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35章 且蘭

關燈
且蘭是車前最大的邊邑。其雖然與雁城只相隔一處密林,卻絲毫未受到熙國民俗的影響。

車前城墻普遍比熙國高三尺,設置哨兵的人數亦多了十個。

縱是持有文書,核查的小吏仍舊單獨盤問了宇文涼近小半個時辰。左伊娜在外面緊張得手掌冒汗,回身卻見木木笑容如常。

“你都不擔心的嗎?”

木木替她將手中的汗擦去:“放心。他會沒事的。”

左伊娜嘖嘖兩聲:“果然夫妻就是不一樣。虧我還在這裏為你們提心吊膽。”

木木笑道:“多謝你了。”

斐琪姨母走過來:“你不知道,車前近來的盤問是越來越嚴苛了。上次我們回來時,有一位隨行的熙國商人便被拒絕進入車前。”微微嘆了一口氣,“也不知他如今怎麽樣。”

左伊娜安慰道:“且蘭城裏有指路人。他既然是商人,請一位巫醫的錢應是足夠的。”

木木回憶著方才走過密林的那一段,其中彎繞確實非她所能記清,且她還聽見了猛獸的嘶吼和蛇蟲的游動聲。

她皺了皺眉,低聲道:“為什麽總是想著要封閉起來呢。”

左伊娜沒聽清,正欲問她,宇文涼恰好從屋裏走了出來。

小吏似是很高興,同他出來時,面上還帶著笑,用車前語說著什麽。

左伊娜拍了拍木木的肩,感慨道:“你夫君果真很厲害!我還未見過有誰能將克裏奧哄成這樣。”

“怎麽能叫哄?”木木笑道,“他只會哄我一個人。”頓了頓,“唔,還有依米。”

“我還沒議親呢,你能不能對我好一點?”

木木轉身笑著點了點她的額頭:“既然羨慕,那就好好選出一個你喜歡又喜歡你的人。”

左伊娜吐了吐舌頭:“好吧。”

說話間,宇文涼已走到木木身邊,自然地握住了她的手。

客氣地對克裏奧一笑:“和您聊天,真是愉快。”他用的是車前語。

“我也是。您真是一個博學的人,和您的對話,真讓我受益匪淺。”

“若將來您有機會前往熙國,我願以熙國的禮節招待您。”

克裏奧眼光一亮:“真是感謝您的好意!”笑容忽地變淡,“不過依照目前的情勢,怕是很難了。”似是覺得言辭已有所逾越,覆又笑道,“希望您和您的妻子在車前一切順利。”說著看向木木,朝她微笑著點了點頭。

木木便也笑著回了他的點頭禮。

左伊娜臨走前有些難過地抱住了木木。

“姐姐,你們下次一定要來渡津。”

木木身體微僵,左伊娜還未這樣稱呼過她。碧眸裏漸漸有了碎光:“就算不去渡津,你也可以來雁城找我。我每年都會在那裏,等你們過來。”

左伊娜重重嗯了一聲。

斐琪姨母雖亦有不舍,但到底上了年紀,經歷過世事變遷,又見宇文涼是真心待木木,心中欣慰反倒多過傷感。

她像母親般理著木木耳邊的碎發,柔聲道:“我雖不知你為何要回來,但料想應是為了極重要的事。”

木木眸光微閃:“斐琪姨母——”

斐琪將手指放在了她的嘴唇上,笑著輕輕搖頭:“你不必告訴我,孩子。這是你的故事,便該告訴應當知道它的人。”她望了一眼宇文涼,又收回目光,同木木對視,“無論過去怎麽樣,現在才是最重要的。如果你覺得難過,就想想你的女兒吧。我每次踟躕不前時,一想到左伊娜,神思便能清明許多,好像世上沒有什麽悲傷了。”

木木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感受著上面源源不斷的溫暖。

“我明白的,斐琪姨母。”

宇文涼輕柔地替木木擦去淚珠,低聲道:“離別總是不可避免的……但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木木擡頭,露出一個大大的笑:“我知道。”所以此刻她才能平靜地註視著她們離去,才敢放心地在且蘭的街邊落淚。

她將自己埋在宇文涼的懷裏,語中雖仍帶著些許鼻音,口氣卻是明媚光亮。

“我要給你買衣服!”

木木對買衣服的熱衷,宇文涼早已略知一二。

聞言捏了捏她的臉:“又要去敗家?”

木木輕哼道:“你不懂其中的道理。”

嘴角微揚:“敗家還有道理?”

“它能讓我心情變好。”

眉梢一挑:“恩。那確實是很有道理。”

木木從他懷裏跳出來,笑道:“看吧,你也同意了。”

宇文涼將她拉到身邊:“在車前,要離我近一點。”

“要多近?”

