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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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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鳴蟬寺

昭瀾還趴在棺槨邊, 東戳戳,西弄弄,研究該怎麽打開。

虞心音面色突地凜然, 叫起她。

“有聲音。洞穴內什麽東西來了, 小心。”

空氣中微妙的氣息愈發明顯, 玄豹耳朵動了動, 尾巴勾住昭瀾的腰,把她往後一拖。

不消片刻,洞穴深處果然傳來脆亮的撞擊聲, 先是遠遠的回響, 後撞擊聲愈發清晰。

數以百計的骷髏拼成人形,從無數的洞穴中跳下,魚貫而出。

牙斐從天而降。

他放下飄煙的人骨杯,站在地上, 手掛佛珠,雙手合十。

懸空點了點活人的數目。

“嗯?看來我方才沒數錯, 這裏憑空多出一個祭品。”

棺槨正上方, 跳下一個骷髏,嚇得豬大壯猛地蹬腿, 竄出去十丈。

細長的骷髏兵扭動著髖骨, 往前走動兩步, 剛接觸到三尺圈, 便摔得散架。

但骷髏兵無血無肉,恢覆很快。

不過片刻,骨架拼合, 又爬起來攻擊。

昭瀾反應過來,在骷髏兵中狂奔, 靈活走位,刷刷帶倒一片白花花的骨頭。

這種低質量怪海,對她構不成什麽威脅。

但對失去靈力的那幾位,不一定。

想到這裏,昭瀾側頭道:“師姐小心!”

樂修原本就是後方支援的類型,現在沒有靈力,面對這麽多骷髏應該很麻煩。

眼見虞心音節節後退,似乎落入下風,昭瀾正想沖去幫忙,就見虞心音不知從哪裏撿來一塊古琴大小的鐵石,迅速將一個骷髏兵的頭骨拍得粉碎。

隨後鐵石一掄數圈,又是“砰砰”幾聲巨響,直接將周圍的骷髏兵扇出數十丈遠。

虞心音呼吸自得,仿佛剛剛結束熱身運動。

她發出一聲好聽的輕笑。

“這石頭可比我的琴輕多了。”

……

昭瀾僵硬地轉過頭。

險些忘了,師姐年輕時也學過劍,體質不是一般修士可比。別看她外表溫柔,揍起人來不帶手軟的。

看來師姐這邊暫且不需要她擔心。

玄豹那頭怎麽樣了?

昭瀾調轉方向,又是一通疾跑,身邊齊刷刷倒下一群骷髏兵。

她在腳底尋找那黑色身影,半天都沒尋見,這時,頭頂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擡頭。”

昭瀾聽話地仰頭,便見玄豹在洞壁上不停跳動,如履平地。

萬骨頭上過,片骨不沾身。

幾爪下去,靠近他的骷髏大軍變得破破爛爛。

完全碾壓。

哇!不愧是褚玉的部下,厲害。

昭瀾和玄豹對視一眼,點點頭,都確定了對方的意思。

分頭行動。

一個負責幹掉骷髏大軍的操控者,一個負責找陣眼。

玄豹三段跳上棺槨。

巨蛇見有人想動棺材,猛然清醒,龐大的身軀在洞內不停移動,身體一撞,也壓塌了不少骷髏兵。

狂奔逃命的豬大壯,險些被蛇尾掃到。

他淒涼地大喊:“豹兄,你動棺材,我們只會死得更快!”

這蛇妖起碼千年修為,怎麽會在山旮旯裏幫人看棺材啊?!

