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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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
康熙四十六年十一月初六，是胤媛十八周歲的生日。
這日交泰殿擺了大宴，宗室貴女、嬪妃命婦都一同為固倫昭熙公主慶賀生辰。
宴罷，慈寧宮小花園又舉行了游園會。
這場游園會很特別，除了皇家五巨頭外，參加的全是出身頂級勳貴、德才兼備、潔身自好、長相英俊的未婚少年。
很顯然，這是給胤媛舉辦的“選妃宴”。
胤禘看著面前一溜兒儀表堂堂、玉樹臨風、氣宇軒昂的滿族好兒郎，挑起眉峰，打趣道：“可見阿瑪額娘還是更喜歡妹妹，兒子八年前選太子妃時，排場可遠遠不及今日。”
胤媛看向遠處的值守侍衛，語氣帶著點漫不經心：“哥哥，這麽多年了，你還沒習慣嗎？還是你至今無法接受你比不過我的事實？”
八年多過去，昔日龍章鳳姿的太子殿下，愈發英武挺拔、氣度非凡、龍潛鳳采，昔日淘氣活潑的昭熙公主，如今變得姿容絕俗、氣若幽蘭、儀態萬千，再無幼時一星半點的頑皮之態，說不盡的溫婉可人、沈靜端麗。
可青璃卻還是那個“大清第一美人”，歲月格外厚待她，就連眼角多出的些許笑紋，也只給她增添了三分成熟誘人的風韻、嬌艷欲滴的風情。
青璃翻了個白眼：“這可不怨額娘偏心，若昕昕能同你一樣左擁右抱、三夫四侍，額娘也用不著這麽上心。昕昕今日一選，就是這輩子僅此一次的終身大事，可不得格外慎重麽？”
一旁眉頭緊擰、臉色黑沈的康熙帝出聲了，語氣不大讚同：“怎麽就僅此一次了？若敢沾花撚草，敢對昕昕不好，敢讓昕昕傷心，那就休了他，再找更好的！”
胤媛是康熙帝最小的孩子，也是最疼愛的孩子，康熙帝本就因為要給胤媛選婿而煩躁不舍，聽得此言立即出聲反駁，哪怕這話出自小祖宗之口也不例外。
青璃不想搭理這個滿腔辛酸的老父親，暗自撇了撇嘴，低頭撚了塊藕粉桂花糕送進嘴裏，細細品味。
皇太後慈愛一笑，既是真心認同，也是打圓場：“皇上說的對，昕昕開心幸福最重要。咱們千嬌百寵的公主，嫁到臣子家只能更享福，哪有受委屈的道理？”
原本興致缺缺的胤媛，突然收回飄向遠處的視線，目光灼灼地看向康熙帝：“阿瑪，今日小花園裏的少年郎，女兒真的可以隨自己心意挑選嗎？”
康熙帝強忍酸澀難舍，故作大氣地揮手：“當然，昕昕想選誰就選誰！”
既盼著女兒能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又不想女兒喜歡上別人家的狼崽子，情緒矛盾、心緒覆雜的康熙帝，並沒有察覺到胤媛話裏的漏洞。青璃卻停下吃點心的動作，跟擱下彩繪描金茶盞的胤禘對視一眼——有好戲看了。
胤媛素手緊握，眼神堅定，一字一頓地說道：“女兒選岳鐘琪！”
青璃跟胤禘母子倆臉上出現了同步的興奮、緊張的表情，就連專心致志翻看著介紹候選額駙們的身份背景、人品性格、才能學識花名冊的皇太後，也察覺到不對勁——這十二位候選人裏，沒有叫“岳鐘琪”的呀！
