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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疾步奔走在回京的路上。即使是官道也不太平坦。只是這一趟在鄉裏呆了有半個月了。回京路上的時間自然要能少則少。

在那日方敬廉來訪的第二天,方孝義就直接握了縣令羽,罷了他的官。周知府一家當然不敢有二話,這件事也就到此徹底結束。

後來方孝義才從花惠惠那了解到,方敬廉和周氏這麽多年竟膝下無子。周家早就因此對他諸多不滿。前幾年方敬廉又動了納妾的心思,要不是周氏還護著些,早就棄了。這幾年也暗中來找過花惠惠母女不少次,當時怕他處處為難,又怕他知道了他們的小動作,到時候計劃付之東流。便只好周全了。現在才算是能擺明態度。

臨走時方孝義出去路上必要的盤纏,將剩下的錢都給了劉大娘。止霞縣令也為劉大娘在縣城裏面的兩個兒子置辦了房產。這件事是周縣令自己拿的主意,方孝義既沒表示,也沒有拒絕。送了也白送,拿了也算白拿。

馬車上,方孝義和花惠惠的的氣氛卻僵住了。

雖說已經在一起住了半月有餘,但這半個月忙的是團團轉,今日這家來拜訪明日那家來拜訪的,經常到了晚上就累的什麽都不願意想,只想好好安眠一夜。如此的日子過著半個月,兩人既沒感受到夫妻團圓的氣氛,也沒有來得及品味再次共枕的尷尬。順理成章的就配合在一起了。

現下是無人了,只有他們一家子在馬車裏。安福又不太熟悉方孝義,在花惠惠懷裏呆著。她自小就怕人,除了花惠惠和劉大娘,和誰都不親近。

他們反而像是才意識到似的,處處都開始尷尬了起來。遞東西的時候別扭,在一張桌子上吃飯的時候別扭。

“自己吃自己的吧,我會自己夾菜的,你照顧好福兒就好了。”方孝義有點受不了花惠惠刻意給他夾菜的感覺。在這一片地兒手腳都好像被莫須有的東西束縛住了。伸展不開。

“哦...好的,好的。”花惠惠慌亂的扒了扒面前的菜,又立刻加了一筷子菜放到了安福碗裏。

“我看昨日福兒不喜歡吃胡蘿蔔,這個喜歡一點。”方孝義說著夾了一點嫩生生的炒菜心放在了安福碗裏。

花惠惠掩飾的低頭吃了兩口飯。

她不習慣,她不安,她害怕。

身上的衣服是夫君回來帶給她的。款式清麗漂亮,摸起來滑滑的,是她不知道的料子,但一定極好。袖口寬大,做什麽都不大方便,她有試著偷偷把衣袖卷上去,但是很快就滑下來了。

像個殼子一樣,包裹著不光鮮的她,反倒叫她無從遁形。

“我要如何才能配得上他?宋先生教我識過字,但是我沒看過幾本書,城裏面的小姐都有才學。我怎麽辦?我該做什麽嗎?”

花惠惠無事可幹,就開始學著要伺候夫君。看見方孝義在看書就在一邊小心翼翼的,時不時瞄著,想在恰到好處的時候很自然的遞過去一杯茶。晚上睡一間屋子的時候反而沒那麽僵。車馬勞頓折騰一天,洗洗也就睡了。時而的對話也在疲憊的精神和燭火下輕松些。

就這樣,兩人來到了京城。

*

“這是孫嬤嬤,這幾年府上的大小事務都是她在掌手。”回府第二天,方孝義就帶著花惠惠見了家裏的仆傭,認識一下也方便日後用人。

他的根基不厚,這幾年雖然沒有閑著,但打點完府中之後餘下的不多。加上一個人到底困難。

在京城中,走到了他們的這一步,光靠當官的那點俸祿,是不可能夠的。家家背後都有自己的經營。京城裏的大小店家,背後都指不定是靠著哪位。男人在朝中建功立業,家中的財政大權往往交給夫人,那些個經營也是由夫人掌手。更多的男人不知道家中存銀幾何是正常事。

他們走的越高,給家裏攀到的人脈就越多,生意也就有能做得大的可能,但是能做多大,還是要看夫人的本事。這是每一位官家姑娘在閨閣裏就學會的本事,也叫管家之術。

方孝義沒有娶世家女,這些事自然也就要自己操心。時間長了就感到力不從心。孫嬤嬤是一次小小的抱怨後,胡承給他的人,一個會管家的嬤嬤很是難得,加上後面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局勢,漸漸的府中大小經營都由孫嬤嬤接管了。

“你平時要多和嬤嬤學著一些,畢竟等你熟悉了,還是要你來才是。”方孝義轉頭對著花惠惠說道。

“夫人不大熟悉這些,孫嬤嬤以後也麻煩多提點著一點。嬤嬤以後就在夫人面前伺候吧,有事商量起來也方便。”方孝義笑著吩咐道。

“多謝老爺厚愛,夫人這般剔透的人,這等小事必然能很快上手的,老爺只管放心好了。”

花惠惠不知道這只是平日裏交談中大家都不約而同的客套話,只當真以為嬤嬤對她的期待和評價這麽高,瞬間就不安了起來。

“要是我學不會,或者學得很慢該怎麽辦?”她惴惴不安地想。

眾人散去後,孫嬤嬤笑著來到方孝義花惠惠面前行了一禮:“老爺夫人安好。老爺夫人這可算是回來了,老爺瞧瞧,府上的名帖都堆不下了。”

