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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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徐美珍交代幾句, 小跑到鋼鐵廠門口。
看到妹妹徐美麗時，不由皺起眉頭，“你怎麽還在這裏？”
“姐。”徐美麗擡頭看了眼姐姐, 又飛快垂下目光，“我……”
“是爸媽讓你來找我？”徐美珍看妹妹支支吾吾，沒了耐心。
徐美麗點頭說是, “他們說，讓我跟著你。”
“笑話, 他們生的女兒，憑什麽我來管？”徐美珍哼了一聲, 聽到徐美麗肚子在叫, 帶著徐美麗往食堂去。
在原主的記憶裏, 姐妹倆都是家裏的邊緣人, 所以兩人關系還不錯, 幹活都在一起。當然了, 徐美麗會相對更好一點。
只是這姐倆都是軟性子，遇到兇一點的, 立馬怕了。
徐美珍給徐美麗拿了兩個饅頭, “他們都回去了？”
“嗯，回家了。”徐美麗大口吃著饅頭，她一天一夜沒吃東西了。
“那你昨晚睡哪裏？”徐美珍可不信徐大海會給錢，讓徐美麗住招待所。
“住……咳咳……住橋洞。”徐美麗小聲道。
“他們也真不怕出事。”徐美珍真是服了那對父母，但她不是原主，沒有一顆太善良的心。她送徐美麗去了車站，給徐美麗拿了兩塊錢, “徐美麗，我知道你多半聽不進去, 但人要想自己過得好，得先把自己立起來，你如果一直軟弱不懂反抗，這輩子就和媽一樣，嫁人後指望著兒子能帶她享福。但她真的享福了嗎？徐進喜就是個被養廢了的渣渣。”
徐美珍覺得自己心腸挺硬的。
她看著農村客運開走後，才騎上自行車回去。
剛到食堂，看到竈臺上的周楠，皺著眉過去，“周師傅，不是說好了今天我來炒大菜？”
他們廚師也有分工。雖說是食堂，但每天能供應的菜就三四樣，徐美珍並不是每天都要忙碌在竈臺上。
周楠比徐美珍大兩歲，模樣卻老不少，他站著沒動，“你一大早就跑了，我不頂上，誰知道你什麽時候回來？”
徐美珍不懂周楠為何對她有那麽大的敵意，大家同一個崗位，又不存在什麽競爭關系。就算她做飯再好，廠裏也不會因此讓她當廚師組長，因為根本沒這個職位。他們都歸食堂的兩個主任管，那兩個主任離退休還很久，他們不走，徐美珍也升不上去。
“那我現在回來了，可以不用麻煩你了。”徐美珍說完這話，周楠依舊沒有動。
周楠過了會，才用力放下手中的鍋鏟，“徐美珍，別以為你做飯還可以，就能在食堂裏耀武揚威。咱們廠，還是看資歷的。”
憤憤說完一句，周楠轉身走了。
後廚裏還有幾個切菜的員工，聽到兩人的對話，紛紛停住不敢動。
真小心眼啊。徐美珍心想。
罷了，今天耽擱了一些時間，手腳得快一點了。
忙活完中午的菜，徐美珍才能停下休息，她靠在水池邊上喝水。
“美珍，你快去看看，你家守春來了。”郝佳玉本來在打菜，看到楊守春後，心裏覺得奇怪，問是什麽事，楊守春又不肯和她說。
她只能讓同事頂一下，到後廚找徐美珍。
徐美珍聽到是楊守春來了，心裏也好奇怎麽了。
大中午的，楊守春來找她做什麽？
今天不是要上學嗎？
放下水杯，徐美珍在食堂的角落看到了楊守春，得知他還沒吃飯，要去給楊守春打飯時，楊守春突然開口說不吃。
看楊守春神情怪怪的，要說不說的樣子，徐美珍猜道，“你是不是在學校裏惹事了，要請家長？”
“也……也不算惹事。”楊守春明顯底氣不足。
徐美珍不信，“你會來找我，而不去找你奶奶，說明還不是小事，是非常嚴重的事。楊守春，你和我說實話，你幹嘛了？”
“是打架把人打住院了？”
“都不是。”
楊守春站了起來，“我……我就是倒騰點東西賣。”
楊守春和王喆三個，時不時會帶點東西去學校賣。
王喆和葉明旭負責出東西，楊守春則是找銷路。
三小孩經常等王喆和葉明旭家沒人時，再回去拿東西出來，轉手到學校賣。
投機倒把放七零年，可是要被拘留了，這可是破壞社會主義思想的事。
學校不僅抓到楊守春三人逃學，還有投機倒把，連校長都驚動了，讓他們請家長去學校，有開除他們的打算。
徐美珍不由瞪大眼睛，環顧一圈四周，壓著嗓子道，“家裏又不缺錢，你去幹這個做什麽？”
看楊守春低頭不說話，徐美珍讓楊守春原地等著，她去找了郝佳玉，讓郝佳玉幫忙盯一下，自己帶著楊守春去學校。
到學校門口，徐美珍深吸一口氣，“待會看到老師和校長，態度好一點。你要是被退學，我可攔不住你奶奶。”
看楊守春不動，徐美珍過去拉住楊守春的手腕，“現在怕了吧？小孩子家家，想什麽掙錢的事，趁著不用上班，多玩玩不好嗎？”
“我想掙錢又沒錯。”楊守春固執地道。
“掙錢是沒錯。”徐美珍道，“你有這個想法，但你的操作出現了太多的漏洞，所以被學校發現了。”
“跟你說實話，我也想做生意，去開飯館掙更多的錢。但你覺得我可以嗎？”
楊守春搖了搖頭。
“對啊，你也知道我不行，這是為什麽呢？是我不夠努力，還是我太懶？”
徐美珍自問自答，“都不是的，而是我們的行為要符合當下的規則。有的時候不是你錯沒錯，而是你走出規則，連累你自己的同時，還拖累家人。”
