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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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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生相

列車已經駛出一個小時,臥鋪的乘客幾乎都選擇了睡覺。

只有一個女人在顛簸的鋪上翻來覆去,她用一只簽字筆在自己手臂血管上畫著虛線。

“林想,你睡了嗎?”另一個女人推開車廂門進來,把一壺熱水放在桌上。

“沒有。”鋪上的林想探出頭來,把自己手臂上的皮膚展示給對方看。

對面的女人臉色瞬間變了,她把林想的手推了回去:“我警告你林想,研究沒出結果之前,你不可以拿自己做實驗,這東西一旦失敗,救命的就成了致命的,你不要對自己的研究那麽自信……”

“打住,林瑯博士。”林想堵住了耳朵,表情很不服氣,“你是生物學家,我是化學家,這次的生化實驗說到底是由化學部門做收尾,我相信在這個項目上,我比你有話語權。”

“哦好啊林想博士,生化生化,”林瑯也抱起胳膊,寸步不讓,“先有生物才有化學,這次實驗沒有我們生物組起步,哪有你的事。”

“說破大天你也就是一大夫。”林想氣不過,縮回了鋪位裏。

林瑯被氣笑了,坐在車廂裏擡頭看著行李,最裏面的行李裏裝備著一支半成品疫苗,那就是她們此行中最貴重的物品。研究院緊急邀請林氏姐妹前來與會,共同研究目前國外肆虐的高強傳染性病毒並予以壓制。

“姐。”臥鋪裏的女人突然輕聲叫道,把正看著行李出神的林瑯叫了回來。

林瑯應道:“怎麽了?”

“你覺得我們這次去,還回得來嗎?”林想睜著眼看著臥鋪上狹小的空間,聲音空洞。

“你又胡思亂想什麽。”

“你知道的,這次緊急召回我們,就說明最後一道防線將要甚至已經破了……”

“噓!”林瑯緊張的打斷了林想,“最後一道防線還沒到場,哪裏會破?我們就是最後一道防線。”

林想笑了起來:“你信嗎?如果我們現在拿著這個箱子出國,就憑這個八字沒一撇的半成品,我們就能金山銀山的過一輩子。”

“我信,而且不止,估計夠我們花到下輩子。”林瑯苦笑了一聲,“可這不是我要的,否則念書那時候……”

“我知道你想要什麽,說實話,你想要的比要錢難多了……”林想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她終於睡著了。

這時兩個女人急匆匆闖了進來,林瑯還沒來得及反應,那二人就把車廂鎖上,還將門簾放了下來,遮住了門玻璃。

李存真氣喘籲籲地聽著過道上有人追趕而來又離去,終於才看到楞在原地的林瑯。

“啊,是你啊,你好……”李存真此時看上去有些傻楞,對面正站著不久前在車廂與她互罵過對方眼瞎的那個眼鏡女人,她現在的闖入像極了不安好心的報覆,如果身份調換,李存真一定會二話不說把林瑯趕出去。

任羨婧對此前的矛盾並不知情,只是盡量讓自己看上去體面和禮貌:“很抱歉,你不要怕,請聽我們解釋。”

林瑯看了一眼臥鋪上難得入眠的林想,只得壓低聲音,怒道:“你們怎麽回事!?”

“對不起,我們倆馬上走。”李存真寧願像之前的大哥一樣去吸煙區蹲著,說著就要拉著任羨婧往外走。

車廂外穿來乘務員的砸門聲:“大白天拉什麽簾子,例行檢查!”

李存真一時陣腳大亂,朝林瑯不停擠眉弄眼打著手勢。

“開門開門,例行檢查!”敲門的聲音越來越劇烈,驚醒了剛剛入睡的林想。

林想怒氣沖天的坐起來,跳下床,甚至連車廂裏另外兩個不速之客都沒有註意,徑直走向門口。

林瑯看兩個女生不像壞人,還是選擇讓她們二人躲起來,李存真眼疾手快的躲到了桌子下,而任羨婧被林瑯推進了她的床上。

林想猛地打開了車廂門,因睡眠不足而通紅的眼睛瞪著門外的乘務員,仿佛瞪著這輩子最大的仇人。“敲什麽?睡覺不許拉簾子嗎?”林想身形不穩,扶著門框打了個晃,士氣頓消。

乘務員決定避開這個不好惹的女乘客,只伸長脖子向車廂裏看,問:“你們有沒有看到兩個逃票的女的,她們跑到你們這截車廂就不見了。”

林瑯瞪了一眼躲在桌下陰影裏的李存真一眼,對乘務員說:“我妹妹一直在睡覺,我一直坐著休息,我們都沒見過什麽人。”

“聽見了?”林想得到答案,仰起頭蔑著乘務員,“還不走,等著被投訴啊?”

乘務員狐疑的關上了車廂門,皮鞋踏地的聲音越來越遠。

林想滿意的打了個哈欠,回身準備爬上自己的鋪位繼續睡,卻看見兩個女人分別從桌下和林瑯的床上鉆了出來。

林想徹底嚇醒了,張著嘴指指她們,又指指林瑯:“你……你們……”

任羨婧忙示意林想安靜,又對林瑯感激的點點頭,解釋說:“我倆真的買票了,但沒想到黃牛賣給我們的是假票,我們定的車廂早就有人了。”

林瑯聽了搖搖頭,林想坐在座位上一臉無趣的抓了抓下巴,車廂裏一時陷入沈靜。

任李二人原地站了一會兒,李存真問:“……現在怎麽辦?”