大蛇要攻擊過來,豬大壯著急忙慌拱了拱玄豹的肩膀,跳到一邊。

玄豹沒理,爪子在棺槨邊一刮,竟在鐵棺材上拉一道白痕。

大蛇神色扭曲,瞳孔變得血紅,顯然已經把玄豹當作頭號仇敵,鎖定了它,沖上去。

巨蛇雖力量大,但體型也大,不太靈活。

而玄豹腳步輕盈,在無數洞穴裏鉆來鉆去。

不過一會兒,巨蛇在各處洞穴中,撞得鼻青臉腫,長長的身子險些打結。

玄豹動作很快,根本看不清,分明是在逗弄這條蛇。

但在旁人眼中,還是十分驚險。

豬大壯四股戰戰,躲去虞心音身後。

“怎,怎麽辦,這豹子要害死我們了。”

虞心音拍拍他的豬腦袋,凝神看了一陣道:“不,他在幫忙。”

大蛇用盡力氣最後一撲,重重砸在棺槨之上。

棺槨被甩飛,又重重落在地上,上面的鐵鏈終於是被砸斷。

玄豹爪子在棺槨上一拍,棺材蓋就飛了出去。

玄豹跳上巨蛇的腦袋,爪子一勾,將巨蛇後腦上嵌著的一小塊黑色石頭,取了出來。

取下的瞬間,巨蛇眼中的紅色便消退,露出清醒的神情。

它緩緩縮到一邊,露出小狗般討好的神情。

顯然是這塊黑色的石頭,在逼迫巨蛇聽令。

豬大壯原想拍蹄叫好,但它甩了甩尾巴,察覺到一點不對。

他的靈力還未恢覆呢!

他朝玄豹道:“你為何還有多餘的靈力,可以打敗那條蛇?”

“松枝,幻象。”玄豹簡潔回答。

松枝?

豬大壯“啊”了一聲,看向一邊的那人骨杯上的裊裊冒出的煙霧,尾巴伸直。

“你這麽一說我想起來了,昨日綁我們的繩索上,也有一股松煙的味道。”

虞心音:“你確定?”

“我們豬族鼻子最靈,不會聞錯。”

“那就不奇怪了。白骨州,曾有過一個名叫濯肉的妖怪。他身有松枝芬芳,引人產生幻覺。尤其喜好玩弄人心。”

“當年牙斐的妻子,就是濯肉害死的。”

“他應該從哪裏得來這個法子,讓我們以為自己的靈力消失。”

玄豹點點頭。

雪霽的靈力獨有,所以不受影響。

想必昭瀾也是因為這個,才能用符。

他正要跳上棺槨,看裏面的情況。突然身子搖晃兩下——身體中的靈力不穩。

擡頭見豬大壯和虞心音,一臉詫異地盯著他。

頓了一下,褚玉垂頭看向自己的爪子,微微睜大雙眼。

他不知何時,已經變回了人身。

豬大壯:“哇,原來你也是大妖,人形如此靈活!”

怎麽會突然變回來?方才那股靈力波動是雪霽的,今日雪霽的狀態,一直不對。

褚玉擡頭望向昭瀾的方向。

而剛封印了牙斐,往這邊走來的昭瀾,正好也看向褚玉。兩相對視,都看到對方眼中的不可思議。

但很明顯還是昭瀾更吃驚一點。

“褚,褚三好?”

他竟然追到這裏來了?

等下,豹兄呢,他去哪兒了?

·

一刻前,昭瀾和玄豹分頭行動,玄豹負責大蛇,她負責牙斐。

“百年前抓你一次,今日就送你下去,突出一個有始有終。”

昭瀾放完狠話,就穿過骷髏大軍,朝牙斐沖去。

牙斐冷笑一聲:“上過你兩次當,還能上第三次不成?休想接近我!”

