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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不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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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不可說

她瞇起眼睛,拍拍自己的小麾衣,月光下那種繁覆淺淡的花紋變得明顯,看上去冰冰涼涼的,好像仙尊的手指。

“俺現在有漂亮衣衣穿,有飼料吃,還能交到朋友,都是仙尊仁慈。”

時雪翻了一頁書,沒有回應,小鳥不禁又開始想姨姨。

如果沒有姨姨拜托仙尊照顧自己,仙尊怕是根本就不會在意自己這樣一只臟兮兮的小鳥吧。

她沒有忘記掉落到白給山的時候,她渾身濕淋淋的,都是粘稠的蛋液,而仙尊一塵不染,穿著價值連城的衣物,高貴如天上無法碰觸的明月。

那時的仙尊是不想理她的,哪怕她獻上一切,他也沒有露面,只把她關在厚厚的石門外。

時雪歷來一目十行,而他這一頁已經看了好久,這些熟悉的文字今時根本入不得他的眼。

沈默彌漫在室內,小鳥趴在窗口,遙望殘月。

不知道爺爺現在在哪裏?姨姨又在哪裏?他們是否在想她?

“你的確不適合無情道。”

小鳥扭頭,時雪靜靜地看著她,目光平和,沒有責怪也沒有感嘆,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那仙尊,你是如何被帶入無情道的?”小鳥問的很委婉,十月師姐說,他們這些修無情道的弟子大多孤苦伶仃。

連姨姨也是,被逼著割舍了親情友情。

小鳥那時就想問,那仙尊呢?

時雪眸光微動,心下黯然。

他的過去不可說,師父從不允許他訴說自己的過去。

只要不提起,就早晚會忘記。

小小麾袍被解下,覆蓋在了時雪的一只手上,小鳥垂著頭,有些別扭地說:“仙尊,對不起,俺那天不該不乖的,俺不該說那些話,你還是俺的娘親。”

說完,她打開窗子,飛了出去。

時雪側臉,透過窗子,他看到小鳥在空中飛了一會,最後落在了一朵梅花上。

外面大雪紛飛,白茫茫的,悄無聲息,她渺小到快要淹沒在雪中。

小鳥身子一倒,時雪的瞳孔驟然縮緊,瞬息移到樹下,伸出冰雪般的雙手想要捧住她。

但小鳥穩穩地倒掛在樹枝上,打了個哈欠,“仙尊,俺先睡啦……”

時雪的手僵在空中,片片雪花落入他的掌心。

小鳥納悶地看著他,“仙尊,怎麽了?”

“你就這麽睡?”冰天雪地的,像條鹹魚一樣掛在外頭?

他的房間不夠暖和還是不夠舒適?

時雪拂袖離去。

小鳥瞇瞪著眼,不懂仙尊為什麽又生氣了。

她是貓頭鷹,這麽睡覺很不該嗎?

*

小鳥的修行一日千裏,僅僅過去了幾天,就已經能靈活吐納,李未見了直呼天才,又送了她一本新的心法。

“萬生萬物皆有自己親近的五行之力,你說你會噴火,我就給你挑了一本火系心法,你先練習著。”

小鳥翻了翻,皺起了臉,“這些法術在山裏都練不得呀。”

這些法術都要引火的,山裏不允許放火。

李未目瞪口呆,“你看得懂?”

這些文字極其拗口,不要說應用,便是看也難看懂。

小鳥不以為然地點點頭,縱火而已,有什麽難的?

李未從震驚到恍然,再到興奮,“天才!天才!難怪師尊這樣看重你!”

他課也不上了,飛奔藏經閣,把所有火系法術的書籍都取了出來,從易到難,給小鳥一本本看,小鳥全看了一遍,竟然沒有一本能難住她。

李未讚嘆不已,抱著小鳥闖入議事殿,時雪端坐在主位,華麗的衣服像一個巨大的枷鎖,將他架在那裏。

他不悅地看著他們。

李未指著小鳥道:“師尊,啾啾可以看得懂高級火術!她全部都看得懂!”

小鳥害羞地望著時雪。

仙尊肯定想不到吧,會不會表揚她?嘿嘿。

她緊張極了。

“出去。”時雪蹙眉,滿面冰霜。

小鳥一僵,失去力氣般倒在李未懷中。

仙尊,並不為她高興。是不是不管她做的有多好,仙尊都不會感動?

鳥巢也是,靈石也是,就連送給他的神器也是……

李未不懂,“師尊,咱們門派沒有一個火術修士,在門派比武中屢次吃虧,她可以……”

砰——

時雪拍案而起,那張絕美的臉更加陰沈,他看了眼門外,低聲訓斥道:“出去!”

李未僵在原地,小鳥拉了拉他的衣襟,對他乞求地搖了搖頭,李未這才回過神來,帶著小鳥走了。

“剛才可嚇到你了?”李未摸摸小鳥的頭。

小鳥耷拉著大頭,看不出在想什麽,李未只覺得她很可憐,明明是門派創立以來難得一見的火系天才,卻被師尊無情地斥責。

小鳥方才受傷的眼神,求著他出門的樣子,他看了都心疼,師尊怎麽忍心?

