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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汋當年選址時,特意繞開了西市,特地挑了東市稍微安靜的巷子。

起先那宅子寒酸得很,約莫是舊時堂前被廢棄的地方,荒草叢生,蛛網連成一片,飛著的昆蟲稍不留神就能被纏繞住,成為主人的腹中之食。

雀漢那時卻興奮得很,他從被楚汋救回來放在身邊後,就沒有為他做過什麽事情,反倒是楚汋教他習字與武功。

他興沖沖地同楚汋邀了打理宅子的事情,進進出出弄了好些天才把府裏弄得不那麽蕭條,盡管有些地方還是空空蕩蕩的,但至少有些活人氣了。

他那會兒還在吆喝著仆人在庭院裏安置些花草,卻不經意瞄見楚汋站在不遠處,靜靜地看著他們。

他跑了過去,撓著頭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主子,我看這太空曠了,就想著把這庭院裝飾裝飾,也不知道這樣行不行。您要是覺得不好看,我就讓他們把它們給撤了。”

“挺好的。”楚汋面上帶著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這差事辦得好。”

雀漢傻乎乎地笑,小孩兒的快樂就這麽簡單啊。能得到主子的肯定他心裏樂開了花。

他傻樂著半天,見到楚汋打算離去時才記得自己的正事,對楚汋喊道:“主子,您屋子前還空了一塊呢。我不知道您喜歡什麽,就沒讓他們種東西。”

他探出半個腦袋,“您喜歡什麽啊?”

楚汋頓住腳,停了半晌才道:“竹子吧。”

“竹子好!”雀漢喜氣洋洋的,行了禮便往裏頭跑,道,“我這就叫人去安排。”

楚汋無奈地笑,轉身離去。

雀漢那年在楚汋屋子前種的是從山上移植來的矮竹,過了三年,全都跟青年抽條一樣長得老高。葉時維被冷蕊帶進來時,不禁多看了幾眼。

他稀奇於京城中還有如此喜歡竹子的官吏,在他們老家,幾乎所有有權勢的人都喜歡在院中放上大簇的牡丹花,他們笑話窮書生,說他們只配得上竹子這種糙東西。

冷蕊不知道旁邊的人望著那堆竹子究竟在想什麽,讀書人的想法她從來不懂,他們總是莫名其妙地做著讓人無法理解的事情。她也不想懂。

於是清了清嗓子,站在屋外對裏頭說:“主上,人到了。”

楚汋的聲音從裏面傳來,“叫他進來。”

冷蕊應聲,轉身看向葉時維,卻發現他還對著竹子發著呆,活像個癡呆的雀漢。她“嘖”了一聲,直接走過去拽著葉時維的衣袖,弄得他大喊:“你這是做什麽?簡直有辱斯文!”

冷蕊皮笑肉不笑地說:“有辱斯文是吧。”

接著她把門打開,手上的力一輕,葉時維的重心不穩,直接往前栽去,摔了個狗啃泥。

喻越靈被這動靜惹得都側過了頭,看見葉時維這個樣子沒忍住,笑了出來。

楚汋覺著她這笑倒是稀奇,多看了她兩眼。接著便聽見冷蕊請罪的聲音。

“主上責罰,是屬下一時沒穩住手,倒叫葉公子摔著了。”

葉時維還疼著呢,聽了這話更氣了,剛想辯駁,碰上地面的那幾處淤青就疼了起來,弄得他分明手指著冷蕊,卻連半個字都控訴不出來。

楚汋的暗衛各有各的脾氣,偏巧冷蕊是最冷的一個,做什麽都由著自己的性子。楚汋看著這架勢,就知道葉時維是被冷蕊給欺負了。只是葉時維沒什麽大礙,他也不勸架,只咳了聲對冷蕊道:“下回小心些。”

冷蕊拱了手,說了“是”便轉身離去。

喻越靈在一旁看得一清二楚,她覺得有意思,心說這人還挺護短。

護短的楚汋叫了人給葉時維遞座,他這才扶著自己的腰踉蹌著走了幾步坐下,那樣子十分滑稽可笑。

喻越靈見人已然坐下,收斂了笑意,單刀直入地切入正題。她望著楚汋,道,“人既然來了,你也該說清楚究竟想做什麽了吧。”

楚汋也不廢話,用下巴點了點葉時維,說:“喏,我跟你說的關鍵便在此了。”

喻越靈順著他的方向望著葉時維,上下打量著他,實在覺得有些荒唐,“他能做什麽事?”

葉時維被她給梗住了。

委實是欺負人!他心說。臉上也掛了像,不高興寫的明明白白。

楚汋卻沒開玩笑,他說:“我會讓葉時維實名檢舉孔明聲科考賄賂一事,並借些手段將此事鬧得沸沸揚揚。”

喻越靈皺眉,“就這樣?”

