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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泰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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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涼與司徒釗進宮時,恰好與右相宋譽相遇。

兩人朝他行禮:“右相大人。”

宋譽亦回禮:“兩位將軍辛苦了。”頓了頓,“願犬子未給將軍添甚麻煩。”

“右相過慮了,若非宋大人,車前之行未必順利。”

宋譽撫了撫胡須,笑道:“如此便好。”打量了宇文涼一眼,若有所指,“陛下這幾日對黃河泛濫之事頗為頭疼,心情許不大好。”

宇文涼司徒釗對視一眼。

“謝過右相。”

泰禧帝見他們時,神色果然不善。一見司徒釗,他便冷笑道:“連朕的私信都敢壓下,司徒將軍還真是厲害。”

司徒釗面不改色地跪下:“臣願受罰。”

宇文涼亦隨之跪下:“罪在臣一人,還望陛下明鑒。”

泰禧帝不怒反笑:“朕還沒說罪名呢,你們倆在就這跟前搶著跪。是不是以為朕當真不敢罰你們!”

兩人磕頭不起:“臣不敢。”

泰禧帝呼啦一下站起,疾步走到兩人面前,伸出腳想踢卻遲遲沒踢下去的模樣,連一旁的馮沛都有些看不下去,嘴角不由就是一彎。

半晌,泰禧帝將腳放下,恨恨道:“你們兩人,雖說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但如此無視,置朕的顏面於何地!”

宇文涼心裏暗舒了一口氣。伯麒肯生氣,那麽事情便不算糟。他至少能明白他在想什麽。

“臣等並非此意,否則也不會回軍之後,立刻趕至昌邑,向陛下解釋。”

“立刻?”泰禧帝又是冷笑,“朕看你是攜妻帶子,舉家搬遷吧。”

“果然一切都瞞不過陛下的慧眼。”

泰禧帝哼道:“少拍朕的馬匹。”

“還望陛下能讓臣解釋。”

泰禧帝收起怒容,淡淡道:“解釋自然是要解釋的,但處罰不能少,司徒釗先去領三十個板子。”

三十個,還好。

若是伯麒存心要他抉擇,便不會派金吾衛送私信,更不會準許將信交給仲勉。他想必一早就清楚,仲勉會將信扣下。

伯麒對他信任至此……但他卻註定不能告訴他實情。宇文涼長睫微斂,目光低垂。

司徒釗謝過,便起身朝外走去。

馮沛知機,自帶著一幹宮女太監退下,臨走前還不忘體貼地關上門。

泰禧帝走回書案坐下,方才道:“起來吧。”見宇文涼站起,又道,“別得意,你一會兒也有三十個板子。”

宇文涼一笑:“臣知道。”

“說吧。”

宇文涼先提了車前之事。

“如今車前內政已肅,國主大權將握,很快便將派遣使節前來昌邑,以商兩國邦交。”

泰禧帝不鹹不淡道:“所以你選擇了身為車前人的胡姬?”

“其時長平軍與車前軍的數量、能力皆不相上下,臣以為貿然發兵並不妥當。至於其它緣由,臣曾上奏陛下,談過平西之事。”征伐車前與出兵西面幾乎有相同的難處,伯麒不會不明白。

“當然。”宇文涼沒有否認,“內子的身份也是原因之一。”

泰禧帝眸光微閃:“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著朕。”不等宇文涼開口,淡淡道,“朕知道那個胡姬的生父曾是江南的少東主,以及,你曾去信宋衡,告知了他賬本一事。”他一動不動地看著宇文涼,“朕不由好奇,既旻你常年戍守北疆,又鮮少與文官結交,如何能得知這些事?”

宇文涼神色鄭重:“如果臣告訴陛下,臣不知為何,突然能於夢中瞧見將來,陛下可會信。”

泰禧帝一楞。他曾設想過無數回答,卻獨獨沒有這個。沈默片刻,他皺了皺眉:“空口無憑,你總要向朕證明。”

“宮中的淑妃娘娘已懷龍裔,今日便會有太醫報喜。”

泰禧帝至今膝下無子,後嗣一事已成心病,無人敢拿此開玩笑。

“你之所以提前兩日回來,就是因為——”

“正是。”宇文涼平靜道,“臣並無姐妹在後宮,對其也一向不關心,若陛下擔心此事是由臣設計,大可清查一番。”

淑妃出自左相府,與護國將軍府可謂八竿子打不著。再者,事關龍嗣,敬事房有專案記錄,一合便知真假。

泰禧帝摸了摸下巴:“這事如何都算是一件好事。可從你口中說出,怎麽就顯得怪怪的?”

“臣也覺得奇怪。”宇文涼握拳咳嗽了一聲,“但是臣眼下只能舉出這一例。”

正說話間,馮沛興奮的聲音忽然響起:“陛下,昭寧宮有喜訊!”

