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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消玉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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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消玉殞

只是蝙蝠總不是那麽好糊弄的。

她想起時空來回重覆種種,他向來志堅,不相信推辭,只相信自己的判斷。

於是死遁前,白骨精躺在布魯斯·韋恩的懷裏,奄奄一息。

她幽幽地悲嘆道,妾死狀淒厲,本非人間客,幸得郎君相重,感念萬分。然人鬼殊途,君不宜久滯,今緣盡矣!

蝙蝠俠一頓。顯然,他沒聽懂。或者說,他是裝不懂。

於是,白骨精翻了個白眼,在斷氣前,她咬著牙說道:

你小子去到哥譚墓園聖母像下,埋好我的屍體,十天後月圓之夜再挖出來,我便能還魂覆活。

這當然是騙人的話。

她算看出來了,想要東方古典式的死遁,在這個偏執狂面前的可能性為零。

若想出逃,得另謀他法。例如先給他畫個餅,讓他暫且放開當下那雙要把她肩胛骨捏碎的手。

布魯斯·韋恩是很好,體貼,可口,有應必求,各取所需。

回過神來,她才是他最好用的鬼魂雷達。整日泡在他的溫柔鄉裏,她感覺自己才是被吸走精氣的那個。

不行,她不能再和蝙蝠俠玩對賭協議了。作為一名資本家,他太精明。她遲早要被他吃幹抹凈,挫骨揚灰。

感謝小塔的槍法。

她是真的想要他的命,以及她的命。要不她怎麽感覺自己的骨頭在燃燒呢。

急急急,她現在急需去冥河裏泡著修覆傷口。

聽罷,黑暗義警點點頭,應允。

她欣然闔眼。下一刻,她感到他的眼淚滴在她的皮囊上,冰冷又滾燙。這讓她感覺怪怪的。

幾日後,頌歌與鮮花中,那是哥譚有史以來最盛大的葬禮。人們紛紛議論這不幸的新娘,死在自己的婚禮之上,使得喜事喪辦。

這個消息傳回白虎嶺,正在清點家用準備重新裝修的白骨精聽罷,捧腹大笑。

說到底,紅白喜事,誰說不能一起辦的。婚禮變葬禮,下葬如新婚。

對於一個鬼魂,沒有什麽事情比入土為安更要緊了。

感謝小塔,送她一個死遁逃婚套餐。感謝蝙蝠,這西洋香火味道確實不錯。

雖然被世人稱為白骨夫人,但單身萬歲——!至於布魯斯·韋恩,還是百年以後,地府再見吧。

彼時的她也沒想到,自己會未至百年便去找路西法吵架,又大鬧天堂,只為了爭奪那個無用的靈魂。

當然,事後的她也沒想到,在她把他覆活並再度抹去記憶後,這只蝙蝠竟然還會出現在了她的洞穴外。

是雨夜,電閃雷鳴。他拿著靈媒契約書,手筆豪橫,一副誠摯求娶的架勢。除了面色陰沈得像尋仇。

與此同時,他不忘打通兩界聯系,人鬼和諧前途可鑒,阿彌陀佛,施主功德無量。

例如,他第一步就是成功實現蝙蝠洞穴與白虎嶺之間的量子傳輸。

據悉,天降橫禍,如今幽靈小姐躺在洞穴骨床上,愁得兩眼發直。

為了躲避這甜蜜莽撞的愛意,她正思考要不要下去陰間冥河撿垃圾檢票,打份零工,替白無常幹活。