牙斐舞動人骨杯,手中煙霧飛散,遮擋了昭瀾的視線,松枝的香味襲來,昭瀾方才好不容易積攢的靈力,又完全消失了。

果然,牙斐說到做到,骷髏兵前赴後繼,沒有給昭瀾一點近身的機會。

昭瀾被擋在三尺之外,咬了咬牙,右眼又疼了起來。

不拖了,越拖勝算越小。

她沖上前去,操控雪霽的靈力,朝牙斐額間甩去一張早已準備好的符。

與此同時,牙斐面具裂開,眼角蜈蚣般的傷疤隨著扭曲的表情變形。

他口中念念有詞,將佛珠往空中一拋,散作無數顆珠子,飛射而出,將洞穴一一填滿。

白骨州禁術,束流三法。

魔域陣法,尺星陣。

同時啟動。

地面上,白光閃過,黑色的詭異文字,從那一堆枯骨之中爬出,在天地四面,不斷爬行。黑色佛珠結出的網,將祭品全困在其中。

黑霧頓起,尺星陣霎時間鋪開,將牙斐困入其中。骷髏大軍動作僵直,頃刻間,盡數垮塌。

昭瀾不穩地退後兩步,捂住右眼,盡力穩住厄氣封印。

束流三法已動,無法結束。

牙斐解脫似的朝後一躺,隨後對著昭瀾嘲諷一笑。

“陣仗挺大,你的符能有什麽用?”

當年這人族用符的模樣,他是見過的,簡直一塌糊塗。

“是嗎,你確定?我可跟當年大不一樣了。眾人大多只當我是災星,卻埋沒我的符修才能。”

“呵,符修才能?”

牙斐笑得更諷刺了,他動手解陣,片刻後,笑容涼了下來。

真的解不開。

別說是解了,他甚至看不懂。

但牙斐很快又恢覆了狀態。

她困住自己又如何,太遲了。

“束流三法已開始輪轉,你們馬上就會死,而我夫人終於……”

牙斐眼帶懷念,還有一絲瘋狂的執念,他嘴角流下血絲。

“小貂終於要回到我身邊了,我可以和她永遠在一起了。”

穹頂正前方,浮出兩個大字。

六十。

昭瀾一眨眼睛,就變成了五十九。

……

不愧是佛修,真好心,還幫忙死亡倒計時的。

·

昭瀾第五次擡頭,頭頂的數字,已經變成了四十四。

但現在倒計時緊迫,她反倒不慌了。

不如說她慌的是另一件事。

家人們誰懂啊,辭職跑路這麽遠,褚三好他竟然追過來了。

而且豹兄和褚三好竟然是同一個人!

在這種生死關頭,前任上司下屬之間,流露著淡淡的尷尬氣氛。

就連豬大壯都察覺到了異樣,豆豆眼轉動兩下,沒敢說話。

昭瀾指了指棺槨:“那個,呃,我們先,看看裏面?”

褚玉理了理衣服:“嗯。”

昭瀾原是想著集中正事,可以避免尷尬,但當她湊上前看見棺槨裏的東西後,驚訝地咦了一聲。

“這是什麽?”

棺材裏空空蕩蕩,根本沒有屍首。

取而代之的是一冊書。

棺槨有些高,昭瀾伸手去夠,整個人險些栽進去,被褚玉抓住衣服,扯了出來。

“我拿。”

昭瀾往一邊縮了縮。

書裝訂得簡單,是自己縫線的。

每一頁都是女子的畫像,畫筆簡略卻動態傳神,有女子撲蝶的,提著裙子踩水的,蕩秋千的。

看動作,能看出被畫的女子,性格活潑。

但每一張畫,都有一個共同點。

這女子沒有臉。

他們來回把書翻了半天,沒有找出什麽靈力波動,就是一冊普通的速畫小冊。

若能找到陣眼,興許還能一博。

但陣眼不在這裏,他們陷入了死胡同。

“說不準你們說的那什麽陣眼,根本不在附近。”

豬大壯側躺在地上,翻來滾去。

“哪有那麽容易找到。”

倒計時三十。

虞心音四處摸索。

褚玉見昭瀾一直把左眼按著,伸手把她的手撩開。

“讓我看看。”

“哦。”昭瀾把手拿下來,然後莫名捂住了另一只眼。

她也拿不準褚玉究竟是追來幹嘛的,但總不至於這種情況下,要幹掉她吧。

昭瀾戰戰兢兢,褚玉茶眸中滿是認真。檢查了一會兒,他收回手。

“封印有些不穩,最好不要再擅動靈力。”

“你若要做什麽事,先告訴我一聲。”

昭瀾莫名心虛,乖巧道:“哦。”

旁邊的豬大壯什麽忙都幫不上,急得摳腳,又是一個擡頭。

數字變成了二十。

他撞了撞虞心音的右腳:“你確定現在是看昭瀾和這個白衣大魔頭談情說愛的時候嗎?我們是不是應該站出來提醒一下,讓他們也幫著找陣眼?”