“守春吶，你是家裏最大的孩子，阿姨相信你很懂道理。就這件事而言，阿姨不和你論對錯，但我們不能讓事態惡化，讓你奶奶為你流眼淚，是不是？”
楊守春咬緊唇瓣，他就是害怕奶奶接受不了，才去找的徐美珍。
他重重地點點頭，答應配合道歉。
他們到校長辦公室時，其他兩家人也到了。
校長是個上了年紀的男人，他戴著厚重的眼鏡，看到楊守春家長也到了，咬著牙道，“你們知不知道，投機倒把是非常嚴重的問題？”
“是，這個問題確實嚴重。”徐美珍微微躬著身子，這個時候，先擺正態度總是好的，“我家守春不懂事，給您添麻煩了，實在抱歉。”
說著，她拽了下楊守春的衣服。
楊守春才擡頭看了眼校長，“校長，是我們錯了，對不起。”
“這不是道歉就能解決的事。”校長依舊沈著臉，“你們做家長的，平常就這樣教育孩子嗎？”
“投機倒把到學校裏來，到底是孩子們的意思，還是你們也知曉？”
“都是我一個人的主意。”王喆突然開口，隨後被他爸打了一巴掌，“王博海，你憑什麽打我？”
“就憑我是你老子！”王博海長得高壯，一巴掌下去，王喆的臉已經腫了，他打算再教訓王喆時，手卻被一個人擋住。
徐美珍不是想管閑事，只是他們現在是一體的，要是在校長這裏鬧起來，對他們的局面並不好。況且當著那麽多人面打孩子，小孩會有心理陰影的。
“這位大哥，咱們和校長道歉最重要，孩子們可以回家教育，他們都大了，不好隨意動手。”徐美珍說話溫柔，王博海自然而然地放下手。
看王博海不動手了，徐美珍再去看另一家人，那小孩一直冷著臉，他的家長……應該不是媽媽，因為看著太年輕了。
觀察了一遍眾人，徐美珍再去看校長，“這次的事，確實是孩子們不好，您該罰他們掃廁所，還是掃操場，都沒問題。畢竟犯了錯，就要被罰。”
“只是他們才十一二歲，有些是非觀念還沒培養好，一時糊塗了，我們得把他們及時拽回來，以後才能成為國家的棟梁，社會主義的接班人，您說是不？”
校長覺得，三個家長裏，就徐美珍一個說話最中肯，讓他氣消了許多。
他倒不是那麽心狠的人，如果一開始就打算開除這三個學生，他已經叫警察帶走教育了。
“你說得有道理。”校長道，“但主要，還得看他們能不能意識到錯誤。”
徐美珍轉頭去看楊守春，楊守春立馬說他錯了，會好好改正。
葉明旭和王喆則是沒開口，王喆被打了一巴掌，眼眶紅紅的，一直在強忍著淚水。
葉明旭身邊的女人，小小聲地喊了句“明旭”，但葉明旭反而轉過身，不搭理她，愁得對方小聲道，“你這樣子，我怎麽和你爸爸交代啊？”
“該怎麽交代，就怎麽交代。”葉明旭語氣淡淡，直到楊守春過來，把他和王喆拉到一邊，兩個人才和校長說以後不會投機倒把。
校長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你們啊，以後要記得今天的承諾，不要做社會的敗類，聽到了嗎？”
楊守春帶頭說了句“聽到了”，王喆才哽咽地說嗯。
“好好記住你們的話，這次我不開除你們，但你們每人要寫一千字檢討，下周一在升旗儀式上讀，並且罰掃廁所一個月。”校長說得口幹舌燥，喝完半杯水，擺手讓徐美珍他們帶孩子回家教育，下午停課半天，都不用上課。
等出了學校門口，王博海直接踹了一腳過去，“老子是軍人，你小子卻當罪犯。你想坐牢直接說一聲，老子隨時帶你去。”
王喆摔在地上，半天起不來，楊守春跑過去扶住王喆，瞪著王博海，吼道，“你憑什麽打他？”
徐美珍眉頭一擡，好家夥，又要惹事，趕忙站在兩個孩子和王博海中間。
“這位大哥，你先冷靜一下，教育孩子可以，但別在外面動手。孩子們犯錯，我們這些做家長的，也有責任的。”
“我有什麽責任？”
王博海剛才對徐美珍印象還好，現在又覺得徐美珍話多，“我辛苦養他，給他吃給他喝，什麽都不缺他的，有什麽對不起他的嗎？”
“話也不是這麽說，光是給吃的給喝的，養豬也不過如此。”徐美珍大概看出王家父子的問題了，“但父母是孩子的第一個老師，沒有我們的言傳身教，孩子們從哪裏有好的教養？”
看王博海眉頭緊皺，徐美珍嘆了口氣，“咱們小時候，和他們現在不一樣的。孩子們的成長也需要陪伴和引導。”
“我哪裏有時間陪他？”王博海常年在部隊，一年裏回家的次數屈指可數，但說到這個，他多少有些愧疚，語氣緩和了一些，對著王喆道，“少在那裏裝，現在就和老子回家寫檢討。”
“我不回去……咳咳。”王喆捂著肚子，疼得額頭出了細汗，“人楊守春的後媽都比你好，我才不要你這個爸爸了。”
他一邊說，一邊哭了起來。
王博海很久沒看到兒子哭了，這小子脾氣犟得很，這幾年從不在他跟前掉眼淚，現在不顧形象地大哭，他突然有些後悔剛才的一腳。
但他也不是個會服軟的人，依舊擰著眉頭，“王喆，你不要太過分了。你不認老子，老子還不要你。”
說完，王博海轉頭就走。
徐美珍“誒”了一聲，王博海也沒回頭。
她只好過去問王喆怎麽樣，“要不要送你去醫院看看？”
“嗚嗚，阿姨我疼死了。”王喆覺得自己很丟人，但他忍不住啊，心裏難受，肚子也是真的疼。
他才不要認王博海了，之前有人說楊守春有了後媽就會有後爹，他親爹親媽都在，現在比後爹還不如。
徐美珍看王喆是真的難受，讓楊守春扶著王喆，打算送王喆去醫院看看。
他們剛走沒兩步，葉明旭跟了過來，他後媽喊了句“明旭”，卻只換來他冷冷的一個“滾”字。
