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剿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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剿匪

楚汋加急送進京城的信件只用了兩天便到了皇帝的手中,信件甫一送到,定寰帝當下便放了所有的折子,拆開了他的信件。

誰知這一拆開,皇帝的臉色便變了。

他將信件撚在手上,伺候的康公公眼見不對勁,立刻屏退了下人,低著頭問:“陛下可是遇見了什麽為難事?”

他自小就長在定寰帝的跟前侍奉,雖是閹人,可定寰帝討論政事也不避諱他,大約是覺得他蠢笨,告知了也無妨。所以他才敢發問。

定寰帝嘆息,將楚汋送來的信件扔在一旁,康公公便雙手將信件接了過來。

誰知上面只有一段簡短的話。

“陛下親啟:忤逆天子,此乃大罪。然,令狐氏有口皆碑,無人不道。令狐公子年輕氣盛,行為沖動在所難免,還望陛下看在令狐一氏幾代為大景殫精竭慮,著輕發落。”

康公公面上不顯,可心裏卻和明鏡一般。眼骨碌一轉,心想這是宰相大人以退為進,在陛下的心裏埋下芥蒂的種子呢。

要知道這位陛下,可最忌諱的就是臣子民望過高,宰相大人寫這話,就是在往陛下的心窩子裏捅刀啊!

定寰帝的手撐著頭,思索了一陣,接著對康公公道:“去,叫戶部尚書郭正群來,朕看,這令狐昀的兵部尚書左仆射,也不要做了,回家好好反省吧。還有令狐嘯,叫他好好養病,也不用來上早朝了。”

康公公連忙應聲,出了門。

京城這幾日晴朗得很,太陽難得的出來打個照面,先前積的雪也都已經化了。雲被撕扯成棉絮狀,淡淡地漂浮在天空之中。

他往上看了一眼,紅墻之上,連天空都是被禁錮住的,沒了外頭的遼闊與寬敞。

這一方京城的天,又要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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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狐昀被革職的消息,是過了幾日才傳來青州的。

跟著消息一起到府上的是喻越靈,她送來了城外土匪寨子的地圖。

楚汋沒見到她,聽暗衛說,她將東西丟到府前便走了,一句多餘的廢話也沒說。

京城的消息於他是意料之中,如今他最上心的,莫不過是完成他對喻越靈的承諾,好讓她看見自己的誠意。

楚汋回房將門帶上,他思考問題的時候不喜旁人打擾,安靜的氛圍才能叫他安心。他坐在椅子上,將地圖鋪展開來。等到完整的地圖映入眼簾,他不禁倒吸了口涼氣。

她竟然將那整個寨子的兵防以及各處路線都摸得一清二楚,連換防的時間和人數都給他標了出來!

這個局竟是她早已謀劃好的,楚汋迅速理清了前後因果,她先是控制青州的官府,再殺掉巡檢使來引起京城的重視,最後禍水東引至對青州早已造成隱患的匪寨,借刀殺人。如此一環扣一環,將所有確定與不確定的因素悉數算計進去,來成全她的棋盤,讓青州徹徹底底成為一個被她掌控的地方,再無任何因素威脅。

高!實在是高。這樣的籌劃,讓楚汋不得不佩服。

棋逢對手,她給的驚喜這般多,這讓楚汋越發覺得與虎謀皮是一等幸事。即便他們的來路各不相同,可最後不過是殊途同歸。所以他對她勢在必得。

楚汋花了一晚上的時間籌劃。他帶來青州的暗衛不多,強行攻寨太費時費力,於是決定出其不意,先將外圍的哨兵全部神不知鬼不覺地殺害,再在換防時混進那群土匪的隊伍裏進寨,最後端了他們的老巢。

然而就在第二日,他下令準備前去剿匪時,喻越靈卻出現了。

她的腰間別著軟劍,身著對襟夜行衣,上面繡著雲紋,頭發用緞帶高高束起。即便容貌再出挑,紮在人群裏,便是隱入了煙塵裏,叫人聽不見聲息。

楚汋看著她走近,覺得這才是行走於江湖之高手的氣質。武功到了一定程度,定是會內斂的,如同暗夜裏的毒蛇,看上去沒什麽威脅,卻能在剎那間釋放出毒素,讓人丟了性命。

喻越靈停在楚汋的跟前,雙手抱在胸前,對他說:“那寨子裏有上千人。”

她用下巴點了點楚汋帶的暗衛,“你就帶這麽些人?”

楚汋說:“夠了。”

“你倒是自信。”喻越靈失笑,看著他,接著說,“不知多我一個,楚大人會不會介意?”