虞心音淡淡看了棺槨邊距離極近的兩人。

“讓他們單獨相處一會兒吧。”

虞心音大概猜出了白衣魔頭的身份。

一界之主,竟為了昭瀾追到這種地方,而且一點不在乎自己是否會遇上危險,只是關心她。

瀾瀾眼光不錯。

若是這樣,將昭瀾托付給他,她也放心。

想到這裏,虞心音點點頭,也走回了棺槨邊。

她朝褚玉道:“你是不是已經猜到陣眼在何處了?”

昭瀾、豬大壯同時擡頭,露出清澈而愚蠢的眼睛。

“啊?真的嗎?”

褚玉點點頭,朝豬大壯身上拍了一下。

下一瞬,豬大壯嘔出了一顆紫色妖丹。

妖丹泛著淡淡的松枝香味,牙斐原本很悠閑地在尺星陣裏坐著,但一看見他們拿出這棵妖丹,突然就激動了起來。

“怎麽可能?我分明把妖丹埋在了……”

埋在了幽蝶下面。

他怎麽可能未蔔先知,在下來之前,就知道這回事!

褚玉說:“牙斐,百年前,你尚不像這般,記不住人臉。”

等下,昭瀾顫顫巍巍地擡起手。

“當年白骨州那場大戰,難不成你,您,尊上也在場?”

褚玉對她這個稱呼變化有點不舒服。

“不用叫我尊上。”

昭瀾——哦,也對,她現在不在魔域做事了,叫他尊上是有點怪怪的。

但她也不知道該叫他什麽。

就試探性地說了一句:“褚,褚三好?”

褚玉略微皺起眉頭,但還是沒反駁,算是默認了他這個叫法。

隨後道:“當年,我確實也去過白骨州。”

·

“瀾瀾,你慢點,別掉下去了。”

“我知道啦師姐,我飛得很好的,絕對不會掉下——啊!”

剛剛保證完,昭瀾就從那大黃紙版飛毯的邊緣掉了下去。

白骨州大街上,一個紅影子從天而降。

大家不知是什麽,紛紛避開。

而此刻,一位白衣公子在同攤主說話,他懷中抱著盆淡藍色的花,花開得大,垂垂彎腰。

“這位客人,我跟你說,幽蝶一定要有足夠的靈力供養才能開得好,你要帶去魔域,我建議你再買一個鮮花伴侶,”店主正從攤位底下掏出一包詭異的粉末,擡頭就看見一個紅影要掉下來,下意識大喊,“啊啊啊什麽東西!”

褚玉楞了一下,將花盆放到一邊,眉頭緊蹙。

——這個店主的話還沒說完,不能死。

於是褚玉兩手一伸,接住了那個人影。

昭瀾手裏正掐著風符咒,使了半天沒使出來,還以為自己要掉地上了,誰知竟被一個好心人接住。

考慮到她是災星,可能還不如摔地上。

果然,旁邊的店主立刻開始抽搐,口吐白沫倒了下去。

褚玉眉頭緊皺。

這個店主,是白骨州對花最為了解的人,原本打算今天抱盆白色的新品種回去,看來是不可能了。

昭瀾猛地從褚玉懷抱中跳下,跳了老遠。

她神色緊張地看著他,手裏還捏著符咒,如臨大敵。

褚玉凝神看著這個嬌小的人族。

難不成是發現了他的魔族身份?

