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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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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

黎纓的杯盞一碎,坐在她周圍的大臣就被這聲音給吸引了過來。

其中一個大臣刻薄道:“喲,這不是黎將軍麽,好久不見啊。許久沒見過這麽盛大的場面,黎將軍連茶盞都握不住了啊,還怎麽能握住自己手裏的劍呢,怪不得閻翼軍都沒落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他這話一說完,旁邊的人就接連著大笑起來。

黎纓沒空理會他,她如今腦子亂糟糟的,與陌生女人的那一眼讓她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她不是一個焦躁的人,但此刻她有些急迫,亟需一個機會用來驗證她方才的猜想。

那些大臣見她沒有反應,連一點惱怒的情緒都沒有,也失了興趣,訥訥地收了笑,和身邊的人繼續著原先的話題。

喻越靈將這些事情盡收眼底。

她的手指有節奏地輕輕敲著桌案,看似閑散,卻早已將方才那些大臣的面容記在了心底。

鶯時匆忙從角落裏出現,對楚汋和喻越靈行了禮,急聲道:“主上,阿布爾斯郎那邊有了變故。”

喻越靈偏過頭,問:“怎麽了?”

“他們忽然提出叫塔娜郡主與眾舞姬一起向定寰帝壓軸獻舞,在宴席開始後,塔娜郡主不得隨使臣一同入場。”

“真是懂得如何折辱人。”喻越靈冷笑,“堂堂一個郡主卻連出面的資格都沒有。”

楚汋望向她,道:“你打算如何做?”

“我本想給他們一些面子,讓他們將這出好戲唱完再將塔娜帶走。”喻越靈說,“如今看來,也不用了。”

她對楚汋說:“我會在演出前將她送出宮。”

楚汋沈吟了片刻,說:“我盡力幫你拖延時間,事成之後務必回到宮殿。”

喻越靈看了他一眼,接著起身,用她那一身出神入化的輕功,在滿朝文官武將都沒有覺察的情況下,悄然離了席。

阿布爾斯郎率眾人上殿,對坐在上位的定寰帝行了漠族最高的禮儀。

定寰帝俯瞰著底下的人,十分滿意這樣的跪拜,笑意更甚,對他們道:“平身吧。”

阿布爾斯郎這才起身,躬身道:“早聽聞陛下器宇不凡,有赫斯之威,如今一見,果真如此。也難怪大景有如今的繁華,百姓安居樂業。我雖遠在漠族,卻對大景京城十分神往,如今見了,也算是圓了一場夢。”

阿布爾斯郎這話說的漂亮,定寰帝龍顏大悅,當下便對康德寧說:“賜座。”

阿布爾斯郎謝恩,卻沒有入座,而是對定寰帝道:“陛下先莫著急,我漠族為您準備了禮物,還望您準許我為您一一介紹。”

定寰帝來了興趣,道:“什麽禮物,弄得如此隆重?”

阿布爾斯郎朝他頷首,接著拍了拍掌。

楚汋坐在那裏,沒有什麽多餘的表情。阿布爾斯郎挑釁一般地向他看去,滿臉寫著勢在必得。

他卻看著阿布爾斯郎,諷刺地動了動嘴唇,卻沒出聲。

旁人都不知道楚汋究竟在做什麽,但阿布爾斯郎看清楚了他的唇語。

他說的分明就是:“你輸了。”

他惡狠狠地鑿了楚汋一眼。他不會輸!三年前的屈辱他絕對不會再次讓它發生,只要這一次的談判順利進行,大景的軍隊就會在定寰帝這個廢物的手下越來越沒用。而塔娜就算再不樂意,也得為他們所用,在宮中為他們傳遞消息。再加上他們安插在京城之中不斷散播大景統治者昏庸無道的言論。屆時天時地利人和,大景就不過是漠族的囊中之物,而楚汋,也不過是他阿布爾斯郎的階下囚!

思及此,他被激怒的心逐漸平覆起來。

下面的人已經將漠族準備的禮物拿了上來,阿布爾斯郎將右手放在左胸前,對定寰帝行禮,道:“陛下,請看。”

他將蓋在物品上的紅布扯開,竟是一塊艷麗明快的瑪瑙。

康公公得了定寰帝眼神的指示,下了臺階將瑪瑙雙手捧給定寰帝。定寰帝仔細瞧著這瑪瑙,大笑起來,說:“漠族是有心了,這瑪瑙的紋理自然流暢,外表細潤,顏色也漸變得恰到好處,很是稱朕的心意啊。”

阿布爾斯郎將姿態放得很低,道:“陛下喜歡便好,這不過是我漠族的一點心意。我漠族還有一份厚禮。”

“哦?”定寰帝說,“是什麽?”

阿布爾斯郎行了禮,道:“我漠族塔娜郡主,一直對陛下您十分神往,我王將其獻與您,望您笑納。”

底下一些大臣坐不住了。

定寰帝卻渾然不覺這些躁動,說:“塔娜郡主?朕有所耳聞,不知現下她在何處,可否讓朕見見?”

阿布爾斯郎說:“陛下還請稍等,塔娜會在宴席末端為您獻上一舞。”

“好!”定寰帝眼角眉梢都是喜悅,道,“快,入座!”

