理來說中書令官位比他高,又是太尉心腹,如此問他應當受寵若驚才是,沈琢卻依舊不卑不亢道:“並未有什麽不合意的地方,只是某素來喜愛清凈,在席間自然也更喜歡自飲自酌些。”說完他溫和的笑了笑。

寧修然碰了一個軟釘子,他只覺沈琢這人雖說前途不可限量,卻也實在是太孤傲了些,他不光身居高位,更是皇後的家人,如此紆尊降貴了,他居然還不識好歹,只是顧及著盧太尉在,不好發作。

而盧太尉只是註視著席間一語不發,寧修然也捉摸不透他究竟在想什麽,“既然如此,中丞自便。”寧修然如此道。

待到宴席散了之後,盧太尉身邊的侍從前對沈琢來道:“中丞留步,太尉想請您前去小築一敘。”

沈琢略點了點頭讓侍從帶來,穿花拂柳方才到了小築,小築修在湖中,春日的陽光折射在上面,湖面一片波光粼粼。

盧太尉在欄桿一旁負手而立,從外貌看他也不過是個耄耋之年的老人,只是他還是朝上著紫袍配金魚袋的三朝老臣,朝中無人能比他身份更尊貴。

沈琢自然行了個極鄭重的禮,“見過太尉。”盧太尉卻並未讓他起身,或許是席間他覺得這個年輕人個性有些孤傲,他細細打量著沈琢,其實沈家與盧家並不親近,不過太尉還是十分惜才,他看得出來沈琢有抱負也有能力。

“起來罷,你父親竟然培養出了個你這麽個兒子,或許日後你會超過他。”對於小輩盧太尉其實並不吝惜讚美之詞,不過沈琢聞言卻並未露出什麽自滿的神色,他早就聽說過沈琢此人寵辱不驚,如今一見果然如此。

“太尉謬讚,某受之有愧。某只是想為陛下效命,為百姓略盡微薄之力而已。”沈琢略微拱手道。

盧太尉撫摸著胡須沈默不語,他倒也不是想怎麽樣,只是想探一探他的底,若是他輕易便投靠了盧太尉反而會有些薄鄙於他。於是他也笑了笑,顯得很是慈祥,“不錯,既然如此,你先下去罷。”

沈琢又是行了一禮方才走出小築,瞧見寧修然過來,他依舊行禮道:“寧中書。”寧修然略微點頭,二人擦肩而過。

盧太尉見寧修然來了,擡了擡眼皮道:“雲家的事情處置好了?”寧修然回道:“都處置好了。”

雲家迅速倒臺這事看上去是雲將軍觸怒了趙硯,實際上是盧太尉也忌憚著這位手握重兵的武將,何況還不是自己人,那便只能除之而後快了。

雲家的人流放後,自然要抄家,大頭都充入國庫,不過寧修然也能分得幾分好處,是以對這事他倒是十分積極。

“太尉,你看這個沈琢如何?”寧修然試探著問道,盧太尉便望向湖中游弋的錦鯉道:“寵辱不驚,只是他今日一番話似是鐵了心要效忠陛下了。”

寧修然對沈琢本就有些不滿,又知道他不肯為他們所用,“既然他如此不識好歹,我看還是要想個辦法整治一番。”

盧太尉卻還在想別的事情,並未接他的話,寧修然方才意識到自己有些僭越了。不過請罪的話還並未說出口,只聽盧太尉拿過石桌上的魚食撒入池中道:“是有些,這事你去辦便好。”

寧修然拱手道:“是。”便退出了小築,出了小築他方才擦了擦額間的冷汗,驚覺自己仗著是皇後的娘家人便有些得意忘形了。

他是受了盧太尉提拔方才官至中書令,寧家這一輩也就他略有出息些,其餘都不過是些蒙受蔭庇的子弟。是以他習慣了眾人捧著他說話,畢竟太尉遲早是要致仕的,寧家的前程日後就都落在他身上了。

沈琢回了沈府,還未回去居所,沈夫人身邊的貼身侍女桂月便迎著他道:“郎君回來了,夫人有請。”

沈琢略微點頭道:“你先去回稟夫人,我換身衣裳再過去。”桂月立刻應道:“是,郎君別讓夫人久等。”

