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魂日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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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魂日志
夜間。掙脫蝙蝠俠追殺，並在哥譚迷路幾小時後，白骨精終於找到了邦妮的公寓。
推開門，她懶懶地將骨架子晾在陽臺，癱開皮囊，邊喝著冰凍姜汁汽水，順便吸收日月精華。
閉目養神之際，白骨精不忘將三魂拆解，勻出幾抹神識飄至今夜同蝙蝠俠打鬥後，那堆走丟的小骨頭上，喊它們回家。
除了那塊指骨，有點難搞。
靠！都怪她口不擇言亂講話，說什麽送給他啊——！
她現在後悔了啊啊啊！
本來她心想，她可以借機，往那位黑暗義警的身上，放置一個小小的影子。用現代話來說，追蹤器？
這樣她就能更好掌握他的行蹤，制造偶遇。
完美計劃。
但事與願違，她……她壓根偵查不出什麽明堂！
她甚至感知不出那截指骨的方位。
白骨精苦惱地看著自己如今癱軟無力的手指頭，將它胡亂包紮起來，嘆了口氣。
蝙蝠俠這家夥，不會已經把那截指骨燒成灰或者扔進垃圾堆了吧——！
白骨精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
雖然另一方面，她安慰著自己，要是指骨一時半會兒找不回來，明天上班時借題發揮地朝著老板正大光明地豎中指，這應該會很不錯。
但是無論是人是鬼，身體裏少了點部位，總歸是活動不方便的。想到這裏，白骨精的面上又再度飄過淡淡的憂傷。
做一只殘疾妖怪的滋味並不好受。這不，連馬克杯的杯柄都抓不穩，只能拿過期吸管喝飲料。
天吶，明天在工位上要敲鍵盤時又該怎麽辦……她肯定幹不完活了嗚嗚……啊啊啊，她可不想加班——
白骨精禁不住抖了抖肩膀，牙齒碰撞，姜汁汽水從一旁的折疊桌上摔落，腥橙色的液體濺到她的鎖骨處，她頓感四周有些發寒。
有點不對勁。
白骨精站起身來，冷風迎面襲來，她晃晃頭顱骨裏的腦漿，拿出吸管攪拌了一下，試圖冷靜下來。
但這一切舉動對於她混亂的感受都沒半點鬼用。
一點點地，那些幻象依舊侵略入腦，愈發清晰。嗅覺是人最先喪失的，鬼最先獲得的。於是最初的最初，她開始聞到空氣裏那些不存在的味道：
潮濕的，幽暗的，血腥的，痛苦的，被黑夜之中攻擊性攜裹的憤怒，又被冬雪之下悲憫感所悄然溶解。
平白無故地嗅到這些，白骨精疑惑地歪了歪頭，骨縫間如同齒輪般咯吱作響，她慌忙將頭擺正，揉了揉松動的皮囊。
這理應很熟悉，每頁怨訴單上都寫滿了這類暗黑物質，鬼魂正是以此為食，以此謀生的。但白骨精卻第一次覺得，眼前的這些感受是如此地陌生。
但這場幻覺游戲仍未結束。
氣味會喚醒過往。與那些不可捕捉的感受相伴，無數破碎的畫面在白骨精的眼前閃現。
哥譚那些陌生的場景糾纏在一起，令她恍若來到迷宮。
不！這不是她的回憶！
所以這是誰？
