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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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
“聖旨到!”
隨著一聲尖銳冗長的尾音,兩個姑娘對視一眼再不敢耽擱,連忙互相挽著走出小屋,來到院中。
此時王懷韓已然於院中等候,翠柳則攙著王夫人姍姍來遲。
周嵐韻詩第一次見除了趙亦良以外的宮裏人,不免多瞧上了幾眼。
只見來者身著禦賜交領蟒袍,臉上溝壑縱橫,且身後還帶著一眾徒子徒孫,此獨一份的恩寵,即便是不了解宮內情況的周嵐韻也能猜到,這人便是太監總管曹公公,曹高岑。
曹高岑年少進宮從小做起,到如今已是年過半百的歲數,伺候了兩代帝王,是宮裏輩分最高的老人了,這麽多年過去,自然見過不少大風大浪,面對周嵐韻好奇的目光孑然不動,已然練就了一張鐵打的面孔。
唯有一雙渾濁的老眼四下打量。
人都到齊,曹公公這才慢悠悠的一甩手中白色拂塵,銀燦燦的細穗搭在另一只胳膊,從徒弟處接過一卷明黃色卷軸,清了清嗓子,道:“禮部尚書周安第三女,周嵐韻接旨!”
即便是有所準備,但當聖旨真的擺在眼前時,王家父女的表情還是變了一變,一齊看向周嵐韻。
卻是見周嵐韻本人泰然自若,輕柔地握著王夫人的手,待人逐漸平靜後,大拜而下。
“民女接旨。”
曹公公嗯了一聲,打開卷軸,逐字逐句的念了起來:“奉天承運皇帝召曰,周家有女,性淑才敏,於北夏舍身相護五皇子有功,又為三皇妃之妹,朕感念其忠勇特加封亭公主,封號安北。欽此。”
又是一冗長的尾音消散於空中,曹高岑等了半晌,卻沒得到任何回應,他合上卷軸挑眉一看,卻見一家人整整齊齊,均是瞠目瞪著他看,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哪怕沈著如曹公公,也沒見過這等情景,不禁微微樂出了聲,“怎麽?安北亭主,難道還不接旨嗎?”
“臣女接旨。”周嵐韻反應過來,高聲回應,接過卷軸,“謝陛下。”
客套動作完畢,周嵐韻才滿臉狐疑地打開卷軸,將上邊繡著的朱紅字體一遍遍地仔細觀看,的的確確是與曹公公所讀一字不差。
小姑娘清麗的眉眼間流連著些許驚色,某縷消散的玄色又重聚在她的腦海中。
“雜家先恭喜亭主了。正式冊封還需等陛下再做定奪。”
曹公公一聲祝賀打斷了周嵐韻的思緒,她輕輕撫了撫衣擺處沾染的泥土後起身,將事先準備的玉璧示意翠柳交於曹公公。
“這回勞煩公公跑了一趟,小小謝意還望公公笑納。”
見曹公公收了玉璧後,周嵐韻又微微一笑,試探性問道:“不過公公此番前來還真是及時得很,不然嵐韻怕是馬上就要換上喜袍,被擡進宮裏與您相見呢。”
“呵呵。亭主講笑話了。有老奴在,這等事情是斷不會發生的。”
曹高岑搖搖頭,意味不明地望了一眼周嵐韻,卻不再多給眼神,而是轉向了王懷韓開口道,“雜家也提前恭喜王大人了。”
王懷韓這邊兒還沒從周嵐韻受封亭主的震驚中緩過神,這會子更是有些發蒙,問道:“這......不知公公恭喜老夫什麽?”
曹公公揚了揚手上拂塵,雙手交握道,“雜家這次還帶來了陛下口諭。”
眾人再次伏地:“謹聽陛下聖諭。”
“安北亭主勇氣可嘉巾幗不讓須眉,實乃女中豪傑,理應重賞。然王大人牽連邊關走私此乃汙點,陛下感念王大人過去苦勞,又教女有方,功過相抵,特赦免去流放之苦,於京都閉門思過,留以待用。”
眾人著實驚喜:“謝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嗯。”曹公公習慣性的哼唧了一聲,接著說,“王大人,皇上說了,不必謝他,要謝,那便謝謝你這位女兒罷。”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王懷韓起了身,正欲上前同周嵐韻講話,卻是被曹高岑攔了下來。
“大人莫急,皇上的話雖然交代完了,但雜家剩下還有些私話要說與亭主,至於這其他人…”
曹高岑雙手抱著肩膀,搭在胳膊上的薄穗隨風飛揚著,他半瞇起一雙眼,身後徒子徒孫已然順從地離了小院,王丞相一家也進了裏屋。
一陣秋風卷走大批落葉,院中只剩下了周嵐韻和曹公公兩個人。
周嵐韻心中有疑惑,先開了腔:“不知公公還有什麽話想對我說?”
