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燈（三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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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燈（三合一）
第三十八章
玉芷回到竹香齋的時候，李玉早就派人將貴妃的花燈給送了回來，玉芷扭頭看了看，見邵景軒內並不算明亮，想著貴妃身子弱，許是已經歇下了。
玉芷不知道貴妃是否清楚今年這花燈並不似她往年收到的那樣。
怕她知道，又怕她不知道，但玉芷卻很清晰的明白，貴妃現在的身體並不像大家以為的那樣還能撐著，她的心氣快要散了，心中難受，這病大概是好不了了。
玉芷嘆口氣，叫來夏芒，讓她去一趟邵景軒，看著不論是胭脂，還是艾青，總歸是其中的一人叫到她這來，她有關於貴妃的話要囑咐給她們聽。
來的是艾青，胭脂還在守著貴妃呢，自從貴妃這次生病以來，每次值夜都是艾青和胭脂她們兩人換著來的。
主子這生病以來，總是半夜警醒，她們實在是不放心別人，生怕她們照顧不好主子。
艾青心裏有些忐忑的走了進來，生怕舒嬪娘娘說一些她們不知道，又對她們娘娘不好的話。
“艾青，你上前來，本宮有話要問你。”玉芷招招手，艾青便向前走了幾步。
玉芷笑了笑，“今日貴妃娘娘是不是收到了皇上賞的花燈啊？”
艾青一聽是這話，便松口氣，語氣歡快的道，“是，皇上每年都會賞我們娘娘一盞花燈，今年也不曾例外，以前便是皇後娘娘也不曾有過這個恩典呢！”
玉芷心中嘆氣，語氣也越發的謹慎了，“你們娘娘收到花燈後，什麽反應？送燈的小太監說了什麽？”
艾青雖然覺得舒嬪娘娘這話問的有些奇怪，有打聽她們娘娘私生活的嫌疑，但想著舒嬪娘娘向來對她們娘娘不錯。
而且要是真的打聽這種事是為了對娘娘不利，也沒必要叫她這個貴妃娘娘跟前最信任的大宮女來問啊。
艾青便也認真道，“那送燈的小太監只說是皇上賞貴妃娘娘的花燈，其餘的便沒多說，貴妃娘娘倒是收到花燈後很高興，精神好了很多，今日吃藥也不嫌苦了。”
艾青說完這話，便見舒嬪娘娘臉上有些難過，只見舒嬪給了夏芒一個眼神，夏芒便將一盞精致的花燈拿了出來。
看著這花燈，艾青還沒能掩蓋住臉上的驚訝，便聽見舒嬪娘娘說道，“如你所見，今年皇上命人制作了十盞花燈，就連本宮這個舒嬪也得了一盞。
唉，貴妃娘娘那，你多看顧些，娘娘的病，總歸還是要好好吃藥的。”
艾青此時此刻瞬間明白了舒嬪娘娘臉上的難過，她是在為貴妃娘娘難過啊。
艾青甚至沒有聽清楚舒嬪娘娘接下來的話，她腦子裏亂成了一團，只知道機械的應是，不知過了多久，便渾渾噩噩的除了竹香齋。
出了書香齋的那一刻，被冷風這麽一激，艾青腦子便清明起來，心底一酸，她的眼淚便不由自主的流了下來。
作為跟著貴妃娘娘最久的兩個大宮女之一。艾青雖不如胭脂圓滑，也不大愛說話，但在娘娘跟前，她和胭脂是一樣的，一樣的受娘娘信任，一樣的對娘娘忠心耿耿。
她是真的希望自家娘娘好的，陪著娘娘這麽過了小半輩子了，艾青甚至不敢想象，娘娘知道了自己不在是那一份唯一後，會是怎樣的難過與崩潰。
她清楚的記得娘娘對皇上的愛戀，娘娘說起皇上時的甜蜜，甚至在娘娘還未嫁給皇上的時候，娘娘便清楚的知道自己未來的夫君是誰。
可以說娘娘這小半輩子裏，皇上便占了娘娘生活的大部分，更何況那位是在娘娘少女時期，情竇初開的時候，便走進了娘娘心裏的皇上啊。
艾青想起今日娘娘收到花燈時臉上的笑容，心中更為娘娘不平，皇上還真是薄情人啊！
艾青一宿都沒怎麽睡，等胭脂值夜回來後，艾青便將這事和胭脂一說，胭脂果然也十分不忿，兩人對視一眼，便決定將此事暫且按下。
不是不告訴貴妃娘娘，只是娘娘最近的身子實在是不好，她們便決定等開了春，娘娘身子好些了，再將此事慢慢說給娘娘聽，這樣緩沖一下，娘娘應該不會太受刺激了。
反正她們這茹古涵今來的人並不算多，底下人自有她們兩人敲打，唯一的外人舒嬪娘娘也是個心腸好的，只要和她提前打好招呼，便足夠了。
胭脂特意找了個空閑，來和玉芷說這事，玉芷雖然覺得這法子不算好，但也是如今最好的選擇了，便很認真的答應了。
玉芷想著自己最近不忙，倒是可以經常去找貴妃說說話，也讓貴妃更高興些。
可計劃趕不上變化，太後生病了。
許是哪天一個沒註意，太後吃的雜了些，便有些腹瀉，宮廷裏治腹瀉的法子，除了吃藥便是斷食，也就是饑餓療法。
其實也不是什麽都不吃，只是只能吃些清粥之類的東西。
太後這一生病，玉芷自然也只能趕緊去侍疾，這可和一般情況下照顧太後不同。
不說她本就是後宮妃嬪，按理就應該去侍疾，就說她和太後的關系，她就得十分積極的去照顧太後。
不然只要好處，遇見難處就跑，就算別人再怎麽對你另眼相看，這也會讓人寒了心的。
玉芷來長春仙館來的很快，比她還快的自然是皇後和嫻妃了，玉芷四處看了看，皇上倒是還未到。太後臉色發白的躺在床上，臉上的表情表示她很難受。
玉芷向前低聲問嫻妃，“太後娘娘這是怎麽了，我聽見消息就趕來了，還不知道始末呢，太醫怎麽說？”
嫻妃見玉芷來的這樣快，也是心下滿意，她同樣低聲道，“這長春仙館的火盆點的旺了些，太後娘娘一時貪涼，便多吃了一些果子，昨個半夜便開始鬧騰，太後娘娘心疼咱們，便捂住了消息，我也是才知道這消息的。
不過你放心，太醫已經開了藥了，娘娘這是傷了腸胃了，須得好好調養一段時間了。”
玉芷點點頭，沒再說話，只跟著嫻妃一同忙前忙後，過了一會兒，嘉妃純妃她們也陸續來了，只是太後嫌吵，皇後便將她們都安排到了側殿，只留下嫻妃舒嬪二人隨侍。
又過了一會兒，皇上這才姍姍來遲，慰問了一番太後，太後心疼自家大兒子忙完前朝，還要來看望她。
於是太後便溫和道，“皇帝的孝心，哀家是知道的，你只管去處理政事，哀家這有皇後，你還不放心嗎，還有嫻妃和舒嬪也在呢，你不必擔心哀家，快回去吧，啊！”
皇上感動於自家老娘對他的心疼，又囑咐了皇後等人務必要好好照顧太後，這才轉身離開。
皇後得到太後的同意後，便安排嬪位以上的妃嬪給太後侍疾，兩人一組，皇後每天都在。
玉芷也沒什麽意見，這樣還能三天一休息呢，說不定沒輪兩回，太後便痊愈了。只是辛苦皇後了，每天都得跟著。