聽聞白骨州近來有妖物作祟,他們集七州之力,要除那妖物。

這些斬妖除魔的人士,對他大概是深惡痛絕。

褚玉手心撚了一朵梅花。

當然,若有人要殺他,他也不會手軟。

可出乎意料的是,那掉進他懷裏的人族,並未再近一步,更沒有攻擊他的意思。

相反,她圍著他繞了幾圈,嘴裏不停。

“道友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修為有沒有受損,頭疼嗎?暈不暈?”

“要不要幫你找個醫修啊?”

一連串的問題甩過來,聽得褚玉很想轉身就走。

“啊!”見面前的人不說話,昭瀾似是想到什麽,更焦急了,她轉頭朝虞心音道,“完蛋啦師姐,我把他撞啞巴了!”

玎玲珰瑯一陣玉石相擊聲後,又走來一個淡藍色衣衫的修士。

這個修為,明顯比方才的人族的厲害不少。

再待下去,他可能會麻煩纏身。

褚玉冷冷甩下一句“我沒啞”,轉頭抱起幽蝶就要走。

誰料還沒走出兩步,花盆底部便莫名炸開了。

旁邊有人朝店家道:“哎,你這花盆不會是假冒偽劣產品吧?”

“你胡說,”方才被虞心音救起的店主,顫悠悠爬起來道,“對,對不住客人,天,天氣太熱,盆不穩固。”

這花盆是專門固有靈力的,花盆一碎,好不容易買到的幽蝶,很快便垂下花頭,蔫了。

褚玉:“……”

他抱起那盆枯萎的花,垂眸,眼底有些淡淡的失落。

百年一遇的新品種,白骨州供不應求,魔域來買,從來不賣。

好不容易買到,又摔了。

看來實在與它無緣。

昭瀾很謹慎地察覺到這位白衣道友面上那一閃而過的迷茫,又圍著他轉了幾圈。

“果然有哪裏不舒服吧,哎哎哎你先別走啊道友,留個聯系方式,萬一有什麽後遺癥可怎麽辦!”

但褚玉沒理她,收拾了一下花枝根系,抱起就走。

昭瀾抓耳撓腮,隨後想到什麽,飛快撿起陶盆的碎片寫了幾個字,朝褚玉背後扔去。

褚玉並未回頭,擡手一接。

上面寫的是個地名。

昭瀾朝他大聲道:“鳴蟬寺,我估摸著會在那兒住一個月,這期間,道友若有什麽事可以來找我!”

她補充道:“過者不候啊!”

一邊的虞心音見店主已經恢覆,周圍的人群又要聚集起來,略帶歉意地行了個禮,就帶著昭瀾離開了。

而店家不顧傷,趕忙爬了起來。

他的花盆真不是假冒偽劣產品啊!

這位客人向來不吝嗇,不能丟!

店家搓搓手,追了上去,朝褚玉道:

“這位公子,我看您像個真心愛花的人,給您指條明路。方才那姑娘住的鳴蟬寺,主持可是養花好手。這幽蝶,一開始便是他培育的,你若想,還真可以去找那姑娘問問。”

找那姑娘問問?

褚玉看著那在人群中逐漸消失的紅色背影。

算了,沒必要在修仙界多待,也不應和人族扯上關系。

幽蝶的毒性,需要謹慎處理,褚玉將花帶去鳴蟬寺後的一片幽蝶林中,埋了。

他剛填上最後一掊土,就聽見背後傳來鬼鬼祟祟的腳步聲,停在三尺之外。

很明顯放輕了,不想被他聽見,但又帶了一點好奇。

見被發現了,那人族在背後道:

“哎,果然是你!白天被我撞到的那位道友。”

正是昭瀾。

她剛到鳴蟬寺,就被安置在寺內一個空空冷寂的小偏院,師姐忙著去交涉,只留下她一個人,無聊得要死。

寺內的佛修們,也婉拒她的請客。

只有好心的種花大爺陪她聊了許久,還給她指了這個地方。

“那裏風景美麗,但沒什麽人,正好你可以去逛逛。就是花有毒,要小心著點。”

昭瀾便來了。

剛來就看見這位道友,太有緣了吧!

