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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吻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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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吻罷

他轉了轉小刀,刀鋒在她耳後過,人/皮/面/具一扯即落,在他掌心揉成一團。他坐上小椅,懶懶的招手,“你過來。”

“我不要。”

他伸手一扯將她扯進懷中,圖葉能感到他的呼吸,入寬領,從左袖出,她動了動手,覆而攥緊。

“其實我是個心眼極小的人,你若讓我安靜抱一刻,之前的氣惱就都算了。”

他抱的很輕,圖葉卻猛吸一口氣,對他的傷害和侮辱,總在回想時才覺得一陣不安,他徒留心裏柔軟的一片,她又怎敢繼續帶刺。

“傷都好了嗎?”

他聞聲有些開心,“恩。”聲音埋在她衣服裏,又穩又柔,整的肌理一陣酥麻。

“還……氣我?”

“在這一刻之前還有點。”

她放松雙肩,身體中的弦突然斷了,仿若能化為水,隨著波濤不顧一切的游蕩。至少他沒有怨她。她往後靠上去,疲憊的垂著頭。

“大人你可以不可以……”

“可以,什麽都可以。”

“你知道我要說什麽?”

“你以為我什麽都不知?”他正了正身,“帝君回攻之勢迫在眉睫,明日我會造一份太子詔書,表太子後悔莫及,願開城迎帝君,自身甘願遠離深宮,不牽扯宮中事。這幾日我會去城門外,等帝君回朝替晉翺開脫,我只能做到此,帝君能不能饒他便是帝君的事了。”

圖葉沒料到他想的如此全,很是感激,笑了笑。

他手持她一把長發,放在鼻尖下嗅,輕聲道:“你高興就好。”

因晉翺已離去,為免事後讓人狐疑,圖葉不再以玉真面容出現,便畫著奇醜的濃妝裝扮成小宮女,臥繭眉,豬肝腮色,原本不凸顯的五官也陷下去了。

在路上若巧遇郁儒丘,總會被他拉到屋檐下嘲弄一番。

“嘖嘖,國色天香。”

“喜歡嗎?”

“還不賴。”

他總是將眼睜的黑白分明,像發現新鮮事的孩童,有時候閑侃幾句笑著久了,圖葉突而覺得他才像那韶華少年。

在帝君還未返朝的短暫幾日中,宮裏人雖然亂了章法,卻少了人心的刺,圖葉活的稍稍有些任性,桌腳臟了會擦上一天,她暫住在景雲齋,以晉妙去別宮閑住為由而趕走一幹人,有時偷溜上書閣,翻看晉翺的字跡,看到難喘時便起身開窗,總能看見郁儒丘在對面墻頭,迎著月色灌著酒,像是在等她。

“外面燥熱,進來避避蟬擾嗎?”

“盛夏本就該如此,到此便該好好享受。” 郁儒丘飛身坐上小窗,支起單腿,絢麗袍色如畫屏一展。他擡手指著她,古怪笑著。

“呆瓜,粗眉化開了。”

畫的眉被薄薄香汗融開了,兩道粗眉越發難看了。

郁儒丘在手心撒上清酒,將她拉到身邊,伸手在她面上洗妝,重彩逐漸褪下,最後一絲顏色也粘在他手上。

酒氣分明很淺,她卻微熏,迷離了視線,朦朧了,似乎一切就會美妙不少。

他用指腹擦著她的眉,臉輕輕靠上來,距離不對,太近了,她的下唇有些瘙癢,不知是真的碰到他還是一團溫氣。

“可以吻你嗎?”

“恩?”她不知此時想什麽。

“心甘情願嗎?”