聽說她的搭檔,那位黑無常,本是上去撈個鬼魂,卻不慎正沈浸在人間海底撈甩面摸魚中。

此間樂,不思蜀。他現在正在人間體驗一百種新鮮職業。

所以現在地府缺鬼辦事,急急急。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

時間撥回當下。十天後,布魯斯·韋恩如約而至,來到墓地。

他打開棺材,裏面空空如也,除了一只蘋果,擺在中間,篆刻著笑臉。

在他將那只蘋果拿起來後,它便腐爛成泥,流在他的指尖,升起騰騰水汽。煙霧散盡後,它變成了一只咧嘴微笑的骷髏頭,裏面塞著斷篇殘章。

蝙蝠俠失笑。毋庸置疑,他又被邦妮·布洛克給耍了。眼前的這個,也是她離開前的惡作劇。

捧著那個骷髏頭,布魯斯·韋恩沈默地走在他們初次相見的小巷內,往地面放上了一支百合。

他回想起塔利亞對他說過的話:蝙蝠,你平生犯過最大的錯誤,就是試圖困住一只鬼魂。

當然。他的錯誤還在延續。

即便她早已風消雲散,或許從未留情,但他卻至今對那只幽靈依舊念念不忘。

只是他尊重她,他選擇放手。

他在等,等她回心轉意。

蝙蝠洞內,阿爾弗雷德看著布魯斯·韋恩望著桌面上的顱骨出聲,嘆了口氣。他將茶放至一邊,有點遲疑地問道,夫人……她會回來嗎?

會的,只是不是現在。布魯斯眼神暗了幾分。他不能確定。

然而,他將那個頭骨捧在手心,垂眸撫摸著它的外表,像是看著戀人般。接著篤定地說,她一定會來,她會要回她的東西。

她說,我本不滅。哦!對了,蝙蝠,倘若惦記我,請多讀幾遍西游記。

此後,黑暗義警像是恢覆了正常的夜巡生活,沈默,寡言,偶爾流露出歇斯底裏的暴躁。

除了他劃掉了從前在筆記上的告誡,重新在夜巡法則的扉頁寫到:當你遇到一個陌生幽靈,不要搭話,直接擁吻。

直到有一日,他被突如其來的一顆子彈正中眉心,當場斃命。

闔眼那刻,他仿佛再次看見了她。

塵埃落定,浮生未歇。

可終於見到了他的終點,她只是笑得美艷,悲愴,錯愕又淒絕。她將他帶入洞穴之中,費盡腦汁尋找著他生魂下落。

良久,當布魯斯·韋恩從死亡的沈睡中再度醒來,回到過去。

他坐在蝙蝠洞穴的監視器前,看著天花板上熟悉的符紙;他“剛剛”收集關於邦妮·布洛克的資料;以及白骨案時塔比亞“邀請”他前往墓地獵鬼的訊息,面色一凝。

他換上了裝束,毫不猶豫地出發了。

當熟悉的臉龐重新浮現在眼前,她拿著十字架懶洋洋地抵著他的喉結時,布魯斯·韋恩終於明白對方在過去散漫玩笑時所說的意思。

她說:“小蝙蝠,死亡不是終點,它只是開端。”

當然。是開端。一個嶄新的開端。他們已經將生與死循環太久。

她是不存在的幽靈,懸浮在空氣中,觸碰不了,卻時刻存在。她只在他危險時出現,在他瀕死時回眸,是他殘忍又多情的庇護神。

在某一個時空內,他的脊椎曾被折斷。

她抱著臂,挑眉,飄在他的身側,冷冷地笑了,毫不在意。

然而幾小時後,她便將肇事者的骨頭悉數拆下,豪爽地擺在他面前,並且倒出自己收殮盒裏所有的骨頭藏品,甜笑地亮出利爪,扒光他衣服,一一比對。

那是他第一次意識到,她當然是一只厲鬼。

躺在手術臺上,他突然發問,“你說人類會愛上雞塊嗎?”