“又要跑著做這些無用的戲碼。”方孝義眉間輕輕皺起。

“老爺每次都少不得抱怨這些,其實大事不都是再這無用之間促成的嗎。現下夫人也回來了,老爺以後能輕松點了。”孫嬤嬤側向花惠惠,“說起來夫人的寢居還沒安排呢,昨兒個匆忙,就都暫時挪到老爺房中了,今天也早早打理了吧。”

花惠惠在一旁聽著他們說著話。如此的自然。

她瞧著羨慕,覺得自己在這時候實在是不該說話。在她不曾參與的時間裏,她的丈夫也有親人在身邊。認識到這一點讓她欣慰,又讓她心底泛著一點自己也說不清的滋味。聽到孫嬤嬤說到自己,趕緊對著孫嬤嬤慈祥的註視笑了笑。但是孫嬤嬤接下來的問話,卻是讓她懵了。

她和夫君不住在一起嗎?他們是夫妻,怎麽能不住在一起呢?

“不必搬了,夫人和我一個房間就好。”方孝義將手裏從一堆名帖裏翻出的一張遞給了身邊的隨侍,“奉左,安排一下,下午陪我去承恩公府上拜見,然後就去拜見先生。”

“這...怕是不太合規矩啊。”孫嬤嬤見方孝義急急忙忙地就要走,趕緊問道。

“家裏就這麽一位夫人,這些個規矩都不用管......嬤嬤這倒是提醒我了一件事,你去找個合適的屋子,給夫人做個小書房,免得到時候東西不好找。”方孝義說著就帶著奉左往外走,“剩下的就有勞嬤嬤多多照顧一下,惠惠她很多地方不懂,都要嬤嬤上心。”

“惠惠,開始都難,你不要怕,也不要有壓力,慢慢來就好。今天就不回來用午膳晚膳了,你們自行即可。”交代完,就步履匆匆地走了。

孫嬤嬤聽著方孝義的囑咐笑得一片慈祥,這樣可是真真的好。她就喜歡看這種感情好的。

“孫嬤嬤。”花惠惠想努力做的從容些,但是還是控制不住的有很多小動作,看著頗為小家子氣,自己卻還不知道。

“以後有勞孫嬤嬤了照料了。”花惠惠低著頭說道。她的語速很快,字句也像含在嘴裏,含含糊糊的。明明孫嬤嬤只是家裏的下人,這一下叫外人看著,只覺得好像孫嬤嬤是家裏的哪個長輩了。

“唉,這可不行啊。”孫嬤嬤在心裏嘆道,“這樣這麽撐得住場子。本事不會好學,就是這心裏頭的東西......嘖,由心而起,映在行坐舉止之間,才是最難磨啊。”

*

“師弟可算是舍得回來了。恭喜師弟夫妻團聚。這日後家裏多了位夫人啊,不說那些溫柔小意,就是那些眼巴巴盯著你府上的人也能消停幾分嘍。”到了胡承府上,才堪堪落座,就聽見了陸婉吊兒郎當的語氣,“一舉多得啊。”

“師兄府上的這些個煩擾也不比師弟少,何不也來一個‘一舉多得呢’?”

“行了,一見面就貧嘴。”胡承走進門,路過陸婉時拿扇子敲了一下陸婉的肩膀,制止了這場唇舌之戰。

“先生不是也還未娶嗎,我有什麽好著急的。”陸婉毫不收斂,“京城裏的那些世家就會拎著自家的女眷到處拍門鋪路。堂堂七尺男兒,民稅年年養著,就養出這麽些個一肚子酒水的空殼子!依我看來,既然這功名是靠家中女兒姊妹獲得的,那封爵賞賜也該封給女兒郎們!”

方孝義心下一咯噔。

他想起那日在禪房中,宋老夫人渾濁透亮的眼睛看著他:“洪儒寶的計劃滴水不漏,手段又狠辣,你看,就是現在功敗,也能有著賢名。你可知他敗在何處?”

“學生不知,還請師母賜教。”方孝義敏感的感覺下面的話,是不該觸碰到的事情。

“他敗在看見那麽多人為了利益不擇手段,就自以為掌握了人心醜惡。卻忘了,世間永遠缺不了的是大愛,不管什麽時候,都有翻天覆地,摒棄自己也要求得一個成全的人。胡承沒有娶過妻子吧?”

“學生冒犯,先生確實尚未娶妻。”

“那你覺得,你胡先生應該娶個什麽樣的女子?”

“先生龍章鳳資,縱使天潢貴胄,莫不能娶。”方孝義恭敬的回答到。

“呵呵呵。”宋老夫人低聲笑了,“我們也是這麽認為的,胡承這個人太好,娶了誰,都是誰的福氣。到現在,我依然這麽覺得。”

“洪儒寶當年絕斷,胡承肯定會投靠閹黨,為他所用。當年我們除閹黨時,年輕氣盛,心下憤慨之時,經常在家裏大罵他們,什麽折辱人的話都說過。每每這時,他都在一旁笑著聽,從來不加入,我和阿樵還笑話他是假正經。”

右相胡承龍章鳳姿,是當時京城最盛名的男子。他鏟除閹黨,輔佐幼帝,貴不可言。

“胡承,他是個天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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