泰禧帝本是半信半疑,聞言仍舊目露驚詫。

“進來。”

馮沛喜笑顏開:“回陛下,昭寧宮適才傳來消息,淑妃娘娘已有孕兩月。”

泰禧帝掃了一眼宇文涼,見其神色如常,便也斂去了訝異,嘴角生出笑:“賞昭寧宮夜明珠三斛,鮫絲緞一匹。待朕處理完國事,便去探望。”

“奴才遵旨。”

馮沛離開前,朝宇文涼笑著投去一瞥。宇文涼知他好意,亦頷首回之一笑。

泰禧帝瞧見了,眉梢微挑:“你在宮中,人緣不錯。”

宇文涼笑道:“那還不是因為小時常與陛下戲玩,馮公公愛屋及烏,對臣自然也不差。”

泰禧帝笑了笑,覆又沈吟片刻,問道:“你在夢中,見到的可是方才之景?”

宇文涼搖搖頭:“臣所見不過世事之一隅。”

“何解?”

“既然是夢,便不一定每日都有,且內容往往只是與旁人的二三句話罷了,前後亦難以綴連成行。”宇文涼半真半假道,“好比淑妃一事,臣只是夢見了與內子的閑聊,從她口中知悉了大概。至於馮公公前來報信,則並無印象。”

泰禧帝心下一松。通曉未來,便如雙刃劍,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伏。

“那麽,你這幾月的反常,也是源於此?”

宇文涼點點頭:“臣夢見了內子之死。”垂眸慘笑,“一覺醒來,竟不知今夕何夕。”

泰禧帝靜默良久,問道:“你有那麽喜歡她?”

“如魚得水,如久旱逢甘霖。”

泰禧帝似覺好笑:“朕以前怎麽沒看出來,你是個情種。”

宇文涼嘴角輕輕一揚:“許是那時的臣太過年輕吧。”

泰禧帝嘖嘖道:“你如今也不過二十七,能老到哪裏去。”

宇文涼但笑不語。

泰禧帝默了默:“是不是因為朕?”

宇文涼眉心輕蹙,正欲說話,卻聽趙能又道:“當初你與成家的婚約,是朕一手定下的。”他擡眼認真地看著宇文涼,“朕突然覺得自己像個昏君。”

“陛下言重了。”宇文涼連忙一揖,“陛下為君,臣為臣,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泰禧帝拿起桌上的玉麒麟,徑直朝宇文涼扔去。宇文涼幾乎是下意識地擡頭,穩穩接住了它。

耳邊響起趙能的聲音。

“但朕更想成為既旻的好友。”

宇文涼拿起玉麒麟,一怔。無意識地就找出了其缺損的一角。

“它竟然在陛下這裏。”

趙能笑道:“當年朕逃學出宮,路遇奸人,若非既旻相救,早已身沒於塵埃。”宇文涼替他擋了兩劍,最致命的一劍被玉麒麟所阻,因而保全了性命。那時年歲小不敢聲張,加之擔心被父皇責罰,此事便幾成了兩人之間的秘密。

記起什麽,不由拊掌,“這玉麒麟還是你替老夫人選的壽禮。”

宇文涼亦笑:“這可費了臣不少壓歲錢。”

“老夫人應當未責怪你吧。”

“家母明理,只是罰臣紮了一個時辰的馬步。”因他私自出府,半夜方歸。

趙能哈哈大笑。半晌,他止住笑,神色慎重:“常言天機不可洩露,你之異能,不可告訴旁人。”

“臣之夢,如何能算異能。眼下夢見的大事不過只有淑妃懷子。”笑了笑,“以及江南穆府留下的賬本。”

“那車前一戰呢?”

宇文涼搖頭:“並無。”

趙能徹底放松下來:“如此就好。”

宇文涼知曉帝王的忌諱,笑道:“臣又非神仙。許是先輩庇佑,才偶爾在夢中提點吧。”

“言之有理。”趙能笑道,“這許是吉人自有天相。”

宇文涼見時機已到,上前一步,恭敬道:“臣唯今欲聘陳家之女為妻,還望陛下準許。”

趙能指骨輕扣桌面:“雖然陳家尚算大族,但她終歸只是一個商戶小女,在車前亦不過一姬奴。”

宇文涼下頜微繃,語氣嚴肅:“木木乃臣未過門的妻子,還請陛下口下留情。”

趙能一哂:“你這一口一個妻子叫得倒是順嘴,成家的婚約怎麽辦?”

“臣願上門負荊請罪。”

趙能頗有些恨鐵不成鋼:“你退個婚還這麽大動靜,還嫌人家面子丟得不夠大嗎?”

宇文涼一怔:“那該如何?”

“你自己的破事,自己去弄。”連宋衡那小子都能把自己的爛事拾掇幹凈了。

宇文涼靜靜看著他。

實在受不了他的眼神,趙能慢慢道:“成國公曾到朕面前來過一次,他說,不求賢婿,只求良婿。”

“陛下以為,我應該去找成薇。”

趙能嘆了一口氣:“不論根源為何,她終究等了你五年。”韶華易逝,女子能有多少個五年。

“臣正有此意。”

趙能揉了揉眉心:“好了,朕也要去看淑妃了。”停了停,像是忽然記起,半玩笑半認真道,“別忘了你的三十個板子。要不然判事不公,會惹司徒將軍不快的。”

宇文涼行禮笑道:“遵旨。”

作者有話要說: 1、日常麽麽噠~

2、感謝小天使默念、@巫灌溉的營養液~麽麽噠

3、感謝小天使長安月落投擲的地雷,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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