“呵呵,其實要傳話之人並不是雜家,而是另有其人。”曹高岑忽的一笑,臉上的溝壑又深了幾分。
“哦?那是何人?”周嵐韻蹙眉,說。
“貴人要咋家問問您,這份禮物可否換您賞臉,同他見上一面啊?”
露月末尾,承接冬月,南秦也迎來了冬季。今年的初雪落得格外早,祭祀臺主張這是祥瑞之兆。
果真,北夏派來了使者議和,皇帝的病也在短短幾日內痊愈了。
根據大祭司夜觀天象的指示,皇帝將今年的祈豐殿設在了冬月初三,屆時邀請三品以上官宦家人一同入宮宴飲,以慶祝今年不錯的收成,同時祈求下個豐年。
而王府這邊,雖然王丞相被貶不能參見宴席,但周嵐韻作為新晉的安北亭主自然是要赴宴的,唯一有些麻煩的便是王慧忻了。
“蘭韻,我覺得還是算了吧。”因著一連串的打擊與磨礪,王慧忻早沒了當年的囂張跋扈,此刻微皺眉頭坐在床邊,默默地嘆了口氣。
周蘭韻神色淡然並未立即搭話,她瞄了一眼桌邊刻漏,時間正好,她用手接過翠柳手中嫣粉色牡丹琉璃裙後將衣裳湊近太陽,只見用流利蠶絲勾勒出的牡丹花樣正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世人皆道唯有牡丹真國色,誇讚其為百花之首,歷來只有皇室嫡親,或者正室夫人才能穿戴。可誰又能想到,我家這朵國色天香的牡丹,竟然會怕一支芍藥。”
周蘭韻停下了動作,走到王慧忻身邊兒坐下,“無論長得再如何相像,芍藥終究做不成牡丹。”
一邊說著,周蘭韻一邊將衣裳放在了王慧忻膝上,一雙醒目溫柔且堅定地望著她,“在鄴城西郊我有幸瞧見了一片盛放的牡丹,它們不再是國花,不過野蠻生長,在我看來卻是要比那禦花園中的極品更為美麗動人。姐姐生來灑脫,已然身為百花之首,為何非要東施效顰,模仿起那一支芍藥來。”
一番話畢,王慧忻怔怔地盯著周蘭韻,良久才回過神,纖長的睫毛忽閃兩下,嘴角略彎,擡手拿起了面前瑰麗的百褶裙,手指撫過瑰麗的牡丹花紋。
“妹妹你說得對,牡丹到哪裏都是牡丹,我又何必為別人而活。這件事也該有個了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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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旨到!”
隨著一聲尖銳冗長的尾音,兩個姑娘對視一眼再不敢耽擱,連忙互相挽著走出小屋,來到院中。
此時王懷韓已然於院中等候,翠柳則攙著王夫人姍姍來遲。
周嵐韻詩第一次見除了趙亦良以外的宮裏人,不免多瞧上了幾眼。
只見來者身著禦賜交領蟒袍,臉上溝壑縱橫,且身後還帶著一眾徒子徒孫,此獨一份的恩寵,即便是不了解宮內情況的周嵐韻也能猜到,這人便是太監總管曹公公,曹高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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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到齊,曹公公這才慢悠悠的一甩手中白色拂塵,銀燦燦的細穗搭在另一只胳膊,從徒弟處接過一卷明黃色卷軸,清了清嗓子,道:“禮部尚書周安第三女,周嵐韻接旨!”
即便是有所準備,但當聖旨真的擺在眼前時,王家父女的表情還是變了一變,一齊看向周嵐韻。
卻是見周嵐韻本人泰然自若,輕柔地握著王夫人的手,待人逐漸平靜後,大拜而下。
“民女接旨。”
曹公公嗯了一聲,打開卷軸,逐字逐句的念了起來:“奉天承運皇帝召曰,周家有女,性淑才敏,於北夏舍身相護五皇子有功,又為三皇妃之妹,朕感念其忠勇特加封亭公主,封號安北。欽此。”
又是一冗長的尾音消散於空中,曹高岑等了半晌,卻沒得到任何回應,他合上卷軸挑眉一看,卻見一家人整整齊齊,均是瞠目瞪著他看,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哪怕沈著如曹公公,也沒見過這等情景,不禁微微樂出了聲,“怎麽?安北亭主,難道還不接旨嗎?”