“滄靈郡主。”楚汋說,“你也許是離京太久了,弄不清楚科考作弊這一罪名究竟有多大。”

這話一出來,葉時維嘴巴張得老大,活像別人剝了雞蛋殼要把雞蛋塞進他嘴裏一般。

喻越靈無心註意他那邊的動靜,說:“洗耳恭聽。”

“前一年,大景洪災旱災不斷,疫病流行,陳世胤頒布罪己詔。就在這同一時期,荊州鄉試作弊一案傳到京城,欽天監夜觀星象,上書言說正是此事造成天災。”

喻越靈說:“就我所知,科考作弊可不是一件稀罕事,欽天監這話,陳世胤也能信?”

楚汋輕笑,“帝王不需要任何道理,他只需要替罪羊。”

輕飄飄的。葉時維卻聽懂了他的話,整個人突然一震。

他過去那麽多年一頭紮進聖賢書裏,自以為對為官之道頗有見解。卻在第一次窺見真正的帝王之心時感到透心的寒冷。

喻越靈說:“所以戲開場了,就算是打腫了臉也要唱完。從此科考作弊便成了比貪汙腐化還要嚴重的罪名。”

“面上說的好聽,實際上全是私心。”

她冷笑,“更不用說下面的人一丘之貉,專挑沒權沒勢的窮書生下手,這樣,就無人能夠檢舉他們,同時還能從中撈到利益。”

楚汋臉上沒有笑意,“只是這次他們踢到了硬板上。”

葉時維清了清嗓子,楚汋和喻越靈都看向他。他毫無防備地受了兩個人的目光,腿都軟了。

他梗著脖子,小聲道:“沒什麽,我就是想問一下,我遞完檢舉書後,你們打算怎麽辦。”

楚汋對喻越靈說:“那還得拜托喻姑娘。”

喻越靈對上他試探與略微玩味的目光,說:“我是負責看戲的人,楚大人卻讓觀眾登場,這是個什麽道理。”

“一起做壞事不好麽?”楚汋的語氣很歡快,“還能讓你出口惡氣。”

喻越靈挑眉,道:“是為我出惡氣,還是為了楚大人自身的利益,你我都心知肚明,倒也不必如此冠冕堂皇。”

“這重要嗎?”楚汋說,“喻姑娘,我早說過,我們即便如今針鋒相對,往後也會是走在同一條道上的人。孔明聲一事不會是終點,既然如此,又何必分個你我?”

喻越靈嗆他:“我可不敢與楚大人走一條路,怕哪天自己不知道怎麽死的。”

“民眾的憤怒要用最快的速度傳達。”楚汋及時打斷了他們沒用又無聊的對話,說,“你是最好的選擇。”

葉時維在一旁聽傻了,這兩個人總是莫名其妙地說些他聽不懂的話,又莫名其妙地吵起架來。他心說,這簡直是冤家路窄,不會要打起來吧?

哪知喻越靈下一秒便正了身子,淡漠地道:“說吧,要我怎麽做。”

這女人簡直翻臉比翻書還快!

楚汋知道喻越靈不會拒絕他,早就想好了對策,道:“很簡單,在消息傳出後的幾天隨便找個人多的地方把他捅個幾刀,不死就成了。據我所知,孔明聲很愛在西市的仙臨樓看戲班子演出。”

喻越靈說:“你把這事先捅出來,再想借我的刀,將其誇大成是考生的憤怒。百姓對科考什麽沒興趣,因為那與他們很遙遠。可街道捅人不一樣,更何況捅的是大官,是一個作惡的惡官,茶餘飯後的議論就能把這事鬧得滿城風雨,屆時查起來,陳世胤便不得不讓他下獄。”

她簡直要為楚汋鼓掌,“好手段。”

“可惜——”

喻越靈身子往前傾,“你找錯人了。”

楚汋不慌不忙地看著她。

“我只會殺人。其餘的,一概不屬於我的範疇。要是我沒控制住力度把他給弄死了,你可是得不償失。”

喻越靈說這話時,葉時維整個人都一顫。他想這簡直是沒王法了,這女人居然把殺人說成跟切菜一樣簡單!

楚汋低聲悶悶地笑,道:“除了孔明聲,參與賄賂作弊的還有趙家與孫家。他們似乎在二十年前,與喻家也有些淵源。”

喻越靈眼睛也不眨地變了語氣,道:“要我幫忙可以,但人必須死在我手上。”

楚汋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袖口,說:“刑部與禮部都是我的人。你要是答應,他們的死法都由你定。”

喻越靈仰起頭,道:“成交。”

葉時維快要看傻了,這兩人說話把他給當擺設呢。他這個擺設倒是兢兢業業,一句廢話也不敢多說,聽不懂權當自己消化,想溜也溜不得,只好雲裏霧裏地繼續聽下去。

等聽見“成交”二字時他終於松了口氣,心說終於完了。正要準備起身時,楚汋卻叫住了他。

“你往後便住在我府上吧。”

葉時維一激動,給他直接跪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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