康熙帝緊攥著手中的墨玉碧璽十八子，銳利的目光略過值守侍衛裏的岳鐘琪，又掃了眼滿目期盼的胤媛，最後落在臨溪亭邊身姿挺拔的十二名少年郎身上。
康熙帝吐出胸腔裏的濁氣，語氣冷沈，不容置喙：“昕昕口誤，這十二人裏，並沒有姓岳的少年。”
從《清史稿》中得知了岳鐘琪的才能非凡，康熙帝本對他十分欣賞。更是在岳鐘琪十來歲的時候，就特賜他入上書房學習，這些年來也時時考察、賞賜不斷、甚為滿意。
那為何對胤媛百依百順的康熙帝，會如此幹凈利落地拒絕岳鐘琪尚主呢？
主要有三點原因：
一是，岳鐘琪為武將，日後必定經常征戰沙場、駐守邊塞，武將的妻子不好當，常常懸心擔憂不說，萬一感情深厚的夫君不幸戰死呢？
雖說原本歷史上岳鐘琪是病逝，但康熙帝跟青璃待久了，對“蝴蝶效應”也了解一二，康熙帝又怎能不考慮這點呢？
二是，岳鐘琪入上書房後，才七歲的胤媛很黏這個新鮮的小哥哥，越相處胤媛就越喜歡他，半年後甚至跑去康熙帝面前直言“長大了要嫁給鐘琪哥哥”。
這下可捅了老父親的心窩子，嫉妒酸澀的老父親怒發沖冠，險些把岳鐘琪趕出宮。雖說青璃攔住了發瘋吃醋的老父親，但自那以後，康熙帝盯岳鐘琪盯得特別緊，決不允許二人獨處，康熙帝面對“引誘小心肝”的狼崽子，也越看越不順眼。
三是，滿漢不通婚，此乃大清的基本國策之一。胤媛作為最尊貴的皇女，又怎能下嫁一介沒有旗籍的漢人呢？
若僅僅是因為胤媛幼時不懂事的言論，康熙帝頂多生氣個一兩年就會揭過。真正讓康熙帝心懷芥蒂的是，康熙帝讓胤禘暗示過岳鐘琪改入旗籍，岳鐘琪卻拒絕了！哪怕是入漢軍旗，岳鐘琪也不願，他非要做一個普普通通的漢民。
此事發生過後，康熙帝動過砍了岳鐘琪的心思。岳鐘琪至今還能活蹦亂跳地當他的禦前侍衛，也全虧了青璃苦口婆心、堅持不懈地保他。
岳鐘琪的老祖宗岳飛本就是抗金英雄，岳飛當年打得哇哇叫的宋朝女真族可是清朝滿族的老祖宗。再加上前朝開國皇帝明太祖朱元璋又格外推崇岳飛，追封他為武聖。
相比滿人，康熙帝本就對漢人保持著警惕。岳鐘琪這一拒絕，徹底點燃了康熙帝心底深處的懷疑和怒火。
康熙帝不免會想：大清人人都以加入旗籍為榮，為何你卻避之如虎？難道你心心念念的始終是漢人江山？想效忠的是前明朱家？
康熙帝對胤媛的疼愛，可以讓他忽略前兩點原因，可最後一點卻如鯁在喉，是立在胤媛和岳鐘琪中間、難以跨越的高山險峻、深淵大海。
胤媛亮晶晶的桃花眼逐漸暗淡失色，變得水汪汪、濕漉漉的。胤媛的唇瓣微微顫抖，卻依舊滿臉倔強：“阿瑪，您已經答應了，今日小花園裏的少年郎，女兒想選誰就選誰，君無戲言！”
康熙帝擲出手中的碧璽珠串，十八粒大小相同、晶瑩圓潤的墨玉珠子碎了一地。康熙帝渾身的威勢逼人，恍若風雨欲來。
康熙帝隨手拿起桌幾上的花名冊，扔到胤媛懷裏，冷哼一聲，薄唇掀起：“從這上面選！”
胤媛針鋒相對，毫不退讓：“那女兒寧可不嫁！”
康熙帝的雙拳骨節泛白，輕嗤一聲：“朕求之不得！”——朕本就不想嫁女兒，朕又不是養不起。
康熙帝說完，不再看胤媛朦朧的淚眼和失落的神色，拂袖而去。
胤禘著急忙慌地看向青璃：“額娘，阿瑪的意思是……？”