到了醫院後，醫生給王喆做了檢查，說沒什麽大事，給王喆塗了點去淤青的藥。
徐美珍聽完醫生說的才松口氣，心想也是，王博海畢竟是親爹，再生氣也不可能下死手。
走出醫院時，看著三個小孩，徐美珍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問，“你們下午打算去哪裏？”
楊守春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去哪。
徐美珍先看葉明旭，“你不回家？”
葉明旭搖頭。
她再去看王喆，這個不用問都知道，肯定不回去。
徐美珍從口袋掏出三毛錢，遞給楊守春，“帶著你的兩個朋友去買點吃的，如果不想和你奶奶說這件事，就放學時間再回家。”
“你不和我奶奶告狀？”楊守春意外道。
“你個傻小子，我告狀有什麽好處嗎？”徐美珍嘖了一聲，“小孩子心思簡單點，我又不是惡毒後媽。我要看你倒黴，剛才就外校長面前吵架，讓他開除你了。”
“你上次都幫我打架了，這次我也得幫幫你，是不？”
楊守春紅著臉“哦”了一聲，撇開頭，“我知道了，我下午不會亂跑，你去上班吧。”
“嗯，我相信你。”說完這話，徐美珍看向葉明旭兩個，想了想，邀請道，“你們傍晚想跟守春回去也可以，我做飯給你們吃。”
時間不早了，徐美珍騎上自行車，得快點回去。
等徐美珍剛走，王喆就和楊守春感嘆，“楊守春，你這個後媽人挺好的嘛，比我親媽還溫柔。”
說著，王喆又去拱拱葉明旭的手，“看來也不是所有後媽都一樣哈？”
葉明旭看了王喆一眼，起身直接離開。
“誒，你怎麽生氣了？”
王喆小跑追上去，葉明旭卻不搭理他，他知道捂著肚子裝疼，但葉明旭和楊守春都看穿了他。
楊守春從王喆身邊經過時，建議道，“我勸你別惹旭哥，今天他爸又沒來，心裏肯定很生氣。你要是嘴賤被打，我可不攔著他。”
王喆撇撇嘴，拍拍衣服，“行吧，那今晚我去你家吃飯。總聽你弟弟說你後媽做飯好吃，今天我是不回家了，我晚上和你一起睡。”
“不要。”楊守春直接拒絕了，“你和望秋睡，你們一樣睡覺不老實。”
“不嘛不嘛，我們才是好朋友。”王喆纏著楊守春，呵呵笑著。
三個人買了米線吃，在公園裏坐了一下午，看著差不多時間，才往家去。
剛到楊家，王喆立馬喊著，“姚奶奶，我好想你。”
姚虹看到王喆和葉明旭有些意外，不過這兩小子和大孫子玩得好，經常會過來，“你們怎麽來了，是來寫作業嗎？”
“不是呢，我和我爸爸吵架了，求姚奶奶收留我兩天。”王喆說得可憐巴巴，“您要是不收留我，我只能住路邊去了。”
“你這孩子，吵架也要回家啊。”姚虹看看外邊，夕陽染紅半邊天，時間不早了，“你在奶奶這吃個飯，晚上還是回家去，不然你爸爸媽媽會擔心你的。”
“他才不會，他的心裏只有工作和戰友，我就是一星期不回家也沒事。”
王喆哼哼兩聲，看到徐瑤幾個回來，忙笑著道，“瑤瑤妹妹，歡迎你回家。”
徐瑤看到王喆兩個，也有點意外，叫了聲哥哥，便去放書包。
楊望秋則是摸著肚子說餓了，想吃中午的炒飯。
家裏多來兩個客人，現在煮飯也來不及，姚虹打算燙點面條，正好看到兒媳婦回來。
“媽，我來吧。”徐美珍停好自行車後，走到廚房裏，“同事給了我一些香菇，我給他們做個雜醬面。”
姚虹退到一旁，幫忙把爐子的火燒起來，想到王喆和葉明旭，她嘆氣道，“這兩小子也不懂怎麽回事，又和家裏吵架了，今晚八成又住我們家。”
“待會吃過飯，我去他們家說一聲。”徐美珍道。
“也行，免得他們家裏擔心。現在的小孩啊，不懂大人的難處，只想著自己受了委屈。”姚虹把水燒開，找到家裏最後的兩包面條。
徐美珍則是把香菇切成丁，又切了一些臘肉，用油煸出香味，再開始調味。
家裏還有中午吃的土豆絲和紅燒冬瓜，她都熱了熱，全部做好後，再沖客廳喊了一句，“都洗手準備吃飯啦。”
楊望秋第一個跑出來，隨後是王喆。
王喆洗完手，嗅到雜醬面的香味，饞得直流口水，“阿姨，你做飯果然好吃，要不然你做我媽媽吧，我可以改姓徐的。”
楊守春過來一把拉開王喆，把人拖進客廳，“你要想在我家待著，就別說點亂七八糟的話。”
王喆哼了哼，坐在徐瑤邊上，“瑤瑤妹妹，我是你王喆哥哥哦，你在學校怎麽樣，需不需要哥哥幫你教訓誰？”
“不用噠。”徐瑤對著自來熟的王喆，還有些不適應，但是安安靜靜的葉明旭讓她印象好一點。
看到雜醬面被端上桌，徐瑤也饞了，接過奶奶遞過來的碗，先吃了起來。
雜醬面的澆頭加了香菇和臘肉，拌著勁道的面條，讓人吃得特別香。
徐瑤吃完一碗，邊上的王喆已經吃完兩碗。
“阿姨，我還可以吃一碗嗎？”王喆笑瞇瞇地望著徐美珍，他怕自己吃太多，以後徐阿姨不讓他來吃飯了。
“可以。”徐美珍讓王喆自己盛，“知道你們小男生能吃，我特意多煮了一點，全部都吃光哈。”
她自己吃得差不多，按照王喆和葉明旭給的地址，先去了葉明旭家。
葉明旭的小後媽聽到後沒什麽反應，“哦”了一聲又說了“謝謝”。
王博海則是氣得捶墻，“老子特意給他做了飯，等他好半天，結果他在外面吃香喝辣的。”
徐美珍瞥了眼桌上的肉，黑乎乎的一團，看著實在難以下咽，難怪王喆一直說想天天在她家吃飯。
