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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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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楔子】

潮闊連天的汀江水將沙岸漫起,明黃的夕陽浮在江水的盡頭,水上的雲映著落日火燒般燃了起來,將江水照得火紅。

遠處駛來了一列商船,一排排白帆被鍍上了太陽最後的餘光,風急火燎般駛向岸邊來。

不一刻鐘,幾十帆船紛紛靠岸,搬貨的壯漢一個個上船,將貨品一箱箱一袋袋運下來,隨之,還跳下來一個笑得明媚的少年郎,那少年郎不過十一二歲,他的眼眸很亮,看任何一處都充滿光彩。

他將被霞光籠罩的江岸掃了一圈,正納悶接貨的鰲頭怎還不出現,便見著江岸野市巷口匆匆走來許多六扇門的捕快,最前頭正是和劉家勢不兩立的戶部尚書唐湯。

少年一楞,明媚的面色當即下去了,滿面警惕,船上並沒有什麽走私的貨物,他在這來的十幾天也檢查過數次,毫無不妥。

但顯然唐湯是有備而來。

少年頗為沈著,冷靜地看了眼他們,只後退了兩步。

很快,兩個身手不凡的捕快不由分說上前反扣了少年的手腕,將人重重壓了下去。

覬覦劉家的人在江淮本地數不勝數,京城富豪貴紳亦是如此。

劉家祖上曾做過皇商,現如今家業富可敵國,惹得皇帝心底不悅,戶部尚書為了使天子開顏,便想著如何整垮劉家充盈國庫。

幾個捕快手腳利落地將搬下來的貨物全部拆開,不消多久,便從米糧中尋到了一袋私鹽,將之挑到了少年和戶部尚書的面前。

少年本想清者自清,隨他們去了,這一下見到私鹽,面色頓時煞白,隨之就被左右兩個捕快往下重重一壓,踢中膝彎,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他的腦袋也被重重按下磕頭,少年知是被算計,滿是倔強,努力擡起按著的頭,旋即,一雙黑色官靴停在少年面前。

那年輕戶部尚書蹲了下來,捏起他的下頜,嘴角勾起一抹笑,旋即附耳過去,用只他能聽到的聲音說道:“小小年紀還敢代替你父親跟我鬥?”

販賣私鹽一事重大,再加上天子有意打壓,劉家主劉顏被問斬,餘下家中上百口人皆發配邊疆,家財盡充國庫,江淮富商劉氏就此沒落。

戶部尚書唐湯除了江淮劉家,使新皇龍顏大悅,遷升右丞。

而關押的那位少年受宮刑入宮為監,但隨即輾轉不知去處。

【正文】

此事一晃過去了八年,介時雲國四海平生,國泰民安,當年的戶部尚書唐湯也已升至左相。

京城長安街熱鬧非凡,各處來的小商販大商販雲集於街道兩旁擺了攤子做買賣,行人也來往,熙熙攘攘。

長安街道上有一個三層高的酒樓,名為“金玉”,是京城裏頭最大最豪華的酒樓。

實則,在之前酒樓本也不叫這個名,只因有一次皇帝微服曾來過用膳,對酒樓一道“金玉滿堂”的菜十分滿意,便親自為酒樓題了“金玉”二字。

此時,冬日的暖陽才上三竿,二樓靠窗而坐的一位狐裘錦衣的少年已和一位捕快裝扮的少年喝起酒來。

那位穿狐裘錦衣的少年是戶部尚書的嫡子賀蘭循,他面目好看的似一幅畫,卻端的是一股子風流之韻,正架著腿斜靠在美人榻上,手裏撚著一個酒盅。

他挑眉看向對面磕著瓜子大口飲酒的捕快少年,說了一件趣聞。

他道:“新任職的劉太傅,聽聞是個斷袖。”

那捕快少年實則是大將軍府的庶女,自小女扮男裝,名為魏楚。

魏楚半似認真地瞟了他一眼,一抹嘴角酒漬,擡起那爽朗的眉眼,哈哈打趣道:“斷袖?你有福了?”

“去,”賀蘭循朝她白了一眼,酒盅碰唇品了一口,“我又不是斷袖,就是好奇而已,想著不如你去勾引勾引他,驗一驗這流言是真是假?”

魏楚夾了一大筷子酒菜往嘴裏塞,還順便回了他一個白眼,畢竟太傅哪能是他能惹的人,而且:“他是斷袖,我又不是男人,我驗個什麽?”

賀蘭循“嘖”了一聲,把架著的腿拿了下來,笑諷她:“也是,你男人不像女人不像,哪能勾引得到。”

魏楚極其不悅看向他,見他一臉不懷好意地勾起嘴角:“不如,讓漪漪去?”

他口中的漪漪全名唐漪,當今左相大人的獨女,生得十分好,玲瓏清透,才藝雙絕,是京城公認的第一美人。

“啊?”魏楚有些吃驚,“你不是喜歡漪漪麽?萬一成功了,那你可就沒法抱美人歸了。”

賀蘭循挑眉,起身打開折扇要走,笑得十分張揚:“你墊著錢,我這就去籌謀籌謀,為了好奇心我願意失去美人。”

身無分文的魏楚聽到墊錢立即撲了上去,一把勾住賀蘭循的脖子,咬牙切齒地低吼著:“我沒錢,你不是不知道!”

