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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落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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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落淚

沈晏之發現秦歸晚好像在做噩夢。

秀眉緊擰在一起,淚水從緊閉的眼尾大滴大滴滑落,打濕了黑色羽睫。

他輕輕喊了一句:“晚晚。”

秦歸晚並沒醒,反而在夢魘中越陷越深,開始小聲啜泣。

他有些慌神,緊緊將她貼在自己胸膛,用寬大溫熱的掌心不停輕撫她的後背。

過了良久,秦歸晚才漸漸止住哭泣,再次沈睡過去。

沈晏之溫柔地幫她拭去眼角的淚痕,心裏卻百感交集。

她是夢到了決裂嗎?

以至於如此傷心,做夢都在落淚。

其實這件事,同樣是他的噩夢。

決裂那日,有太監忽然去府裏宣他入宮。

他從書房出去,什麽都沒來得及收拾,就被人拉進了皇宮。

九王子坐在高高的龍椅上,單手扶額,居高臨下望著他。

“大楚提出放你回去,休屠王帶著十幾個朝臣每日上書,希望寡人火速下旨放了你,加快議和。”

“寡人沒想到,你竟在不知不覺間,挑撥了休屠王。”

他站在大殿中,淡淡道:“大汗多慮了。”

“連年戰爭早已讓百姓苦不堪言,議和是民心所向,休屠王是為東羌百姓著想,並非我所能挑撥。”

他在東羌如履薄冰經營了四年,總算等到了這一刻。

九王子的眼神如刀一樣剜在他身上,“沈晏之,你的如意算盤打錯了。”

“寡人若是堅持和大楚耗下去,你猜誰會先妥協?”

他不緊不慢地回:“大汗盡管耗下去,甚至可以殺了我,但是你從中得不到任何好處,只會錯失民心。”

“屆時,百姓會發現,他們的大汗因為個人恩怨,強行扣押一個小小的大楚探花不放,生生耽誤了整個議和。”

九王子連聲冷笑,“放了你又如何?”

“寡人不會放了赫連其格。”

“你可想好了,只要你接下聖旨離開東羌,此生將會永遠見不到她!”

“大汗說笑了,我對赫連其格只是逢場作戲,從無半點真心,又怎會為了她留在東羌。”

他握緊五指,盡量風輕雲淡,“待我走後,她是死是活,和我毫無瓜葛。”

“沈晏之,你的謊言可真拙劣。”

九王子緩緩起身,走下龍椅,來到他面前,冷冷掃視他。

“你以為你說不在乎她,寡人就能饒了她?”

“當時在賽馬場,你想也沒想就舍命救她,甚至被踩裂了腿骨,你敢說自己對她沒半點情分?

他面無表情看向前方,“不那麽做,怎麽騙的她對我死心塌地,讓她為我試藥服毒?”

“但凡我對她有一絲情分,也不會拿她的真心和你賭。”

九王子瞇起眼,似笑非笑。

“沈晏之,你以為那場賭局你贏了?”

他挑眉望向九王子,“難道不是嗎?就算她燙傷整個後背,也未曾怨我半分。”

九王子大笑著走到大殿的柱子後,一把扯出站在後面的秦歸晚,連拖帶拽拉出來,狠狠扔到地上。

“赫連其格,你看清楚了,這就是你喜歡的男人!”

“他早就算計挑撥了休屠王,逼迫寡人放了他,可他從沒告訴過你這些。”

“你為他九死一生的時候,他一直在防備你、欺騙你、利用你!”

“你知道嗎?他利用你當賭註,目的只是為了炫耀你對她的死心塌地。”

“他對你根本沒有半點真心!”

秦歸晚跌坐在地上,並沒感知到疼痛,只是支起上半身,緩緩仰頭看向他,眼睛空洞洞的,臉上還有些迷茫。

“你和大汗說的賭局這事,是真的嗎?”

她的聲音很輕,似乎怕驚擾到什麽。

那一刻,他的呼吸完全停止了,有萬千尖錐在狠狠刺入他的心。

他不敢看她,斂住所有情緒,冷笑道:“自然都是真的。”

“你也不想想,我是大楚人,被俘虜至此,怎可能對一個東羌女子付出真心?”