她推開門，她走上樓梯，她跌入地下室，她來到腐爛積灰的小巷前。接著她如透明狀地站在原地，渾身顫栗，望著眼前發生的諸般種種，手足無措。
槍響聲落，子彈擊中了那對夫婦的心臟，珍珠項鏈散落一地，顆顆閃爍著炫目的血光，咕溜咕溜，滾落下水道。老鼠順著死亡氣息爬了出來，在咬他們的腳。
她聽見小男孩嘶啞的哭喊聲。
陰影之下，冰冷雪花混雜著溫熱血液，一滴滴落在他的頭頂，侵入他的靈魂。那是一張巨網，永遠散發著絕望的氣息，從此永遠籠罩在他的身上。
無法掙脫，無法逃離，無法獲救。
她想他是想通了這一點，所以他漸漸不哭了，只是冰冷，只是麻木。她看見他的眼中燃燒著一團黑色的火。
所以他是誰？
他的怨訴是什麽？
還未來得及想清楚這一切，她的意識已然陷得越深，白骨精愈發感覺自己此刻渾身骨頭像是爬滿了螞蟻，重新回到了最初死態。
嗯，這才是她的記憶。
腐爛的軀殼一點點融化，無數軟體動物爬在骨縫之間，而她不得動彈，不得叫喊，只有清醒的沈默。
唯一的安慰只有泥土。
可對於她而言，連入土為安都是件難事。因為她已然沒有任何利用價值。
然而下一刻，突如其來的，在那片永恒的絕望之間，她感到有一雙手捧起那堆枯骨，將她埋入土中。
穩定的，溫暖的，令人懷念的。
怎麽可能？！
他是誰？
白骨精突然想通了什麽，她猛然收回了神識，接著便立即從幻覺中恢覆醒來。
是那塊指骨。
這麽說，他沒有丟掉？還是……是誰撿到了它？
白骨精沒有答案。
她的法力還是太微弱，並不能探測到那個神秘義警的行蹤。只是隱隱地感知到他的氣息所在。
可這有什麽用？
沒半點用！
哥譚到處都飄著他的味道。
那就像一道打在她視網膜上的巨型廣告，旁人看不見摸不著，卻無時無刻不誘惑著她動手。
白骨精嘆了口氣，經此一出，她的骨架已然全盤錯位，急需修覆。她只好一邊僵硬地伸展著骨頭，一邊不忘順帶給窗臺上的仙人球澆了水。
接著或許是自己的動作太奇怪，對面住戶那裏傳來尖叫聲。
白骨精擡起頭來，看著不遠處陽臺上，有個人類捂著嘴，一臉驚恐的神情，還未來得及把頭骨從後背掰正過來，便下意識友好地朝他揮了揮手。
只是他的反應不太友好。
他關門就跑了。
好吧，明天的小報，應該不會刊登什麽「震驚！新型病毒入侵！都市白領化身斷頭僵屍，在夜間熱舞」之類的奇怪東西吧。
但清醒過來，她感覺還是怪怪的。
可能是餓了。她想。
不然她怎麽會看見仙人球上長出了個腦袋呢。
但無論真假，先吃為敬。
“哇，寶貝，你的骨頭真奇妙……”
白骨精親切地拍拍眼前的綠油油的腦子，喃喃自語道。緊接著歪歪頭，笑瞇瞇地咬了眼前的美味頭骨一口。
“呃，為什麽咬起來像樹皮。嗯，不過幸好，我葷素不忌。”
她看見它旋轉著圈，緩緩滲出綠色的汁液。
“哇！還是新鮮的。只不過怎麽沒滋沒味的。”
白骨精蹙著眉，仔細嚼著嘴裏的東西，品嘗後勁上來後，她又開始幹嘔，指著那只腦袋委屈地罵道：
“你壞！你……你為什麽是苦的啊——你怎麽能是苦的！”
此刻，那只腦袋開始講話了。
“邦妮，我看你是玩迷了心智，你忘記你來哥譚的初衷了嗎？”
它的臉色翠綠帶紅，寫滿了不悅。
“哦哦。”
白骨精點點頭，頓時了然。這是一只來找她訴苦，滿足身後願的鬼魂。
“呃，抱歉，今天我接的單結束了喔。但是剛剛不小心咬了你一口，真的真的很不好意思……”
