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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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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夜色蒼茫,小司命心裏陌生的感覺愈發的明顯,像是被吹的鼓脹即將爆破的水牛皮,正在一點點蓄積著,被這陌生的感覺越吹越大。

小司命覺得她此時應該做點什麽,回不周山,就把這姑娘放在這?這個念頭直接就被否定了。

帶著姑娘離開這裏,找能救她,又能躲避,也能讓她有機會找不周山求助的地方,這個想法可行。小司命站起來的時候,渾身洩露的邪氣從足下蔓延,被她扶著姑娘一步一步踩在腳下。

走了大概挺長的路,肩上拖著一個人,身上的汗幹了又濕,濕了又幹,夜風一過,吹的姑娘的氣息更加的微弱。

路過一處衙門角,小司命瞇起眼覺得這衙門的門臉看起來極其的熟悉,恍然間在這緊要關頭忽然想起來好像是在哪一場夢裏做過,還夢見一個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人穿著一身人間知府的官服,正沖著她笑。

好像是人一旦陷入麻木的時候就會開始走神,直到一聲清冽的呼喊聲將她的神志拉回來,是一個七八歲雙髻小童正貓腰藏在陰暗裏沖她們招手,“快來!我家醫館可以救她。”

小司命聽見醫館的時候,心中那股鼓脹快到臨界點的氣息稍微收了些,與此同時她也吐了口輕氣,低聲對垂在她肩膀上的姑娘說,堅持一下你有救了。

小童動作靈敏極了,像只貓兒似得避開了主路,帶著他們彎彎繞繞穿了幾條巷子,終於在盡頭的時候看見了一家醫館。

小童看著他們,好像也是松了口氣,“喏,快進來吧,我爹等著了。”

小司命說了聲謝謝,便跟著小童的後腳進了屋子。

屋子裏很安靜,濃郁的藥草味,還有熱水被煮鍋煮的沸騰的聲音,有一張床上還躺著一個病人。

藥草鍋子旁邊站著個中年男人,看著很敦厚,小童則是雀躍的跑到他身邊,“爹,我把他們帶來了,你快救她吧。”

小司命沖那男子點點頭,便將軟在自己身上的姑娘交到了大夫的手上,小童也很是善解人意,拿了張小椅過來,“坐著吧,你好像很累,你放心吧,她會沒事兒的。”邊說著給小司命遞了杯熱茶,順便將敞開透著寒風的門窗拉上,好讓少女能暖和一些。

“為什麽...”正想問著,那大夫把姑娘放在了病床上,便擡起頭沖小司命笑笑,“我們也聽說了,你們沒找到醫館,畢竟是一條命,也不敢明目張膽的納你們進來,所以入了夜,才讓小兒去尋你們。”

小司命喝了口熱茶,又道了一聲謝意。“孩子你是如何繞開總教頭帶人闖進城裏來的?”大夫配著草藥,有些驚訝的問著她。

“家裏的師父交了一些防身的術法罷了。”

“那為何方才那麽緊急又不用術法脫身?”

小司命則是搖搖頭,不予回答。見她這樣大夫也不在多問,只是把小童叫到他身邊去打下手。

房間裏漸漸暖和起來,熱茶下肚過度的奔波讓小司命有些昏昏欲睡,只是眼皮合攏前忽而瞄到有一瞬大夫正在盯著她瞧,小童也是。那眼神讓她的直覺極度反應起警惕,但偏偏越是掙紮,越是困倦。

糟了,是陷阱,茶水裏有東西。

強勁的藥效讓這具肉身徹底昏迷過去,癱倒在桌上,但小司命的神識卻從身體中飄了出來,目睹著屋內正發生的一切。

大夫和那小童看她昏倒了,試探性的戳了戳她的肉身,見真沒反應,立刻吹了聲口哨,緊接著金陵城的護城軍魚貫而入,首當其沖的便是那總教頭,而在那總教頭的身邊正是站著姑娘的爹,他正一臉點頭哈腰邀功似的對總教頭說著。

“大人您看,我這番為了金陵城的安危大義滅親,將她倆都捉住了,是不是可以為我的小兒子也可入金陵城的戶籍?”

“嗯!自然是可,老頭兒你是個識趣的。”總教頭很欣喜,多抓人每個月可論功行賞,人頭數量越多者,更能有機會見到皇帝得到封賞。

“那大人您看,我這醫館...”那大夫也是一臉含蓄笑著看著總教頭,“從此之後,你的醫館便是金陵城最好的醫館,你便是第一聖手!廢話少說,快講她肚子裏的妖魔種給刨出來,我要帶走!”

不耐煩地催促,大馬金刀的順手將小司命昏厥的肉身提起來,仔細端詳了一會兒,便是幾個響亮的大耳光抽在她臉上,直到嘴角都裂開,臉都被抽的綻開皮肉,恨不得將她抽到死,邊打邊叫罵著,“狗女良養的玩兒意,不知道哪家雜種養出來的東西,還敢對我施妖術,當著面兒出醜,去死吧你!”