對於被安排和純妃一組，玉芷也沒覺得什麽不好，按照純妃的性子，她肯定是要好好在太後跟前表現的，一定沒精神頭和自己別苗頭。
玉芷第二次輪到的時候，太後已經好的差不多了，但因為這次的饑餓療法，太後顯然是瘦了不少。
太後看著純妃手裏的粥，眼裏閃過厭煩，“又是粥，不是清粥，也是肉糜粥，哀家實在是吃不下了。”
純妃舉著粥碗的手，便這麽停在半空，她尷尬的笑笑，這才將碗重新放入托盤。
皇後在一旁勸道，“太後娘娘好的都差不多了，再堅持兩天，您想吃什麽便吃什麽，臣妾絕不攔著。”
太後還是沒動彈，玉芷向前笑道，“太後娘娘不是不願吃，而是這粥實在是沒滋味啊，不如這樣，臣妾最近學會了一個新戲法，太後娘娘若是看的開心，便將臣妾這戲法當做小菜就粥吃了，您說怎麽樣？”
太後提起了幾分興趣，見太後點頭，玉芷便果然變起了戲法，她向純妃要了一塊手絹，然後將手絹蓋在手上，又放在太後面前讓太後吹了一口氣，一眨眼，這手絹竟被越頂越高了。
純妃在一旁哎呦一聲，連太後也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這塊手絹，玉芷此時將手絹一掀，便見一小支白色的梨花展現在太後眼前。
玉芷將手中的梨花枝抽出，獻給太後。
太後哎呦一聲，“現在梨花已經開了麽？哎呦，原來是絹布制成的梨花樣式啊，不過制得可真是逼真啊！”
玉芷嘿嘿一笑，“獻給太後娘娘的，自然不能小氣了去。太後娘娘，現在可以喝粥了吧！”
太後笑著點點頭，“成，就憑你的心意，這粥哀家喝便是了。”
皇後和純妃見狀都看向玉芷，這滿後宮都曉得太後最愛梨花的皎潔潔白了。這舒嬪還真是投其所好。
玉芷親自拿起粥碗餵太後娘娘，她上次逛買賣街的時候，便見有人會變這個戲法，她當時便覺得自己肯定有一天能用上。
於是便抽空找到了那個會變戲法的小太監，將這戲法學了下來，好在這戲法屬於最簡單的那種，玉芷學了一天，便掌握的差不多了。
要不怎麽說，機會是留給有準備的人呢，你瞧，這機會不就來了嘛。
昨日伺候了一天太後，今日嘉妃便起來的晚了一些。采紅采藍忙前忙後的伺候主子梳洗打扮。
嘉妃對著銅鏡摸了摸自己的臉，皺眉道，“采紅，本宮怎麽覺得最近憔悴了許多啊。”
采藍在後邊給主子編頭發，采紅卻一邊給主子調制美容粉，一邊笑道，“娘娘不必擔憂，許是因為娘娘伺候太後娘娘辛苦了的緣故，所幸太後已經大好了，娘娘天生麗質，過兩天便能恢覆到從前的風華了。”
嘉妃這次才點點頭，“邵景軒那邊都安排好了？”
采紅壓低聲音回答，“都安排好了，可是娘娘，舒嬪娘娘就住在茹古涵今，咱們此舉是不是太冒險了些。舒嬪娘娘畢竟大族出身，身邊人也能幹的很，若是一個不察，被發現了些什麽便不好了。
雖說都已經打點好了，便是被抓住了，也抓不到咱們這，但事關貴妃，總感覺有些不妥。”
嘉妃慵懶的擡了擡眼皮，“是有些冒險，但這次機會實在是難得，天賜良機，太後生病，舒嬪自然得侍疾，對邵景軒那邊便也沒有更多精力去管了。
這樣一來，沒有舒嬪，貴妃那兩個大宮女畢竟也只是宮女而已，就算將邵景軒治的跟鐵桶一般，也有疏忽的時候。退一萬步說，就算沒有疏忽，咱們不是也能制造疏忽嗎？”
梳頭的采藍想起當年貴妃對自家娘娘的好，心底一寒，但面上還是不顯，只安靜的梳頭。
采紅倒是笑著奉承，“娘娘英明。貴妃本就受不得刺激，若是知道皇上將往年獨一份的恩寵散成了十份，以貴妃娘娘對皇上的在意，定是心痛難忍。”
嘉妃卻冷哼一聲，“沈迷於小情小愛，沒出息的東西，實在是浪費了那樣的面貌和出身。”
說罷便閉上了眼睛，掩蓋中眼中的覆雜神色，采紅小心翼翼的拿起調制好的美容膏，輕柔的敷在嘉妃的臉上。
感受到面上的冰涼，嘉妃也不由得舒緩了神色。
貴妃娘娘，你也不要怪我，要怪就只能怪你自己太沈溺於虛無縹緲的感情之中了，你和我之前那麽好，但我不過是做了一點點錯事，你就和我一刀兩段。
還用那麽一副我無可救藥的表情嫌棄我，唾棄我，卻又以救世主的身份放過了我，虛偽，實在是太虛偽了。
如今，不是我故意害你，而是你擋了我的路，既然擋了路，那善良高貴的你，讓路給我也是應該的吧，貴妃娘娘你就遂了我的願吧，我會一直感激你的。以後有機會，我定會給你多燒一炷香的。
茹古涵今內，貴妃最近一段時間心情都很不錯，臉色也好了許多。
今日玉芷去太後那侍疾，沒人陪貴妃娘娘說閑話了，貴妃聽著胭脂說今日天氣很好，陽光明媚的。
貴妃娘娘來了興致，便讓艾青將她扶到了守著窗戶的榻上，靜靜的看著院子裏梅花綻放，臉上也難得的露出滿足的笑容。
胭脂艾青對視一眼，俱從對方臉上看到了笑意，貴妃說想吃梅花餅，這是貴妃病了這麽些日子以來，第一次想吃額外的東西。
胭脂和艾青心中都十分歡喜，艾青自告奮勇的去了小廚房，胭脂也被貴妃指揮著去摘那只她看了好久的梅花。
貴妃就這麽靠在榻上，透過窗戶，看著胭脂興高采烈的再給她摘花。
耳邊卻傳來兩個小宮女的說話聲，貴妃皺了皺眉，正想說是誰這麽沒規矩，但她現在身邊沒人，不遠處倒是有守著門口的粗使宮女，但自己也沒有力氣大聲叫人，又覺得有些無所謂，便有些頹廢的隨這兩人去了。
聽著聽著這小宮女們描繪買賣街的熱鬧，貴妃竟覺得有些趣味，便也豎著耳朵聽了下去。
小宮女，“買賣街的熱鬧你是見識到了，你可知道上元節那日的煙火才叫漂亮呢！”
另一個小宮女自然也點頭，“是啊，是啊，那日的煙火可真好看，足足持續了一刻鐘呢。”
“對啊，對啊，還有最厲害的是，皇上賞給各為娘娘們的花燈，每一個的樣式都是不同的，不過要選一個最漂亮的便是皇後娘娘的那盞燈了，簡直可以稱作燈王！皇上果然愛重皇後娘娘。”
“你這話我覺得不對，那花燈說是賞給主位娘娘，可還是有兩盞賞給了陳貴人和魏貴人，陳貴人就不說了，那魏貴人去年年底才入的後宮，今年便能同各位娘娘一同的待遇，可算的上是盛寵呢！”
屋裏的貴妃卻是聽著這話，眼淚都落了下來還恍然不覺，她伸手抹掉臉上的眼淚，就這麽安靜的呆著，像是在想什麽，又像是什麽都沒想。
胭脂高興的將娘娘選的梅花折好，帶進了屋內，才一進屋，便覺得不對勁，剛才她去采花時，屋內雖也安靜，但貴妃娘娘卻心情愉悅，她是能感受到的，可現在竟感覺滿屋悲傷。
胭脂小心的走近貴妃，卻看見娘娘的臉上面無表情，胭脂心底一咯噔，“娘娘，您這是怎麽了？”
貴妃冷靜的擡起頭，“你去，將外邊說閑話的兩個小宮女帶進來，我有話要問她們。”
胭脂向前走了兩步，“娘娘，這......”
