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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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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生

就在全場皆為這個眼生的傀儡師拔得頭籌而歡呼,紛紛交頭接耳猜測他的身份來歷時,阿漓猛地認出那個獲勝者的傀儡就是司徒井藏在地下洞中,能自己說話行動的那個女傀儡。雖然她在臉上塗抹了油彩,衣物發飾也變了,但那雙變不了的碧色瞳孔,仍是讓阿漓一眼就認了出來。

還不等阿漓想明白那個女傀儡怎麽會出現在此時,一直目不轉睛留意高臺動靜的崔紹突然轉身,牽起阿漓擠出人群,徑直往賽場外頭走去。

阿漓不明所以,“崔紹?”

崔紹沒有應聲,但步伐卻加快了,最後幾乎是拉著阿漓跑出比賽的洞口的。

“崔……”阿漓的話還未出口,就被崔紹猛地抱住按在地上,雙耳被他的手緊緊捂住。

來不及反應的阿漓,只覺得身下的大地突然都劇烈地震顫起來,仿佛在那一瞬發生了山崩地裂。

等震感逐漸平息,崔紹才慢慢將阿漓扶了起來,關切地問道:“你沒事吧?”

阿漓茫然地望向身後,呆呆地看著塵土飛揚中已坍塌成一片廢墟的洞穴,還在不斷往崖下落著山石。她不敢相信地轉眼看向崔紹,“這、這是,你幹的?”

崔紹沒有回答。

“阿漓姐!”一個少年亟亟地奔過來,指著幾乎已成平地的廢墟,臉上是掩不住的興奮,“這、這是你們做的嗎?那些傀儡師都死了,是不是?”

“放開我。”阿漓冷冷地推開崔紹,腳步有些踉蹌地走向司徒井,看著他滿臉的青紫,“你……你被打了?”

司徒井擦了擦已幹的鼻血,“小傷而已,那幾個老賊想跟當年對付娘親一樣,用火燒死我,哼,真是報應!到底也算是為娘親報了仇,阿漓姐,真是多謝你了!”

阿漓看著狂喜的少年,只覺得心裏一陣發冷,“這裏頭可是幾百條人命啊,小井你……”

“他們早就沒有了為人的資格,不過是殺人嗜血的工具而已,更何況現在的他們還是一介妖物手裏的刀,死有餘辜。”一個男聲打斷了阿漓的話,清寒中帶著淡淡的笑意,“阿漓,多年未見了,你還是沒長大。”

“叔父!”阿漓沒想到竟還能再見到季瀛,看著他帶著身後的十數個鮫人從懸空的山崖下一躍而上,手上還提著些傀儡的殘肢,心裏越發惶然。

這些鮫人,竟也參與其中了?!

“王上,沒有找到。”

“王上,裏外都找遍了,沒有。”

季瀛聽著屬下的匯報,好看的眉峰不禁緊蹙起來,眼神覆雜地看向阿漓身邊的司徒井。

“晚輩崔紹,有禮了。”崔紹上前向季瀛行禮,不動聲色地將阿漓和司徒井與季瀛的那群鮫人隔開。

季瀛將目光移向崔紹,微微頷首,“你就是白姬留在凡世的兒子?你和你母親長得很像,她最近可還好?”

崔紹笑了笑,“承蒙過問,家母很好。”

季瀛又看了看崔紹身後的阿漓,俊美無儔的臉上浮現出幾分莫測的笑意。

“王上!”離季瀛最近的一個鮫人突然大叫一聲,飛身擋開不知從何處射來的流矢,季瀛急退兩步,警惕地看著四周。

“鮫人無信,果然不假!”一聲巨喝從廢墟裏傳來,隨著又是陣地動山搖的震顫,一個龐大的影子從碎石堆裏直立起來,是個如小山般的傀儡。被這個傀儡護在身下的,不僅有它的主人楊宿,還有靠著自己的傀儡勉強站著的唐峴和渾身是血不知死活的孫葳。

“那幾個老賊還活著?我……”司徒井咬著牙挽著袖子就要沖上去,被身後的阿漓一個手刀就擊暈倒地。

季瀛拔劍指著楊宿,冷然道:“爾等強占我族鮫珠,殺我族人,必誅而後快!”

