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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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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唯一的目擊者。◎

林循瞬間背脊生寒, 五指跟著放射性發抖。

她想她大概知道為什麽不論她怎麽換地址,都會被他們纏上了。

下一秒,林老板果斷地松開快遞箱, 迅速往後退了一步, 手壓著門把手企圖關上門。

這人比她高大半個頭。

她沒有任何把握。

可那男人卻似乎早就有準備,一只腳飛快抵在門縫裏,雙手反握門框,用力一推,驀地欺身進來。

“砰”的一聲, 唯一的機會丟失,隔音效果絕佳的大門在他身後被無情地關上。

外界的一切聲響與人煙,都被隔絕在門外。

視野被男人所占據,鼻端嗅到一股極嗆人的煙草味。

林循下意識地一步步後退,頭上卻仍然罩上了陌生的陰影。

男人扔掉手裏的快遞盒,看著她控制不住驚懼發白的臉, 忽然又笑起來。

還是那般溫和無害的笑,雙眼甚至無辜地瞇起來, 卻更加無所顧忌地上下打量著她。

他的視線掠過她臉上精致的淡妝和層層疊疊的裙邊,眼底閃過一絲不掩飾的驚艷。

“打扮得這麽漂亮, 是要去約會嗎?”

“我看到你男朋友了,他就在樓下單元門口, 正拿著一束花等你呢。我上來的時候打量了他好幾眼, 可惜啊, 他根本沒註意到我……”

“我跟你們好幾天了,他是個瞎子對不對?”

林循瞳孔一縮, 五指瞬間攥起來。

她把雙手背到身後, 掩飾住不安的顫抖。

這麽多年都只是無害的快遞和信, 她的確早就放下了戒備。

完全沒想到還會有這種危險。

她慢慢拉長了呼吸,迫使自己冷靜下來,開始用餘光打量著周遭的出路。

玄關被他死死堵住,家裏再沒有其餘的出口。

只有廚房裏,有她沒怎麽用過的菜刀。

林老板一邊壓著聲音裏的顫抖,色厲內荏地問:“你是誰?想幹嘛?”

一邊不著痕跡地往後退。

托重新裝修的服,廚房就在幾步之外,並且,是開放式的。

男人聞言短促地笑了一聲。

頰邊秀氣的梨渦若隱若現。

他繼續一步步逼近她,因為占據了逃生的出口,他這會兒倒徹底松懈下來,撕開了偽裝的面具,揚了揚眉。

他的笑聲陰冷,聲音低沈又嘶啞。

滿眼皆是戾氣。

“我想幹嘛?”

他說著,從口袋裏拿出一把短刀,慢悠悠地走近她。

“我想找你啊,臭、婊、子,我爸在牢裏受盡折磨,你的日子倒是過得很滋潤,還交了個瞎子男朋友?”

果然。

林循眉眼一緊,心臟跟著劇烈跳動起來。

她盯著那明晃晃的刀刃,不得不承認,此時此刻恨意、憤怒席上心頭之前,恐懼先從心頭散開,游竄到四肢百骸。

她其實一直都沒有那麽厲害。

十七八歲逼著自己跟人幹架的時候,不過就是抄著酒瓶子,賭對方沒自己狠,沒自己豁得出去罷了。

林循咬了咬舌尖,繃緊了神經,趁著他還在說話的功夫,迅速轉身往廚房跑,拼命伸手去夠刀架上的刀。

可指尖離刀柄只有幾公分的時候,腰卻從背後被死死攬住。

一雙強有力的胳膊死死掐著她腰身,將她往客廳裏拖。

林循痛呼了一聲,冰冷又痛恨的眼淚在此刻無法抑制地湧出來。

她拼盡力氣想要掙脫,發狠般去踩他的腳,身後的人卻不為所動。

她雙腳蹬著地板不肯就範,卻還是被他硬生生地拖拽到了地毯上,兩肋被那力道箍得火辣辣得疼。

下一刻,男人蹲下-身來,膝蓋抵著她肋骨,死死將她釘在地上,而後伸手掐住她臉頰,逼迫她同他對視。

林循瞪大雙眼,用力咬著顫動的唇,惡狠狠地瞪著他,手還在不停地揮舞著,卻被他單手輕而易舉地扣住。

力量差距無比懸殊。

沒有任何逃脫的餘地。

男人輕輕松松制住她,目光好整以暇地在她漂亮面孔上慢慢地掃過,拿著匕首的那只手,忽然撫上她臉龐,輕輕拭去她眼眶旁的淚。

他聲音很輕,像是在講情話。

“跟了你這麽多年,怎麽越長越好看了。我看過你爸錢包裏你小時候的照片,土裏土氣的,怎麽現在出落得這麽漂亮呢?”