貴妃努力放大了聲音，“快去，我要見她們！”
許是聲音大了很費力氣，說完這話後貴妃竟不住的喘著氣，胭脂嚇得都快哭了，“奴婢這就去，您別生氣，奴婢這就去！”
說完便跑出了屋子，隨手抓住一個守著門口的小宮女，“快去趟從小廚房，將艾青姑娘叫回來！”
小宮女見胭脂如此慌張，連忙點頭，轉身就去了小廚房。
那兩個小宮女很快就被找到了，或許說她們本來就沒想著要跑。
等艾青趕緊跑回來的時候，便見貴妃面前除了胭脂還跪著兩個小丫頭。
艾青順了順氣，讓一個宮人守著門口，自己整理了一下衣服，才走了進去。
貴妃沒有看艾青，只是依舊盯著那兩個小丫頭，艾青和胭脂俱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出。
不知過了多久，貴妃才輕聲道，“她們說，今年有好多人都收到花燈了！”
“你們說，我是不是活的像是個笑話啊！”
貴妃娘娘沒哭，艾青卻不知道怎麽的，這眼淚瞬間便糊住了雙眼。
她想說娘娘不是笑話，娘娘依舊是最尊貴最美麗的貴妃娘娘，娘娘永遠高高在上，娘娘永遠生機勃勃。
可是這話就像是堵在嗓子眼裏一樣，拼命的想說出來，卻怎麽也說不出來。
胭脂卻看著娘娘的神色，心裏慌張的不行，她猛地跪下，然後跪爬到貴妃身邊，哭道，“娘娘您別這樣，您生氣也好，憤怒也罷，您哭一哭吧，奴婢求您了，您別將事情憋在心裏，您就哭一哭吧。”
貴妃卻笑笑，“不哭了，也沒力氣哭了，我累了，你們都出去吧，我要一個人好好想想，仔細想想。”
胭脂哽咽著還想勸些什麽，便被艾青用力抓住了胳膊，胭脂只得帶著淚花點點頭，然後兩人便將地上跪著的兩個小丫頭帶了出去。
出了屋的艾青兩人，將兩個小丫頭帶到了一個清凈的偏殿。
艾青冷著一張臉，“是誰派你們在娘娘跟前說那些話的，誰指示你們的！”
兩個小丫頭顫顫巍巍的跪趴在地上，沒人吭聲。
艾青氣的大聲吼道，“說話！”
兩人嚇得抖得更厲害了，其中一個大著膽子哆嗦道，“沒人指示奴婢們，這花燈之事本就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奴婢們也只是隨口閑話罷了，誰承想，竟讓貴妃娘娘聽見了！奴婢實在是冤枉啊！”
在宮裏，宮女們也是要臉面的，一般情況下是不能掌摑宮女的，胭脂顯然是氣急了，聽了這話氣的便上前給了這人幾個巴掌。
“你這話說出來你自己會信嗎，啊！我和艾青有沒有說過不讓你們提花燈之事，有沒有說過！”
宮女捂著自己抽腫的臉，“姐姐是說過，可是奴婢也是私下閑聊啊，真的不清楚怎麽就恰巧被娘娘聽到了。”
貴妃娘娘就那麽明晃晃的坐在窗戶邊呢，你說沒看見，糊弄鬼呢！
胭脂氣的正要上前再抽兩巴掌，艾青卻道，“行了，她們既然背後有人，說不定連這條命都可以不要，你就算打死她也無濟於事，說不定還會傷了娘娘的名聲。”
胭脂心裏也明白艾青說的對，但她就是心裏難受，為自己難受，更為主子難受。
胭脂深吸一口氣，便叫了一個信任的嬤嬤走了進來，讓她看管好這兩人，可千萬不要讓這兩人“不小心”丟了性命。
嬤嬤見識的多了，自然知道各種事情的陰司，只點點頭，表示一定能看管好這兩人，不會出一點差錯的。
艾青和胭脂這才離開，她倆整理的一番情緒，這才帶著笑臉去找貴妃娘娘。
邵景軒的門口依然關著的，艾青問了問那個守著門口的丫頭，問貴妃娘娘可曾叫人？
那丫頭搖搖頭，說貴妃娘娘一直安安靜靜的，一點聲音都沒有。
不好，貴妃娘娘不會出事了吧，艾青和胭脂對視一眼，俱從對方眼裏看到了害怕。倆人一點規矩都不顧的便推開了大門，急匆匆的跑了進去。
胭脂來到貴妃面前，見貴妃好似是睡著了，輕聲喚了一聲娘娘，但貴妃卻一點反應都沒有。登時嚇得三魂丟了七魄。
旁邊的艾青也是瞬間便起了一後背的冷汗，但瞬間她便看見娘娘胸口的起伏，松了一口氣，白了胭脂一眼。
然後又大著膽子伸手摸了摸貴妃的臉，好燙，那才放下的心瞬間便又提了起來。
“娘娘這是發熱了，胭脂，快去叫太醫來！”
胭脂連忙點頭，“哎，哎，我這就去，艾青你照顧好娘娘啊！”
玉芷傍晚回來的時候，便看見邵景軒正忙作一團，玉芷一時有些心慌，連自己的屋子都沒回，便去找艾青問話。
艾青正看著小丫頭給主子煎藥呢，心裏也亂的很。
見著玉芷來問話，便找了個安全的地方，將今天發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玉芷擰眉，到底是誰這麽毒，就見不得貴妃好嗎！
玉芷，“太醫怎麽說？”
艾青用力抹了一把臉，心灰意冷的說道，“太醫說我們娘娘這是心氣沒了，就算用再好的藥吊著，也不過是這幾天了！”
“怎，怎麽可能，不是說好好養著，最起碼也能有三年的時光嗎？是不是太醫誤診了，你別急，我去求皇上，咱們換最好的大夫。”玉芷有些站不穩，怎麽就突然就到了這個地步了呢！
艾青搖搖頭，沒有說話。玉芷便曉得這次是真的沒辦法了。
玉芷深吸一口氣，“貴妃這樣，可曾稟了皇上皇後？”
“皇後娘娘一直在太後娘娘那，但已經告知了錦月姑姑，估摸著一會兒便會來了！”
玉芷點頭，對的，她剛才就是和皇後純妃一直在太後那，皇後自然沒機會知道消息。她也是回來才知道貴妃出事的。
“那皇上呢，可曾派人去了九州清宴殿？”
艾青眼裏閃過一絲恨意，“娘娘一出事，胭脂便親自去了一趟，但當時許是皇上正在面見哪位大人，便被攔了下來，不過胭脂急著回來照看娘娘，便只告知了當值的一個小太監。”
玉芷登時便覺得有些不對，“胭脂沒能親眼見著皇上也就罷了，再不濟也要將消息告訴李玉，或者他徒弟進忠進保，就算是皇上跟前當差的人，說不定也會有私心的！
貴妃娘娘人雖好，但向來心高氣傲，說不定什麽時候便不經意得罪了禦前的人，俗話說小鬼難纏啊！”
玉芷揪著帕子，“這樣，這事必須讓皇上知道，你帶著我身邊的夏芒一起再去一趟，務必讓皇上知道貴妃現在的情況。”
等兩人都走了，玉芷便讓夏桃替艾青看著熬藥，自己卻回了趟竹香齋，才叫上了夏蘭，正要進邵景軒去看貴妃，便看見皇後帶著一群人走了進來。
顯然是聽到消息便趕了過來。
皇後沈著一張臉，和玉芷一起進屋看了眼貴妃，嘆了口氣，這才走出來。
玉芷說道，“娘娘，臣妾也才回來，一時也有些不清楚始末，一言兩語也說不清楚，不過太醫已經在偏殿候著了，不如咱們一起去問問。”
皇後點點頭，率先走了出去，玉芷便立馬跟上，“胭脂，你也跟上，皇後娘娘和本宮有話要問你。”
胭脂沒有說話，但卻放下了手中的東西，跟了上去。
幾個太醫將自己的診斷說了出來，便被領了下去，接著胭脂便跪著將貴妃賞花，小丫頭說閑話，貴妃高熱等經過都說了出來。