“我們先走吧,別打擾她們了。”任羨婧無奈道。

林想端詳著面前的兩個女人,莫名覺得她們與自己和林瑯很像,忍不住笑了一聲,擡頭問:“你們叫什麽?”

李存真:“我叫李存真。”

任羨婧:“在下任羨婧。”

林想比較性情,立刻看向林瑯:“她倆也是倒大黴了,要不讓她們住我們隔壁那間?”

林瑯皺起眉頭考慮了一陣,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在林想的註視下,終於點頭答應。

林瑯林想帶著她們二人走進隔壁的車廂,裏面堆滿了日常用具,簡直像個倉庫。

李存真驚訝的問:“你們買了兩截車廂?”

林瑯解釋:“我們是這趟專列的常客,幾乎就像住在高鐵上了,這臨近的兩個車廂,平時都是留給我們的。”

林想接茬道:“先說好,你們只能住一晚。”

任羨婧忙答應:“當然,我們明天就到站下車。”

林瑯點頭說:“那你們稍微收拾一下,湊合一晚是沒問題了。”

任羨婧李存真互相看看,一時感激的不知道說什麽。

“不用謝了。”林瑯拍了拍李存真的肩,算是心照不宣的和解。

“畢竟像我們這麽善良的人,真的不多了。”林想做了個老虎吃人的鬼臉,逗笑了任羨婧。

林瑯林想回到車廂,林想當然要繼續與床共枕。

剛要上床,一個絡腮胡大漢推開門吼道:“你們兩個,誰是這女孩兒的媽?”

林瑯林想都沒防備,嚇得怔了好半天。

大漢把他身後唯唯諾諾的父親推到姐妹倆近前,又問:“你老公你還能不認得了?”

“……”林想瞪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看向林瑯。

林瑯試探的問道:“我確定我們不認識他。”

這時那父親悲傷的對大漢祈求道:“求你了,不要管這事了,都過去了。”

“等等,過去什麽?根本沒有來過怎麽過去?”林想反應過來,毫不客氣的與大漢對視。

“媽媽,我錯了,你讓我留下吧!”小女孩掙脫了她父親的禁錮,哭著撲了過來,抱住了林瑯的腰。

林瑯被猛地一抱,嚇得差點摔倒,她趕忙看向林想,林想使勁拽住了小女孩的手,將她扯到一旁。

大漢扶住了孩子,氣憤的推了林想一把:“你還是人嗎!”

“你哪位啊?你們三個莫名其妙闖到我們車廂,開始亂認親戚,碰瓷兒也沒你們這麽敬業!”林想怒道。

“我武成松就愛打抱不平!你們把他父女倆趕出去,簡直鐵石心腸!”大漢眼裏的火星就快把自己的胡子點著了。

林瑯看了一眼小女孩,又看了看武成松急到冒汗的額頭,突然說:“那就讓女兒留下。”

“不行!絕對不行!”那父親立刻抱起孩子,說什麽也要往外走。

林想奇怪的看了一眼林瑯,似乎明白了什麽,追上去攔住那人,直截了當的問:“你真是孩子她爸嗎?”

那人瞳孔瞬間縮緊,死死將孩子勒在懷裏:“當然是我的孩子!誰也不能搶走我的孩子!”

這時小女孩突然開始大哭起來,男人將孩子壓在胸口,抑制了她的痛哭聲,他大吼:“你們把我的孩子嚇壞了!”

“放下她!你要把她憋死嗎?!”林想沖上去,用力掰著男人的手指。

“滾開!”男人終於失去理智,一把推開林想,林想的後腰狠狠撞在了桌沿上。

“林想!”林瑯忙扶起林想,對武成松喊道,“還楞著幹什麽!你還沒明白嗎?碰上人販子了!”

武成松如夢方醒,用身體攔住了那個男人,女孩撕心裂肺的哭聲驚動了隔壁的李存真和任羨婧。

任羨婧剛探了個身,立刻開口道:“報警!那男的是人販子,原來這孩子一直在求救!”

李存真點點頭:“我現在就報警,就算……”

任羨婧:“就算只是有這種可能,但我們不能放任這種可能。”

李存真:“我說的是,就算我們可能會被發現買了黃牛票而被趕下車!”

任羨婧知道李存真愛在緊要關頭說笑的毛病又犯了,只瞪了李存真一眼,卻聽到一個帶著口音的聲音傳來:“我來!我報警!真是看不下去啦!”

那正是曾被武成松鄙夷過的那個瘦弱男人高雅,此刻正站在過道中有條不紊的向警方傳達消息,李存真望著那副堪稱弱不禁風的身軀,在彼時,不可謂不偉岸。

李存真繞著高雅周身走了幾遭,檢查他身上的陰氣,沒等與任羨婧互通有無,乘警就先趕過來撲將住了人販。

在統籌做筆錄的時候,列車長免去了任羨婧與李存真應補的站票。

是夜,躺在林氏姐妹的庫房裏,任羨婧問李存真:“你到底看到了什麽陰氣?”

李存真尷尬的沈默了一會兒:“……是陰性能量。”

任羨婧恍然大悟:“他剛做了變性手術?”

李存真:“不知道是手術還是在吃藥,總之他的身體和性別還在互相適應的階段。”

任羨婧:“這事兒不歸我們操心,我們沒資格。”

李存真:“那倒是。再說咱們今天都看到了,正義無關性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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