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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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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

寧長雪並非第一次來太極宮,坐著一頂軟轎,行至太極宮前,先踏出一只腳來,桃枝瞧著那繡著精致花紋的繡鞋,知道是上貢的蜀錦綢緞。

寧長雪一身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服飾,首飾寡淡卻依舊難掩姿色。桃枝便親自扶著寧長雪進去,“知道二小姐來了,娘娘心中歡喜。”

寧長雪聞言便微微一笑,“許久未見阿姐,我也是十分想念阿姐。”鳳鸞之上的皇後聞言,也笑了一聲。

寧長雪是她看著長大的,皇後便道:“那你可得多陪陪我,你看你,都瘦了。”寧長雪點了點頭,這幾日的事情讓她也有些疲憊不堪,恰逢皇後召見,她也知道是寧長儀心疼自己。

寧長雪便握著皇後的手,“還是阿姐疼我,長雪往後只想多多陪著阿姐。”寧長儀見她如此,自然也是十分心疼,撫摸著她的鬢發道:“好了,都過去了,日後好好待在寧家,也不會缺你什麽東西。”

得了承諾,寧長雪便道了一聲:“好。”寧長儀便又拍了拍她的手,“好了,去宮中挑一間喜歡的居所。”如此寧長雪便告了退。

含碧的佛經已經抄寫得差不多,她坐在窗邊讀史記,此刻榴花已經快要墜落。

草草翻過幾頁,想著過幾日便是秋獵,她心中已經開始盤算著如何見到沈琢。聽說皇帝將主持秋闈這事交給了他,想必是十分看重了。

好在她與沈琢從前相識,這總歸比引誘一個陌生人來得好些。含碧如今只當自己的姿色作為籌碼,只要自己有價值,她將自己當做籌碼也是可以的。

想到此處,含碧苦笑了一聲,她在賭,賭沈琢這光風霽月的君子對她從前有幾分情意。

花蕪卻端來了藥,那藥用白瓷盞盛著,看上去有些黝黑,這是趙硯特意找禦醫為她配的方子,調理身體。“娘娘,喝藥了。”花蕪如此道,花蕪雖對她忠心,趙硯的命令卻也不敢違逆,含碧便放下了手中的書,將那藥一飲而盡。

花蕪本欲去拿幾顆蜜餞,卻叫含碧阻止了,“不必。”

趙硯如今膝下子嗣猶空,他自然十分著急,只是皇後與淑妃怎麽也懷不上,是以便將希望放在了含碧身上。

含碧喝完了藥,看著藥碗在心中冷笑,她入教坊司時便已經喝過了避子藥,那時傷了身子,如今恐怕是再難有孕了。

何況她此時並不想要子嗣,淑妃和皇後盯著,誰敢在這個時候惹眼?

含碧思考著,去秋獵這事還是得跟趙硯說說,皇後是一定會去的,淑妃恐怕也是,那自己也得求得趙硯應允才是。

晚間趙硯又來了,除了安撫淑妃那日,他依舊日日前來探望含碧,偶爾坐一陣就走,偶爾宿在此處。

今日晚膳時含碧十分殷勤,親自替他盛了一盞文思豆腐。用過晚膳,趙硯知道含碧有些話想說。

“陛下,妾還未曾去過上林苑,秋獵時可否帶上妾?妾也想見識陛下狩獵時的勇武。”含碧還是選擇直接些,這到底是一樁小事,於是趙硯自然答應了。

他甚至含笑望向含碧道:“你甚少求朕什麽事情,這自然得應允。”於是含碧一副羞怯的模樣,並不說話。

她實在是太了解趙硯了,只要不會威脅到他的地位,再如何寵愛自己也沒事,只是若是威脅到他的地位,便是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轉眼便到了秋獵的日子,皇帝出行自然十分煊赫,那輛最華麗的車架頂飾以金龍,四周又有翠羽點綴,裏面便坐著趙硯及皇後,這樣的場面無論再如何面和心不和,總歸是要給皇後幾分顏面。

寧長儀另一側坐著的是一同前來的寧長雪,她到底嫁過人,不用如此避忌。只是車內帝後瞧著氣氛不好,她便也未曾說話自討沒趣。

至於含碧,也有一輛車駕,布置自然不及趙硯那輛,卻也十分寬敞舒適,她甚至特意讓花蕪與凝枝也坐在車內,不然他們步行跟著十分辛苦。

含碧掀開車簾,便看見前方隨行的沈琢騎在一匹白馬之上,只留一個俊朗挺拔的背影。她在心中悄悄盤算著該如何接近此人,不免出神了些。

“昭儀。”花蕪喚她,含碧立刻回神,放下車簾笑吟吟道:“何事?”