玉芷雖然聽了一遍了，但還是覺得心塞，這貴妃實在是太癡心了，甚至癡心的都有些傻了，任何時候都應該以自己為主啊，將希望寄托於一個薄情的男人身上，甚至可以相當於在服用慢性毒藥。
皇後嘆口氣，“貴妃啊，實在是太傻了。”
以前皇後最羨慕的就是貴妃這樣的真性情，敢愛敢恨，比她這個永遠端莊的皇後自在暢快多了。
可現在皇後竟覺得貴妃實在可憐，貴妃這半輩子，可不就是個笑話嗎，可是話又說回來，她這個皇後，又能好到哪裏去呢。
一盞花燈而已，當年皇上為貴妃特制花燈，自己是羨慕的，難受過，失望過，後來習慣了皇上對貴妃的偏愛，便也涼了心，不自己找罪受了。
可今年，皇後收到了一盞比所有人都要華麗的花燈，她看著這花燈，便覺得十分索然無味，多年前的那些不好的情緒，如今看來，也不過是一些可笑的不甘罷了。
在皇上面前，是正妻，是寵妾，其實並沒有什麽本質的區別。不過都是皇上的附庸罷了。
皇後掩住心底的不甘，“抓住的人關在哪，將人帶上來，本宮有話要問。”
不一會兒，那兩個宮女便狼狽的被拖了上來。
錦書接收到皇後的示意，便開口問話，可無論怎麽問，那兩個宮女都是堅持說自己只是隨口說的話，實在是不知道只是說說話而已，怎麽就犯了潑天的大錯呢。
錦雲此刻卻在皇後耳邊說道，“這兩個宮女是親姐妹，都是去年才到圓明園伺候的。家裏人都不在了，而且平日裏也不同別人交好，只她們兩個在一起玩。”
皇後擰眉，“這麽說，竟一絲線索都沒有？”
夏蘭此刻卻在玉芷耳邊悄聲說道，“奴婢倒是有些印象，當年她們這一批宮人入園時，奴婢沒當值，便偷著去看了熱鬧，恍惚間記得這兩人，或者說當時應該還有一人和她們一起進的園子。”
玉芷擡頭驚訝問道，“你確定？你怎麽記得這麽清楚？”
夏蘭，“奴婢記性向來好，而且很難見到三人一起入園，一起辦差的。當時管事的問誰會認字，這三人便都說是認字的，說是三人從小一起長大的，也一起認的字。
原本是安排到碧桐書院的，不知怎麽就到了茹古涵今做灑掃了。這些日子沒遇見這兩人，奴婢便也沒認出來，今日這麽一看，便記起來了。”
玉芷點點頭，這麽說，這第三人說不定便是最重要的線索了。
錦書還在逼問，玉芷正要說話，便見皇上大步走了進來，“不必問了，既然她們不招，李玉，讓人拖下去嚴刑拷打，朕就不信，她們的嘴真的比板子還要硬！”
李玉當即應下，當場便點了進保，將這兩個宮女拖出去，夏蘭得到主子的示意，也悄悄的走了出去。
夏蘭叫住進保，“進保公公，奴婢是舒嬪娘娘跟前伺候的夏蘭，原本也是在圓明園伺候的，這兩人奴婢有些印象。”
接著便將自己知道的事情都告訴了進保，進保點點頭，覺得這姑娘倒是個能幹的，雖然一會兒要是想查也能查出來，但定是會費一些功夫的。
進寶笑笑，“多謝姑娘告知，這可是幫了大忙了。”
夏蘭擺擺手，“不敢當，不敢當，奴婢還要回去伺候舒嬪娘娘，便先告辭了。”
進保看著往回走的夏蘭，不由得笑了笑，這姑娘有意思，舒嬪娘娘也有意思。
這邊玉芷也將夏蘭的話告訴了皇後和皇上。皇後點點頭，“這倒是個線索，這夏蘭也是個機靈的。”
話音才落下，便聽見有人來報，語氣中還帶著喜悅，“皇上，貴妃娘娘醒了！”
皇上當即站起了身，大步向著貴妃住的地方走去，玉芷和皇後聞言也都驚喜的跟在皇上身後。胭脂更是一臉激動的疾步跟上。恨不得立刻看到自家娘娘。
貴妃醒來後迷茫了片刻，便恢覆了神志，她恍惚記得自己昏過去前感覺很難受，想著自己還不如睡過去，這樣睡著了便能不那麽痛苦了。
可這次醒來，貴妃竟覺得自己不那麽疼了，腦子更是一片清明，她甚至覺得自己身子大好了，連力氣也有了，貴妃心裏有數，她這應該不是快好了，而是應該不能好了。
叫來了皇上的艾青，也早就守在了貴妃身邊，她沒有跟著皇上去問話，於是便親眼看到自家娘娘清醒的瞬間。
艾青小心翼翼的餵娘娘喝了一口溫水，看著娘娘虛弱的模樣，更是心如刀割。
此時皇上大步走了上來，“貴妃醒了，貴妃感覺如何？”
貴妃看著眼前這個占據了自己半輩子生涯的男人，卻是一點愛意都沒有了，她想自己是昏了頭了嗎，竟為了這麽個男人蹉跎一生。
他長得並不算特別英俊，文采也沒有出眾到令人讚嘆，甚至早就表現出他的薄情，可她怎麽就糊了眼睛，失了心的愛慕這個男人呢。
皇上見貴妃一直看著他，眼裏還十分迷茫的樣子。其實貴妃現在的模樣並不算好看，她因為生病瘦了很多，又未施粉黛，實在沒有以前貴妃的富貴模樣。
但她這樣脆弱的模樣，倒是令皇上難得的心軟了幾分，好似也想起了兩人多年的情誼一般。
皇上趕緊溫聲問道，“貴妃，你聽的見朕說話嗎，你現在感覺如何？”
貴妃垂眸片刻，她心裏很明白自己時日不多了，她覺得自己總是有些話要對皇上說的，不然便是化作枯骨，也定是會不甘心的。
貴妃讓艾青將她扶了起來，卻沒有回答皇上的話，只是輕聲說道，“臣妾有些心裏話想和皇上單獨聊聊，可以嗎？”
皇上還未說話，皇後便先開口，“臣妾來的匆忙，未曾稟告太後，臣妾這便先行退下了。”
玉芷見狀便也跟著找了一個理由，直接帶著夏桃和夏蘭回了竹香齋。
艾青和胭脂也疏散了在屋內伺候的人，兩人和李玉親自守在門口，只等主子叫人。
屋內卻是先沈默了許久，貴妃這才笑著開口，“自從禦花園後，臣妾與皇上很久沒有這麽心平氣和的一起說話了。”
皇上親自給貴妃掖了一下被角，“還不是你總是惹朕生氣，性子又犟，你若是早些認錯，咱們早就和從前一樣了。”
貴妃依然微微笑著，她沒有像往常一樣生氣，也沒有冷笑著反駁皇上的話，雖然她還是不覺得自己有錯。但她已經不想將精力放在這些不重要的事情上了。
皇上還驚訝於貴妃沒有反駁他呢，便聽見貴妃說道，“臣妾自知命不久矣，所以想著求皇上一些事。求皇上能夠答應。”
皇上難得心軟的安慰，“貴妃何必說這話，朕定會讓太醫治好你的，你不必擔心，好好養病便是。至於你所求之事，只要不過分，朕都會答應你的。”
聽了這話，貴妃心裏覺得皇上虛偽極了，“皇上放心，臣妾求的事，只要皇上答應，便不算難。”
見皇上點頭，貴妃這才滿意的說下去，“臣妾只求皇上，如果臣妾走了，皇上不要讓我高家女子進宮侍奉，也不要找同臣妾相似之人，臣妾希望在皇上心裏永遠是獨一無二的，不想有替身代替我，不然臣妾便是死了也不會安寧的。”說罷，貴妃的眼裏已經帶著淚花了。
皇上嘆口氣，覺得貴妃對他的情誼實在是霸道，但他還挺享受這種霸道的，於是便答應了。
貴妃這才高興的笑了，“如此，臣妾便別無所求了，臣妾盼皇上長命百歲，順遂一生！臣妾病氣重，為了皇上健康，就不多留皇上了。”
皇上拍了拍貴妃的手，這才起身，“貴妃好好養病，朕改日再來看你。”