沈琢回了居所,墨池見他回來,又替他更好衣,如此沈琢方才去了浮翠閣。

浮翠閣內,沈夫人轉動著手中的佛珠,見沈琢來了方才綻開一個笑來道:“我兒,快來瞧瞧。”

桂月捧著卷軸上前,只聽沈夫人絮絮道:“這是京城中的適婚高門貴女,你快挑一挑可有合眼緣的。”

沈琢聞言並不去看桂月手上的卷軸,“阿娘,我如今無心嫁娶之事。”沈夫人那張保養得宜的面上笑容便消失了。

“我兒你是不是還忘不掉崔含碧?”沈夫人端起了案上的茶盞,微微蹙眉道。

“母親多心了,如今官務繁忙,我怕娶妻之後冷落對方,若是成了怨偶便不好了。”沈琢對沈夫人解釋道。

“罷了。”沈夫人嘆了一口氣,“你長大了也有自己的主意了,只是娶妻這事馬虎不得,等你忙過這陣阿娘少不得要為你相看起來了。”

墨池只覺沈琢自浮翠閣回來便面色不好,不過他也不敢去問沈琢,這無異於自討苦吃,他守在外間,見書房的燈深夜才熄滅。

墨池在心中嘆了一口氣,如無意外,郎君如今該娶妻了才是,只是這樣拖下去也不是什麽辦法。

第二日便是清明,恰逢沈琢休沐,與沈夫人請過安他便騎馬出了府,連墨池都未曾帶。

如今時節楊柳依依,柳絮在空中如雪飛舞,路上皆是踏青、祭祖的行人,沈琢一路騎馬出了城。

他見城外有人支了攤子在賣應節青團,自己並未用早膳,只覺腹中有些饑餓,便下了馬。

那是個油布支起的粗陋茶攤,除了賣些應節的青團還有茶水,茶博士見沈琢一副富貴人家的公子打扮,便忙將人迎進茶攤,殷切道:“不知道客官想用些什麽?”

沈琢淡淡道:“一碟青團,一盞茶水,再包上兩包青團我拿走。”茶博士聞言欸了一聲便忙去準備了。

不多時,對方用白瓷碟端著蒸好的青團過來,“客官慢用。”又用油紙包好剩下的疊在一旁。

沈琢略點了點頭,夾了一個青團咬了一口,是豆沙餡的,味道平平。不過他還是認真吃完了,留下錢在桌上,提著那包好的青團走出茶棚。

沈琢繼續策馬,到了一片杏花林中,如今正是杏花開放時節,一棵花樹如一捧雪,雲蒸霞蔚。

他停在最大的那棵樹前下了馬,兩個墳包前,一個寫著愛妻玉氏之墓,一個甚至並未有名字,畢竟崔大人是因流放而死,如今還是罪臣。

墳上已經落滿了杏花花瓣,沈琢一一拂了,又將方才買來的青團當做祭品擺在二人墳前。

“抱歉。”只聽沈琢對著兩個墳塋道,恰逢一陣風動,吹落一旁杏花樹的花瓣,好似紛紛揚揚一場雪。

沈琢回去時,路上熱鬧許多,蕩秋千的貴女與踏青嬉戲的行人,只是他依舊漠然,好似一切塵世喧鬧都與他無關。

寧修然本來正在聽風院賞花,今日是清明,他方才祭祖回來,心中雖疲倦依舊賞著這從洛陽移植過來的牡丹。

一旁的小廝看了一眼坐在梨花木椅子上的他,這才上前道:“大郎前幾日不是讓我派人盯著那沈琢,今日清明他早早便出了城去祭拜,卻不是自己家的,等他走了才瞧見那是崔家的墓,有一個沒有牌子,估摸著是那個犯事的崔大人。”

寧修然挑了挑眉,“有意思,他不拜自己家的祖墳反而跑去拜那個亂臣賊子的墓,依我看,他從前便與崔家有婚約,恐怕和崔家有什麽不清不楚的幹系啊。”寧修然玩味著道,祭拜叛臣這件事倒正好可以挑撥他與趙硯之間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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