青璃瞪了眼梨花帶雨的胤媛，垂頭喪氣地點了點頭：“托這倒黴孩子的福，我的旅游計劃可能要推遲了。”
康熙帝原本打算於康熙四十七年四月十九日，胤禘二十五周歲生日當天，正式禪位，就連禪位大典都已通知內務府開始準備。
康熙帝對胤禘的手腕和能力都很滿意，唯一不放心的就是，還沒給胤媛定下夫婿。康熙帝堅持要在自己在位時給胤媛賜婚，然後等胤禘上位後，再讓胤媛大婚，以此來昭告天下，胤媛得兩位帝王的寵愛和呵護。
若胤媛的額駙遲遲未定，康熙帝禪位的時間八成也會推遲。
胤禘雖孝順至極，但也想早日當家做主。面對這種端上桌的佳肴又要往回撤的情況，胤禘當然失望不已。
至於青璃，她早就盼著等康熙帝禪位了，先下江南再上塞北，最後出海浪。如今得知要在宮裏多待一段時間，自然煩不勝煩，一百個不願、一萬個不甘。
可這又是親閨女惹出的爛攤子，青璃不得不含著淚、咬著牙收拾。
康熙帝憤然離席後，皇太後就極有眼力見地借口腰疼回慈寧宮了，青璃也示意宮人把候選駙馬都送出去。
如今這小花園裏就剩青璃和兩個崽，宮人侍衛都離得遠遠的，胤禘也不遮掩自己的急切，直接站起身來踱步，連聲哄勸。
“妹妹，哥哥看岳鐘琪那小子，對你也並不十分真心，不然怎會直言拒絕加入旗籍？妹妹何必吊死在他這顆歪脖子樹上？冊子上的十二人都挺好的，不然哥哥幫你選一個？”
胤媛紅著眼眶，怒視胤禘：“你休想！你要是想早點當皇帝，就幫我說服阿瑪。”
胤禘聳肩攤手，嘆了口氣：“我做不到。”
胤禘不解：“你到底看上岳鐘琪哪兒了？這十二個人又差他哪兒了？”
胤媛氣嘟嘟地瞪了胤禘一眼：“你這個花心大蘿蔔是不會懂的，我跟你這種後院妻妾成群的大豬蹄子，講不明白。”
成婚八年多的胤禘，如今除了太子妃，還有兩個側妃、四個格格、三個侍妾，嫡子二嫡女一、庶子二庶女三。渣男胤禘當然不懂愛情。
被懟的胤禘乖乖閉嘴，不敢繼續招惹情緒上頭的妹妹。
胤媛又眨巴著大眼睛，楚楚可憐地看向青璃，揪著青璃的衣袖又搖又晃，聲音也輕輕的：“額娘，您一定懂女兒，您就幫幫女兒吧~”
青璃抖開胤媛的爪子，一臉嫌棄：“我不懂。在感情方面，我是被動的那一個，我只用等你阿瑪朝我走來，而不是跟你一樣費盡心思、主動爭取男人。”
青璃恨鐵不成鋼：“瞅你這點出息，簡直不像我的女兒！作為我的女兒，你應該讓男人為你哭，而不是你為了男人哭！”
胤媛泫然若泣：“額娘，女兒就是喜歡他嘛！鐘琪哥哥也喜歡我！”
這點青璃認同，岳鐘琪那小子對胤媛確實真心實意、情深義重。他那莫名的堅持，也不是不夠愛，而是不能讓祖上的名聲有暇。再說，入不入旗籍這件事，岳鐘琪做不了主，畢竟他父親還活著。
胤禘也夾著嗓子撒嬌：“額娘，為了妹妹的幸福，您就勸勸阿瑪吧~”
青璃雙手環胸，打了個冷顫：“你別惡心我了。”青璃說完，就帶著芙芫離開。
胤媛撲閃著大眼睛，期待地看向胤禘，胤禘笑意吟吟：“額娘這是答應了，妹妹就準備好嫁人吧！”
胤媛臉頰生暈，跺了跺腳，嗔胤禘一眼，聲音又嬌又甜：“哥哥，你亂說什麽呢！”