貴妃笑著目送皇上遠去，臉上的笑容卻並沒有落下，太好了，她總歸是比哲妃幸運一些的吧，沒有放心不下的幼子，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替身。
這樣的她到了地底下，也不會被惡心到的吧，她會告訴哲妃，你瞧，我總是特別的，我永遠是特別的。我永遠不會輸給任何人，包括從前的自己。
貴妃感覺有些疲憊了，她笑著閉上了眼睛，太好了，她總算安心了。
終於入V了，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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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玉芷回到竹香齋的時候，李玉早就派人將貴妃的花燈給送了回來，玉芷扭頭看了看，見邵景軒內並不算明亮，想著貴妃身子弱，許是已經歇下了。
玉芷不知道貴妃是否清楚今年這花燈並不似她往年收到的那樣。
怕她知道，又怕她不知道，但玉芷卻很清晰的明白，貴妃現在的身體並不像大家以為的那樣還能撐著，她的心氣快要散了，心中難受，這病大概是好不了了。
玉芷嘆口氣，叫來夏芒，讓她去一趟邵景軒，看著不論是胭脂，還是艾青，總歸是其中的一人叫到她這來，她有關於貴妃的話要囑咐給她們聽。
來的是艾青，胭脂還在守著貴妃呢，自從貴妃這次生病以來，每次值夜都是艾青和胭脂她們兩人換著來的。
主子這生病以來，總是半夜警醒，她們實在是不放心別人，生怕她們照顧不好主子。
艾青心裏有些忐忑的走了進來，生怕舒嬪娘娘說一些她們不知道，又對她們娘娘不好的話。
“艾青，你上前來，本宮有話要問你。”玉芷招招手，艾青便向前走了幾步。
玉芷笑了笑，“今日貴妃娘娘是不是收到了皇上賞的花燈啊？”
艾青一聽是這話，便松口氣，語氣歡快的道，“是，皇上每年都會賞我們娘娘一盞花燈，今年也不曾例外，以前便是皇後娘娘也不曾有過這個恩典呢！”
玉芷心中嘆氣，語氣也越發的謹慎了，“你們娘娘收到花燈後，什麽反應？送燈的小太監說了什麽？”
艾青雖然覺得舒嬪娘娘這話問的有些奇怪，有打聽她們娘娘私生活的嫌疑，但想著舒嬪娘娘向來對她們娘娘不錯。
而且要是真的打聽這種事是為了對娘娘不利，也沒必要叫她這個貴妃娘娘跟前最信任的大宮女來問啊。
艾青便也認真道，“那送燈的小太監只說是皇上賞貴妃娘娘的花燈，其餘的便沒多說，貴妃娘娘倒是收到花燈後很高興，精神好了很多，今日吃藥也不嫌苦了。”
艾青說完這話，便見舒嬪娘娘臉上有些難過，只見舒嬪給了夏芒一個眼神，夏芒便將一盞精致的花燈拿了出來。
看著這花燈，艾青還沒能掩蓋住臉上的驚訝，便聽見舒嬪娘娘說道，“如你所見，今年皇上命人制作了十盞花燈，就連本宮這個舒嬪也得了一盞。
唉，貴妃娘娘那，你多看顧些，娘娘的病，總歸還是要好好吃藥的。”
艾青此時此刻瞬間明白了舒嬪娘娘臉上的難過，她是在為貴妃娘娘難過啊。
艾青甚至沒有聽清楚舒嬪娘娘接下來的話，她腦子裏亂成了一團，只知道機械的應是，不知過了多久，便渾渾噩噩的除了竹香齋。
出了書香齋的那一刻，被冷風這麽一激，艾青腦子便清明起來，心底一酸，她的眼淚便不由自主的流了下來。
作為跟著貴妃娘娘最久的兩個大宮女之一。艾青雖不如胭脂圓滑，也不大愛說話，但在娘娘跟前，她和胭脂是一樣的，一樣的受娘娘信任，一樣的對娘娘忠心耿耿。
她是真的希望自家娘娘好的，陪著娘娘這麽過了小半輩子了，艾青甚至不敢想象，娘娘知道了自己不在是那一份唯一後，會是怎樣的難過與崩潰。
她清楚的記得娘娘對皇上的愛戀，娘娘說起皇上時的甜蜜，甚至在娘娘還未嫁給皇上的時候，娘娘便清楚的知道自己未來的夫君是誰。
可以說娘娘這小半輩子裏，皇上便占了娘娘生活的大部分，更何況那位是在娘娘少女時期，情竇初開的時候，便走進了娘娘心裏的皇上啊。
艾青想起今日娘娘收到花燈時臉上的笑容，心中更為娘娘不平，皇上還真是薄情人啊！
艾青一宿都沒怎麽睡，等胭脂值夜回來後，艾青便將這事和胭脂一說，胭脂果然也十分不忿，兩人對視一眼，便決定將此事暫且按下。
不是不告訴貴妃娘娘，只是娘娘最近的身子實在是不好，她們便決定等開了春，娘娘身子好些了，再將此事慢慢說給娘娘聽，這樣緩沖一下，娘娘應該不會太受刺激了。
反正她們這茹古涵今來的人並不算多，底下人自有她們兩人敲打，唯一的外人舒嬪娘娘也是個心腸好的，只要和她提前打好招呼，便足夠了。
胭脂特意找了個空閑，來和玉芷說這事，玉芷雖然覺得這法子不算好，但也是如今最好的選擇了，便很認真的答應了。
玉芷想著自己最近不忙，倒是可以經常去找貴妃說說話，也讓貴妃更高興些。
可計劃趕不上變化，太後生病了。
許是哪天一個沒註意，太後吃的雜了些，便有些腹瀉，宮廷裏治腹瀉的法子，除了吃藥便是斷食，也就是饑餓療法。
其實也不是什麽都不吃，只是只能吃些清粥之類的東西。
太後這一生病，玉芷自然也只能趕緊去侍疾，這可和一般情況下照顧太後不同。
不說她本就是後宮妃嬪，按理就應該去侍疾，就說她和太後的關系，她就得十分積極的去照顧太後。
不然只要好處，遇見難處就跑，就算別人再怎麽對你另眼相看，這也會讓人寒了心的。
玉芷來長春仙館來的很快，比她還快的自然是皇後和嫻妃了，玉芷四處看了看，皇上倒是還未到。太後臉色發白的躺在床上，臉上的表情表示她很難受。
玉芷向前低聲問嫻妃，“太後娘娘這是怎麽了，我聽見消息就趕來了，還不知道始末呢，太醫怎麽說？”
嫻妃見玉芷來的這樣快，也是心下滿意，她同樣低聲道，“這長春仙館的火盆點的旺了些，太後娘娘一時貪涼，便多吃了一些果子，昨個半夜便開始鬧騰，太後娘娘心疼咱們，便捂住了消息，我也是才知道這消息的。
不過你放心，太醫已經開了藥了，娘娘這是傷了腸胃了，須得好好調養一段時間了。”
玉芷點點頭，沒再說話，只跟著嫻妃一同忙前忙後，過了一會兒，嘉妃純妃她們也陸續來了，只是太後嫌吵，皇後便將她們都安排到了側殿，只留下嫻妃舒嬪二人隨侍。
又過了一會兒，皇上這才姍姍來遲，慰問了一番太後，太後心疼自家大兒子忙完前朝，還要來看望她。
於是太後便溫和道，“皇帝的孝心，哀家是知道的，你只管去處理政事，哀家這有皇後，你還不放心嗎，還有嫻妃和舒嬪也在呢，你不必擔心哀家，快回去吧，啊！”
皇上感動於自家老娘對他的心疼，又囑咐了皇後等人務必要好好照顧太後，這才轉身離開。
皇後得到太後的同意後，便安排嬪位以上的妃嬪給太後侍疾，兩人一組，皇後每天都在。