“所以你需要我做些什麽呢？”
白骨精托起那只腦袋，湊到它的眼前，認真地打量著它的模樣，詢問著它的怨訴。
翠綠的腦袋依舊生著悶氣，不理會她。
“好吧，小寶寶，你需要邦妮為你做些什麽呢？”
白骨精耐心地詢問著它，揉揉它的臉，就像哄孩子般，語調放得更加緩和了。
“不是為了我！是為了你！邦妮，你忘了你的任務嗎？”
那個綠色腦袋更加惱怒了，它瞪著眼，頭發一根根豎起，愈發長得像一只仙人球。
“做一個廢物，他們會殺掉你的！”
它大聲怒吼道，聲音依舊稚嫩，混雜著植物的滋滋頻率。
“呃，抱歉。真忘了。”
白骨精無辜地聳聳肩，將仙人球豎起的刺全部扒光，然後擡眼，依舊溫柔親切地問道：
“什麽任務？”
輕飄飄的態度仿佛只是談論明天中午吃點什麽。
綠色腦袋的憤怒再度想要爆發，但它已然無刺，看起來人畜無害，聲音軟綿綿地說著：
“刺殺布魯斯·韋恩。”
“啊？”
白骨精疑惑地看著眼前仙人球滿臉正經的模樣，兩鬼對視，陷入沈默。幾秒鐘後，她忍不住爆笑如雷。
“你不願意？！”
仙人球再度激動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是不是，拜托？你認真的？”
白骨精挑起眉看著它，搖搖晃晃地走到一邊。她翻了個白眼，古怪地看著眼前的綠色頭顱骨，毫不留情地說：
“殺雞何須用牛刀呢？布魯斯·韋恩？嘖，那小子遲早會被自己蠢死。”
這只仙人球顯然對她的回答不屑一顧。它怒氣沖沖地大聲吼道：“可惡可惡可惡！邦妮！別再騙我了！你就是喜歡他！”
“呃，小鬼頭，你說啥？”
白骨精疑惑地歪歪頭，給它再澆了點水。笑瞇瞇地出聲寬慰道：
“當然。難道你不喜歡他嗎？哥譚所有‘適齡少女’都愛他。”
但她是一只千年老妖精。
“多金，帥氣。”
白骨精邊誇著布魯斯·韋恩，摸摸小綠氣鼓鼓的臉頰，將刺重新插回它的頭頂，觀察著它的反映。
呃，可惜它沒有再表演一次怒刺沖頂。除了快急哭的神情，令她心口軟軟。
好吧，不演了。
“多金，帥氣，但性格差勁。”
白骨精微笑著補充道。
“小鬼頭，你怎麽會擔心這麽荒唐的事情。”
趴在折疊涼椅上，她拿起邦妮·布洛克放在一旁的備忘錄，挑起眉，一本正經地朗讀著那些待辦事項後所附帶關於布魯斯·韋恩五花八門的吐槽，還有各種剪報。
白骨精笑得喘不過氣來。
“順帶一提，小報上的消息，都是邦妮賣的。”
那只仙人球的臉色開始變得正常綠，但依舊猶疑。
觀察著它的反映，白骨精喝了口水，暫停表演，笑了。
“你還不信？”
緊接著，她拿著邦妮的日記本，打量了身邊骷髏頭一眼，炫耀式地晃晃。
“好吧，小報備忘錄你不信，這個你該信了吧？”
邦妮的日記都太抽象了，寫得都是代號暗碼，畫著古怪圖案，還有一堆拼寫錯誤的單詞。所以她特地挑了自己水準能看懂的一篇，聲情並茂地朗讀標題選段：
#我今天真的受夠了##愛打扮的花花公子##他是個神經病#
嗯，有品位的小姐。不愧是她。
合上日記，白骨精自信滿滿地對著眼前的小綠腦袋說道：
“你看。怎麽可能？邦妮·布洛克，怎麽可能喜歡她老板？”
可她沒有註意到，聽完她念的那堆東西後，這只仙人球的臉色變得更加差勁了，綠中發紫，營養不良。