“這些年,對你不過是逢場作戲、欺騙利用罷了。”

“從始至終,只有你蠢而不知,淪陷其中。”

秦歸晚僵在了原地,好像一瞬間被抽去了靈魂。

而後低聲笑了起來,尖銳淒涼的笑聲不斷在大殿內徘徊。

直到嗓子嘶啞,她才緩緩起身,雙目通紅望著他,依舊含淚而笑。

“沈晏之,在你眼中,我是不是一直很可笑?”

她掏出婚契,全部撕碎,拋灑在半空。

那些東西,每一片都好像千斤重,落在他的頭頂和肩膀,把他壓得生生窒息。

又把他的身體砸出無數個窟窿,有刺骨的冷風從四面八方湧進來。

“沈晏之,從現在起,你我恩斷義絕,視同陌路!”

他望著漫天落下的婚書碎片,萬念俱灰。

九王子冷眼旁觀,得意又戲謔地盯著他的臉,微掀薄唇。

“知道她為何盛裝打扮在這裏嗎?”

“因為她想委身於寡人,以此換你平安回大楚!”

“寡人不在乎你對她是否真心,寡人在乎的是賭局結果。”

“沈晏之,你輸了!”

“寡人不用毀了你,就能拿走你洋洋得意的東西。”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府的。

回去後,秦歸晚要燒掉他送的所有定情信物,不管他如何解釋都沒用。

沒提前說休屠王的事,是怕此事不成,只是空歡喜一場。

他不是要防備她。

還有,他從未想過放棄她。

他準備拿到可以離開東羌的聖旨後,再想辦法帶走她。

他這兩日在書房獨坐,就是在思索此事。

因為還沒想到完美的計謀,他不敢胡亂承諾,這才沒說。

他試著解釋清楚所有的誤會,可她只問他一句話:賭局到底是不是真的?

他啞口無言。

那些不是誤會,是他實實在在帶給她的傷害。

隔著火盆,她面容朦朧,聲音縹緲。

“沈晏之,是我愚昧,大婚之夜就應該明白,郎心如冰,妄圖鉆冰取火,只會徒勞無功。”

“成親後,你不斷欺騙利用我,直到我為你試藥差點喪命,才肯在流放期間施舍給我一些真情,專心待我。”

“可是,一旦回到都城,你又開始各種謀劃算計。”

“驚馬也好,試毒也好,你為了活下去而為之,我能理解;你為了回大楚放棄我,我不怪你;可你為何無故拿我的真心當賭註,只為炫耀?”

“在你心中,我對你的感情是你在東羌的戰利品嗎?”

“說白了,是因為你薄情寡義,自私涼薄,永遠只愛自己,只考慮自己。”

“你滿口謊言,欺騙成性,如今,你解釋的這些,又有幾句是實話?”

她燒完所有信物,白灰餘燼在空氣中飛揚,他覺得自己的魂魄也隨著那些信物一起灰飛煙滅了。

四年來,她是他的妻,也是支撐他在這裏活下去的光。

失去秦歸晚,他的餘生都會在無盡黑暗的沼澤和爛泥中慢慢腐爛。

他苦苦哀求,可她誓死不原諒。

斬斷這段痛苦的回憶,沈晏之環緊懷中人,凝視著她恬靜的睡顏,又覺得慶幸。

歷經種種,他的光還在。

因為擁得太緊,秦歸晚有些呼吸艱難,在夢裏不斷閃現被九王子掐住脖子的情景。

九王子諷刺完沈晏之,狠狠捏住了她的脖子。

“赫連其格,你以為沈晏之離開,你不用面對欺騙你的男人,日子就好過了?”

“做夢!”

“寡人要讓你今生都見不到最疼愛你的母親;讓你日日面對欺騙利用你的男人備受煎熬;讓你在異國他鄉孤立無援生不如死!”

“你為了這負心寡情的男人九死一生,落了一身舊疾,寡人倒要看看,你跟著他回沈家,最終落得什麽下場。”

“若你敢死了或者出逃,亦或者使手段當沈晏之外室,住在沈府外逍遙自在,寡人就立馬燒死你母親。”

“赫連其格,你最好想盡辦法在沈家活下去。”

“你母親能活多久,便看你能在沈家活多久。”

“等你被沈家折磨而死,寡人再送你母親下去陪你。”

“寡人要讓你和你母親的身家性命,全掛在這個曾辜負你的男人身上!看看他下次什麽時候再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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