玉芷也沒什麽意見，這樣還能三天一休息呢，說不定沒輪兩回，太後便痊愈了。只是辛苦皇後了，每天都得跟著。
對於被安排和純妃一組，玉芷也沒覺得什麽不好，按照純妃的性子，她肯定是要好好在太後跟前表現的，一定沒精神頭和自己別苗頭。
玉芷第二次輪到的時候，太後已經好的差不多了，但因為這次的饑餓療法，太後顯然是瘦了不少。
太後看著純妃手裏的粥，眼裏閃過厭煩，“又是粥，不是清粥，也是肉糜粥，哀家實在是吃不下了。”
純妃舉著粥碗的手，便這麽停在半空，她尷尬的笑笑，這才將碗重新放入托盤。
皇後在一旁勸道，“太後娘娘好的都差不多了，再堅持兩天，您想吃什麽便吃什麽，臣妾絕不攔著。”
太後還是沒動彈，玉芷向前笑道，“太後娘娘不是不願吃，而是這粥實在是沒滋味啊，不如這樣，臣妾最近學會了一個新戲法，太後娘娘若是看的開心，便將臣妾這戲法當做小菜就粥吃了，您說怎麽樣？”
太後提起了幾分興趣，見太後點頭，玉芷便果然變起了戲法，她向純妃要了一塊手絹，然後將手絹蓋在手上，又放在太後面前讓太後吹了一口氣，一眨眼，這手絹竟被越頂越高了。
純妃在一旁哎呦一聲，連太後也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這塊手絹，玉芷此時將手絹一掀，便見一小支白色的梨花展現在太後眼前。
玉芷將手中的梨花枝抽出，獻給太後。
太後哎呦一聲，“現在梨花已經開了麽？哎呦，原來是絹布制成的梨花樣式啊，不過制得可真是逼真啊！”
玉芷嘿嘿一笑，“獻給太後娘娘的，自然不能小氣了去。太後娘娘，現在可以喝粥了吧！”
太後笑著點點頭，“成，就憑你的心意，這粥哀家喝便是了。”
皇後和純妃見狀都看向玉芷，這滿後宮都曉得太後最愛梨花的皎潔潔白了。這舒嬪還真是投其所好。
玉芷親自拿起粥碗餵太後娘娘，她上次逛買賣街的時候，便見有人會變這個戲法，她當時便覺得自己肯定有一天能用上。
於是便抽空找到了那個會變戲法的小太監，將這戲法學了下來，好在這戲法屬於最簡單的那種，玉芷學了一天，便掌握的差不多了。
要不怎麽說，機會是留給有準備的人呢，你瞧，這機會不就來了嘛。
昨日伺候了一天太後，今日嘉妃便起來的晚了一些。采紅采藍忙前忙後的伺候主子梳洗打扮。
嘉妃對著銅鏡摸了摸自己的臉，皺眉道，“采紅，本宮怎麽覺得最近憔悴了許多啊。”
采藍在後邊給主子編頭發，采紅卻一邊給主子調制美容粉，一邊笑道，“娘娘不必擔憂，許是因為娘娘伺候太後娘娘辛苦了的緣故，所幸太後已經大好了，娘娘天生麗質，過兩天便能恢覆到從前的風華了。”
嘉妃這次才點點頭，“邵景軒那邊都安排好了？”
采紅壓低聲音回答，“都安排好了，可是娘娘，舒嬪娘娘就住在茹古涵今，咱們此舉是不是太冒險了些。舒嬪娘娘畢竟大族出身，身邊人也能幹的很，若是一個不察，被發現了些什麽便不好了。
雖說都已經打點好了，便是被抓住了，也抓不到咱們這，但事關貴妃，總感覺有些不妥。”
嘉妃慵懶的擡了擡眼皮，“是有些冒險，但這次機會實在是難得，天賜良機，太後生病，舒嬪自然得侍疾，對邵景軒那邊便也沒有更多精力去管了。
這樣一來，沒有舒嬪，貴妃那兩個大宮女畢竟也只是宮女而已，就算將邵景軒治的跟鐵桶一般，也有疏忽的時候。退一萬步說，就算沒有疏忽，咱們不是也能制造疏忽嗎？”
梳頭的采藍想起當年貴妃對自家娘娘的好，心底一寒，但面上還是不顯，只安靜的梳頭。
采紅倒是笑著奉承，“娘娘英明。貴妃本就受不得刺激，若是知道皇上將往年獨一份的恩寵散成了十份，以貴妃娘娘對皇上的在意，定是心痛難忍。”
嘉妃卻冷哼一聲，“沈迷於小情小愛，沒出息的東西，實在是浪費了那樣的面貌和出身。”
說罷便閉上了眼睛，掩蓋中眼中的覆雜神色，采紅小心翼翼的拿起調制好的美容膏，輕柔的敷在嘉妃的臉上。
感受到面上的冰涼，嘉妃也不由得舒緩了神色。
貴妃娘娘，你也不要怪我，要怪就只能怪你自己太沈溺於虛無縹緲的感情之中了，你和我之前那麽好，但我不過是做了一點點錯事，你就和我一刀兩段。
還用那麽一副我無可救藥的表情嫌棄我，唾棄我，卻又以救世主的身份放過了我，虛偽，實在是太虛偽了。
如今，不是我故意害你，而是你擋了我的路，既然擋了路，那善良高貴的你，讓路給我也是應該的吧，貴妃娘娘你就遂了我的願吧，我會一直感激你的。以後有機會，我定會給你多燒一炷香的。
茹古涵今內，貴妃最近一段時間心情都很不錯，臉色也好了許多。
今日玉芷去太後那侍疾，沒人陪貴妃娘娘說閑話了，貴妃聽著胭脂說今日天氣很好，陽光明媚的。
貴妃娘娘來了興致，便讓艾青將她扶到了守著窗戶的榻上，靜靜的看著院子裏梅花綻放，臉上也難得的露出滿足的笑容。
胭脂艾青對視一眼，俱從對方臉上看到了笑意，貴妃說想吃梅花餅，這是貴妃病了這麽些日子以來，第一次想吃額外的東西。
胭脂和艾青心中都十分歡喜，艾青自告奮勇的去了小廚房，胭脂也被貴妃指揮著去摘那只她看了好久的梅花。
貴妃就這麽靠在榻上，透過窗戶，看著胭脂興高采烈的再給她摘花。
耳邊卻傳來兩個小宮女的說話聲，貴妃皺了皺眉，正想說是誰這麽沒規矩，但她現在身邊沒人，不遠處倒是有守著門口的粗使宮女，但自己也沒有力氣大聲叫人，又覺得有些無所謂，便有些頹廢的隨這兩人去了。
聽著聽著這小宮女們描繪買賣街的熱鬧，貴妃竟覺得有些趣味，便也豎著耳朵聽了下去。
小宮女，“買賣街的熱鬧你是見識到了，你可知道上元節那日的煙火才叫漂亮呢！”
另一個小宮女自然也點頭，“是啊，是啊，那日的煙火可真好看，足足持續了一刻鐘呢。”
“對啊，對啊，還有最厲害的是，皇上賞給各為娘娘們的花燈，每一個的樣式都是不同的，不過要選一個最漂亮的便是皇後娘娘的那盞燈了，簡直可以稱作燈王！皇上果然愛重皇後娘娘。”
“你這話我覺得不對，那花燈說是賞給主位娘娘，可還是有兩盞賞給了陳貴人和魏貴人，陳貴人就不說了，那魏貴人去年年底才入的後宮，今年便能同各位娘娘一同的待遇，可算的上是盛寵呢！”
屋裏的貴妃卻是聽著這話，眼淚都落了下來還恍然不覺，她伸手抹掉臉上的眼淚，就這麽安靜的呆著，像是在想什麽，又像是什麽都沒想。
胭脂高興的將娘娘選的梅花折好，帶進了屋內，才一進屋，便覺得不對勁，剛才她去采花時，屋內雖也安靜，但貴妃娘娘卻心情愉悅，她是能感受到的，可現在竟感覺滿屋悲傷。
胭脂小心的走近貴妃，卻看見娘娘的臉上面無表情，胭脂心底一咯噔，“娘娘，您這是怎麽了？”
貴妃冷靜的擡起頭，“你去，將外邊說閑話的兩個小宮女帶進來，我有話要問她們。”
胭脂向前走了兩步，“娘娘，這......”
