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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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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上

定寰帝見楚汋面上毫無改色,更是生氣,他的胸口猛烈地起伏,說:“你不敢?朕看你敢得很!”

楚汋冷靜地行禮,道:“陛下明鑒。臣自京城中流傳此事之時便有懷疑,後特地派人探查此事,發現是有人在背後肆意推波助瀾,目的就是為了挑撥您和臣的關系。”

定寰帝明顯不信,面上懷疑之色尚未褪去,正了衣冠,坐在龍椅上,說:“繼續說。”

“這些流言雖然表面上是從各處發散,但臣卻發現,這其中都有一個幕後者在推波助瀾。”楚汋看著定寰帝,說,“臣懷疑,這一幕後者與漠族有關。”

定寰帝閉著眼睛,不說話,也沒給個準信,一旁的康公公倒是給楚汋使眼色,著急得很。

大景方與漠族簽下條約,立了盟誓,如今楚汋這麽一說,不就是明裏暗裏指責定寰帝的不是麽!康公公人精似的,哪兒能不懂這裏頭的門道?可往日冷靜聰明的宰相大人今日跟換了個人似的,他不但要說,還要逮著陛下的逆鱗說,這簡直匪夷所思!

楚汋沒看康公公,也不管定寰帝的臉色,繼續說:“陛下若是不信,大可叫帝車為您查探此事。臣若是有一字虛言,必受千刀萬剮之刑。”

“那你倒是說。”定寰帝睜開了眼睛,他鷹似的眼睛盯著楚汋,似乎是要把他洞穿,“你查出來的那個幕後者是誰,能有這麽大的膽子與本事。”

楚汋說:“臣不敢隱瞞皇上,此人,乃是督察院僉都禦史,盧譯。”

定寰帝當下站了起來,喝道:“你再說一遍!”

康公公又給嚇著了,他覺著今日宰相大人定是著了魔了,怎麽就這麽能捅著陛下的心窩子呢?盧譯這人話說得好聽,陛下叫他做的事也做的完美,比起那些整日只知勸諫的臣子更讓陛下順心,這才受了陛下的恩寵。往日上折子批判陛下過於信任盧譯的折子堆成山都無濟於事,怎麽今日連宰相大人也要犯這樣的糊塗!

楚汋筆直地站著,沒有因為定寰帝的怒氣而低頭,他仰頭望著上位者,語氣不變地道:“陛下,盧譯是漠族安插在大景的間諜,但帝車的人之所以沒有察覺,是因為您過於寵愛,讓他們失了敏銳度。您只需要讓大理寺的人出動搜查他的府邸,便能找出他與漠族通訊的證據。屆時將是鐵證如山。”

“楚汋!”定寰帝的語調驟然拔高,“你要如此做,是要坐實朕知人不用的名聲麽!”

楚汋忽然覺得很沒有意思。

陳世胤這樣的人,便是將世間萬般道理放在他的面前,他也滿心滿眼只有自己。多少人的前仆後繼敵不過他一顆猜疑的心,一國氣運於他而言不及自己的身前身後名。

他淡漠地說:“臣只是提議,不敢有此等叛逆之心。”

“罷了。”定寰帝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疲憊地對楚汋擺手,道,“你先下去吧。”

楚汋沒有動。

他將袖中早已準備好的罪己詔書雙手呈上,一字一句說:“臣有三罪。”

定寰帝忽然慌了。他的臉色越發難看,道:“楚汋,你要做什麽。”

楚汋沒有回答他,只是繼續著自己的話。

“身居高位,未能及時洞察民心,讓流言肆意傳播,擾陛下之心,此為罪一。不知低調,誤失導致民間誤頌臣之功名,此為罪二。上諫失策,令陛下失去好德、遠佞之聲,此為罪三。”

定寰帝連退了幾步,指著他說:“楚汋,你究竟想說什麽!”

楚汋行禮,道:“臣實是德不配位。因此,臣懇請陛下廢去臣宰相之位,將臣發配出京城。”

定寰帝想過無數種結果,但他萬沒想到楚汋會主動提出廢掉他宰相之位!縱然他內心聽到那些流言之時心有齟齬,但他不得不承認,若非楚汋這些年來一直扶持他,那些政事也無法得到極好的處理。

他的聲音終於軟了下來,說:“楚汋,朕並非是薄情冷血之人啊。”

楚汋望著他,沒說話。

“你……”定寰帝話說到嘴邊,卻轉了個彎,“你若是和朕服個軟,朕就當你那句話沒說過。也……也不追究那件事。至於盧譯,朕會讓帝車的人去查。”

楚汋說:“臣去意已決。”

定寰帝神色變化了幾次,這種情況下若是他再挽留,便是失了皇家臉面。最終只得勉強道:“如此,朕便依了你。朕廢掉你宰相之位,改為巡撫使。替朕巡行天下,安撫軍民吧。”

“臣叩謝聖恩。”