“近到我一垂眸,就能看見你。”

木木想了想:“那要是我太累了,讓你背我呢?”

宇文涼微微一笑:“我會努力擡頭,直到親上你的臉頰。”

木木唔了一聲,故作淡定地去牽他的手。

且蘭的集市在白日尚算繁華,木木替宇文涼挑了一套雪青色的車前服飾,宇文涼則為她選了丹色。

他神色間略有惋惜:“在車前不能過於顯眼,便未能讓你穿那件石榴紅的長裙。”且裙子到底不如褲子方便。

“這件就很好看。”木木笑道,“沒想到你竟能分清這麽多的顏色。”

宇文涼將她的長發托起,便於她穿衣服:“為了夫人,也該知道這些常識。”

“夫君今日真會說話。”

“那夫人高興了嗎?”

木木踮腳親了他一口:“有夫君在身邊,你的夫人一直很高興。”

因進入車前時,身上攜帶的兵器皆被收走,木木便帶著宇文涼去打鐵鋪。

車前對鐵器的流通其實並不嚴格,但長期以來,卻都不準熙國人將熙國的兵器帶至車前。

刀劍之類是不可能尋到了,但防身用的匕首還算差強人意。宇文涼比照著木木的體形,買了一把稍長的匕首給她,自己又另尋了一把稍短卻更鋒利的。

盡管暗地裏有隨行的護衛,但多以信息傳遞為主,萬不得已時不會動用。否則便不僅是私事這樣簡單了。

他一邊將匕首系在她的腰間,一邊叮囑道:“若非必要,不要拔出它。你從未用過,我擔心反會傷到你自己。”

“這和菜刀有什麽不同嗎?”

“你第一次用菜刀的時候,不也割到了自己的手嗎?”擡頭看她,認真道,“聽話?”

木木忙點頭:“恩,我聽你的話。”

宇文涼思忖片刻,還是道:“而且,切菜和殺人是不一樣的。後者會困難很多。”略有停頓,“殺人無論怎麽說,都會讓人難過,不比切菜。這樣的事情,除非必要,我不能讓你做。”

木木笑道:“我知道這一路隨時都可能會有變故發生。你不必擔心,我不會嫌棄你殺人的。”

宇文涼不自然地咳嗽了一聲。他雖是將軍,卻從未在她面前動過武,遑論其它血氣之事。

“走吧,我們去來者客棧,屠白應該在那裏等我們了。”

客棧的位置處於繁華地段的邊緣。木木和宇文涼並肩走著,隨意看著道路兩側的商販。若遇見好吃的糕點,宇文涼便會主動買上一些。

木木咬了一口栗子糕,皺皺眉:“以往的商鋪數量要多些。”她指了指街角緊閉大門的一處,“我記得以前這裏是一家酒鋪。”

“或許是經營不善吧。”

木木搖搖頭:“且蘭已經不是以前的且蘭了。”她看著宇文涼,“我聽老人說,幾十年前,且蘭的街上到處都能看到熙國人。”

宇文涼想了想:“好像以往在雁城,也能看到許多車前人。”現在仍有,可數量難以比及從前。

“是因為車前和熙國發生了戰爭嗎?”自那之後,兩國的交流便少了許多。

“打仗總歸不是什麽好事。”

“是車前先侵犯熙國的對不對?我記得是利安的父親。”

宇文涼慢慢道:“也並非只是他一個人的錯。我想他應當知道兩國交戰的後果。”

木木有些驚訝:“你都不怪他的嗎?”

“就我的身份而言,我當然怪他,甚至憤恨,因為百姓都因此而流離失所,朝不保夕。但是,或許當時,發動戰爭,是他唯一的出路。”

木木不解:“他是高高在上的貴族,怎麽會選擇這樣的方式呢?”

宇文涼擦了擦她嘴角的殘屑,溫聲道:“正是因為高高在上,才會有不為人知的苦衷。”那樣覆雜虛偽的家庭關系,恐是木木所不能理解的。

“好吧。可是無論怎樣,都不應該去傷害別人。”

“你說得對。所以你的公公才會毫不留情地把他們打了回去。”

木木看著他:“那你呢?”

“我不會因為我的妻子是車前人而手軟。”他遞給了她一塊新的栗子糕,輕描淡寫道,“我會為我的國家戰死到最後一刻。”

木木嘟著嘴:“你才不會死。”

“文死諫,武死戰,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

木木氣鼓鼓道:“那你就要再狠一點呀。”

這樣就可以活著回來了。

宇文涼一楞,反應了半晌才明白她的意思。

他停住腳步,笑容和煦如日光:“好。聽夫人的話,我要變得更狠一點。”

作者有話要說: 1、日常筆芯~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