貴妃努力放大了聲音，“快去，我要見她們！”
許是聲音大了很費力氣，說完這話後貴妃竟不住的喘著氣，胭脂嚇得都快哭了，“奴婢這就去，您別生氣，奴婢這就去！”
說完便跑出了屋子，隨手抓住一個守著門口的小宮女，“快去趟從小廚房，將艾青姑娘叫回來！”
小宮女見胭脂如此慌張，連忙點頭，轉身就去了小廚房。
那兩個小宮女很快就被找到了，或許說她們本來就沒想著要跑。
等艾青趕緊跑回來的時候，便見貴妃面前除了胭脂還跪著兩個小丫頭。
艾青順了順氣，讓一個宮人守著門口，自己整理了一下衣服，才走了進去。
貴妃沒有看艾青，只是依舊盯著那兩個小丫頭，艾青和胭脂俱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出。
不知過了多久，貴妃才輕聲道，“她們說，今年有好多人都收到花燈了！”
“你們說，我是不是活的像是個笑話啊！”
貴妃娘娘沒哭，艾青卻不知道怎麽的，這眼淚瞬間便糊住了雙眼。
她想說娘娘不是笑話，娘娘依舊是最尊貴最美麗的貴妃娘娘，娘娘永遠高高在上，娘娘永遠生機勃勃。
可是這話就像是堵在嗓子眼裏一樣，拼命的想說出來，卻怎麽也說不出來。
胭脂卻看著娘娘的神色，心裏慌張的不行，她猛地跪下，然後跪爬到貴妃身邊，哭道，“娘娘您別這樣，您生氣也好，憤怒也罷，您哭一哭吧，奴婢求您了，您別將事情憋在心裏，您就哭一哭吧。”
貴妃卻笑笑，“不哭了，也沒力氣哭了，我累了，你們都出去吧，我要一個人好好想想，仔細想想。”
胭脂哽咽著還想勸些什麽，便被艾青用力抓住了胳膊，胭脂只得帶著淚花點點頭，然後兩人便將地上跪著的兩個小丫頭帶了出去。
出了屋的艾青兩人，將兩個小丫頭帶到了一個清凈的偏殿。
艾青冷著一張臉，“是誰派你們在娘娘跟前說那些話的，誰指示你們的！”
兩個小丫頭顫顫巍巍的跪趴在地上，沒人吭聲。
艾青氣的大聲吼道，“說話！”
兩人嚇得抖得更厲害了，其中一個大著膽子哆嗦道，“沒人指示奴婢們，這花燈之事本就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奴婢們也只是隨口閑話罷了，誰承想，竟讓貴妃娘娘聽見了！奴婢實在是冤枉啊！”
在宮裏，宮女們也是要臉面的，一般情況下是不能掌摑宮女的，胭脂顯然是氣急了，聽了這話氣的便上前給了這人幾個巴掌。
“你這話說出來你自己會信嗎，啊！我和艾青有沒有說過不讓你們提花燈之事，有沒有說過！”
宮女捂著自己抽腫的臉，“姐姐是說過，可是奴婢也是私下閑聊啊，真的不清楚怎麽就恰巧被娘娘聽到了。”
貴妃娘娘就那麽明晃晃的坐在窗戶邊呢，你說沒看見，糊弄鬼呢！
胭脂氣的正要上前再抽兩巴掌，艾青卻道，“行了，她們既然背後有人，說不定連這條命都可以不要，你就算打死她也無濟於事，說不定還會傷了娘娘的名聲。”
胭脂心裏也明白艾青說的對，但她就是心裏難受，為自己難受，更為主子難受。
胭脂深吸一口氣，便叫了一個信任的嬤嬤走了進來，讓她看管好這兩人，可千萬不要讓這兩人“不小心”丟了性命。
嬤嬤見識的多了，自然知道各種事情的陰司，只點點頭，表示一定能看管好這兩人，不會出一點差錯的。
艾青和胭脂這才離開，她倆整理的一番情緒，這才帶著笑臉去找貴妃娘娘。
邵景軒的門口依然關著的，艾青問了問那個守著門口的丫頭，問貴妃娘娘可曾叫人？
那丫頭搖搖頭，說貴妃娘娘一直安安靜靜的，一點聲音都沒有。
不好，貴妃娘娘不會出事了吧，艾青和胭脂對視一眼，俱從對方眼裏看到了害怕。倆人一點規矩都不顧的便推開了大門，急匆匆的跑了進去。
胭脂來到貴妃面前，見貴妃好似是睡著了，輕聲喚了一聲娘娘，但貴妃卻一點反應都沒有。登時嚇得三魂丟了七魄。
旁邊的艾青也是瞬間便起了一後背的冷汗，但瞬間她便看見娘娘胸口的起伏，松了一口氣，白了胭脂一眼。
然後又大著膽子伸手摸了摸貴妃的臉，好燙，那才放下的心瞬間便又提了起來。
“娘娘這是發熱了，胭脂，快去叫太醫來！”
胭脂連忙點頭，“哎，哎，我這就去，艾青你照顧好娘娘啊！”
玉芷傍晚回來的時候，便看見邵景軒正忙作一團，玉芷一時有些心慌，連自己的屋子都沒回，便去找艾青問話。
艾青正看著小丫頭給主子煎藥呢，心裏也亂的很。
見著玉芷來問話，便找了個安全的地方，將今天發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玉芷擰眉，到底是誰這麽毒，就見不得貴妃好嗎！
玉芷，“太醫怎麽說？”
艾青用力抹了一把臉，心灰意冷的說道，“太醫說我們娘娘這是心氣沒了，就算用再好的藥吊著，也不過是這幾天了！”
“怎，怎麽可能，不是說好好養著，最起碼也能有三年的時光嗎？是不是太醫誤診了，你別急，我去求皇上，咱們換最好的大夫。”玉芷有些站不穩，怎麽就突然就到了這個地步了呢！
艾青搖搖頭，沒有說話。玉芷便曉得這次是真的沒辦法了。
玉芷深吸一口氣，“貴妃這樣，可曾稟了皇上皇後？”
“皇後娘娘一直在太後娘娘那，但已經告知了錦月姑姑，估摸著一會兒便會來了！”
玉芷點頭，對的，她剛才就是和皇後純妃一直在太後那，皇後自然沒機會知道消息。她也是回來才知道貴妃出事的。
“那皇上呢，可曾派人去了九州清宴殿？”
艾青眼裏閃過一絲恨意，“娘娘一出事，胭脂便親自去了一趟，但當時許是皇上正在面見哪位大人，便被攔了下來，不過胭脂急著回來照看娘娘，便只告知了當值的一個小太監。”
玉芷登時便覺得有些不對，“胭脂沒能親眼見著皇上也就罷了，再不濟也要將消息告訴李玉，或者他徒弟進忠進保，就算是皇上跟前當差的人，說不定也會有私心的！
貴妃娘娘人雖好，但向來心高氣傲，說不定什麽時候便不經意得罪了禦前的人，俗話說小鬼難纏啊！”
玉芷揪著帕子，“這樣，這事必須讓皇上知道，你帶著我身邊的夏芒一起再去一趟，務必讓皇上知道貴妃現在的情況。”
等兩人都走了，玉芷便讓夏桃替艾青看著熬藥，自己卻回了趟竹香齋，才叫上了夏蘭，正要進邵景軒去看貴妃，便看見皇後帶著一群人走了進來。
顯然是聽到消息便趕了過來。
皇後沈著一張臉，和玉芷一起進屋看了眼貴妃，嘆了口氣，這才走出來。
玉芷說道，“娘娘，臣妾也才回來，一時也有些不清楚始末，一言兩語也說不清楚，不過太醫已經在偏殿候著了，不如咱們一起去問問。”
皇後點點頭，率先走了出去，玉芷便立馬跟上，“胭脂，你也跟上，皇後娘娘和本宮有話要問你。”
胭脂沒有說話，但卻放下了手中的東西，跟了上去。
幾個太醫將自己的診斷說了出來，便被領了下去，接著胭脂便跪著將貴妃賞花，小丫頭說閑話，貴妃高熱等經過都說了出來。
玉芷雖然聽了一遍了，但還是覺得心塞，這貴妃實在是太癡心了，甚至癡心的都有些傻了，任何時候都應該以自己為主啊，將希望寄托於一個薄情的男人身上，甚至可以相當於在服用慢性毒藥。
皇後嘆口氣，“貴妃啊，實在是太傻了。”
以前皇後最羨慕的就是貴妃這樣的真性情，敢愛敢恨，比她這個永遠端莊的皇後自在暢快多了。