“邦妮，你真是好樣的。”
它牙癢癢地說道。
另一邊，白骨精似乎察覺到了它的不對勁，歪歪頭，疑惑不解。
可她讀的東西應該沒什麽毛病。於是她再度看了眼，多念了幾遍，臉色也變得青綠，比剛剛生吞了那只仙人球還難看。
靠，是藏頭。
#我今天真的受夠了##愛打扮的花花公子##他是個神經病#
也就是，我、愛、他。
啊？
邦妮·布洛克，暗戀，布魯斯·韋恩？
什麽品味啊你，秘書小姐。
白骨精頓時覺得五雷轟頂，她渾身骨架再度全散，一邊崩潰地拼好，一邊絕望地大叫，接著被自己的噪音震碎。
“去死啊啊啊啊，布魯斯·韋恩！”
只是如今她披著邦妮·布洛克的皮囊，使得一切看起來正常無比。
此時此刻，這裏不過是一個被逼瘋的社畜，一個辱罵老板的普通白領，一個……暗戀上司的神經病。在外人看來，更像是個犯了情傷的失意青年。
連社會新聞頭版頭條都上不了。
白骨精更崩潰了。
見狀，旁邊的小仙人球倒是冷靜下來了。它及時拋出了怨訴，帶著猶豫的目光：
“所以……邦妮，你還想殺布魯斯·韋恩嗎？”
好問題。
對於人類而言，生存或是毀滅，這是一個問題。作為一個有道德感的妖精，吃飯還是挨餓，這是個大問題。
白骨精現在開始思考，吃掉布魯斯·韋恩，這副皮囊的心上人，把他作為蝙蝠俠的代餐，會不會是個好選擇。因為這看起來真的很缺德……
要不換個皮囊，然後再下手？
但難道是她不想換衣服嗎？？？是邦妮·布洛克這具皮囊自從穿上就脫不下了啊啊啊！！！
崩潰。
思來想去，白骨精終於下定決心。她對著鏡子裏的臉默默念叨：
白領小姐，抱歉。
我在吃完飯後會將布魯斯·韋恩的骨頭和你埋在一起的。嗯，我承諾，我一定會在日後多多跑去教堂，給你燒點紙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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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目養神之際，白骨精不忘將三魂拆解，勻出幾抹神識飄至今夜同蝙蝠俠打鬥後，那堆走丟的小骨頭上，喊它們回家。
除了那塊指骨，有點難搞。
靠！都怪她口不擇言亂講話，說什麽送給他啊——！
她現在後悔了啊啊啊！
本來她心想，她可以借機，往那位黑暗義警的身上，放置一個小小的影子。用現代話來說，追蹤器？
這樣她就能更好掌握他的行蹤，制造偶遇。
完美計劃。
但事與願違，她……她壓根偵查不出什麽明堂！
她甚至感知不出那截指骨的方位。
白骨精苦惱地看著自己如今癱軟無力的手指頭，將它胡亂包紮起來，嘆了口氣。
蝙蝠俠這家夥，不會已經把那截指骨燒成灰或者扔進垃圾堆了吧——！
白骨精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
雖然另一方面，她安慰著自己，要是指骨一時半會兒找不回來，明天上班時借題發揮地朝著老板正大光明地豎中指，這應該會很不錯。
但是無論是人是鬼，身體裏少了點部位，總歸是活動不方便的。想到這裏，白骨精的面上又再度飄過淡淡的憂傷。
