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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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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

◎少女柔弱纖細的腰身◎

阿朝抄完十遍《靜心咒》已經是深夜, 可今日之事還不算了結,心裏藏了事,隱隱覺得哥哥還沒有睡, 便帶著抄好的經文過來澄音堂, 果然書房還亮著燈。

敲了門,良久之後, 聽到裏面一聲低沈喑啞的“進來”, 阿朝這才小心翼翼推門而入。

不知是不是錯覺, 她總覺得哥哥今日的嗓音似乎比平時更沈、更啞一些。

也許是為她發愁吧。

兩廂靜默,幽暗的燭火投落在男人清峻淩厲的側臉,平日深濃的眉眼藏著刀鋒般的凜冽。

他一言不發時,屋內氣氛都有些緊繃。

如今回想起來,白日她還真是膽大包天, 在鹿血酒的刺激之下,不僅用金簪刺傷了自己,竟然還敢主動去抱他的腿。

阿朝喉嚨哽了哽, 遲疑著將那疊經文遞上去,“哥哥,《靜心咒》我抄完了, 果真比任何湯藥都有奇效, 抄完之後心靜下來,身上也不那麽難受了。”

原本她還以為,哥哥不讓醫女進來診治,不讓崖香給她送醒酒湯,是要用這種方式來懲罰她今日貪杯的過錯, 誰知十遍經文抄完, 那股難受勁兒竟然慢慢過去了。

她本身體質的原因, 加之鹿血酒的效用強勢霸道,才有了如同男子般的血脈賁張之感,而經文有平心靜氣之效,恰好能抑制體內的躁動,可見哥哥的法子是對的。

淡淡的茉莉甜香取代屋內原本的檀木香氣,很容易讓人心猿意馬。

謝昶飲了一盞冷茶,心緒漸平,這才慢慢擡起眼眸。

沒想到最先映入眼簾的,竟是少女柔弱纖細的腰身。

謝昶指尖神經甚至有些痙攣,腦海突然冒出個荒謬的念頭——倘若用手掌去丈量,恐怕當真是盈盈不足一握。

他閉上眼睛,將方才的念頭從腦海中掃空,沈沈開口“嗯”了聲。

怕身上殘留的酒氣讓哥哥不適,阿朝來之前特意沐浴過,換了一身暮山紫的暗花緞裙,甚至還在裙上熏了香。

輕薄淡雅的色澤,襯得肌膚愈發雪嫩瑩白。

她自己意識不到這些,心裏醞釀了半晌,才又小聲問道:“哥哥還在生我的氣嗎?”

謝昶慢慢睜開眼,望向案上滿紙經文,沈吟半晌道:“手給我看看。”

阿朝就站到近前來,顫巍巍地伸出左手給他瞧。

方才沐浴完,醫女已經給她重新包紮上了藥。

謝昶解開紗布看了眼傷口,眸光冷鷙,繃直的唇角冷冷一扯:“長本事了,有我在,何時需要你來拿主意?”

這性子也不知隨了誰。

他甚至不敢去想,梁王府那一日,倘若他未能及時趕到,她發間的金簪,是不是會刺向自己的脖頸?

阿朝很難向他解釋,三杯鹿血酒下肚,那種血液裏的沖動和渴望根本控制不住,當時除了想讓自己冷靜下來,似乎還有旁的原因。

說不上來是何種心理,像小孩子故意使壞來引起大人的註意,他越是不理她,她就越是想刺激他,他越是肅顏正色,她就越想看他氣急敗壞的樣子。

當然那是腦袋一團漿糊時的想法,如今清醒過來,她哪還敢這麽做!

所以就算是疼,也是她自作自受,不怪哥哥動怒。

阿朝小聲道:“我當時怕是魔怔了,如今想來甚是後悔,哥哥別生阿朝的氣了。”

她還像小時候一樣,胡鬧歸胡鬧,該認錯時絕不含糊,讓人不忍心苛責。

謝昶替她將傷口重新包紮,打結時稍稍用了些力道,小丫頭當即“嘶”的一聲,皺起了眉頭。

他冷冷一哂:“現在知道疼了?”