“漂亮到,我都於心不忍了。”

林循瞳孔微縮,呼吸亦開始急促。

他的氣息卻綿長、舒適,連半點氣喘都沒有。

“所以我就想,但凡……但凡有一次,你簽了諒解書,我就放過你了,嗯?你怎麽就這麽令我失望呢。”

“這麽多年,我爸媽給你寄了這麽多包裹和信,你倒好,半點不識擡舉,竟然還寄了投訴信去監獄裏。”

說到這,男人的眼神忽然狠戾起來,唾沫噴進她雙眼。

“臭婊子,臭山溝裏長出來的賤種,窮到根裏的爛貨。我爸好不容易努力服役,積極表現得來的減刑機會,都被你給毀了。”

男人說著,那只手放開她的臉,轉而用刀刃對著她,離得很近虛虛劃下。

“讓我看看,從哪兒開始呢。你男人在樓下等你,我得快點。”

被刀尖對著的感覺令人頭皮發麻,每寸被針對的毛孔都猛烈收縮著,危機感作祟,胳膊後背成片的雞皮疙瘩迅速爬上來。

屋子裏靜悄悄的。

只有男人壓低的嗓音和她不斷壓抑的喘息和哽咽,被壓在身下的雙手不住地顫抖,連帶著眼神也在抖。

肋骨上傳來的疼痛,以及冰涼刀尖的觸感,無限被放大。

林循逼著自己盯著他的雙眼,企圖在裏面找到一絲沖動和恐懼,卻全然沒有。

反而是平靜、興奮、愉悅。

甚至是,快感。

一種掙紮了很多年,終於下定決心的快感。

這樣的人。

說什麽都沒用的。

求生的希望很渺茫。

她可能,要死了。

不知道爸爸死之前,有沒有像她一樣害怕。

有沒有像她一樣,企圖求生呢?

想到這,林循心裏積攢的恐懼忽然散了開,取而代之的,是刻骨銘心的恨與憤怒。

憑什麽?

憑什麽這世界上,只有她活得這麽累?

這麽多年。

她看著趙一舟一次次減刑,再不甘心,卻無能為力。

她愛的人,愛她的人,統統離去。

只剩她自己,色厲內荏地偽裝自己,明明膽子那麽小,卻一次次硬著頭皮拼盡全身力氣活著。

卻還是活得不好。

整日失眠、心慌、自閉,那幾年裏需要吃著安眠藥才能入睡。

這一瞬間,她突然就不害怕了。

活著這麽累,那麽死又能有多可怕呢?

至少——

林循忽然停止了無畏的掙紮,亦停止了顫抖,她慢慢地揚起了白皙漂亮的脖頸,去抵那刀刃。

眉眼勾著,一雙眸子靜靜盯著他,唇邊也溢出一絲笑來:“我記得你,當年的文件上有你的名字,趙帆?你也就比我大兩三歲吧?”

"原來,你為了讓你爸減刑,跟了我這麽多年啊,浪費了這麽多的青春,跟坐牢有什麽區別?”

“好同情你,”她一字一句地說,“因為我從一開始就不可能諒解,我做夢都恨不得,你爸哪天死在牢裏呢。”

她話音落下,趙帆果然被激怒,擡手狠狠扇了她一巴掌。

林循被打得偏過頭去,口腔裏全是血腥味,卻挑了挑眉,反而笑了:“殺了我唄,然後跟你爸一樣,成為一個人人喊打的殺、人、犯,父子倆在監獄裏重逢,多美好。”

甚至會更惡劣。

這樣嚴重的惡性報覆殺人。

會被判得更狠,甚至是無期,或者死刑。

她反正沒什麽可活的,也不想日日夜夜再受糾纏和折磨。

那就讓他們都不得好死好了。

她說完,趙帆臉上驟然湧上一股強烈的暴怒,拎著她又是一耳光:“我爸才不是殺人犯,他……”

他說到這,猛地一滯:“艹,臭婊子,你他媽給老子閉嘴!”