做一只殘疾妖怪的滋味並不好受。這不，連馬克杯的杯柄都抓不穩，只能拿過期吸管喝飲料。
天吶，明天在工位上要敲鍵盤時又該怎麽辦……她肯定幹不完活了嗚嗚……啊啊啊，她可不想加班——
白骨精禁不住抖了抖肩膀，牙齒碰撞，姜汁汽水從一旁的折疊桌上摔落，腥橙色的液體濺到她的鎖骨處，她頓感四周有些發寒。
有點不對勁。
白骨精站起身來，冷風迎面襲來，她晃晃頭顱骨裏的腦漿，拿出吸管攪拌了一下，試圖冷靜下來。
但這一切舉動對於她混亂的感受都沒半點鬼用。
一點點地，那些幻象依舊侵略入腦，愈發清晰。嗅覺是人最先喪失的，鬼最先獲得的。於是最初的最初，她開始聞到空氣裏那些不存在的味道：
潮濕的，幽暗的，血腥的，痛苦的，被黑夜之中攻擊性攜裹的憤怒，又被冬雪之下悲憫感所悄然溶解。
平白無故地嗅到這些，白骨精疑惑地歪了歪頭，骨縫間如同齒輪般咯吱作響，她慌忙將頭擺正，揉了揉松動的皮囊。
這理應很熟悉，每頁怨訴單上都寫滿了這類暗黑物質，鬼魂正是以此為食，以此謀生的。但白骨精卻第一次覺得，眼前的這些感受是如此地陌生。
但這場幻覺游戲仍未結束。
氣味會喚醒過往。與那些不可捕捉的感受相伴，無數破碎的畫面在白骨精的眼前閃現。
哥譚那些陌生的場景糾纏在一起，令她恍若來到迷宮。
不！這不是她的回憶！
所以這是誰？
她推開門，她走上樓梯，她跌入地下室，她來到腐爛積灰的小巷前。接著她如透明狀地站在原地，渾身顫栗，望著眼前發生的諸般種種，手足無措。
槍響聲落，子彈擊中了那對夫婦的心臟，珍珠項鏈散落一地，顆顆閃爍著炫目的血光，咕溜咕溜，滾落下水道。老鼠順著死亡氣息爬了出來，在咬他們的腳。
她聽見小男孩嘶啞的哭喊聲。
陰影之下，冰冷雪花混雜著溫熱血液，一滴滴落在他的頭頂，侵入他的靈魂。那是一張巨網，永遠散發著絕望的氣息，從此永遠籠罩在他的身上。
無法掙脫，無法逃離，無法獲救。
她想他是想通了這一點，所以他漸漸不哭了，只是冰冷，只是麻木。她看見他的眼中燃燒著一團黑色的火。
所以他是誰？
他的怨訴是什麽？
還未來得及想清楚這一切，她的意識已然陷得越深，白骨精愈發感覺自己此刻渾身骨頭像是爬滿了螞蟻，重新回到了最初死態。
嗯，這才是她的記憶。
腐爛的軀殼一點點融化，無數軟體動物爬在骨縫之間，而她不得動彈，不得叫喊，只有清醒的沈默。
唯一的安慰只有泥土。
可對於她而言，連入土為安都是件難事。因為她已然沒有任何利用價值。
然而下一刻，突如其來的，在那片永恒的絕望之間，她感到有一雙手捧起那堆枯骨，將她埋入土中。
穩定的，溫暖的，令人懷念的。
怎麽可能？！
他是誰？
白骨精突然想通了什麽，她猛然收回了神識，接著便立即從幻覺中恢覆醒來。
是那塊指骨。
這麽說，他沒有丟掉？還是……是誰撿到了它？
白骨精沒有答案。
她的法力還是太微弱，並不能探測到那個神秘義警的行蹤。只是隱隱地感知到他的氣息所在。
可這有什麽用？
沒半點用！
哥譚到處都飄著他的味道。
那就像一道打在她視網膜上的巨型廣告，旁人看不見摸不著，卻無時無刻不誘惑著她動手。
白骨精嘆了口氣，經此一出，她的骨架已然全盤錯位，急需修覆。她只好一邊僵硬地伸展著骨頭，一邊不忘順帶給窗臺上的仙人球澆了水。
