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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傷(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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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傷(9)

天煞孤星,乃是北鬥七星的四七中線上的那顆或明或暗的星,被視為不祥,與殺破狼合稱為兩大絕命。

律玄影對這個此最為熟稔。

他自幼便是聽著旁人的細碎言語長大的。

凡人信神,將所有的期望都寄托於上天,可神又能如何?他貴為天帝,不依舊是法則的一條走狗、隨意可棄的廢子麽?

魔界墨紫色的濃霧暈染得整片煙雲皆是霧蒙蒙的一片,幾乎看不到清晰的人影,只能依稀從氣息中辨識得出誰才是真正的敵人。

魔界也好,神界也罷,似乎這樣的環境在生靈中不乏可見,有時是濃霧,有時則是不可抗力的人與事。

沒有了森羅君坐鎮的魔界便是一團散沙,枉他苦心經營了多年,魔界竟依舊是這副撐不起臺面的可憐相。

律玄影揮劍斬斷了一顆又一顆頭顱,不禁好奇,倘若自己有朝一日身死魂消,神界是否亦如是?

在他不遺餘力的保護下的神界,若離了自己,那群窩囊廢能撐幾時呢?

歷代天帝熬盡自己的心血,所守護的這天下,當真值得麽?

可他沒有選擇的餘地,只因他是天帝。

血染紅了所有神將們的銀白戰甲,腥臭又骯臟的痕跡沾染得到處都是,律玄影卻一眼不眨,仿佛那些骯臟的物什在他眼中看來並沒有那樣令人唾棄,又或是……見慣不怪。

魔界大敗,甘願向神界俯首稱臣,魔尊森羅君回到了他一千年前曾待過的老地盤——鐵血天牢,與鳳泠姬當了好鄰居。

不多日,天帝大婚,娶的不是眾人曾意料中的鳳族族長,而是那位據說除了臉之外一無是處的神女驚鴻——區區一個劍靈,連正統的神都算不上,只是大家看在天帝的面子上尊稱其一句神女。

大婚那日,系統搖著小手絹,在日月同現、萬鳥齊鳴的盛況下一面喜滋滋地欣賞,一面在筵席中穿梭不休,吃得腦滿腸肥,腆著圓滾滾的肚子在姜瑾腳旁滾來滾去,毫不顧忌形象。

這是姜瑾經歷的幾個位面以來,第一次有正式的婚禮,它不知道這位宿主心裏在想些什麽,只是從她的面容上看起來,那笑容一如既往的虛偽,只是在旁人眼中看來無比美艷動人,足以為之赴湯蹈火、付出一切。

這張臉,也不知會騙倒多少人。

姜瑾一步一步向不遠處的那人走去,被流蘇與珍珠遮擋住的視線一時間有些模糊不清。她知道,自己不是在哭,只是略有唏噓……罷了。

大多女人都曾幻想過一生中最重要的大婚究竟是何模樣,有多紅艷的美麗衣裙,多漂亮的華麗首飾,更重要的是,與自己攜手,一同迎來所有人祝福的那人……有多愛自己。

“夏之日,冬之夜。百歲之後,歸於其居。”她在喧鬧的大婚之上低聲哼著小調,聲音低到沒有任何人能夠聽見,仿佛一切只是她的獨角戲,不需要任何觀眾。

律玄影看著他心中所念之人一步一步向自己走來,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欣然笑意,一分也不多、一分也不少,計算好了一般得體恰當,不會出現半分差錯。

他兀的有些許惶恐,便緊緊攥住了姜瑾向他伸來的手,力道大到仿佛要將她揉入自己的骨血之中,直到姜瑾嗔怪著提醒才意識到,連忙溫聲勸慰。

“你在害怕?”姜瑾不緊不慢地問,眼神清亮而澄澈,不摻一絲雜質,幾乎能透過眼底看透她眼中的自己內心究竟如何七上八下,惶恐不安。

律玄影再一次感覺到了慌亂與無助,自父君逝世時留給他僅有一句“善待天下”的遺言開始,他便選擇放棄了自己一切的感情,喜怒哀樂,怎樣都好,要替父君、替曾經的所有天帝,以及自己,善待這個天下。

可九州歷來混亂不安,他能做到嗎?

年方少時的律玄影沒有機會自我懷疑,他分明不可能擁有慌亂或是無助這樣奢侈的情緒,他只能不要命地向前,不可回頭,亦不可留戀路途上的任何風景。

這時她出現了。

她告訴自己,你不必在欺騙天下人,欺騙自己。

母後還在時,他剛是有記憶的年紀,哪怕背負天煞孤星的命格,在自己的母親眼裏也該被千寵萬寵。她問他日後想要做什麽?

老天後本以為他會回答繼承父業,守護天下。可律玄影卻道,要做一個快樂的人。

她無奈地一笑,道:“拼盡全力方能實現的才是夢想,你不懂。”律玄影固執地道:“是您不懂。”

一個不懂問題,一個不懂人生。

笑容,無時無刻的笑容都像印在了自己的臉上,律玄影偶爾瞥向鏡中那張可稱之為郎艷獨絕的面容,總覺得自己異常惡心。討厭虛偽,卻不得不虛偽;討厭微笑,卻不得不假裝快樂。

直到她的出現,讓自己明白,原來這世上還是有懂他的人,懂他為何做每一個決定,懂他為何如此虛偽,並不懼一切,直白地挑破了他內心深處潰爛發膿了多年的傷口。

為她學會了恐懼,為她而學會了不舍。

“嗯。”律玄影凝視著她的雙目,唇角不再揚起,然而眼中卻盡是溫柔的笑意。有時一個人的喜怒哀樂並不必然表現在臉上,微笑只是表情,而並非心情。

要看心。

姜瑾一時半會沒反應過來他的“嗯”是何意,便疑惑地問道:“什麽?”