可現在皇後竟覺得貴妃實在可憐，貴妃這半輩子，可不就是個笑話嗎，可是話又說回來，她這個皇後，又能好到哪裏去呢。
一盞花燈而已，當年皇上為貴妃特制花燈，自己是羨慕的，難受過，失望過，後來習慣了皇上對貴妃的偏愛，便也涼了心，不自己找罪受了。
可今年，皇後收到了一盞比所有人都要華麗的花燈，她看著這花燈，便覺得十分索然無味，多年前的那些不好的情緒，如今看來，也不過是一些可笑的不甘罷了。
在皇上面前，是正妻，是寵妾，其實並沒有什麽本質的區別。不過都是皇上的附庸罷了。
皇後掩住心底的不甘，“抓住的人關在哪，將人帶上來，本宮有話要問。”
不一會兒，那兩個宮女便狼狽的被拖了上來。
錦書接收到皇後的示意，便開口問話，可無論怎麽問，那兩個宮女都是堅持說自己只是隨口說的話，實在是不知道只是說說話而已，怎麽就犯了潑天的大錯呢。
錦雲此刻卻在皇後耳邊說道，“這兩個宮女是親姐妹，都是去年才到圓明園伺候的。家裏人都不在了，而且平日裏也不同別人交好，只她們兩個在一起玩。”
皇後擰眉，“這麽說，竟一絲線索都沒有？”
夏蘭此刻卻在玉芷耳邊悄聲說道，“奴婢倒是有些印象，當年她們這一批宮人入園時，奴婢沒當值，便偷著去看了熱鬧，恍惚間記得這兩人，或者說當時應該還有一人和她們一起進的園子。”
玉芷擡頭驚訝問道，“你確定？你怎麽記得這麽清楚？”
夏蘭，“奴婢記性向來好，而且很難見到三人一起入園，一起辦差的。當時管事的問誰會認字，這三人便都說是認字的，說是三人從小一起長大的，也一起認的字。
原本是安排到碧桐書院的，不知怎麽就到了茹古涵今做灑掃了。這些日子沒遇見這兩人，奴婢便也沒認出來，今日這麽一看，便記起來了。”
玉芷點點頭，這麽說，這第三人說不定便是最重要的線索了。
錦書還在逼問，玉芷正要說話，便見皇上大步走了進來，“不必問了，既然她們不招，李玉，讓人拖下去嚴刑拷打，朕就不信，她們的嘴真的比板子還要硬！”
李玉當即應下，當場便點了進保，將這兩個宮女拖出去，夏蘭得到主子的示意，也悄悄的走了出去。
夏蘭叫住進保，“進保公公，奴婢是舒嬪娘娘跟前伺候的夏蘭，原本也是在圓明園伺候的，這兩人奴婢有些印象。”
接著便將自己知道的事情都告訴了進保，進保點點頭，覺得這姑娘倒是個能幹的，雖然一會兒要是想查也能查出來，但定是會費一些功夫的。
進寶笑笑，“多謝姑娘告知，這可是幫了大忙了。”
夏蘭擺擺手，“不敢當，不敢當，奴婢還要回去伺候舒嬪娘娘，便先告辭了。”
進保看著往回走的夏蘭，不由得笑了笑，這姑娘有意思，舒嬪娘娘也有意思。
這邊玉芷也將夏蘭的話告訴了皇後和皇上。皇後點點頭，“這倒是個線索，這夏蘭也是個機靈的。”
話音才落下，便聽見有人來報，語氣中還帶著喜悅，“皇上，貴妃娘娘醒了！”
皇上當即站起了身，大步向著貴妃住的地方走去，玉芷和皇後聞言也都驚喜的跟在皇上身後。胭脂更是一臉激動的疾步跟上。恨不得立刻看到自家娘娘。
貴妃醒來後迷茫了片刻，便恢覆了神志，她恍惚記得自己昏過去前感覺很難受，想著自己還不如睡過去，這樣睡著了便能不那麽痛苦了。
可這次醒來，貴妃竟覺得自己不那麽疼了，腦子更是一片清明，她甚至覺得自己身子大好了，連力氣也有了，貴妃心裏有數，她這應該不是快好了，而是應該不能好了。
叫來了皇上的艾青，也早就守在了貴妃身邊，她沒有跟著皇上去問話，於是便親眼看到自家娘娘清醒的瞬間。
艾青小心翼翼的餵娘娘喝了一口溫水，看著娘娘虛弱的模樣，更是心如刀割。
此時皇上大步走了上來，“貴妃醒了，貴妃感覺如何？”
貴妃看著眼前這個占據了自己半輩子生涯的男人，卻是一點愛意都沒有了，她想自己是昏了頭了嗎，竟為了這麽個男人蹉跎一生。
他長得並不算特別英俊，文采也沒有出眾到令人讚嘆，甚至早就表現出他的薄情，可她怎麽就糊了眼睛，失了心的愛慕這個男人呢。
皇上見貴妃一直看著他，眼裏還十分迷茫的樣子。其實貴妃現在的模樣並不算好看，她因為生病瘦了很多，又未施粉黛，實在沒有以前貴妃的富貴模樣。
但她這樣脆弱的模樣，倒是令皇上難得的心軟了幾分，好似也想起了兩人多年的情誼一般。
皇上趕緊溫聲問道，“貴妃，你聽的見朕說話嗎，你現在感覺如何？”
貴妃垂眸片刻，她心裏很明白自己時日不多了，她覺得自己總是有些話要對皇上說的，不然便是化作枯骨，也定是會不甘心的。
貴妃讓艾青將她扶了起來，卻沒有回答皇上的話，只是輕聲說道，“臣妾有些心裏話想和皇上單獨聊聊，可以嗎？”
皇上還未說話，皇後便先開口，“臣妾來的匆忙，未曾稟告太後，臣妾這便先行退下了。”
玉芷見狀便也跟著找了一個理由，直接帶著夏桃和夏蘭回了竹香齋。
艾青和胭脂也疏散了在屋內伺候的人，兩人和李玉親自守在門口，只等主子叫人。
屋內卻是先沈默了許久，貴妃這才笑著開口，“自從禦花園後，臣妾與皇上很久沒有這麽心平氣和的一起說話了。”
皇上親自給貴妃掖了一下被角，“還不是你總是惹朕生氣，性子又犟，你若是早些認錯，咱們早就和從前一樣了。”
貴妃依然微微笑著，她沒有像往常一樣生氣，也沒有冷笑著反駁皇上的話，雖然她還是不覺得自己有錯。但她已經不想將精力放在這些不重要的事情上了。
皇上還驚訝於貴妃沒有反駁他呢，便聽見貴妃說道，“臣妾自知命不久矣，所以想著求皇上一些事。求皇上能夠答應。”
皇上難得心軟的安慰，“貴妃何必說這話，朕定會讓太醫治好你的，你不必擔心，好好養病便是。至於你所求之事，只要不過分，朕都會答應你的。”
聽了這話，貴妃心裏覺得皇上虛偽極了，“皇上放心，臣妾求的事，只要皇上答應，便不算難。”
見皇上點頭，貴妃這才滿意的說下去，“臣妾只求皇上，如果臣妾走了，皇上不要讓我高家女子進宮侍奉，也不要找同臣妾相似之人，臣妾希望在皇上心裏永遠是獨一無二的，不想有替身代替我，不然臣妾便是死了也不會安寧的。”說罷，貴妃的眼裏已經帶著淚花了。
皇上嘆口氣，覺得貴妃對他的情誼實在是霸道，但他還挺享受這種霸道的，於是便答應了。
貴妃這才高興的笑了，“如此，臣妾便別無所求了，臣妾盼皇上長命百歲，順遂一生！臣妾病氣重，為了皇上健康，就不多留皇上了。”
皇上拍了拍貴妃的手，這才起身，“貴妃好好養病，朕改日再來看你。”
貴妃笑著目送皇上遠去，臉上的笑容卻並沒有落下，太好了，她總歸是比哲妃幸運一些的吧，沒有放心不下的幼子，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替身。
這樣的她到了地底下，也不會被惡心到的吧，她會告訴哲妃，你瞧，我總是特別的，我永遠是特別的。我永遠不會輸給任何人，包括從前的自己。
貴妃感覺有些疲憊了，她笑著閉上了眼睛，太好了，她總算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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