接著或許是自己的動作太奇怪，對面住戶那裏傳來尖叫聲。
白骨精擡起頭來，看著不遠處陽臺上，有個人類捂著嘴，一臉驚恐的神情，還未來得及把頭骨從後背掰正過來，便下意識友好地朝他揮了揮手。
只是他的反應不太友好。
他關門就跑了。
好吧，明天的小報，應該不會刊登什麽「震驚！新型病毒入侵！都市白領化身斷頭僵屍，在夜間熱舞」之類的奇怪東西吧。
但清醒過來，她感覺還是怪怪的。
可能是餓了。她想。
不然她怎麽會看見仙人球上長出了個腦袋呢。
但無論真假，先吃為敬。
“哇，寶貝，你的骨頭真奇妙……”
白骨精親切地拍拍眼前的綠油油的腦子，喃喃自語道。緊接著歪歪頭，笑瞇瞇地咬了眼前的美味頭骨一口。
“呃，為什麽咬起來像樹皮。嗯，不過幸好，我葷素不忌。”
她看見它旋轉著圈，緩緩滲出綠色的汁液。
“哇！還是新鮮的。只不過怎麽沒滋沒味的。”
白骨精蹙著眉，仔細嚼著嘴裏的東西，品嘗後勁上來後，她又開始幹嘔，指著那只腦袋委屈地罵道：
“你壞！你……你為什麽是苦的啊——你怎麽能是苦的！”
此刻，那只腦袋開始講話了。
“邦妮，我看你是玩迷了心智，你忘記你來哥譚的初衷了嗎？”
它的臉色翠綠帶紅，寫滿了不悅。
“哦哦。”
白骨精點點頭，頓時了然。這是一只來找她訴苦，滿足身後願的鬼魂。
“呃，抱歉，今天我接的單結束了喔。但是剛剛不小心咬了你一口，真的真的很不好意思……”
“所以你需要我做些什麽呢？”
白骨精托起那只腦袋，湊到它的眼前，認真地打量著它的模樣，詢問著它的怨訴。
翠綠的腦袋依舊生著悶氣，不理會她。
“好吧，小寶寶，你需要邦妮為你做些什麽呢？”
白骨精耐心地詢問著它，揉揉它的臉，就像哄孩子般，語調放得更加緩和了。
“不是為了我！是為了你！邦妮，你忘了你的任務嗎？”
那個綠色腦袋更加惱怒了，它瞪著眼，頭發一根根豎起，愈發長得像一只仙人球。
“做一個廢物，他們會殺掉你的！”
它大聲怒吼道，聲音依舊稚嫩，混雜著植物的滋滋頻率。
“呃，抱歉。真忘了。”
白骨精無辜地聳聳肩，將仙人球豎起的刺全部扒光，然後擡眼，依舊溫柔親切地問道：
“什麽任務？”
輕飄飄的態度仿佛只是談論明天中午吃點什麽。
綠色腦袋的憤怒再度想要爆發，但它已然無刺，看起來人畜無害，聲音軟綿綿地說著：
“刺殺布魯斯·韋恩。”
“啊？”
白骨精疑惑地看著眼前仙人球滿臉正經的模樣，兩鬼對視，陷入沈默。幾秒鐘後，她忍不住爆笑如雷。
“你不願意？！”
仙人球再度激動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是不是，拜托？你認真的？”
白骨精挑起眉看著它，搖搖晃晃地走到一邊。她翻了個白眼，古怪地看著眼前的綠色頭顱骨，毫不留情地說：
“殺雞何須用牛刀呢？布魯斯·韋恩？嘖，那小子遲早會被自己蠢死。”
這只仙人球顯然對她的回答不屑一顧。它怒氣沖沖地大聲吼道：“可惡可惡可惡！邦妮！別再騙我了！你就是喜歡他！”
“呃，小鬼頭，你說啥？”
白骨精疑惑地歪歪頭，給它再澆了點水。笑瞇瞇地出聲寬慰道：
“當然。難道你不喜歡他嗎？哥譚所有‘適齡少女’都愛他。”
但她是一只千年老妖精。
“多金，帥氣。”