她猛然清醒,抽身要走卻被他抓住手,那一圈異常溫暖。有什麽額外的東西滋生而出,溜出她的掌控,糾纏她的身體,瘋長而上。

她以為還有更深的牽扯,卻被他扯出窗外:“星朗月清,去看天地。”

這一下像被浮雲托起,流風之中竟已上一重天,萬裏江河,無邊世界全在足下,一眼像是望穿了千年。借月色看大地,江海如暗夜明珠,凡人燈火不過是畫卷上濺潵的金油,毫不起眼。

圖葉不住微笑,低低嘆吟,“這樣望著,還以為自己就是造物之神。”

郁儒丘慢慢脫開手,她竟能停浮在雲海之中,他漫步在她身後,一手拖住她的腰。

“別怕,往前邁。”

兩人轉頭朝南去,一步百裏,遙見千裏外的雲端下正沈澱著古老碧水,水色幽青,阻斷在連綿山腳下,山頭已暗,只有一端有一點燈色。

“下去看看。”

她如沈雲落在及腰的花葉中,拔步往熟悉的路上尋去。郁儒丘看著她停步在一棟木屋前,只是靜靜站在窗外,隔著窗紙不知看見了什麽。山風有些大,她似乎就要飄搖消失。

他走上前,捂住她的雙眼,她卻將他的手取下,反覆擦著。

“對不起,弄臟了你的手。”

她轉過身,用力笑,“見笑了,走,順路看看他們。”

“你要去看他們還是看他?”平日裏他光輝異彩的眸子稍稍一暗。

她彎著眼兒,用笑緩解所有的情緒,她想把心裏想的娓娓道來,又不是如何開口。

“一直以來我並非故意避開你,很久前的事我近來才記起一些,我……那時並不是刻意逃走的……”

他怔了一怔,似乎明白她的意思,“小葉子,我並非因為……”

他伸出抓她,她卻丟下他,先一步往山南去。

山南那孤立的廢屋像山夜中唯一的火燭,兀自亮著,飄搖不定。

那門半開著,小圓露出小半身子,待聽聞腳步聲才懶洋洋的睜開眼,楞了片刻便狂吠狂奔而來,將她撲倒在地,興奮的跳躍。

柏南聞聲出門,見是她楞了片刻,轉而進了屋子,再次出現的男子不再是他。

“你還開心嗎?”

晉翺點著頭,那一身陳舊的藍衫,居然這樣配他,是了,從最初的際遇到止步不前,他從不屬於深宮,從人到心,從來是個錯誤。

她迎風笑,“那便好了,我也是路過,先走一步。”

“等等,之前的事,柏南青青都與我說了。”他頓了頓,“也許我本該是氣的,但這裏白日萬裏無雲,夜中星鬥滿空,突然覺得在這也是不錯的,我想也許我不滿的太多,現在也夠了……”

“……這些天我想了許多,你要不要一起留下?”

那一刻她幾乎要點頭,“這些天你想了什麽,想通了什麽我並不想知道,更不要留下。”她怕猶豫阻攔腳步,在他的渴望之下飛快的奔跑起來。

晉翺追上前,將她攔下,“為什麽不肯?天地這麽大,還有許多地方你我都未曾去過。”

她擡首收緊了聲音,“太子爺已有向往的翠煙山水,便開心的去過,說來說去,你也只是我未預料過的意外,狹路相逢,又生不逢時。”

他喪了氣,伸出的手已垂在身邊,“生不逢時嗎?”

“我再沒有氣力伴你遠行,沒有時間虛耗春秋,沒有時間再去考慮過去的事,那些事,放下只是一瞬,你若拿著便是一輩子的事。”

“這麽多年過去,我才能解讀自己,當年我也許並不是恨你,只是恨我自己,恨無能無奈,恨無可奈何。”他捧起她的臉,“到了如今,我卻要被你勸阻。”

“太子爺,像以前那般怨恨我,至少不會讓我無所適從。”她墊腳在他肩頭輕靠。

他擁住她雙肩,輕聲道:“圖葉,我已怨你太多時間,剩下的自己,也該釋懷了。”

倘若驚天動地的開始就要驚天動地的結束,那麽他們註定潺潺細水的告終。

她原本應想著這一段了無牽掛,卻突然心裏刺麻,惶惶不安,回頭去,郁儒丘就在不遠處看著一切,風過花草搖曳,他又消失了,像是沈澱入河流下,像在攻城那夜一般。

圖葉手心一涼,將晉翺推開,一句再見也沒留下便奔下山去,那花叢中有淺淺踩踏的痕跡,一直到山下,郁儒丘走了。她有些心酸,忽而覺得生存是一件苦難的事,總有些人讓她口鼻無從呼吸,總有些人讓她心肺不得跳動。

她轉過身不知何去何從,卻突然被撲倒在地,撞起漫天飛葉,紛飛中草木逐漸遮掩星空,那人垂下身,不留餘地的將她吞沒在身下。

他笑道:“你緊張了?”