“小孩子鬧脾氣，今天在我家住一晚，明天我讓守春勸他回家哈。”徐美珍說完要走，王博海叫住了她。
王博海進房間提了一袋子梨，還有一盒子皮蛋，“他不回來拉倒，省得在家裏天天和我吵架。過兩天他媽媽回家，他自己也會回家。這些東西你帶回去，不好讓他在你家白吃白喝。”
徐美珍沒客氣，收下皮蛋和梨。
回家後，她問幾個小孩要不要吃梨，結果王喆和葉明旭都說太飽了，只有瑤瑤和望秋吃。
這年代的水果很難得，即使供銷社裏賣的，品質一般也不好，要麽酸澀，要麽有蟲。
徐瑤很喜歡吃水果，媽媽帶回來的梨，品相很不錯，她嘗了一口後，確實甜。
坐在門檻上，吹著秋日的夜風，徐瑤舒舒服服地吃著梨。
這天晚上，楊望秋和楊聽夏擠一張床，葉明旭堅決表明要自己睡，楊守春只好被迫和王喆睡。
一屋子的男孩子，開始特別鬧騰，直到姚虹站在門口，他們才老實下來。
確認五個男孩都睡了，姚虹才關門出去，正好看到上廁所回來的兒媳婦，感嘆道，“男孩子真皮實啊，我都不敢想，這五個如果都是我孫子，我得多心累。”
徐美珍哈哈笑了下，“男孩子確實調皮一點，但姑娘家也不一定文靜，婷婷姐妹就很活潑。”
“也是，還是咱家瑤瑤好。”姚虹笑著道，“你以後和立廉，盡量生姑娘哈，可別給我生孫子了，我都帶怕了。”
徐美珍被說得有些不好意思，這哪能是她決定的啊。
婆媳兩個聊了會，各自去睡了。
次日一早，六個孩子坐在一起吃飯，別提多熱鬧。
徐瑤剛吃完，朱旺和曾婷婷便在門口叫她。
剛背起書包，就被王喆拿了過去。
“有你王喆哥哥在，怎麽能讓妹妹你背書包。”王喆擦了擦嘴，說和徐瑤一起去上學。
沒辦法，徐瑤只能讓王喆拿著。
往後兩天，王喆和葉明旭都住在楊家。
直到周四傍晚，葉明旭的爸爸來接人。
楊望秋看到葉家有小汽車，眼睛都亮了，很想上去坐坐，但葉明旭的爸爸看著很兇，他一句話都不敢說。
葉家送了兩袋米，還有五斤肉過來。
姚虹不好意思收人那麽多東西，葉明旭難得開口，“他有錢，您不用和他客氣。”
說完，葉明旭酷酷地插兜走出大院。
沒過一會兒，王喆的媽媽也來了，提著王喆的耳朵，一邊往外走，一邊和徐美珍婆媳道，“我剛從外地回來，今天先把這臭小子帶回去，改天再和你們道謝啊。”
王喆被提著耳朵，疼得直叫喚，“疼疼疼，媽你快松手，太丟人了。”
“你小子那麽厚臉皮，跑人家蹭吃蹭喝，怎麽可能怕丟人，看我回去怎麽教訓你。”
家裏少了兩個人，瞬間安靜許多。
一直到下周一，姚虹都不知道楊守春被批評的事，還是周一楊守春當著全校檢討後，王前進回來和姚虹告狀，她才知道有那麽一回事。
不過有徐美珍在，她幫楊守春解了圍，說事情已經過去，下不為例就好，姚虹才沒拿木棍打人。
“我就說王喆和葉明旭怎麽不回家，感情和你小子幹壞事去了。”姚虹氣鼓鼓地罵完，深吸一口氣，“算了，校長罰你，我就不罰你了。”
讓大孫子出去後，她又去看兒媳婦，“美珍吶，你怎麽還包庇他呢？”
“媽，我要是回來特意和你告狀，豈不是和守春結仇了？”
徐美珍笑著給婆婆倒茶，“如果當時和你說，你肯定暴跳如雷。現在事情結束，你才不會氣壞身子。”
況且，徐美珍早就料到會有人和婆婆告密。他們這個大院的人，最不缺的就是大嘴巴。
“也是，你說得對。”姚虹嘆道，“只是我現在聽起來，還是有點後怕，這小子膽子忒大了，竟然敢投機倒把。”
“我們大人不敢做的事，他倒是做了。咱家從不缺他吃的，幹嘛去做這種事？”
“可能是有什麽想要買的東西吧。”徐美珍沒多問，她知道問了也沒用，她和楊守春還沒到交心的時候。
“他現在最好是夾著尾巴做人，不然老娘新賬舊賬一起算！”姚虹哼了一聲，心裏不氣了，轉而問兒媳車票買好沒有。
“來回的都買好了。”徐美珍已經請好假，明天晚上的車票，她要去找楊立廉了。
“買好就行，你上了火車，夜裏別睡太死，值錢的東西貼身放。到了那邊，發個電報回來，不用太多字，發個好就行。”姚虹心疼錢，兒媳有個消息便好，不需要說太多話。
徐美珍笑著說好，看太陽開始落山，去廚房準備晚飯。
吃過晚飯後，徐美珍回房間收拾行李。
徐瑤本打算去找媽媽說話，卻看到大哥帶著三哥悄摸摸地溜了出去。
“咦，他們去幹嘛？”徐瑤心裏好奇，也跟了出去。
跟了沒一會兒，看到楊守春兄弟倆堵住王前進。
“你們幹啥？”
王前進還很橫，沒意識到問題。
楊守春二話不說，拉過王前進的手，給了個過肩摔，再坐在王前進的背上，“你小子敢和我奶奶告狀，是不是活膩了？”
楊望秋在邊上補了一腳，“是不是很失望，我奶奶沒揍我大哥？”
王前進疼得眼淚直流，“楊守春你個王八蛋，我要去找你奶奶，讓你奶奶打死你。”
“你去啊，你有本事去一次，我就在學校裏打你一次。”楊守春可是個狠人，“你要不去就是我孫子。”
“嗚嗚，我不敢了，你快放開我，我要疼死了。”王前進哇哇大哭。
楊守春哼了一聲，才松開王前進，“我告訴你，以後你最好給我老實一點，不然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聽到沒有？”
王前進被逼到墻角，哪裏敢嘴硬，連連點頭說聽到了。等楊守春讓開後，趕忙往大院跑，他下意識跑到楊家門口，想讓姚虹打死楊守春和楊望秋。但想到楊守春的威脅，他又怕了，以前他都在家裏，可以無所顧忌，現在他白天都在學校……