當季瀛領著身後的鮫人殺上去時,崔紹搶在阿漓前頭將司徒井抱起,“快跑!”

阿漓跟在崔紹身後朝山下跑,氣喘籲籲之際還不忘問崔紹,“你、你不參與?”

“我只是個郎中,與偃師門無仇無怨,為何要參與。”崔紹轉頭看向阿漓,明知故問道:“倒是傀儡師幫著你父親……咳,傀儡師殺了不少鮫人,你就不想幫你叔父?”

“他們自己作孽,與我何幹。”阿漓哼了幾聲,又忽然反應過來,“這麽說,那洞裏的爆炸不是你……”

她的話還沒說完,臉色突然一變,從袖子裏掏出一支白花簪,原本開放著的花瓣,此時卻是緊緊合攏的,“明徵!是明徵!明徵就在附近!”

阿漓的左側是斷崖,右側是山壁,她毫不猶疑地撲向離自己最近的山體,徒手扒著土,聲音因喜極而顫抖不已:“明徵就在這裏,就在這……”

崔紹默默放下抱著的司徒井,打量著面前幾丈高的山壁,慢慢地目光凝聚在一處。

“阿漓,”崔紹走到阿漓身側,輕輕握住她已被碎石劃破滿是血痕的手指,“你先歇著,我來吧。”

阿漓只覺得渾身的力氣都在瞬間被抽走,腿腳一軟便倒在了崔紹的懷裏。她竭力睜著眼看向近在咫尺的崔紹,越來越模糊黯淡的視線裏,崔紹的面容竟漸漸和自己腦中的那張人臉重合。

她張了張嘴,但在喚出那個名字前閉上了眼。

“明徵。”

創立偃師門的那位仙人羽化後,他的弟子將仙人制作的傀儡和遺物一同葬入衣冠冢中,據說只要這個衣冠冢在,便能保偃師門基業萬載不毀。但即便是偃師門內的傀儡師也甚少有人知道,這個衣冠冢究竟所在何處。只有每一任的天字堂的長老在繼任時才會從上一任的口中得知,這個神秘的衣冠冢其實就在舉行天字堂選拔考核的山崖下,且只能通過一條狹窄的密道進出。

渾身塵土的若水無力地癱坐在地上,想想方才自己在通道中被周昌之使喚地跟狗一樣,如今又身處這樣一個陰森腐臭的墓穴裏,越想越氣越想越窩囊,不由得朝跪拜在一口棺材前,嘴裏念念有詞的周昌之啐了一口:“周老兒,你若是敢有半句耍我,我現在就當著你祖師爺的面咬斷你的脖子!你可給我弄清楚了,我肯幫你,只是為了替國師找到那顆鮫珠。而且是你執意要炸死那些傀儡師的,可跟我沒有絲毫的關系。我最多在你把這臟水潑到那些鮫人身上時不說話,可你若是最後還得不到鮫珠,莫說國師輕饒不得,我頭一個就要殺了你!”

周昌之仿佛根本不在意若水的惡語,等結束了冗長繁瑣的祝禱,他才不急不緩地站了起來,“拿過來。”

一直站在他身後的兩個傀儡應聲走上前,將手裏捆著的女傀儡重重地仍在地上。若水覷了覷周昌之,見這老頭依然是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只能氣哼哼地解開了女傀儡的縛身術。

女傀儡立即怒聲罵道:“老賊,你這般草菅人命,拜神拜鬼都無用,必遭天譴之!”