這是她曾對著她的盆栽寵物說過的話。

她笑了,冷靜地劃開他的脊背,話語依舊坦誠直白,“當然不會。”

黑暗義警的眼神暗淡了幾分。

將骨頭替換完畢,她吻著他脊背上的每一道傷口,天然又靈異的縫合工作,低語道:“但是……我遵從於我的欲望,我的黑暗。”

坐在軟椅上,感受著完好如初的骨骼,布魯斯·韋恩活動了一下脖頸。

站起身來,他看著在收拾工具、如同洗牌般清點骨頭的幽靈小姐,從後背環住了她的腰,將下顎埋在她的肩窩。

“邦妮,你對誰都如此好麽?”

“不,我是壞蛋喔。”

她搖頭,轉身擡眸看向他,露出白骨森森的嚇人模樣,空洞,陰冷,遍地血跡。

“你看清楚。”

她只是一副紅粉骷髏,披著人類外衣的厲鬼。

她接著說,“有癡心愛我者,我便誘他入洞,盡意隨心,或蒸或煮受用;吃不了,還要曬幹了防天陰哩。”

呃,他怎麽覺得她在指桑罵槐。

消散之前,她慣例將鮮血點在他的額間,唇瓣擦過他的臉側,含笑告誡道:

“所以,小蝙蝠,千萬不要愛上鬼魂。”

布魯斯·韋恩眼神定定,唇線緊繃。

他從未如此確信於她的愛意,她的含蓄,她游離之下的真心。

他捉不住她。但這次,他不會再放手了。

***

多年後,當布魯斯·韋恩第一次帶他的養子迪克·格雷森來到地下洞穴時,對方望著水晶盒裏擺著的那只雪白顱骨,挑起了眉,問道:

“你的收藏品?”

蝙蝠俠沈默了一會,他說,“不,它是我的……摯愛。”想了一會兒,他又說,“你可以稱她為母親。”

望著那個骷髏頭,迪克·格雷森覺得布魯斯·韋恩有病。

只是在夜間,他剛從蝙蝠洞出來,便又鬼打墻般被驟然絆倒,平地摔進了另一個畫風奇詭的山洞。

四周皆是白紗森森,陰風來襲,有個女人懶懶托著腮,像是剛睡醒般,黛眉輕蹙,以猶疑又古怪的目光打量著他。

她嘟囔道沒想到蝙蝠老得那麽快,都開始養小孩了,看來這個靈魂很快就能收割了雲雲之類的反派暴論,一慢悠悠地從骷髏椅子走下來,打了個哈欠。

迪克·格雷森覺得自己處境不妙。

他懷疑自己卷入了一場巨大的陰謀,應該立刻報告布魯斯·韋恩:有人,不,有鬼覬覦你已久。

另一邊,坐在骷髏王座上,白骨精瞇起了眼,打量著眼前小孩身著的古怪裝束,再次暗自吐槽完蝙蝠差勁的品味。

早些年他那套黑漆漆的皮衣已經夠單調了,現在他這乾隆審美的紅綠配色又是整什麽鬼?大逆轉?

蝙蝠:咳,這不是你說的……小孩子就要活潑一點……?

不過來者是客。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被這個爹不靠譜養著,也是個可憐孩子。

緩過神來,比對著櫥櫃裏的新鮮皮囊,她掐著迪克·格雷森的後頸肉,將他拎起來,放在餐桌邊,招待著他享用骨髓晶糕。

見這小男孩滿臉寫滿了猶疑的敵意,她彎下腰來,摸摸他的臉,隨手將點心強行塞進他的嘴裏,滿是慈愛地說:

“嗳,乖囡,多食多福,喊聲娘親來聽聽。”

此情此景,由於太過荒謬,望著眼前美艷婦人那副隱隱若現的骨架子,迪克·格雷森覺得自己一定是在發夢。

他暗自握緊了拳,只是一時間,不知該先揍自己還是揍飛對方。

另一邊,見好聲好氣無果,蝙蝠家小孩依舊滿臉抗拒,白骨夫人敲了敲桌子,點點他的鼻尖,親切地威脅道:

“不喊?小淘氣包,送你下地獄玩。”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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