眾人見總教頭出完了氣兒,將手裏可能已經斷氣的半大小孩兒跟垃圾甩開,大夫則問了句,要開始嗎。

反倒是那老翁迫不及待的說,開始吧開始,而總教頭看了老頭一眼,沖大夫點頭。

大夫和小童配合的很好,只見小童熟練地從包裹裏選了一柄醫術專用的小刀遞給大夫,大夫手起刀落便劃開了姑娘的肚子,羊水早就破了,裏面是個不成型的死嬰,切開臍帶,就把一團血肉扔給總教頭。

“這便是妖魔種了,總教頭自行使用吧。另外這姑娘?”

總教頭掃了一眼,“這倆人都吊在城樓上,以示眾人。”

小司命看著,當那柄刀紮進那姑娘的肚子時,老翁帶著雀躍的神色,這抹神色像是引的神識某處有東西炸開,臨界點崩壞,綠蛙鼓脹的兩腮齊齊爆裂開來。

不周山少司命臥房裏躺在床上的人瞬間消失只留了一團黑霧,太一眼底閃過一絲驚異,像是預料到什麽,臉色陰沈的可怕。東皇則是暗罵一聲糟糕,便蠻力的撕開境界之門,直奔金陵而去。

“湘夫人,將你的血塗在千世鏡上,動作快!”一聲暴呵,魚腸劃破動脈的手不禁顫抖,大量的血液被吸入太一掌中的一方鏡中。

轉瞬即逝間,太一已經臨至人界,所到之處,屍橫遍野,邪神之力崩潰,聚集著滅世的怨氣,將人界...

屠戮的...一幹二凈...

湘夫人怔然的看著滿目的血肉,她知道,無名醒了,她的怨氣,小司命體內的邪神之力,在人界被一同催發,五識具開,常人所無法承受的八苦被無量倍的反彈回少司命身上,淬煉後的木樨珠脫離了天道,意味著無量八苦成為抵抗天道最大的戾氣,一旦爆發,毀天滅世。

太一攥緊了手中的鏡子,唇緊抿成一條線,他大意了。

小司命只覺得靈識從未有過的清晰,她好恨,還來不及分辨的巨大的恨意幾乎吞沒了她,腦子裏閃現過一幕幕昔日裏的場景,她背著糕點登上天梯,自始至終只是為了對抗天道而被太一無情的煉化心臟,東皇的欺騙,湘夫人的隱而不發。

無名...無名...阿白...想到這裏少司命心臟猛地揪起來,戾氣暴漲,無名的存在就是為了讓太一脫離天道的桎梏,就是為了現在的阿白養著木樨珠,就是為了將她徹底困死在不周山,到死都不給她一個姓名,徹底斷絕她的言靈之力,好讓無名永遠喪失記憶,淪為太一孵化木樨珠的溫床。

太惡心了...這少司命也是她,可又不是她,她的體內流淌著脫離天道的邪神之血,待到時日,太一便又會將她的血液連同木樨珠悉數換到他的體內,從而真正的助他與天道抗衡。從來不開蒙她的靈識,自然也就無法感知八苦愛恨,甚至做為少司命也無法離開不周山半步。

八苦邪神之力將靈殼沖破,如同汪洋般迅猛的又清晰的感知遍布全身。

她恨天道為何要將東皇太一孕育而出,她恨為何他們二人要將神格施與無名,又為何親眼目睹卻又無動於衷的看著她去死,她恨為何又要用無名的軀體孕育出該死的少司命,這個徹底脫離天道的怪物,一個太一淬煉的容器,被眾人欺騙的傻子。

她恨湘夫人,更恨那個早死甚至還為他難過到斷掉最後一絲心脈的湘君,他們都知道太一的計劃,但就是看她八苦靈根未開,都拿她當傻子哄著玩兒,做出一副關懷備至惡心的嘴臉,將她禁錮在不周山,生怕作為太一容器的她出現任何問題。

醫館內護城軍已經將斷氣的二人脖子上套了粗糲的麻繩,像拖即將宰殺的牲口似的正欲往外面拽,忽然間急勁兒的邪風呼嘯而至,將醫館的門臉劈開。

水泥地竟然一寸寸變成了沼澤,在這之上開出了無數的暗黑九瓣蓮,幽幽的冒著黑氣之氣。

屋裏的眾人猛地陷入到沼澤之中響起劇烈撕心裂肺的嚎叫,沼澤有著熔爐般的高溫,慢慢的吞噬著,但屋內還剩幾個人好好地站著,滿眼驚懼的看著已經落入沼澤中的人。

有些護城軍已經火火的被融化在沼澤裏,在他的屍骨之上,一朵又一朵接連綻放的黑蓮搖曳著幽暗的光澤,極其的誘人,帶著死亡的氣息。

一朵菡萏著幽夜的花枝彎曲蔓延開來,將早已死去的姑娘和嬰孩卷起來放在花蕊裏,又輕輕地合攏。

屋裏還剩四個人站在僅能放下一腳的水泥地上動也不敢動,這時門外響起了一陣輕快動人的笑聲,只見一個幼小的少女穿著海棠色的小袖短襦,玉雪可愛,眉間火精一點,赤足帶鈴,眼底泛著笑意,在這之下更是不斷溢出的戾氣與死亡,背後背著一把比她高出太多的大刀,閃爍著催命的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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