她皺起眉,笑了一聲又擡腿亂蹬,“郁儒丘,你敢耍我?”

他勾起一邊嘴角,按住她雙腿,在她衣襟中埋下臉,笑氣瘙癢難耐,讓她安靜了下來。

“小葉兒,其實你也不過是個好鬧的小丫頭。”

她一楞,又咬住牙,冷聲道:“你別以為一朝與我親近,就能讓我對你有好感,都是休想,等帝君回朝,你是你,我是我,還是那句話,不要再來糾纏……”

她的臉被捏住,身子被他淹沒,那一吻鎖住她喉頭的聲音,暖流走在她全身,仿佛順著一股力度陷入花泥,掉入另一個世界。

“小葉兒,可以吻你了嗎……”他終於肯擡起頭,低聲吟問。

“吻都吻了,還要先斬後奏。”

“明年此時,還能這樣吻你嗎?”

她在沈默中笑,盯著橙色夜星,“那時沒承諾自己的話是我不對,但你也不必這樣心急,我說的話我總歸會兌現的。”

郁儒丘伸手撇正她的臉,揉擦她微燙的耳廓,“活的太久,笙簫對酒也會悶,我偶爾也會找些事來做,有些游戲過了便過了,有些游戲一踏足就無法自拔,所以無論我走哪條路都是我自己選的,並不是因為需要誰去兌現什麽。”他拱身端詳她,又是一嘆,“又在裝睡。”

他抱起她,在離山時激起花浪,仙人望著一望無垠的夜空又想起那個唯唯諾諾站在桃樹下的少女,她拽著裙擺,掩飾著不安。

‘我要求流央鏡,我知道有代價。’

‘我,我什麽也沒有,但只要你能幫我,我就是你的。’

她說的信誓旦旦,卻溜入流央鏡,在他眼前逃的無影無蹤。

秋雨下了一夜,停雨的清晨來的太晚了點。

她睜開眼,翻身爬上郁儒丘的床,輕薄的被褥裏有他的氣味,她埋下頭,將整個人塞進去,手邊有他落下的一根長發,她捏在手裏,將它打出細小的結,像在咀嚼其中樂趣。

昨日未多慮的一吻,今時想起卻滿腹空空,仿佛體內只剩下顫動著縮為一團的心。

外面的門吱呀一聲,隨後屋中一聲悶響,她翻身滾落到木板床,剛合上眼,廂床的小簾便被翻開。

那人俯身而來,帶著一曾渾厚的溫度,長發掃著她的頸脖,癢的她直顫。

“……恩?”郁儒丘嗅她的鼻息,深深笑著:“上我的床要趁早,別等我走了。來吧,快起來。”

她忍不住癢,哼道:“好吵,做什麽?”

“帝君深夜已回宮,帶來一個新王爺,晉翺的事已大致解釋過,剩下的要看帝君心懷怎樣。”他將她拉到外屋,墻角有木箱,亂晃著,發出悶響,他蹬開箱蓋,指著裏面的人,“另一個你也在這裏。”

郁大人的視角所看到的過去與圖葉所知道的,所回憶的一切是有出入的,會作為番外的形式放到文章最後。

另外:文章原設定是寫25w字完結,但覺得此文大概拖不了那麽長,大概15~16w就會完結,此文寫得時候也沒什麽計劃,就是告訴自己文筆簡練一些,於是的於是,情節都堆積在一起,寫了這麽多還是只有8w字。當然計劃趕不上變化,也許三洋突然追求精簡,寫的更短些,也許三洋突然追求繁覆的情感心理,寫的更長些。

新文已在籌備中,梗概已大致決定,細節還要慢慢想,會嘗試寫亂跑江湖的故事,當然還是長著言情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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