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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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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巧合

沈晏之從郁秀院離開,徑直去了沈老祖母的靜澄院。

剛進院門,便有仆婦迎上來說,府醫剛走,老夫人已無大礙。

丫鬟正在熬藥,府醫說喝點藥靜心修養即可,為了不讓此事鬧大,老夫人並未驚動府裏小輩。

仆婦引著沈晏之往正屋去。

“老夫人,大公子來了。”

沈老祖母正靠著軟枕,面色蒼白地斜倚在床頭唉聲嘆氣, 榻前案桌上的兩盞燈火灰黃晦暗。

滿是褶皺的臉和渾濁的眼睛,在明黃燭光下透出詭異蕭索。

聽到匯報,渾濁雙眼頓時有了精神。

“珩兒,快進來。”

珩兒是沈晏之的乳名。

“祖母。”沈晏之進屋後,未等他行禮,沈老祖母便揮手讓丫鬟退下,示意讓沈晏之坐到榻邊。

“我一個不中用的老婆子,一時半會走不了,平白讓你們擔心了。”

她喘了幾息,問:“可把那混世魔王從屋頂弄下來了?”

沈晏之走上前,撩袍坐於榻邊圓凳上,雙手扶膝,脊背如松。

“孫兒已經把他弄下來送到叔父院裏了。顧世子身份特殊,孫兒不敢擅自做主,叔父是家主,只能將人交由他處理。”

“家主”兩字似鋼針紮沈老祖母的心上,刺的她太陽穴猛跳。

從前的沈晏之雖性子冷清,不喜熱鬧,但待人端雅有禮。

沈家人習慣了,倒也不覺得難相處。

自沈晏之回來後,雖對沈家人和被俘前並無差別,可他身上總有種濃郁的森寒之氣,讓人無端發怵。

她安慰自己,那是沈晏之在東羌被迫磨煉出來的。

可面對這樣的沈晏之,她會莫名感到不安。

例如此刻。

她悄悄覷了沈晏之一眼,發現對方神色如常,並不是故意強調什麽,這才暗舒一口氣。

猶豫片刻,顫聲問道:“說起家主之事,珩兒,這靖海侯爵位原本應該是你們大房的。”

“這事……你可怪祖母?”

沈家的靖海侯之位是世襲罔替,沈家祖父去世後,沈晏之父親作為嫡長子,順利承襲了爵位。

沈晏之理所當然是世子。

沈晏之被俘後,消息傳回京都,沈晏之生母當即大病一場去了,一個月後,沈晏之父親撐不住打擊,也病逝了。

沈晏之唯一的胞弟為父親守靈的時候吹了寒風,一直高燒不止。

病好後,成了癡兒,心智如幾歲孩童。

大房只剩下兩個妾室生的女兒。

按規矩,靖海侯去世,沈晏之被俘,爵位應由沈晏之胞弟繼承。

沈老祖母不願一個癡兒當沈家家主,哭著求皇帝把爵位給二房。

皇帝被哭到不耐煩,看在沈家世代忠心的份上,應了此事。

如今,沈晏之叔父是靖海侯,他的嫡長子是世子。

沈晏之回來後,除了一個沈家大公子的名頭,什麽都沒了。

沈晏之微微搖頭,“祖母,孫兒怎麽會怪您。”

“那個時候,必須有人撐起沈家,您把爵位給叔父是對的。”

“孫兒能活著回來已經知足,從沒怪過任何人。”

沈老祖母聞言,拉著他的手開始放聲大哭。

“我的好孫兒,我就知道,你是咱們沈家最明事理的……”

“可惜你命太苦,當初落到了東羌人手裏……”

她哭的涕淚交垂,沈晏之起身上前,用手輕撫她的後背,低聲安慰。

“祖母,您現在的身子不易動氣。”

明明是溫熱的手掌,觸到沈老祖母後背的一瞬,她無故脊背生寒,生生止住了眼淚。

意識到自己過於緊張,她緩了緩情緒,又抽噎了一會,詢問起秦歸晚的情況。

沈晏之說關到了小佛堂。

沈老祖母一時間如鯁在喉,堵的一口氣在心口提不上來。

因沈晏之被東羌所俘,她對東羌人恨之入骨。

秦歸晚既是東羌人,又挾恩來大楚占了一個正妻的名頭,逼得賀家想盡辦法,也只能讓賀妙心當平妻。

兩樣加一起,讓她恨毒了秦歸晚。

只是這段時間忙著置辦沈晏之和賀妙心的大婚,加上要顧忌沈家名聲,一直沒找到下手機會。

剛才出事的時候,她就盤算好了,借機用家法處置秦歸晚,不死也讓她掉層皮。

沒想到,沈晏之先出手了。

“她和顧世子這樣拉拉扯扯,如此有傷風化,只把她關到小佛堂,未免太輕饒她了。”

沈晏之的嘴角倏然繃緊。

“祖母,孫兒剛和妙心成親,不想這個時候出亂子。”

“且孫兒從東羌回來到現在,尚未恢覆官位,行事須一再謹慎,不能讓人抓到把柄。”

沈老祖母見沈晏之提起秦歸晚就寒了臉,話裏話外沒有任何袒護她的意思,心裏頓時熨帖不少,催促沈晏之快回去陪賀妙心。

早點誕下子嗣,為沈家開枝散葉才是正道。

沈晏之並沒聽勸,“祖母,您受驚昏厥,這才剛醒,孫兒怎可如此離開。”

“孫兒在這裏陪著您,待到伺候您喝了藥,再回去也不遲。”

這番話有理有據,沈老祖母一時無法反駁。

只能任由沈晏之在這裏待著。

沈晏之有一搭沒一搭地和沈老祖母聊起沈家這幾年發生的事。

說了一會,仆婦端著藥碗進來了,沈晏之親自伺候沈老祖母喝了藥。

剛喝完,有奴仆來報:靖海侯回來後,見顧濯纓臉上被打的青紫一片,正在迷醉大睡,問清楚情況後,確認顧濯纓只受了皮外傷,並無大礙,便安排人把顧濯纓送回府了。

還說顧濯纓酒後失格,鬧出點笑話,不是什麽大事。

說到底,都是沈晏之院中的奴仆無能,讓外人闖了進去。

他已經安排管家明日就把這些奴仆都換了,並且叮囑府裏奴仆,誰也不準把此事外傳。

沈晏之驀然沈默下來,低垂著眼睛,看不清臉,只周身氤氳著低沈的情緒。

沈老祖母輕撫太陽穴,頭疼欲裂。

靖海侯明顯是怕得罪長公主,不準備為沈晏之討說法,準備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屋裏安靜到詭譎。

沈晏之陡然輕笑:“叔父說的對,是孫兒院裏的奴仆無用,讓顧世子闖了進去。”

這聲輕笑,如一只巨手,攥的沈老祖母心口發緊。

她知道沈晏之不滿靖海侯的處理辦法,卻不打算為此多說,只是繼續揣著明白裝糊塗。

“珩兒,明日你自己挑選一些合適的奴仆換上,以後守好院子。那顧世子和長公主都是刁蠻難纏之主,你莫要和他們一般見識。”

言罷,連道困倦。

沈晏之不再多語,叮囑幾句便回去了。

行至半路,頓足回首,瞇眼望向沈老祖母的院子方向,薄唇緊抿,十指緊握,目光逐漸陰戾。

大房全部出事,為了沈家,只能讓二房繼承爵位。

世上怎會有如此巧合事。

沈老祖母一直偏心二房,對大房之事當真從未懷疑過?

還是,她也是推波助瀾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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