賀蘭循被她勒得有些窒息,全然沒了張揚的樣子,像個服軟的小貓咪,喘著氣道:“行行行,我付,我付就我付嘛。”

這所有的事,便是起於這一場惡作劇。

………

昨夜下了一場大雪,京城被大雪所掩埋,到處都是白皚皚的一片,甚幸街道一大早就被人清掃好了,不至於難以行走。

唐漪有早起的好習慣,不等丫鬟留歡來叫她,她便起了床。

留歡拿了她要穿的薊粉衣裳給她。

唐漪穿了衣,梳好妝,又披了雪白的狐裘披風才出了暖和的閨房。

這個時辰左相還沒下朝,外頭草木上皆白皚皚一片。

唐漪看著站在屋檐下正開始消融的雪,呼吸的暖氣化作白霧消散在空中。

屋檐滴滴答答落下融化的雪水。

她淡淡問了留歡一句:“阿楚是在府外候著麽?”

留歡不過十二三歲的小丫鬟,她的臉被凍得紅撲撲的,模樣十分可人,她呵著白汽甜甜笑著看著唐漪,聲音也糯糯的:“回姑娘,魏姑娘正在府外等著。”

唐漪眼神柔和了些許,她點了點頭,旋即朝府外而去,留歡立即幫忙打傘,擋下屋檐滴落的水和陽光。

二人拐了幾拐,過了幾道半月門,便到了相府大門。

看門的小廝立即打開門。

她面色冷淡地側目看了眼跟著的留歡,停下步伐從袖中拿了面紗戴上,因著留歡撐傘不便,也順手幫她戴上面紗。

府外的雪剛被清理幹凈,路上幹凈也沒什麽行人,大丫鬟留春正在不遠處拄著掃帚擦汗,大門口的臺階上坐著一個穿捕快衣服的少年,那少年聽到門開了,欣喜地轉過頭,站起身。

“漪漪!”

唐漪含著幾分笑意,雖未笑,卻給人十分溫和親近的感覺。

她剛跨出門檻,就被魏楚撲了個滿懷。

唐漪伸手接住她,魏楚楚楚可憐地看著她:“漪漪,我昨天看到一支步搖特別好看,很適合你,可惜我沒錢幫你買下來,咱們快去吧,要不然就被別人買走了。”

唐漪歪頭一想,魏楚從來不去首飾店,更不可能看中什麽步搖,這一聽就知道是鬼精靈賀蘭循教她誆人的話,也不知這二人對她打什麽鬼主意。

唐漪眉眼柔和看她,道:“好。”

魏楚嘿嘿一笑,當即拉著唐漪往長平街而去。

長平街是皇宮去太傅府的必經之路,整條街十分繁華,又因此時是年關,行人更是擦肩接踵。

唐漪出門必帶上面紗,相當於換上另一個身份,而這個身份,便是知聞院的東主。

知聞院是個茶館,京城內文人騷客最喜的清凈之一,而實則,知聞院還是一個懲奸除惡的秘密組織基地,名為“暗流”。

唐漪不疾不徐地走在長平街上,身旁留歡幫忙撐著傘,而魏楚卻走得飛快,壓根是有意甩開她們,幾下便沒了影兒。

唐漪早有意料。

忽然之間,人群中就沖出來幾個紈絝子弟攔路,其中一個不由分說一揮手,跟著的十幾個奴仆立即上前將唐漪和留歡圍住。

縱然唐漪不怎麽出門,但賀蘭循的幾個跟班還是認識的,她一眼就看出那幾個紈絝是賀蘭循的幾個跟班,心下覺得好笑,給了面子停下步伐。

見到有危險,留歡立即張開手擋在唐漪的面前,惡狠狠瞪著他們,問道:“你們想幹什麽?”

留歡聲音依舊糯糯的跟糍粑一樣,並沒有什麽殺傷力,唐漪冷漠地站著,隨即,淡淡瞟了一眼不遠的巷子裏探出的半個腦袋。

魏楚嚇得把腦袋一縮,看向身旁靠著墻站的賀蘭循,賀蘭循笑得沒心沒肺。

魏楚拍拍胸脯,心有餘悸道:“嚇死我了,差點就被看到了。你說你這法子行不行,萬一他們打不過漪漪咋辦?”

唐漪是會武功的,跟著魏楚學的,而魏楚是將門之女,雖是女子,但因為天賦異稟,在平輩中武功頂好,因此唐漪的武功並不低,對付這麽幾個還是綽綽有餘的。

賀蘭循卻是自信滿滿,胸有成竹:“放心吧,肯定能堅持到劉太傅來。”

魏楚沒好氣地一拍他胸脯,提醒道:“萬一太傅沒走這條街怎麽辦?”

賀蘭循瞪她一眼:“不可能!就你話多是吧?”

魏楚投降:“好好好,我閉嘴,我看戲。”

街道上的人熙熙攘攘,見著有人要幹架,立馬圍了起來看戲吃瓜,有幾個人還認出唐漪留歡是知聞院的人,立馬一傳十十傳百,雙方還沒打起來吃瓜群眾就討論得滿頭熱汗。

還沒人敢明目張膽惹心狠手辣的知聞院東主,然這幾個京城富家無賴卻送上門,這一大早可別提多刺激了。

事情也隨即發展到高潮,十幾個人一起上,留歡那三腳貓功夫壓根護不了唐漪,反倒是自身難保,手上的傘也給唐漪自個兒撐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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