白骨精邊誇著布魯斯·韋恩，摸摸小綠氣鼓鼓的臉頰，將刺重新插回它的頭頂，觀察著它的反映。
呃，可惜它沒有再表演一次怒刺沖頂。除了快急哭的神情，令她心口軟軟。
好吧，不演了。
“多金，帥氣，但性格差勁。”
白骨精微笑著補充道。
“小鬼頭，你怎麽會擔心這麽荒唐的事情。”
趴在折疊涼椅上，她拿起邦妮·布洛克放在一旁的備忘錄，挑起眉，一本正經地朗讀著那些待辦事項後所附帶關於布魯斯·韋恩五花八門的吐槽，還有各種剪報。
白骨精笑得喘不過氣來。
“順帶一提，小報上的消息，都是邦妮賣的。”
那只仙人球的臉色開始變得正常綠，但依舊猶疑。
觀察著它的反映，白骨精喝了口水，暫停表演，笑了。
“你還不信？”
緊接著，她拿著邦妮的日記本，打量了身邊骷髏頭一眼，炫耀式地晃晃。
“好吧，小報備忘錄你不信，這個你該信了吧？”
邦妮的日記都太抽象了，寫得都是代號暗碼，畫著古怪圖案，還有一堆拼寫錯誤的單詞。所以她特地挑了自己水準能看懂的一篇，聲情並茂地朗讀標題選段：
#我今天真的受夠了##愛打扮的花花公子##他是個神經病#
嗯，有品位的小姐。不愧是她。
合上日記，白骨精自信滿滿地對著眼前的小綠腦袋說道：
“你看。怎麽可能？邦妮·布洛克，怎麽可能喜歡她老板？”
可她沒有註意到，聽完她念的那堆東西後，這只仙人球的臉色變得更加差勁了，綠中發紫，營養不良。
“邦妮，你真是好樣的。”
它牙癢癢地說道。
另一邊，白骨精似乎察覺到了它的不對勁，歪歪頭，疑惑不解。
可她讀的東西應該沒什麽毛病。於是她再度看了眼，多念了幾遍，臉色也變得青綠，比剛剛生吞了那只仙人球還難看。
靠，是藏頭。
#我今天真的受夠了##愛打扮的花花公子##他是個神經病#
也就是，我、愛、他。
啊？
邦妮·布洛克，暗戀，布魯斯·韋恩？
什麽品味啊你，秘書小姐。
白骨精頓時覺得五雷轟頂，她渾身骨架再度全散，一邊崩潰地拼好，一邊絕望地大叫，接著被自己的噪音震碎。
“去死啊啊啊啊，布魯斯·韋恩！”
只是如今她披著邦妮·布洛克的皮囊，使得一切看起來正常無比。
此時此刻，這裏不過是一個被逼瘋的社畜，一個辱罵老板的普通白領，一個……暗戀上司的神經病。在外人看來，更像是個犯了情傷的失意青年。
連社會新聞頭版頭條都上不了。
白骨精更崩潰了。
見狀，旁邊的小仙人球倒是冷靜下來了。它及時拋出了怨訴，帶著猶豫的目光：
“所以……邦妮，你還想殺布魯斯·韋恩嗎？”
好問題。
對於人類而言，生存或是毀滅，這是一個問題。作為一個有道德感的妖精，吃飯還是挨餓，這是個大問題。
白骨精現在開始思考，吃掉布魯斯·韋恩，這副皮囊的心上人，把他作為蝙蝠俠的代餐，會不會是個好選擇。因為這看起來真的很缺德……
要不換個皮囊，然後再下手？
但難道是她不想換衣服嗎？？？是邦妮·布洛克這具皮囊自從穿上就脫不下了啊啊啊！！！
崩潰。
思來想去，白骨精終於下定決心。她對著鏡子裏的臉默默念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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