阿朝趕忙點頭:“疼的。”

他又問:“往後還敢不敢碰鹿血酒了?”

阿朝立刻搖頭:“不敢啦。”

謝昶摩挲著掌心,沈吟片刻道:“那角抵戲,你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阿朝沒想到他連這個都知道,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原本我也是不敢看的,沒想到這角抵戲的確精彩,哥哥你都不知道,擂臺上那些勇士何等威猛壯碩……”

原本還想與他分享一番,可看到哥哥愈發沈戾冷淡的臉色,阿朝的聲音就弱了下去。

“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喜歡看男子袒胸赤膊的表演?”謝昶咬緊後槽牙,幾乎怒極反笑。

阿朝呆呆地“啊”了聲,隔了許久才捕捉到他話中的重點。

原來哥哥是將自己擺在爹爹的角色,教導她閨中女子的言行。

白日聽崇寧公主的意思,似是皇後娘娘也不喜她看角抵戲,拋開表演本身,盯著男子、尤其是赤-裸的男子的確很是不妥。

阿朝意識到這一點,立即保證道:“我答應哥哥,日後絕不多看任何男子,也絕不看任何男子袒胸赤膊的表演。”

謝昶心裏壓抑的怒火勉強平息,又聽小丫頭補了一句:“當然啦,這裏的男子不包括哥哥!”

這話乍聽似乎不太對勁,謝昶忍住沒去細想,冷聲道:“說到這個,今日你去見了陸修文?”

阿朝再次感嘆於哥哥的手眼通天,只能硬著頭皮承認道:“是陸小公爺找我說了兩句話。”

謝昶沈著臉笑了下:”怎麽,想嫁人了?”

“當然沒有!”

謝昶深濃的眉眼低垂下來,牽了下唇角:“也沒見你拒絕。”

“我只是說,要聽哥哥的意思,”阿朝被他說得面頰通紅,“去見陸小公爺,也是考慮到哥哥與人同朝為官,不能因為我的失禮,給哥哥在朝中樹敵。”

謝昶微微一怔,倒沒想到小丫頭存了這個心思,竟然是為了他麽?

心口像有什麽湧上來,填滿了長久空缺的領地。

這些年他孑然一身,從他做左都禦史的時候,儼然就是一介孤臣,從來沒有人在意他是不是會被人針對,他們只盼著他登高跌重,粉身碎骨。

原來有一個人事事念著你是這種感覺,他眸光柔和下來,摩挲著左手掌心,那裏的疼痛緩和些許,“萬事都聽我的意思?”

阿朝忙點頭示好:“我只有哥哥一個親人了,不聽哥哥的話,難道去聽外人的不成。”

謝昶笑了下,倒是乖巧。

不過他得提醒她:“如今我位極人臣,前朝那些官員若想要與我為敵,還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斤兩,不需要你個小丫頭替我瞻前顧後,你是我的妹妹,無需忌憚任何人。旁人若敢欺你、輕你,我自有辦法讓他萬劫不覆,殷重玉就是先例。所以往後,再有陸修文之流,你只管讓他來與我談,這點膽量若沒有,也敢肖想我謝家的姑娘?至於你的親事,將來我自會替你考量,陸修文這樣的,還不夠格。”

阿朝聽得心緒陣陣起伏,腰桿子都硬了不少。

面前這個人,用最漫不經心的語調,說著世上最駭人聽聞的話,像極了戲文裏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權臣。

然而這個大權臣,竟然就是她的哥哥!

阿朝看他的眼神愈發崇拜,那個權傾天下的首輔不再是虛無縹緲的稱號,而在眼前有了具象。

在他眼裏,國公府的小公爺竟都不配給她做夫君,將來她得嫁什麽樣的人,才能令哥哥滿意?