想了想，王前進放棄告狀，忍下這口氣回了家。
另一邊，徐瑤正打算走的時候，恰好被楊望秋看到。
楊望秋大喊一聲“徐瑤”，徐瑤只能尷尬地笑了下，“我……我不和奶奶說。”
“嗯。”楊守春應了一聲，再上下瞅徐瑤兩眼，“你媽不是交代過你，天黑了不要單獨出門？”
“有你們在，我不怕的啦。”徐瑤剛笑，便看到楊守春歪過頭，唇瓣不自覺地動了動，心想楊守春還真是吃軟不吃硬。
“大哥，我們快點回家吧？”她拉了拉楊守春的袖口。
楊守春沒說話，而是單手插兜走在前面。
徐瑤立馬跟上，誇道，“大哥你剛才好厲害，竟然可以把王前進過肩摔，誰教你的啊？可不可以教教我？”
“我爸教我的。”楊守春目視前方，還是沒什麽表情，“你是女孩子，不用學這個，我會就行了。”
“我也可以保護自己呀。”徐瑤道。
楊守春轉頭看了眼比自己矮一個頭的徐瑤，小姑娘眼睛大大的，看人的時候亮晶晶的，他再一次搖搖頭，“你不用學，我會教望秋。”
一旁的楊望秋開心地“耶”了一聲，“大哥還是更喜歡我！”
楊守春看了眼三弟，沒有說話，他們已經走進大院。
回家後，發現一切如常，楊守春心想王前進還好有點腦子，不然他一定讓王前進天天哭著回家。
徐瑤去看媽媽時，媽媽已經收拾好行李。
除了換洗的衣服，便是一些家裏做的吃食。
她摟著媽媽的胳膊，“媽，你去那麽久，我會好想你的哦。”
“我也會想你，有什麽事就和奶奶說，我下周日就回來了。”徐美珍摸摸女兒的頭，心裏軟軟的，“今晚你和我睡吧，咱們母女倆好久沒一起睡了。”
徐瑤開心地說好，“我媽媽最好了。”
依偎在媽媽的懷裏，徐瑤進入甜甜的夢鄉，這一覺睡得格外地踏實。
次日一早，徐瑤和媽媽一同起來。
這一天，是格外漫長的一天。
傍晚回家吃完飯，送媽媽去火車站後，徐瑤回家時被奶奶牽著。
或許是怕她哭，回去的路上，奶奶還給她買了麥芽糖，哄著她道，“一個星期很快的哦，一眨眼就能過去。”
徐瑤笑了笑，她沒那麽脆弱，但奶奶能哄她，心裏也是暖暖的。
同樣覺得時間漫長的，還有等待中的楊立廉。
從知道妻子買的車票後，他便每天看著日歷數日子，現在整個軍區醫院，都知道他想老婆了。
他也不怕別人笑，若是有人開玩笑，便道，“想我自己的老婆又不丟人，有啥好笑的，我就是想她了嘛。”
醫院裏的人都沒見過徐美珍，他們以前了沒見過楊立廉這樣，一個個都好奇得很，甚至問楊立廉要照片看。
這時候，楊立廉才想起來他沒有妻子的照片。結婚太幫忙，只拍了結婚照，還放在家裏。
好不容易熬到去接人的日子，楊立廉一大早便起來，不僅洗了頭，還刮了胡子，跟著醫院的運輸車去縣裏。
到了火車站後，楊立廉緊張得一直深呼吸，邊上的趙合言看得好笑，“你至於嗎？又不是相親第一次見面，怎麽那麽緊張？”
“至於，你不懂。”楊立廉看都沒看趙合言一眼。
“行行行，我不懂。”趙合言拍了拍楊立廉的肩膀，上回銀鎖的事，他又是空歡喜一場，最近的情緒有點低落，但看到楊立廉那麽期待，或多或少也跟著好一點。
“你每天搞成這樣，害得整個軍區醫院和團裏都在期待嫂子的到來。”趙合言低頭看了眼手表，“你在這裏等著，火車還有半小時到，我先去買點吃的。”
楊立廉應了一聲好，一直巴巴地望著出站口。
他都快望眼欲穿了，時間卻還是過得很慢。
直到有人從出站口出來，得知是妻子的那趟車，他立馬咧嘴笑了起來，站到石墩子上，就怕妻子看不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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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美珍交代幾句, 小跑到鋼鐵廠門口。
看到妹妹徐美麗時，不由皺起眉頭，“你怎麽還在這裏？”
“姐。”徐美麗擡頭看了眼姐姐, 又飛快垂下目光，“我……”
“是爸媽讓你來找我？”徐美珍看妹妹支支吾吾，沒了耐心。
徐美麗點頭說是, “他們說，讓我跟著你。”
“笑話, 他們生的女兒，憑什麽我來管？”徐美珍哼了一聲, 聽到徐美麗肚子在叫, 帶著徐美麗往食堂去。
在原主的記憶裏, 姐妹倆都是家裏的邊緣人, 所以兩人關系還不錯, 幹活都在一起。當然了, 徐美麗會相對更好一點。
只是這姐倆都是軟性子，遇到兇一點的, 立馬怕了。
徐美珍給徐美麗拿了兩個饅頭, “他們都回去了？”
“嗯，回家了。”徐美麗大口吃著饅頭，她一天一夜沒吃東西了。
“那你昨晚睡哪裏？”徐美珍可不信徐大海會給錢，讓徐美麗住招待所。
“住……咳咳……住橋洞。”徐美麗小聲道。
“他們也真不怕出事。”徐美珍真是服了那對父母，但她不是原主，沒有一顆太善良的心。她送徐美麗去了車站，給徐美麗拿了兩塊錢, “徐美麗，我知道你多半聽不進去, 但人要想自己過得好，得先把自己立起來，你如果一直軟弱不懂反抗，這輩子就和媽一樣，嫁人後指望著兒子能帶她享福。但她真的享福了嗎？徐進喜就是個被養廢了的渣渣。”
徐美珍覺得自己心腸挺硬的。