阿布爾斯郎躬身,往侍者指示的座位上走去。

康公公見其落了座,趕忙對後面的奴才傳了話,叫在外等候的舞姬還有樂者進來獻藝,讓陛下與眾臣高興高興。

楚汋微微瞇起眼睛,接著端起酒杯,對上位者道:“臣在此敬陛下一杯,願陛下千秋萬代。”

眾臣見了,也都舉杯,對定寰帝齊聲道:“臣等敬陛下,願陛下千秋萬代。”

定寰帝今日高興,拿起自己的酒杯一飲而盡。這時獻舞的舞姬從大殿的門口魚貫而入,音樂響起,給大殿平添了幾分熱鬧。

楚汋的嘴角勾起笑意,衣袖遮蓋了他的半面臉,然後酒杯中的烈酒全部被他倒在了地上。

喻越靈輕車熟路地在宮殿之中穿梭著,這裏的一切都沒有怎麽改變,因此要找到塔娜並不難。倘若她要與宮中的禦用舞姬一同壓軸獻舞,那麽她此時定在樂音宮內。

她沒有貿然闖進樂音宮,這裏人多眼雜,對她而言,用最快的速度將塔娜救出來,才是如今最重要的事情。

樂音宮一共只有五處屋子,她躡手躡腳地在屋外行進,終於在最裏頭的屋子外透過窗紙看見了塔娜。

此刻她正坐在鏡子前,旁邊無人伺候。

喻越靈倏忽間推開了門,她自認無聲,但塔娜卻幾乎下意識做出了反應,將她藏於袖中的匕首抽了出來,陡然往喻越靈那頭揮去。

喻越靈眼神一凝,飛快地將身子往一邊偏去,接著軟劍出了鞘,她的手稍微用了力,軟劍便和繩子一般勾住了匕首,將它卷了起來。

塔娜知道自己遇見了硬茬,一臉戒備,問:“你是何人。”

喻越靈摘下她的面紗,接著將匕首從軟劍中抽出,往前走了幾步,把匕首遞給了塔娜,說:“我是喻越靈。”

塔娜怔了一下,將匕首拿了回來,她從未想過與她用書信來往運籌於帷幄之間的雲暮樓樓主,會是一個如此年輕的女子。

喻越靈沒有等她完全消化這個消息,她們沒有這麽多時間。於是簡明扼要地和塔娜說明了她今晚全部的計劃。

“以你的武功,我可以毫不費力地帶你走。有人會在西門接應我們。”她說,“但你先前在信中請求我務必要讓整個大殿的人,包括陳世胤都知曉你逃亡的消息,我不懂你的想法。但我必須提醒你,這樣做只會徒增你離開的壓力,只要京城之中的禁軍出動,你很有可能不會成功。”

塔娜卻說:“我知道。喻樓主,但我一定要這麽做。”

喻越靈從這話裏不止聽出了堅決,還有一絲悲愴。

她望著塔娜,了然了些什麽,沒再多說,只點頭,說:“好,我知道了。”

塔娜愕然。她原以為喻越靈至少還會多問一些問題,譬如為何她一定要這麽做。可是她就這樣答應了她,沒有半分的猶豫。

“從樂音宮往西走,會經過楚妃的宮殿,再繞過禦花園與溫泉小苑,就能到達西門。”喻越靈對塔娜說,“我只會送你到那,馬車已經安排妥當。接下來車夫會把你帶到京郊的辰王府,但若中途出現變故,誰也幫不了你。”

塔娜說:“這就夠了,塔娜在此先謝過樓主,但還有一事相求。”

喻越靈看向她。

她拿出一封信紙,交到了喻越靈的手裏,說:“這封信其實並不能帶來什麽,所以喻樓主,我需要你替我再做一件事。”

她湊近喻越靈的耳邊,同她說完了自己的請求。

喻越靈聽完,望著她交給自己的信紙,沈默片刻,說:“我知道你去意已決,但還是得問你一句。你可真的想好了。”

“決不回頭。”

喻越靈突然笑起來,說:“好。”

正陽宮此刻依舊是歌舞升平,舞姬換了一茬又一茬,奏樂的樂師片刻沒有停歇。阿布爾斯郎冷眼看著這些節目,盤算著時間,也該到塔娜出場了。

他緩緩地勾起了嘴角,將視線投向似乎還一無所知的楚汋,無聲地想,楚汋啊楚汋,沒想到你也有失算的時候。

但下一刻,一名婢女就急急忙忙地跑進了大殿,慌慌張張地對階上人道:“陛下,大事不好了,宮裏進了刺客,將楚妃娘娘刺傷了!”

定寰帝猛地站了起來,厲聲道:“怎麽回事?”

那婢女支支吾吾,突然忸怩起來,什麽也不敢說。

“朕問你怎麽回事!”定寰帝的臉色很不好看,他在正陽宮招待外族使臣,宮內就出了這檔子事情,這不是擺明了是要他難堪麽!

婢女畏畏縮縮地看了阿布爾斯郎一眼,接著將袖中的一封信紙雙手顫抖著奉上,跪下來道:“陛下,這刺客,是漠族郡主塔娜,她......她還留下了這封信。”

康公公不敢耽誤,連忙將信紙接了過來遞給定寰帝。

誰知定寰帝將信紙上的字看完,就把信紙摔到了地上,指著阿布爾斯郎道:“這就是你漠族給朕的大禮嗎!”

阿布爾斯郎不知道塔娜究竟做了什麽,但此刻定寰帝已然動怒,為今之計只有降下他的怒火。

他站起來,對定寰帝行禮道:“陛下,我不知您在說什麽,漠族想與大景交好的心天地可鑒,也正是因此,我王才割愛將塔娜帶入大景,想要將她獻與您。”

“哼。”定寰帝冷笑,道,“你們所謂的交好,難道就是喊一個早已嫁過人的寡婦入了朕的宮中,再讓她給你們遞消息麽?”

他一拍桌案,驚得大臣們皆是一震,指著阿布爾斯郎道:“其心可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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