“臣女接旨。”周嵐韻反應過來,高聲回應,接過卷軸,“謝陛下。”
客套動作完畢,周嵐韻才滿臉狐疑地打開卷軸,將上邊繡著的朱紅字體一遍遍地仔細觀看,的的確確是與曹公公所讀一字不差。
小姑娘清麗的眉眼間流連著些許驚色,某縷消散的玄色又重聚在她的腦海中。
“雜家先恭喜亭主了。正式冊封還需等陛下再做定奪。”
曹公公一聲祝賀打斷了周嵐韻的思緒,她輕輕撫了撫衣擺處沾染的泥土後起身,將事先準備的玉璧示意翠柳交於曹公公。
“這回勞煩公公跑了一趟,小小謝意還望公公笑納。”
見曹公公收了玉璧後,周嵐韻又微微一笑,試探性問道:“不過公公此番前來還真是及時得很,不然嵐韻怕是馬上就要換上喜袍,被擡進宮裏與您相見呢。”
“呵呵。亭主講笑話了。有老奴在,這等事情是斷不會發生的。”
曹高岑搖搖頭,意味不明地望了一眼周嵐韻,卻不再多給眼神,而是轉向了王懷韓開口道,“雜家也提前恭喜王大人了。”
王懷韓這邊兒還沒從周嵐韻受封亭主的震驚中緩過神,這會子更是有些發蒙,問道:“這......不知公公恭喜老夫什麽?”
曹公公揚了揚手上拂塵,雙手交握道,“雜家這次還帶來了陛下口諭。”
眾人再次伏地:“謹聽陛下聖諭。”
“安北亭主勇氣可嘉巾幗不讓須眉,實乃女中豪傑,理應重賞。然王大人牽連邊關走私此乃汙點,陛下感念王大人過去苦勞,又教女有方,功過相抵,特赦免去流放之苦,於京都閉門思過,留以待用。”
眾人著實驚喜:“謝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嗯。”曹公公習慣性的哼唧了一聲,接著說,“王大人,皇上說了,不必謝他,要謝,那便謝謝你這位女兒罷。”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王懷韓起了身,正欲上前同周嵐韻講話,卻是被曹高岑攔了下來。
“大人莫急,皇上的話雖然交代完了,但雜家剩下還有些私話要說與亭主,至於這其他人…”
曹高岑雙手抱著肩膀,搭在胳膊上的薄穗隨風飛揚著,他半瞇起一雙眼,身後徒子徒孫已然順從地離了小院,王丞相一家也進了裏屋。
一陣秋風卷走大批落葉,院中只剩下了周嵐韻和曹公公兩個人。
周嵐韻心中有疑惑,先開了腔:“不知公公還有什麽話想對我說?”
“呵呵,其實要傳話之人並不是雜家,而是另有其人。”曹高岑忽的一笑,臉上的溝壑又深了幾分。
“哦?那是何人?”周嵐韻蹙眉,說。
“貴人要咋家問問您,這份禮物可否換您賞臉,同他見上一面啊?”
露月末尾,承接冬月,南秦也迎來了冬季。今年的初雪落得格外早,祭祀臺主張這是祥瑞之兆。
果真,北夏派來了使者議和,皇帝的病也在短短幾日內痊愈了。
根據大祭司夜觀天象的指示,皇帝將今年的祈豐殿設在了冬月初三,屆時邀請三品以上官宦家人一同入宮宴飲,以慶祝今年不錯的收成,同時祈求下個豐年。
而王府這邊,雖然王丞相被貶不能參見宴席,但周嵐韻作為新晉的安北亭主自然是要赴宴的,唯一有些麻煩的便是王慧忻了。
“蘭韻,我覺得還是算了吧。”因著一連串的打擊與磨礪,王慧忻早沒了當年的囂張跋扈,此刻微皺眉頭坐在床邊,默默地嘆了口氣。
周蘭韻神色淡然並未立即搭話,她瞄了一眼桌邊刻漏,時間正好,她用手接過翠柳手中嫣粉色牡丹琉璃裙後將衣裳湊近太陽,只見用流利蠶絲勾勒出的牡丹花樣正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世人皆道唯有牡丹真國色,誇讚其為百花之首,歷來只有皇室嫡親,或者正室夫人才能穿戴。可誰又能想到,我家這朵國色天香的牡丹,竟然會怕一支芍藥。”
周蘭韻停下了動作,走到王慧忻身邊兒坐下,“無論長得再如何相像,芍藥終究做不成牡丹。”
一邊說著,周蘭韻一邊將衣裳放在了王慧忻膝上,一雙醒目溫柔且堅定地望著她,“在鄴城西郊我有幸瞧見了一片盛放的牡丹,它們不再是國花,不過野蠻生長,在我看來卻是要比那禦花園中的極品更為美麗動人。姐姐生來灑脫,已然身為百花之首,為何非要東施效顰,模仿起那一支芍藥來。”
一番話畢,王慧忻怔怔地盯著周蘭韻,良久才回過神,纖長的睫毛忽閃兩下,嘴角略彎,擡手拿起了面前瑰麗的百褶裙,手指撫過瑰麗的牡丹花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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