她看著農村客運開走後，才騎上自行車回去。
剛到食堂，看到竈臺上的周楠，皺著眉過去，“周師傅，不是說好了今天我來炒大菜？”
他們廚師也有分工。雖說是食堂，但每天能供應的菜就三四樣，徐美珍並不是每天都要忙碌在竈臺上。
周楠比徐美珍大兩歲，模樣卻老不少，他站著沒動，“你一大早就跑了，我不頂上，誰知道你什麽時候回來？”
徐美珍不懂周楠為何對她有那麽大的敵意，大家同一個崗位，又不存在什麽競爭關系。就算她做飯再好，廠裏也不會因此讓她當廚師組長，因為根本沒這個職位。他們都歸食堂的兩個主任管，那兩個主任離退休還很久，他們不走，徐美珍也升不上去。
“那我現在回來了，可以不用麻煩你了。”徐美珍說完這話，周楠依舊沒有動。
周楠過了會，才用力放下手中的鍋鏟，“徐美珍，別以為你做飯還可以，就能在食堂裏耀武揚威。咱們廠，還是看資歷的。”
憤憤說完一句，周楠轉身走了。
後廚裏還有幾個切菜的員工，聽到兩人的對話，紛紛停住不敢動。
真小心眼啊。徐美珍心想。
罷了，今天耽擱了一些時間，手腳得快一點了。
忙活完中午的菜，徐美珍才能停下休息，她靠在水池邊上喝水。
“美珍，你快去看看，你家守春來了。”郝佳玉本來在打菜，看到楊守春後，心裏覺得奇怪，問是什麽事，楊守春又不肯和她說。
她只能讓同事頂一下，到後廚找徐美珍。
徐美珍聽到是楊守春來了，心裏也好奇怎麽了。
大中午的，楊守春來找她做什麽？
今天不是要上學嗎？
放下水杯，徐美珍在食堂的角落看到了楊守春，得知他還沒吃飯，要去給楊守春打飯時，楊守春突然開口說不吃。
看楊守春神情怪怪的，要說不說的樣子，徐美珍猜道，“你是不是在學校裏惹事了，要請家長？”
“也……也不算惹事。”楊守春明顯底氣不足。
徐美珍不信，“你會來找我，而不去找你奶奶，說明還不是小事，是非常嚴重的事。楊守春，你和我說實話，你幹嘛了？”
“是打架把人打住院了？”
“都不是。”
楊守春站了起來，“我……我就是倒騰點東西賣。”
楊守春和王喆三個，時不時會帶點東西去學校賣。
王喆和葉明旭負責出東西，楊守春則是找銷路。
三小孩經常等王喆和葉明旭家沒人時，再回去拿東西出來，轉手到學校賣。
投機倒把放七零年，可是要被拘留了，這可是破壞社會主義思想的事。
學校不僅抓到楊守春三人逃學，還有投機倒把，連校長都驚動了，讓他們請家長去學校，有開除他們的打算。
徐美珍不由瞪大眼睛，環顧一圈四周，壓著嗓子道，“家裏又不缺錢，你去幹這個做什麽？”
看楊守春低頭不說話，徐美珍讓楊守春原地等著，她去找了郝佳玉，讓郝佳玉幫忙盯一下，自己帶著楊守春去學校。
到學校門口，徐美珍深吸一口氣，“待會看到老師和校長，態度好一點。你要是被退學，我可攔不住你奶奶。”
看楊守春不動，徐美珍過去拉住楊守春的手腕，“現在怕了吧？小孩子家家，想什麽掙錢的事，趁著不用上班，多玩玩不好嗎？”
“我想掙錢又沒錯。”楊守春固執地道。
“掙錢是沒錯。”徐美珍道，“你有這個想法，但你的操作出現了太多的漏洞，所以被學校發現了。”
“跟你說實話，我也想做生意，去開飯館掙更多的錢。但你覺得我可以嗎？”
楊守春搖了搖頭。
“對啊，你也知道我不行，這是為什麽呢？是我不夠努力，還是我太懶？”
徐美珍自問自答，“都不是的，而是我們的行為要符合當下的規則。有的時候不是你錯沒錯，而是你走出規則，連累你自己的同時，還拖累家人。”
“守春吶，你是家裏最大的孩子，阿姨相信你很懂道理。就這件事而言，阿姨不和你論對錯，但我們不能讓事態惡化，讓你奶奶為你流眼淚，是不是？”
楊守春咬緊唇瓣，他就是害怕奶奶接受不了，才去找的徐美珍。
他重重地點點頭，答應配合道歉。
他們到校長辦公室時，其他兩家人也到了。
校長是個上了年紀的男人，他戴著厚重的眼鏡，看到楊守春家長也到了，咬著牙道，“你們知不知道，投機倒把是非常嚴重的問題？”
“是，這個問題確實嚴重。”徐美珍微微躬著身子，這個時候，先擺正態度總是好的，“我家守春不懂事，給您添麻煩了，實在抱歉。”
說著，她拽了下楊守春的衣服。
楊守春才擡頭看了眼校長，“校長，是我們錯了，對不起。”
“這不是道歉就能解決的事。”校長依舊沈著臉，“你們做家長的，平常就這樣教育孩子嗎？”
“投機倒把到學校裏來，到底是孩子們的意思，還是你們也知曉？”
“都是我一個人的主意。”王喆突然開口，隨後被他爸打了一巴掌，“王博海，你憑什麽打我？”
“就憑我是你老子！”王博海長得高壯，一巴掌下去，王喆的臉已經腫了，他打算再教訓王喆時，手卻被一個人擋住。
徐美珍不是想管閑事，只是他們現在是一體的，要是在校長這裏鬧起來，對他們的局面並不好。況且當著那麽多人面打孩子，小孩會有心理陰影的。
“這位大哥，咱們和校長道歉最重要，孩子們可以回家教育，他們都大了，不好隨意動手。”徐美珍說話溫柔，王博海自然而然地放下手。
看王博海不動手了，徐美珍再去看另一家人，那小孩一直冷著臉，他的家長……應該不是媽媽，因為看著太年輕了。
觀察了一遍眾人，徐美珍再去看校長，“這次的事，確實是孩子們不好，您該罰他們掃廁所，還是掃操場，都沒問題。畢竟犯了錯，就要被罰。”