林循咽下嘴裏湧出的鮮血,仰著脖子笑。

“你覺得他不是殺人犯,有用麽?怎麽,說這麽多,你不敢跟他一樣?”

下一秒,男人被她的話語逼得額上青筋畢露,那刀刃忽然逼近她脖頸。

林老板閉上眼睛。

心裏忽然閃過最後一絲遺憾。

還沒有跟他約會呢。

那個墜落到她身邊的神仙。

也沒跟他做過。

沒聽到他在那種時候的喘息,以及說的情話。

一定會很悅耳,很甜吧?

再給她一段時間,她肯定會愛上他,而不僅僅,只是喜歡。

或許還會有一天,磨到他也愛上她。

那這個世界上,就會有另外一個她愛的、也愛她的人了。

老天總算給她一點甜頭。

可惜來不及了呢。

脖頸輕輕地疼了一下,可預料之中的劇痛與窒息感卻沒落下。

半晌後,趙帆喘了兩口氣,聲音再一次冷靜下來。

“別想激怒我,也別做夢,我做好了準備才來的。”

刀尖一寸寸割著她皮膚表層,熱燙的鮮血淌下來,伴著那嘶啞嗓音裏,如同鬼魅般的惡意。

“周圍一個目擊者都沒有,你這小區也沒監控,連這身快遞服都是我撿的,我才不會被抓。”

“啊,不對,”他忽然驚呼一聲,像是想到了什麽,興奮得聲音都在劇烈顫抖,“你男朋友是唯一的目擊者呢。”

他湊近她,一字一句地吐露著令人毛骨悚然的話。

“可惜,他根本看不到我。”

“你猜,等他發現你的屍體,再回想起跟我這個兇手兩次擦肩而過,他卻根本就看不到我的臉,也沒辦法跟警察描述任何證詞,他會怎麽想呢?”

“他這輩子都不會好過吧?”

他話音落下,林循驟然睜開眼。

被制住的雙手再也控制不住地發著抖。

已經絕望怨恨到連自己的生命都漠視的心臟,忽然在此刻重新猛烈又痛苦地跳動起來,企圖沖破胸腔,隨之而來的劇痛從心尖湧開。

下一瞬間,她咬著牙根,渾身顫抖著,忽然鼓起這一生最大的勇氣,主動向刀口上撞去。

鮮血剎那間飆出來,猝不及防下,趙帆眼皮一跳,獵物主動赴死的不爽感令他下意識移開了刀子,短暫放松了壓制著她的手。

趁著這極其短暫的間隙,林循猛地蜷起身子,撞開他,飛快往陽臺上沖去。

身後的人楞了兩秒鐘,罵了一句,朝她追來。

林循耳邊嗡嗡作響,心臟跳動到了人類極限,她幾步狂奔進陽臺裏,拼了命爬上椅子,閉上眼橫了心往下一翻。

剎那的靜止後。

耳邊是風聲。

-

“砰——”

重物墜地的聲音在耳邊炸開。

同棟樓的住戶都嚇了一跳,紛紛打開窗子看樓下發生了什麽。

單元門口,拎著花背著手站著的男人那一瞬間心腔陡然窒痛,他下意識擡腳,往單元門裏走。

片刻後,耳邊忽然傳來聲嘶力竭的尖叫,那蒼老嘶啞的聲音無比熟悉。

手中的花砸落,他心口猛地一跳,扔了盲杖加快步伐往101門口跑去。

手觸著墻面,憑著記憶裏的方向飛奔。

狹窄昏暗的樓道裏,某個急匆匆從樓下沖下來的人忽然與他擦肩而過。

對方比他矮上幾分的肩膀狠狠撞在他胳膊上。

沈郁腳步一頓,下意識地側目看去,視野裏一片漆黑,只能聽到對方無比粗狠的呼吸聲。

像只逃跑的野獸。

他心神一凝,卻顧不上去管,迅速掏出鑰匙打開門,循著老太太驚恐的尖叫和不知所措的呼喊哭聲,邁開腿往陽臺沖去。

無比熟悉的路,卻跌撞了兩次。

直到終於奔到陽臺裏。

下一秒,他呼吸幾乎停滯。

因為一吸氣,就能嗅到女人身上熟悉的柔軟味道,裹挾著,無法忽視的,強烈刺鼻的,血腥味。

作者有話說:

頂個鍋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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