律玄影附在她耳畔,耳鬢廝磨,淺淺地笑道:“我在害怕。”

姜瑾信口拈來卻不帶任何真情實感,應付一般,道:“我在,你又有何好怕?”

“怕你是不真實的,會有朝一日毅然決然地離開我,不要我了。”律玄影垂眸低笑,分明高大的身形卻一瞬間看起來如斯可憐。

系統猛地一抖,心道這位的潛意識還真是敏感至極啊,一針見血地猜到了他們這段註定無疾而終的感情究竟會如何結束。

不愧是天帝。

姜瑾卻似沒事人一般,輕輕地捋了捋他耳畔的碎發,道:“瞎說什麽呢,你再胡思亂想惹自己難過,我就生氣了。”

律玄影真心地露出了溫柔至極的笑容,可依舊是不信的。他習慣了懷疑一切,任何事都無法緊緊地攥在掌心良久。習慣了不期待,不去妄想得到,便不會在失去時痛徹心扉。

可若那人是姜瑾,他卻控制不住全部的情緒。

想要她,不準她逃。

連律玄影自己都未察覺到,自己眼底的偏執與暴戾有多濃重,重到姜瑾也不經意間一怔,旋即心有餘悸。

這個位面的任務快要完成了,可……真的能像前幾次那樣,順順利利地離開前往下一個世界麽?

正如姜瑾對鳳泠姬的致命直覺,她對律玄影也產生了一種錯覺。

他會是個麻煩的路障。

大婚典禮足足耗了一天一夜,累得姜瑾倒頭便睡,醒來也不見律玄影的人影。他是天帝,想來沒人敢勸酒灌醉他才是,為何……

“等急了?”這般困惑的念頭剛起,律玄影便輕手輕腳地打開了門,怕吵醒她似的,回頭發現姜瑾已然醒著楞楞地看自己時,道:“新嫁娘哪有在婚房中自己先就寢的道理?”

不必律玄影說,姜瑾也覺得自己做的這事有些不對,便局促不安地幹咳了兩聲,道:“抱歉,第一次成親,沒經驗,下次不會了。”

律玄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手賤地撓了撓她的下顎,道:“你還敢有下次?”

姜瑾才不想和他在這種沒營養的話題上浪費時間,便直截了當地問道:“你身上很冷,是去了一趟鐵血天牢麽?”

“我見你太累,便想讓你先歇息片刻,否則……待會行禮時中途睡著可是很打擊為夫自尊心的。”律玄影狹促地沖她勾唇一笑,從腦子裏凈裝些臟臟的東西、外表卻看起來無比素衣禁欲這一點來看,他和姜瑾還真有點配。

姜瑾敏感地察覺到了他在岔開話題,便道:“我知道,你去見了森羅君。”律玄影的笑容不著痕跡地一僵。

森羅君必然知道了他們的大婚,否則系統的顯示面板上好感度不會降到負數,八成也罵了不少奸.夫.淫.婦或狗.男女之類的話以發洩憤怒。

律玄影的好感度一直停留在99點,沒有動過,姜瑾也沒有靠走腎來達成滿值的想法,哪怕不多時便是洞房花燭的時辰了。

左右這個任務的關鍵並不是他,一個添頭和利用品而已,沒必要自責什麽,只是做任務罷了。姜瑾這樣勸著自己,心頭仍是不安,不敢看律玄影的雙目,只淡淡地道:“無妨,左右你也只能騙我這最後一次了。”

她兀的笑得釋懷又滿足,道:“森羅待我如珠似玉,於我有情,帝君將我點將為神,於我有義。我為報恩,幫帝君害了森羅,滅了魔界。我有愧森羅,自當以一介薄命,還他未盡之恩怨。”

律玄影臉上的表情從茫然變為惶恐,不顧一切地抓住了姜瑾的手,可她的魂魄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化作揚塵,消失不見。

“憑什麽?憑什麽是他?!”

系統不僅佩服得五體投地。怕這個仙俠世界搞出什麽死而覆生的幺蛾子,姜瑾居然能對自己下這麽重的狠手,魂飛魄散啊!

直到最後,那99也沒能變成100。

系統:【森羅君得知了你的遺言,好感度滿點,痛不欲生,成功完成任務,即將進入——】

姜瑾不解道:“怎麽了?”

系統突然停頓了所有的聲音,令姜瑾不解地問,心中隱隱有了一絲不妙的預感,果不其然,紅色警報響起,隨之而來的是系統緊張的通知。

【警告!警告!系統出現bug,返回的空間大門無法開啟,請立刻進行檢查!】

《國風·唐風·葛生》

葛生蒙楚,蘞蔓於野。予美亡此,誰與獨處!

葛生蒙棘,蘞蔓於域。予美亡此,誰與獨息!

角枕粲兮,錦衾爛兮。予美亡此,誰與獨旦!

夏之日,冬之夜。百歲之後,歸於其居!

冬之夜,夏之日。百歲之後,歸於其室!

看不懂的小天使闊以找度娘搜個翻譯,這首悼亡詩寫得超級棒~

flag不會倒的,這個位面我一定寫的是HE嗷!

#可把自己牛逼壞了,插會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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