周昌之仰著下巴,居高臨下地俯視著躺在地上的女傀儡,眼神中帶著不屑和嘲諷:“你終究只是個傀儡,太蠢了。當年司徒雲費盡心機地把你藏了起來,老夫苦尋了十年不得,可如今你卻是自己送上門來,真是蠢啊!”

說著,周昌之看了看角落裏,那個有著司徒庭模樣,卻已成為一堆廢銅爛鐵的傀儡,波瀾不驚的臉上露出陰測測的笑容,“你以為你用一個司徒庭模樣的傀儡來擾亂視線,老夫就會認不出你?不過鮫珠果真神奇,不僅讓你能說能動,還使你能操縱傀儡。說,那個傀儡是誰幫你做的,是楊宿?唐峴?還是孫葳?”

女傀儡放聲大笑,“原來你也知道自己失人心日久,不過想置你於死地的,可遠不止他們三人。但我的幫手,你永遠也猜不到!”

“無妨,反正他們都已成了土下亡魂,最多再成為我的傀儡原料而已。”周昌之指著站在身側的兩個傀儡,“都說你們司徒家的人,是天生的傀儡師,呵呵,其實是天生的傀儡才對。這兩個傀儡都是你們司徒家的,一個是司徒雲的父親,一個是司徒雲的母親,老夫這些年用得很是順手。過幾日子再添上兩個,正好讓你們司徒一家都團圓。”

女傀儡自然知道他指的是司徒庭和司徒井父子,碧色的瞳孔裏怒火萬丈,卻有礙於捆住手腳的繩索,只能繼續斥罵道:“老賊!你就是個屠夫,劊子手!你不死,天理難容!”

周昌之畢竟上了年紀,忙活了半日已經感覺到十分疲累,半闔著眼啞聲問道:“幹脆些,說吧,鮫珠在哪?”

女傀儡碧色的瞳孔中閃過一絲狡黠,“有本事你像對付姐姐那樣,把我燒成灰燼,看看鮫珠是隨我一道化灰,還是完好無損。”

周昌之怒視她,“你!”

“與她廢話什麽,碾碎了就是!”若水顯然沒有周昌之那麽多耐心,揮手一砸便將女傀儡的半邊身子壓扁。

“叮鈴”一聲,一顆碧色的珠子從女傀儡被壓碎的胸膛處滾落,若水大喜,“是鮫珠!”

但他正準備俯身拾起,周昌之的兩個傀儡卻猛地將他擋開。百歲高齡的周昌之依舊身手矯捷,動作快得像陣風似的就撿起那顆珠子,想也不想地就張嘴咽了下去。

若水大怒,“周昌之你敢私吞鮫珠!”

周昌之的傀儡自然撲上去阻攔,但那兩個銅鐵鑄就的傀儡在若水手中,跟紙糊的一般,瞬間就被撕碎。

周昌之見狀也不急,慢慢退至棺材後,閉著眼似乎正在努力消化著剛剛吞咽下去的鮫珠。

怒極的若水化出妖身原形,是只體型巨大的吊睛白虎,張著血盆大口,嘶吼著就朝周昌之撲來,卻像撞到了面無形的墻一般,猛地就被彈了回去。

“師祖所設的仙障,豈是你個妖物所能破的?”周昌之睜開眼,看著撞得滿頭鮮血卻依然沖不進的白虎,長笑一聲:“飲鮫人血百病不侵,食鮫人珠壽與天齊。以後的千年萬載裏,會傀儡術的僅老夫一人足矣。”

隨著他的話音緩緩落下,原本平整光潔的洞壁開始剝落,六七個形態各異的傀儡打破洞壁,從壁內走了出來,齊齊撲向若水化身的白虎。

周昌之雙目圓睜,裏頭翻湧著俾睨天下的野心,“師祖在當年也不過只能操控一個傀儡而已,老夫卻能同時操縱九個!莫說你的主子夏侯豫,就算是天兵天將來了,又能耐我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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