還說讓人家來找他談,可當今太子殿下都畏極了哥哥,還有哪一號人物敢當面管他要妹妹?

阿朝忽然覺得自己的婚事危矣。

不過說到這個,阿朝就不得不提了:“哥哥別說我了,今日在宴上,我可是見到了哥哥的舊桃花。”

謝昶皺起眉頭:“什麽舊桃花?”

阿朝小聲地試探道:“我可聽說,哥哥與那位安國公府的姜大姑娘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我瞧著人家容貌才情樣樣佳,哥哥可喜歡?”

姜大姑娘……謝昶費心思量半晌,才從腦海中對應上一張人臉。

兩年前的一日,盛京突降大雨,那位姜姑娘想要借他馬車一用,被他拒絕了,僅此而已。

這算什麽舊桃花?

謝昶讓她不必操心:“外面如何傳皆與我無關,倒是你,打聽到哥哥頭上了?”

阿朝抿唇一笑:“我這不是關心哥哥的終身大事嘛,不過那位姜大姑娘眼高於頂,我瞧著倒不如崔大學士府的崔詩詠姐姐人美心善,今日她還送了我一支散卓筆,聽說是宣州名匠所制,我還沒想好回什麽禮呢。”

若不是宴會上出了意外,她也不會方才看到那支宣筆時才慢慢回味過來,這位崔姐姐話裏話外都似與哥哥很是相熟,連哥哥講學時寫的詩都記得清清楚楚,可見亦是將哥哥放在心上的人。

謝昶扯了扯嘴角:“一支筆就把你收買了?出去別跟人說你是湖州人。”

阿朝猛地拍拍腦袋,這才意識到湖筆可是與宣筆齊名,幼時南潯的街巷裏,到處都能看到制作湖筆的匠人。

“不管怎麽說,人家是一片好意。”阿朝眨了眨眼睛,“話說回來,哥哥既然不喜姜大姑娘那般清冷矜貴的,又不好崔家姐姐這般小意溫柔的,那哥哥到底喜歡什麽樣的姑娘?”

謝昶沈默地註視著她,良久才移開了視線,不鹹不淡地道:“我的事,無需你費心琢磨。”

阿朝扁扁嘴,不琢磨就不琢磨吧,謝閣老如今位高權重,豈是她能左右的呢?

不過男人一擡眼,她又換了一副乖乖順順的模樣。

見他不再生自己的氣,便又得寸進尺了些:“我的書房尚缺一幅字,哥哥送我可好?”

謝昶松了松眉心:“想要什麽字?”

阿朝眸光閃動著,緩緩念道:“‘青山朝別暮還見,嘶馬出門思舊鄉’,就寫這一句可好?”

屋內燈花“劈啪”一下,幽黃的柔光漫攏在闃寂的氛圍裏,小姑娘嗓音清甜,一雙杏眸亮晶晶的,眼裏含著光。

八年時間分明那樣漫長,久到他以為這輩子都尋不到她了。

八年時間又似乎很短,好像她這些年從未離開過。

謝昶彎了彎唇:“磨墨吧。”

阿朝歡喜地點點頭,親眼看著他提筆寫下這一句,仿佛將這些年久別的遺憾盡數填補了回來。

謝昶寫完這幅字,先放到一旁晾著。

還有些瑣事需要處理,小丫頭自告奮勇幫他磨墨,他心一軟,答應了。

後果就是,那個毛茸茸的腦袋困得一頭埋進他肘彎,書案上的硯臺被拂過,連續幾聲“啪嗒”脆響,沿著她幹凈的淺紫暗花新裙一路滾落到地上。

一身濃墨開出了花,小丫頭居然還沒醒。

謝昶揉了揉眉心。

良久之後,終於認命,肘彎兜著肇事者的腦袋,俯首替她去清理。

小丫頭卻安安穩穩地在他手臂挪了個舒服的位置,柔軟的唇瓣不經意擦過他下頜,謝昶霎時渾身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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