“只是他們才十一二歲，有些是非觀念還沒培養好，一時糊塗了，我們得把他們及時拽回來，以後才能成為國家的棟梁，社會主義的接班人，您說是不？”
校長覺得，三個家長裏，就徐美珍一個說話最中肯，讓他氣消了許多。
他倒不是那麽心狠的人，如果一開始就打算開除這三個學生，他已經叫警察帶走教育了。
“你說得有道理。”校長道，“但主要，還得看他們能不能意識到錯誤。”
徐美珍轉頭去看楊守春，楊守春立馬說他錯了，會好好改正。
葉明旭和王喆則是沒開口，王喆被打了一巴掌，眼眶紅紅的，一直在強忍著淚水。
葉明旭身邊的女人，小小聲地喊了句“明旭”，但葉明旭反而轉過身，不搭理她，愁得對方小聲道，“你這樣子，我怎麽和你爸爸交代啊？”
“該怎麽交代，就怎麽交代。”葉明旭語氣淡淡，直到楊守春過來，把他和王喆拉到一邊，兩個人才和校長說以後不會投機倒把。
校長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你們啊，以後要記得今天的承諾，不要做社會的敗類，聽到了嗎？”
楊守春帶頭說了句“聽到了”，王喆才哽咽地說嗯。
“好好記住你們的話，這次我不開除你們，但你們每人要寫一千字檢討，下周一在升旗儀式上讀，並且罰掃廁所一個月。”校長說得口幹舌燥，喝完半杯水，擺手讓徐美珍他們帶孩子回家教育，下午停課半天，都不用上課。
等出了學校門口，王博海直接踹了一腳過去，“老子是軍人，你小子卻當罪犯。你想坐牢直接說一聲，老子隨時帶你去。”
王喆摔在地上，半天起不來，楊守春跑過去扶住王喆，瞪著王博海，吼道，“你憑什麽打他？”
徐美珍眉頭一擡，好家夥，又要惹事，趕忙站在兩個孩子和王博海中間。
“這位大哥，你先冷靜一下，教育孩子可以，但別在外面動手。孩子們犯錯，我們這些做家長的，也有責任的。”
“我有什麽責任？”
王博海剛才對徐美珍印象還好，現在又覺得徐美珍話多，“我辛苦養他，給他吃給他喝，什麽都不缺他的，有什麽對不起他的嗎？”
“話也不是這麽說，光是給吃的給喝的，養豬也不過如此。”徐美珍大概看出王家父子的問題了，“但父母是孩子的第一個老師，沒有我們的言傳身教，孩子們從哪裏有好的教養？”
看王博海眉頭緊皺，徐美珍嘆了口氣，“咱們小時候，和他們現在不一樣的。孩子們的成長也需要陪伴和引導。”
“我哪裏有時間陪他？”王博海常年在部隊，一年裏回家的次數屈指可數，但說到這個，他多少有些愧疚，語氣緩和了一些，對著王喆道，“少在那裏裝，現在就和老子回家寫檢討。”
“我不回去……咳咳。”王喆捂著肚子，疼得額頭出了細汗，“人楊守春的後媽都比你好，我才不要你這個爸爸了。”
他一邊說，一邊哭了起來。
王博海很久沒看到兒子哭了，這小子脾氣犟得很，這幾年從不在他跟前掉眼淚，現在不顧形象地大哭，他突然有些後悔剛才的一腳。
但他也不是個會服軟的人，依舊擰著眉頭，“王喆，你不要太過分了。你不認老子，老子還不要你。”
說完，王博海轉頭就走。
徐美珍“誒”了一聲，王博海也沒回頭。
她只好過去問王喆怎麽樣，“要不要送你去醫院看看？”
“嗚嗚，阿姨我疼死了。”王喆覺得自己很丟人，但他忍不住啊，心裏難受，肚子也是真的疼。
他才不要認王博海了，之前有人說楊守春有了後媽就會有後爹，他親爹親媽都在，現在比後爹還不如。
徐美珍看王喆是真的難受，讓楊守春扶著王喆，打算送王喆去醫院看看。
他們剛走沒兩步，葉明旭跟了過來，他後媽喊了句“明旭”，卻只換來他冷冷的一個“滾”字。
到了醫院後，醫生給王喆做了檢查，說沒什麽大事，給王喆塗了點去淤青的藥。
徐美珍聽完醫生說的才松口氣，心想也是，王博海畢竟是親爹，再生氣也不可能下死手。
走出醫院時，看著三個小孩，徐美珍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問，“你們下午打算去哪裏？”
楊守春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去哪。
徐美珍先看葉明旭，“你不回家？”
葉明旭搖頭。
她再去看王喆，這個不用問都知道，肯定不回去。
徐美珍從口袋掏出三毛錢，遞給楊守春，“帶著你的兩個朋友去買點吃的，如果不想和你奶奶說這件事，就放學時間再回家。”
“你不和我奶奶告狀？”楊守春意外道。
“你個傻小子，我告狀有什麽好處嗎？”徐美珍嘖了一聲，“小孩子心思簡單點，我又不是惡毒後媽。我要看你倒黴，剛才就外校長面前吵架，讓他開除你了。”
“你上次都幫我打架了，這次我也得幫幫你，是不？”
楊守春紅著臉“哦”了一聲，撇開頭，“我知道了，我下午不會亂跑，你去上班吧。”
“嗯，我相信你。”說完這話，徐美珍看向葉明旭兩個，想了想，邀請道，“你們傍晚想跟守春回去也可以，我做飯給你們吃。”
時間不早了，徐美珍騎上自行車，得快點回去。
等徐美珍剛走，王喆就和楊守春感嘆，“楊守春，你這個後媽人挺好的嘛，比我親媽還溫柔。”
說著，王喆又去拱拱葉明旭的手，“看來也不是所有後媽都一樣哈？”
葉明旭看了王喆一眼，起身直接離開。
“誒，你怎麽生氣了？”
王喆小跑追上去，葉明旭卻不搭理他，他知道捂著肚子裝疼，但葉明旭和楊守春都看穿了他。