“白天忙著走,都沒好好道歉,道友這段時間,有沒有覺得身體哪裏不適?”

褚玉側過身來,冷淡道:“沒有。”

修仙界的道修這般脆弱?他順手接住她而已,為何總要問他是否身體不適。

還是說,這人族想要……搭訕?

那就更沒有必要聊下去了。

褚玉處理完幽蝶,立刻就想回魔域,不想再在這裏多做停留。

他往前走去,身後也傳來細碎的腳步聲。

他走一步,那人族也跟著走一步。

褚玉轉過身,眼神冷淡。

“你跟著我做什麽?”

莫非發現了他身上的魔氣,想讓修仙界來討伐他?

想到這裏,褚玉眼神更為寒冷。

下一刻,昭瀾將手捧在胸口,眼神真摯,不帶一點虛情假意。

她身形嬌小,一雙杏眼,頗有些可憐巴巴。

“我真的很無聊,道友能不能陪我說會兒話?”

“有償也行,我請你吃飯?”

“你喜歡花?我看你昨日買了這個……呃,什麽花,幽蝶?寺院裏那個種花大叔種了整個後院,養得可好看了,要不我去找他,幫你忽悠一盆來?”

……

褚玉停住了腳步,似乎真的思索了一會兒她提的這個要求。

半晌後,他鬼迷心竅道了聲“好”。

說是陪這人族聊天,但大多是聽她碎碎念,褚玉少有說話。

“這個牙斐啊,他可真是太能躲了,七州找了他這麽久都沒找到。”

褚玉不時“嗯”一聲,偶爾“這樣”,“是啊”,昭瀾跟他倒也聊得下去。

說了一兩個時辰,天黑了,昭瀾也說累了。

褚玉靠在墻邊,反倒很精神。

他隨口道:“他們去討伐牙斐,你為何不跟著一塊去。”

“我倒是想,但不能,”昭瀾癟癟嘴,“我若是去了,那就是無差別攻擊,他們也會被我幹掉。”

“哎道友,你那是什麽眼神,不要不信啊,我很厲害的好不好。等著,我給你表演一下。”

昭瀾朝褚玉勾勾手,來到旁邊的一處小瀑布。

她腳一勾,鞋子飛了老遠,站在瀑布頂上一個起跳,結結實實砸進水裏。

咕咚咕咚,褚玉等了一會兒,底下也沒有那人族的聲音。

不會是砸暈過去了吧?

他微微探出頭,猝不及防被水灑了一身。

昭瀾猛地從水裏撲出來,一手一條大肥魚,頭上還頂了一只螃蟹。

褚玉不著痕跡抖了抖手上的水,正要說什麽,那人族又潛了下去。

褚玉:“……”

不一會兒,岸上的魚堆成了小山。

遠處的岸上,有一條鼉龍,懶洋洋曬完太陽,正打算回窩,看到昭瀾在水裏亂動,它眼神中略帶興奮,扭動著身子,一雙眼皮緩慢眨動,無聲無息地潛入水中。

褚玉擦掉身上的水,剛猶豫著要不要提醒危險,就見鼉龍已經游到昭瀾身邊。

它張開上下兩片大嘴,就要把昭瀾的身子咬成兩半。危急之時,頭頂的樹上,突然掉下一個大蘋果。

砸到鼉龍腦袋正中。

一聲巨響,鼉龍肚皮向上,被砸暈過去。

昭瀾聽見水花聲,回頭“咦”了一下,撈起蘋果,搓了搓,啃上一口。

“運氣真好,還有蘋果吃。”

“……”

魚撈得差不多了,昭瀾爬上岸來,念了符咒,把衣服弄幹,熟練地架起火,說要一起吃烤魚。

晚風輕拂,悠然自得。

褚玉正想著該如何離去,寺院內突然傳來吵鬧聲。

“不好,寺內有魔族潛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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