胤禘看著胤媛羞澀婉轉的神情，和輕快活潑的背影，沒忍住嘖了一聲：“女人啊，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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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四十六年十一月初六，是胤媛十八周歲的生日。
這日交泰殿擺了大宴，宗室貴女、嬪妃命婦都一同為固倫昭熙公主慶賀生辰。
宴罷，慈寧宮小花園又舉行了游園會。
這場游園會很特別，除了皇家五巨頭外，參加的全是出身頂級勳貴、德才兼備、潔身自好、長相英俊的未婚少年。
很顯然，這是給胤媛舉辦的“選妃宴”。
胤禘看著面前一溜兒儀表堂堂、玉樹臨風、氣宇軒昂的滿族好兒郎，挑起眉峰，打趣道：“可見阿瑪額娘還是更喜歡妹妹，兒子八年前選太子妃時，排場可遠遠不及今日。”
胤媛看向遠處的值守侍衛，語氣帶著點漫不經心：“哥哥，這麽多年了，你還沒習慣嗎？還是你至今無法接受你比不過我的事實？”
八年多過去，昔日龍章鳳姿的太子殿下，愈發英武挺拔、氣度非凡、龍潛鳳采，昔日淘氣活潑的昭熙公主，如今變得姿容絕俗、氣若幽蘭、儀態萬千，再無幼時一星半點的頑皮之態，說不盡的溫婉可人、沈靜端麗。
可青璃卻還是那個“大清第一美人”，歲月格外厚待她，就連眼角多出的些許笑紋，也只給她增添了三分成熟誘人的風韻、嬌艷欲滴的風情。
青璃翻了個白眼：“這可不怨額娘偏心，若昕昕能同你一樣左擁右抱、三夫四侍，額娘也用不著這麽上心。昕昕今日一選，就是這輩子僅此一次的終身大事，可不得格外慎重麽？”
一旁眉頭緊擰、臉色黑沈的康熙帝出聲了，語氣不大讚同：“怎麽就僅此一次了？若敢沾花撚草，敢對昕昕不好，敢讓昕昕傷心，那就休了他，再找更好的！”
胤媛是康熙帝最小的孩子，也是最疼愛的孩子，康熙帝本就因為要給胤媛選婿而煩躁不舍，聽得此言立即出聲反駁，哪怕這話出自小祖宗之口也不例外。
青璃不想搭理這個滿腔辛酸的老父親，暗自撇了撇嘴，低頭撚了塊藕粉桂花糕送進嘴裏，細細品味。
皇太後慈愛一笑，既是真心認同，也是打圓場：“皇上說的對，昕昕開心幸福最重要。咱們千嬌百寵的公主，嫁到臣子家只能更享福，哪有受委屈的道理？”
原本興致缺缺的胤媛，突然收回飄向遠處的視線，目光灼灼地看向康熙帝：“阿瑪，今日小花園裏的少年郎，女兒真的可以隨自己心意挑選嗎？”
康熙帝強忍酸澀難舍，故作大氣地揮手：“當然，昕昕想選誰就選誰！”
既盼著女兒能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又不想女兒喜歡上別人家的狼崽子，情緒矛盾、心緒覆雜的康熙帝，並沒有察覺到胤媛話裏的漏洞。青璃卻停下吃點心的動作，跟擱下彩繪描金茶盞的胤禘對視一眼——有好戲看了。
胤媛素手緊握，眼神堅定，一字一頓地說道：“女兒選岳鐘琪！”
青璃跟胤禘母子倆臉上出現了同步的興奮、緊張的表情，就連專心致志翻看著介紹候選額駙們的身份背景、人品性格、才能學識花名冊的皇太後，也察覺到不對勁——這十二位候選人裏，沒有叫“岳鐘琪”的呀！