小鳥故作輕松,“嘿嘿,沒事啦,仙尊只是在忙吧,嗯嗯!”

一定是這樣,議事殿可不是什麽人都能進去的,仙尊是在商量大事。

雖然……雖然剛才殿裏只有他一個。

十月顛顛跑來,見師父和啾啾的臉色都差點極點,小臉一片驚恐,“啾啾,你跟我來!”

師父從來都是笑瞇瞇的,他是無情道修士,什麽都不在意,什麽能讓他的臉色綠成這樣?

她把雙手搭在小鳥的雙肩上,一本正經地問:“啾啾,師姐對你好不好?”

“啊?”小鳥迷茫,“好啊,師姐是啾啾最好的朋友了。”

“那你告訴我,師父被什麽氣成這樣?”

十月搓著手手,眼神越來越熱切,“告訴我告訴我!”

小鳥眼神閃躲,語焉不詳,“我……我也不知道……就是,就是我們闖進了議事殿,打擾了仙尊這樣……”

“哈?”十月誇張地捂住嘴,一蹦三尺高,師父好大膽,試問整個門派除了丹峰峰主白雪,還有誰敢在仙尊議事的時候去打擾?

這事兒大了,大了!

十月抱著小鳥絮絮叨叨,無非就是今天新出爐的八卦,仙尊先是被一群女人給圍堵了,後又被兒時指腹為婚的未婚妻找上門來,正焦頭爛額著。

小鳥窩在十月的手裏,笑著看她興奮到發紅的臉,剛才那點小傷感一下子就煙消雲散了。

有朋友真好,小鳥想。

*

晚上小鳥回了雪地,一推開門,被裏面的布置驚呆了。

她錯愕,砰的關上了門,晃了晃腦袋。

一定是開門的方式不對。

小鳥環視周圍,呼嘯的寒風和紛紛揚揚的大雪,孤零零的一座小房子,這就是仙尊的居所沒錯。

但是……

她再次打開門,一顆假樹映入眼簾,似乎送來的人也知道這棵樹的做工不怎麽樣,還點綴了幾朵真的梅花在上面。

一個大火爐放在床前,裏面燃著木炭,熱氣撲面而來,暖和極了。

家具全部換了,簡樸的桌椅櫃成換成了土豪版本,唯獨她一直睡覺的那個小墊子沒有換掉。

豪華大床上圍著奢侈的東海鮫紗,床架上墜了四顆碩大無比的夜明珠,小鳥擦擦爪子,跳了上去,又被彈了起來,她一臉震撼。

這也太軟了吧……

她在床上滾來滾去,不知不覺睡著了。

時雪冒著風雪回來時,看到的就是小鳥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樣子。

小小肚皮起起伏伏,圓滾滾的,不知被她那個小師姐餵了多少米。

與黃山來的黃家人周旋了一天,他疲憊不堪。

厚實的袍子被搭在屏風上,時雪摘下白玉冠,揉了揉眉心,斜斜倚在椅背上休息。

肩頭一重,是小鳥落在了上面。

她直勾勾地盯著他的眼睛,那雙頂漂亮頂漂亮的雙眼如今布滿細密的紅血絲,小鳥自責地問:“仙尊,我是不是又給你添麻煩了?”

時雪倦極,遲鈍地眨了下眼睛,她指的是在議事殿?

小鳥的羽毛火紅,像一團火一樣溫暖,但此時這團火蔫兒了,“仙尊,要不然我還是走吧,傷也好了,我可以繼續去找爺爺了。”

反正她留在這裏也只會惹仙尊生氣。

仙尊幾乎沒給過她一個好臉色,總是不冷不熱的,動不動就訓斥她,連著李未師兄都受到牽連。

今天的時雪格外心累,他親自把小鳥掛在假樹上,落下的手臂猶如牽線木偶般遲緩,“過幾天再說。”

過幾天?

小鳥心中酸楚,原來仙尊真的想讓自己走……

從一開始仙尊就不想讓自己留在這裏,不過是看在姨姨的面子上罷了。

小鳥合攏翅膀,把自己的腦袋藏在翅膀中,吧嗒吧嗒的淚珠落在地上。

她用餘光看了看仙尊,希望他能哄哄她,但仙尊睡著了,衣裳也沒換。

*

第二日,小鳥垂頭喪氣地蹲在地上,嘴裏叼著一根草,如果不是穿著一身人的衣裳,和普通的小鳥也沒什麽區別。

十月挪了過來,低聲說:“啾啾,出大事了!”

小鳥木然擡頭,十月必須要努力壓低自己的聲音才能讓自己不尖叫出來,“一手消息,仙尊在考慮成親!他的未婚妻一家已經住在客棧中了,聽說還帶了好多嫁妝,隨時要辦喜宴!”

小鳥呆呆地張開嘴,小草掉在了地上。

仙尊……成親……無情道,要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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