楚汋有些訝異。他瞧見對方望著他笑意盈盈,似乎是告訴他這只是簡單地詢問,若是他拒絕,便會毫不為難地離開。

喻越靈不相信他,這點楚汋很清楚。所以她要親眼見到那匪寨被剿滅也不是怪事。若是她因為自己的一句話便放心,那麽喻越靈便不是這個步了如此大的棋,甚至算計了他,還讓他心甘情願去執行她這步借刀殺人的人。

思及此,他忽然笑了起來,說:“卻之不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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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匪寨坐落在青州附近的山上,地勢覆雜,無數的岔路如同迷宮,讓人暈頭轉向。即便是楚汋昨日早已做好功課,此刻行走在這裏,也依舊有些吃力。

喻越靈卻絲毫未受到影響,進入山寨所轄範圍後便頭也不回地往前走,好似乎她對這裏的路線早已爛熟於心。

她走到石碑處便停了腳,楚汋不甚理解地看了她一眼。

“從這再往裏走便有人巡視。”喻越靈解釋道,“按照你的性子,昨日應當早已做了計劃。”

楚汋點頭,說:“我打算將這一批哨兵全換成我的人,再混進山林裏端了他們的老窩。不過——”

他停頓了一下,看著喻越靈說:“若是知道你會來,我也不需要做得如此多。”

喻越靈卻搖頭笑道:“我也只送你們到這裏,剩下的,便仰仗楚大人的計劃了。”

楚汋意識到她這是要做甩手掌櫃,將他們引到這山寨裏便脫身,可她如此大費周章,又是何必?

“這匪寨是你囊中物。”楚汋說,“你卻對它絲毫不上心。”

喻越靈聳肩,道:“剿匪本就是官府之職,與我一介江湖人何幹?”

她將自己摘得幹凈,似乎特意與他們同行至此只是一時興起,然而她這話太過坦蕩,坦蕩到讓楚汋懷疑她肚子裏又憋著壞水,正在謀劃什麽。

喻越靈坦蕩地迎接著對方打量的掃視。

楚汋是個知分寸的人,該問的可以問,不該問的話一句都不要多說。於是朝喻越靈行了江湖禮,對後面的暗衛說道,“按照計劃行事。”

喻越靈站在石碑旁邊,瞧著他們遠去的身影兀自出神。

不遠處已傳來哨兵被殺害的聲音,很輕,若非有喻越靈這樣高超的武功的人定是無法聽到。一個,兩個,再到十二個,十三個。喻越靈將目光收回來,望著這處寫著“頂天寨”的石碑,接著軟劍出鞘,便將那石碑劈成了兩半。

她一步一步堅定地往下走,很慢,很實。這時楚汋已潛入到匪寨的內部,他看見尚在飲酒作樂的土匪頭子,宴席之中的舞女早已停下了舞步,使出渾身的媚數討上位者的歡喜。淫詞艷語落在他的耳裏,他卻神色不變。

暗衛將原先的人全部頂替,他們和換崗的土匪一同行走在寨中。

楚汋行在匪寨的主寨前,掐了時間,心知時機已到,便點燃了他從府上帶來的火折子,一陣巨響響徹雲霄。

喻越靈聽見背後忽然傳來的打鬥聲與喊叫聲,楚汋和他的暗衛動作都很利索,真刀真槍訓練出來的人是這群享樂成性的土匪完全無法想象的高峰,他們還未反擊,就已被永遠了結了性命。

她笑著閉上眼,看見了無數人的音容笑貌,接著場景轉換,她看見了猩紅的血水匯聚成河,無數的屍體倒在她的面前,和身後的一切交織在一起,化成了無法止住的眼淚。

盤踞在青州城外二十多年的山寨一夕之間成了泡影。

楚汋下山時,喻越靈早已不見了蹤影。

他是個謀劃人心的佞臣,所有人都被他算計在內,毫無偏差,別無二致。

但他平生第一次,好像看不懂一個人。

楚汋站在他們來時的石碑旁,那石碑已被人從中劈開,理石成了齏粉,灰飛煙滅,留下了些頑固的碎塊,散落在地上。

他盯著那堆碎塊看了好一會兒,直到旁邊的暗衛試探著喊了他一聲他才如夢清醒般,傳了命令,叫暗衛休整好回府。

回府的路程不長,原本付錚給他安排的地方就偏僻,離城外也不過幾裏路。

暗衛在他回府後便全都消失不見了,好似人間蒸發一般。他推開門,卻見鶯時正神色繃緊地站在庭院處。

楚汋出聲詢問,“鶯時?”

“主上。”鶯時一見楚汋回來便急忙迎了上來,“您可算回來了。”

楚汋走進了長廊,一旁的小廝遞了剛用滾水燙過的毛巾,他將自己手上的鮮血擦掉,問:“怎麽了?”

鶯時行了禮,道:“是京城那頭傳了消息,說北部的淮項部落聽聞大景皇帝廣納妃嬪,要送他們的公主過來和親,以結琴瑟之好。”

楚汋頓住了腳步,猛地回頭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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