康熙帝緊攥著手中的墨玉碧璽十八子，銳利的目光略過值守侍衛裏的岳鐘琪，又掃了眼滿目期盼的胤媛，最後落在臨溪亭邊身姿挺拔的十二名少年郎身上。
康熙帝吐出胸腔裏的濁氣，語氣冷沈，不容置喙：“昕昕口誤，這十二人裏，並沒有姓岳的少年。”
從《清史稿》中得知了岳鐘琪的才能非凡，康熙帝本對他十分欣賞。更是在岳鐘琪十來歲的時候，就特賜他入上書房學習，這些年來也時時考察、賞賜不斷、甚為滿意。
那為何對胤媛百依百順的康熙帝，會如此幹凈利落地拒絕岳鐘琪尚主呢？
主要有三點原因：
一是，岳鐘琪為武將，日後必定經常征戰沙場、駐守邊塞，武將的妻子不好當，常常懸心擔憂不說，萬一感情深厚的夫君不幸戰死呢？
雖說原本歷史上岳鐘琪是病逝，但康熙帝跟青璃待久了，對“蝴蝶效應”也了解一二，康熙帝又怎能不考慮這點呢？
二是，岳鐘琪入上書房後，才七歲的胤媛很黏這個新鮮的小哥哥，越相處胤媛就越喜歡他，半年後甚至跑去康熙帝面前直言“長大了要嫁給鐘琪哥哥”。
這下可捅了老父親的心窩子，嫉妒酸澀的老父親怒發沖冠，險些把岳鐘琪趕出宮。雖說青璃攔住了發瘋吃醋的老父親，但自那以後，康熙帝盯岳鐘琪盯得特別緊，決不允許二人獨處，康熙帝面對“引誘小心肝”的狼崽子，也越看越不順眼。
三是，滿漢不通婚，此乃大清的基本國策之一。胤媛作為最尊貴的皇女，又怎能下嫁一介沒有旗籍的漢人呢？
若僅僅是因為胤媛幼時不懂事的言論，康熙帝頂多生氣個一兩年就會揭過。真正讓康熙帝心懷芥蒂的是，康熙帝讓胤禘暗示過岳鐘琪改入旗籍，岳鐘琪卻拒絕了！哪怕是入漢軍旗，岳鐘琪也不願，他非要做一個普普通通的漢民。
此事發生過後，康熙帝動過砍了岳鐘琪的心思。岳鐘琪至今還能活蹦亂跳地當他的禦前侍衛，也全虧了青璃苦口婆心、堅持不懈地保他。
岳鐘琪的老祖宗岳飛本就是抗金英雄，岳飛當年打得哇哇叫的宋朝女真族可是清朝滿族的老祖宗。再加上前朝開國皇帝明太祖朱元璋又格外推崇岳飛，追封他為武聖。
相比滿人，康熙帝本就對漢人保持著警惕。岳鐘琪這一拒絕，徹底點燃了康熙帝心底深處的懷疑和怒火。
康熙帝不免會想：大清人人都以加入旗籍為榮，為何你卻避之如虎？難道你心心念念的始終是漢人江山？想效忠的是前明朱家？
康熙帝對胤媛的疼愛，可以讓他忽略前兩點原因，可最後一點卻如鯁在喉，是立在胤媛和岳鐘琪中間、難以跨越的高山險峻、深淵大海。
胤媛亮晶晶的桃花眼逐漸暗淡失色，變得水汪汪、濕漉漉的。胤媛的唇瓣微微顫抖，卻依舊滿臉倔強：“阿瑪，您已經答應了，今日小花園裏的少年郎，女兒想選誰就選誰，君無戲言！”
康熙帝擲出手中的碧璽珠串，十八粒大小相同、晶瑩圓潤的墨玉珠子碎了一地。康熙帝渾身的威勢逼人，恍若風雨欲來。
康熙帝隨手拿起桌幾上的花名冊，扔到胤媛懷裏，冷哼一聲，薄唇掀起：“從這上面選！”
胤媛針鋒相對，毫不退讓：“那女兒寧可不嫁！”
康熙帝的雙拳骨節泛白，輕嗤一聲：“朕求之不得！”——朕本就不想嫁女兒，朕又不是養不起。
康熙帝說完，不再看胤媛朦朧的淚眼和失落的神色，拂袖而去。
胤禘著急忙慌地看向青璃：“額娘，阿瑪的意思是……？”
青璃瞪了眼梨花帶雨的胤媛，垂頭喪氣地點了點頭：“托這倒黴孩子的福，我的旅游計劃可能要推遲了。”