宮裏才鬧完這般事情,辰王便得了消息。他把遞信的信鴿餵飽,望著後院平靜的湖面,靜靜道:“終於要起風了。”

候在一旁的侍女壓低了頭。

聖旨果如楚汋所料,翌日便在早朝之上頒發。一時之間各派議論紛紛,唯有楚汋鎮定自若。

他告了假,留在府邸之中清點行李。宰相府之中全然沒有受到外界的影響,甚至因著這道聖旨,還變得比往常熱鬧。

雀漢最是興奮,這麽些年除去京城與青州,他還沒有去過別的地方。一聽見要走,便將屋裏的稀罕東西全部翻了出來,說要一並帶去。

鶯時與冷蕊笑著看他,也不攔著,只是在他提出要將府裏的字畫都帶走時終於出了聲,讓他減輕點行走的負擔。

雀漢耷拉著腦袋,又把目光投向了自己那些還沒吃完的糖。

喻越靈早將自己的東西放好,她來去輕松,只有一些衣物與銀子。楚汋到她屋前時,又看見她捧著酒壺喝酒。

“來一壺麽?”喻越靈晃了晃自己的酒壺,對楚汋道。

楚汋過了長廊,走至她的面前,說:“你還真是個酒鬼。”

“人生自古多離恨,唯有美酒能順心。”喻越靈灌了一口,擡眼看他,說,“你不懂酒。”

楚汋說:“喝酒傷身,你不是最惜命了麽。”

“兩碼事。”喻越靈看著他坐下來,說,“快活著死和被逼無奈著死可不一樣。”

楚汋在她房裏張望著,這屋子此刻已經沒有了住過人的痕跡。楚汋給喻越靈時是什麽樣,如今也依舊是什麽樣。他說:“帝車已經開始動了,不下幾日,盧譯的事情就會敗露。”

“陳世胤那麽大的火,被你這麽一鬧,也磨得全美了。屆時你一走,朝中的雜事全堆在他桌上,又會想到你的好。”喻越靈說,“你這滴水不漏的本事,我還得多學點兒。”

楚汋笑著看她,說:“想多學點兒麽,直接問我不就行,我教你啊。”

“你教我?”喻越靈說,“怎麽教我。”

楚汋說:“手把手教,我心甘情願。”

喻越靈覺得今日楚汋與以往的眼神都不一樣了,他變得熱烈、躁動、渴求,看著她的時候帶著欲望。她呼吸一滯,撇過了頭,說:“楚大人,僭越了。”

“你那日問我愛上了沒。”楚汋一字一頓地說,“我能回答你了。”

喻越靈屏著息,她忽然有些害怕。

她好久沒感受過害怕這樣的感覺了,像蟲子嚙咬著心臟,讓她慌亂不已。她到底在期待什麽?又擔憂著什麽?她是在害怕楚汋無法給出自己想要的回應麽?

喻越靈拿著酒壺的勁突然變大,手生生攥出了沒有血色的白。

她裝得不在乎,說:“我隨口一說,你還放心上了。”

楚汋不在意她的不在乎,他咄咄逼人地看著喻越靈,說出來的話卻溫柔,“心上人的話,自然要放心上。”

喻越靈不喝酒了,她沒笑,也沒有任何動作。

“你……”喻越靈開了口,說,“你今日沒喝酒,怎麽也醉了。”

“我清醒得很。”楚汋說,“這麽多年來,我每一日都很清醒,從未有過糊塗。”

喻越靈亂糟糟的,她覺得是她不清醒了,驟然起身,說:“今日不談風月事。楚大人還是……”

“我沒有在談風月事。”楚汋說,“我真心的。”

喻越靈沈默。

楚汋看出了她的掙紮與猶疑,他不再猛烈地進攻,而是以退為進,“我沒有讓你馬上回答我,感情的事情沒辦法理智。你只需要接受,其餘的事情什麽也不需要做。我沒有任何要求,哪怕一點回應你也不願意給我。”

“我就這麽一顆真心了。”他輕輕地嘆道。

那喝的酒忽然在那一瞬間發作了,喻越靈就又覺得熱了,她覺得楚汋的眼神好危險,把她困在了一個囚籠之中,四周砌起了高墻,讓她根本逃不掉。

喻越靈受不了了,她要掙脫。

她下了決定,忽然起身,做出送客的姿勢,說:“楚大人,請回吧。”

楚汋盈著笑意看她,仿佛看穿了她全部的心思。但他不點明,只起了身。門是開的,門簾被風吹動。他吹了風,對喻越靈說:“我們明日啟程。路途遙遠,雖然入夏,路上卻多風寒,記得多添衣服。”

說罷,往外走去。

喻越靈註視著他的背影,她想,自己也許真的在往下淪陷。

這並不是一個好兆頭。

*“巡撫天下,安撫軍民”出自明成祖之口

這幾天都有事,手機打的,湊合看一下吧寶貝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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