“昭儀今日想喝什麽茶?”一貫沈默寡言的凝枝問道,含碧唔了一聲,隨意道:“明前龍井就好。”

自有人送上烹制好的熱水,凝枝泡茶的手藝也是一絕,不然含碧也不會將她留在身邊。

接過凝枝泡好的茶,含碧捧著纏枝葡萄紋的茶盞慢慢喝起來,去上林苑的路途無聊,三人不過靠說話打發時間。

待行至上林苑,花蕪與凝枝指揮隨行宮人們搭氈帳,含碧則隨意挑了個有樹蔭的地方,地上鋪著錦緞,她坐在上面一邊品茗一邊用著糕點。

氈帳搭好之後,又用過晚膳,索性明日才開始狩獵,眾人便在獵場四周隨意游玩,含碧知道皇後陪著趙硯,自己也不想討個沒趣,只隨意在四周轉了轉,不過卻發現了一叢錦葵。

察覺到附近的來人時,含碧也不扭捏,對沈琢落落大方行了一禮道:“沈大人。”沈琢今日一身白色斕袍,面上沒什麽表情,不過微微頷首,只是目光卻始終盯著含碧。

花蕪前來尋她,見沈琢在一旁又停頓一瞬,“昭儀讓婢子好找。”似乎他這才覺出一個臣子盯著宮妃始終不妥,收回了目光。

含碧略一行禮便與花蕪一起走遠了,沈琢卻死死盯著那背影,見她消失在最後一抹落下的餘暉之間。

夜間,沈琢躺在帳內,卻怎麽也睡不著。一時回憶湧上心頭,是含碧立在榴花樹前,穿著赤色齊胸襦裙,雪色頸上是大紅寶石瓔珞,一派嬌俏喚他道:“沈哥哥。”,耳邊一時又是今日她一聲冷淡的沈大人與宮宴上對皇帝言笑晏晏的模樣。

“對不起,榴娘。”他喃喃道,好像是她殺死了那天真的少女一般。

沈琢做了夢,嬌俏的少女伏在他胸口,頭上的步搖垂下流蘇一晃一晃,朱唇微啟道:“我能叫你沈哥哥嗎?”

他能聞見榴花的氣息,他還知道,她雖名為碧,卻最喜穿艷色衣衫,如赤色、胭脂之類的顏色。

崔府,在含碧又一次爬上府裏那棵最大的榴花樹時,婢女秋冬沒辦法只好特意將前來崔府做客的沈琢請來。

沈琢望著樹上的少女,一張艷若桃李的臉,人比樹上的榴花還嬌,手卻扯著可憐的榴花一捏,將花的顏色留在她的手上。“沈哥哥。”她見是他,便乖乖喚他,一雙眸子純凈無瑕,讓沈琢想起冬日檐下的落雪。

不過乖巧是乖巧,含碧卻沒有一絲一毫想要下來的意思,因為生母早逝的緣故,崔大人千般疼寵,也養成了她有些嬌縱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

“下來罷,有你最喜歡的果子吃。”沈琢有些無奈道,如今二人已有了婚約,倒不怕議論什麽。於是,含碧乖順的跳下來,落到他懷裏,他能嗅見隱隱約約的榴花氣息。

少女雪白的皓腕環住他的脖頸,他聽見對方在他耳邊呵氣如蘭道:“既然已經有了婚約,你什麽時候娶我?”

氣息有些炙熱,落在他的耳廓上,沈琢倒十分平靜,“榴娘,最近恐怕不行,過幾日我便要去柳州。”

含碧極快便松了手,哼了一聲道:“好罷。”只是面上神色不大好,她神色郁郁去了一旁啃冰好的甜瓜與西瓜吃,不再說話。

沈琢知道,她這是生氣了,於是他無奈眉眼含笑安撫道:“也不急於這一時,崔大人恐怕也希望你在他身邊多些時日。”

含碧像是被說服了,不過她依舊不去看沈琢,她自小便沒有什麽得不到的東西,沈琢也一樣,不過心底又有一個聲音道:或許只有他是不同的,不同於那些凡俗之物。

“那你這幾日多陪陪我。”含碧仰頭去看那繁盛的榴花樹,這是崔夫人懷她時便種下的,如今也已經枝繁葉茂,她總覺得,這樹與她有什麽關聯,不過它現在如此繁茂,她甚至可以想象到日後那嫁去沈府的日子。

“好。”沈琢望著捏住他袖口的含碧承諾道,他總歸是縱容她的,何況這只是一些無傷大雅的小事情。

於是含碧又歡欣鼓舞起來了,只聽她又道:“你離開那日,希望我去送你麽?”

沈琢遲疑了一下,還是微微點頭,於是含碧又笑起來,沈琢撫上她眼角那顆淚痣,低聲對她道:“等我回來。”

不過等到沈琢出城那日,她卻未至,沈琢在城外的亭中等了許久,最終在同行之人的催促之下,離開了京城。

沈琢此時沒想到,那竟是最後一面,此後他數年未曾見過含碧。再見時,她已家破人亡,不覆從前爛漫。

至於庭中那棵榴花樹,早在崔府被抄家時,便被人伐去了,尋到那處時,沈琢在崔府門外站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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