康熙帝原本打算於康熙四十七年四月十九日，胤禘二十五周歲生日當天，正式禪位，就連禪位大典都已通知內務府開始準備。
康熙帝對胤禘的手腕和能力都很滿意，唯一不放心的就是，還沒給胤媛定下夫婿。康熙帝堅持要在自己在位時給胤媛賜婚，然後等胤禘上位後，再讓胤媛大婚，以此來昭告天下，胤媛得兩位帝王的寵愛和呵護。
若胤媛的額駙遲遲未定，康熙帝禪位的時間八成也會推遲。
胤禘雖孝順至極，但也想早日當家做主。面對這種端上桌的佳肴又要往回撤的情況，胤禘當然失望不已。
至於青璃，她早就盼著等康熙帝禪位了，先下江南再上塞北，最後出海浪。如今得知要在宮裏多待一段時間，自然煩不勝煩，一百個不願、一萬個不甘。
可這又是親閨女惹出的爛攤子，青璃不得不含著淚、咬著牙收拾。
康熙帝憤然離席後，皇太後就極有眼力見地借口腰疼回慈寧宮了，青璃也示意宮人把候選駙馬都送出去。
如今這小花園裏就剩青璃和兩個崽，宮人侍衛都離得遠遠的，胤禘也不遮掩自己的急切，直接站起身來踱步，連聲哄勸。
“妹妹，哥哥看岳鐘琪那小子，對你也並不十分真心，不然怎會直言拒絕加入旗籍？妹妹何必吊死在他這顆歪脖子樹上？冊子上的十二人都挺好的，不然哥哥幫你選一個？”
胤媛紅著眼眶，怒視胤禘：“你休想！你要是想早點當皇帝，就幫我說服阿瑪。”
胤禘聳肩攤手，嘆了口氣：“我做不到。”
胤禘不解：“你到底看上岳鐘琪哪兒了？這十二個人又差他哪兒了？”
胤媛氣嘟嘟地瞪了胤禘一眼：“你這個花心大蘿蔔是不會懂的，我跟你這種後院妻妾成群的大豬蹄子，講不明白。”
成婚八年多的胤禘，如今除了太子妃，還有兩個側妃、四個格格、三個侍妾，嫡子二嫡女一、庶子二庶女三。渣男胤禘當然不懂愛情。
被懟的胤禘乖乖閉嘴，不敢繼續招惹情緒上頭的妹妹。
胤媛又眨巴著大眼睛，楚楚可憐地看向青璃，揪著青璃的衣袖又搖又晃，聲音也輕輕的：“額娘，您一定懂女兒，您就幫幫女兒吧~”
青璃抖開胤媛的爪子，一臉嫌棄：“我不懂。在感情方面，我是被動的那一個，我只用等你阿瑪朝我走來，而不是跟你一樣費盡心思、主動爭取男人。”
青璃恨鐵不成鋼：“瞅你這點出息，簡直不像我的女兒！作為我的女兒，你應該讓男人為你哭，而不是你為了男人哭！”
胤媛泫然若泣：“額娘，女兒就是喜歡他嘛！鐘琪哥哥也喜歡我！”
這點青璃認同，岳鐘琪那小子對胤媛確實真心實意、情深義重。他那莫名的堅持，也不是不夠愛，而是不能讓祖上的名聲有暇。再說，入不入旗籍這件事，岳鐘琪做不了主，畢竟他父親還活著。
胤禘也夾著嗓子撒嬌：“額娘，為了妹妹的幸福，您就勸勸阿瑪吧~”
青璃雙手環胸，打了個冷顫：“你別惡心我了。”青璃說完，就帶著芙芫離開。
胤媛撲閃著大眼睛，期待地看向胤禘，胤禘笑意吟吟：“額娘這是答應了，妹妹就準備好嫁人吧！”
胤媛臉頰生暈，跺了跺腳，嗔胤禘一眼，聲音又嬌又甜：“哥哥，你亂說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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