楊守春從王喆身邊經過時，建議道，“我勸你別惹旭哥，今天他爸又沒來，心裏肯定很生氣。你要是嘴賤被打，我可不攔著他。”
王喆撇撇嘴，拍拍衣服，“行吧，那今晚我去你家吃飯。總聽你弟弟說你後媽做飯好吃，今天我是不回家了，我晚上和你一起睡。”
“不要。”楊守春直接拒絕了，“你和望秋睡，你們一樣睡覺不老實。”
“不嘛不嘛，我們才是好朋友。”王喆纏著楊守春，呵呵笑著。
三個人買了米線吃，在公園裏坐了一下午，看著差不多時間，才往家去。
剛到楊家，王喆立馬喊著，“姚奶奶，我好想你。”
姚虹看到王喆和葉明旭有些意外，不過這兩小子和大孫子玩得好，經常會過來，“你們怎麽來了，是來寫作業嗎？”
“不是呢，我和我爸爸吵架了，求姚奶奶收留我兩天。”王喆說得可憐巴巴，“您要是不收留我，我只能住路邊去了。”
“你這孩子，吵架也要回家啊。”姚虹看看外邊，夕陽染紅半邊天，時間不早了，“你在奶奶這吃個飯，晚上還是回家去，不然你爸爸媽媽會擔心你的。”
“他才不會，他的心裏只有工作和戰友，我就是一星期不回家也沒事。”
王喆哼哼兩聲，看到徐瑤幾個回來，忙笑著道，“瑤瑤妹妹，歡迎你回家。”
徐瑤看到王喆兩個，也有點意外，叫了聲哥哥，便去放書包。
楊望秋則是摸著肚子說餓了，想吃中午的炒飯。
家裏多來兩個客人，現在煮飯也來不及，姚虹打算燙點面條，正好看到兒媳婦回來。
“媽，我來吧。”徐美珍停好自行車後，走到廚房裏，“同事給了我一些香菇，我給他們做個雜醬面。”
姚虹退到一旁，幫忙把爐子的火燒起來，想到王喆和葉明旭，她嘆氣道，“這兩小子也不懂怎麽回事，又和家裏吵架了，今晚八成又住我們家。”
“待會吃過飯，我去他們家說一聲。”徐美珍道。
“也行，免得他們家裏擔心。現在的小孩啊，不懂大人的難處，只想著自己受了委屈。”姚虹把水燒開，找到家裏最後的兩包面條。
徐美珍則是把香菇切成丁，又切了一些臘肉，用油煸出香味，再開始調味。
家裏還有中午吃的土豆絲和紅燒冬瓜，她都熱了熱，全部做好後，再沖客廳喊了一句，“都洗手準備吃飯啦。”
楊望秋第一個跑出來，隨後是王喆。
王喆洗完手，嗅到雜醬面的香味，饞得直流口水，“阿姨，你做飯果然好吃，要不然你做我媽媽吧，我可以改姓徐的。”
楊守春過來一把拉開王喆，把人拖進客廳，“你要想在我家待著，就別說點亂七八糟的話。”
王喆哼了哼，坐在徐瑤邊上，“瑤瑤妹妹，我是你王喆哥哥哦，你在學校怎麽樣，需不需要哥哥幫你教訓誰？”
“不用噠。”徐瑤對著自來熟的王喆，還有些不適應，但是安安靜靜的葉明旭讓她印象好一點。
看到雜醬面被端上桌，徐瑤也饞了，接過奶奶遞過來的碗，先吃了起來。
雜醬面的澆頭加了香菇和臘肉，拌著勁道的面條，讓人吃得特別香。
徐瑤吃完一碗，邊上的王喆已經吃完兩碗。
“阿姨，我還可以吃一碗嗎？”王喆笑瞇瞇地望著徐美珍，他怕自己吃太多，以後徐阿姨不讓他來吃飯了。
“可以。”徐美珍讓王喆自己盛，“知道你們小男生能吃，我特意多煮了一點，全部都吃光哈。”
她自己吃得差不多，按照王喆和葉明旭給的地址，先去了葉明旭家。
葉明旭的小後媽聽到後沒什麽反應，“哦”了一聲又說了“謝謝”。
王博海則是氣得捶墻，“老子特意給他做了飯，等他好半天，結果他在外面吃香喝辣的。”
徐美珍瞥了眼桌上的肉，黑乎乎的一團，看著實在難以下咽，難怪王喆一直說想天天在她家吃飯。
“小孩子鬧脾氣，今天在我家住一晚，明天我讓守春勸他回家哈。”徐美珍說完要走，王博海叫住了她。
王博海進房間提了一袋子梨，還有一盒子皮蛋，“他不回來拉倒，省得在家裏天天和我吵架。過兩天他媽媽回家，他自己也會回家。這些東西你帶回去，不好讓他在你家白吃白喝。”
徐美珍沒客氣，收下皮蛋和梨。
回家後，她問幾個小孩要不要吃梨，結果王喆和葉明旭都說太飽了，只有瑤瑤和望秋吃。
這年代的水果很難得，即使供銷社裏賣的，品質一般也不好，要麽酸澀，要麽有蟲。
徐瑤很喜歡吃水果，媽媽帶回來的梨，品相很不錯，她嘗了一口後，確實甜。
坐在門檻上，吹著秋日的夜風，徐瑤舒舒服服地吃著梨。
這天晚上，楊望秋和楊聽夏擠一張床，葉明旭堅決表明要自己睡，楊守春只好被迫和王喆睡。
一屋子的男孩子，開始特別鬧騰，直到姚虹站在門口，他們才老實下來。
確認五個男孩都睡了，姚虹才關門出去，正好看到上廁所回來的兒媳婦，感嘆道，“男孩子真皮實啊，我都不敢想，這五個如果都是我孫子，我得多心累。”
徐美珍哈哈笑了下，“男孩子確實調皮一點，但姑娘家也不一定文靜，婷婷姐妹就很活潑。”
“也是，還是咱家瑤瑤好。”姚虹笑著道，“你以後和立廉，盡量生姑娘哈，可別給我生孫子了，我都帶怕了。”
徐美珍被說得有些不好意思，這哪能是她決定的啊。
婆媳兩個聊了會，各自去睡了。
次日一早，六個孩子坐在一起吃飯，別提多熱鬧。
徐瑤剛吃完，朱旺和曾婷婷便在門口叫她。
剛背起書包，就被王喆拿了過去。
“有你王喆哥哥在，怎麽能讓妹妹你背書包。”王喆擦了擦嘴，說和徐瑤一起去上學。
沒辦法，徐瑤只能讓王喆拿著。
往後兩天，王喆和葉明旭都住在楊家。
直到周四傍晚，葉明旭的爸爸來接人。
楊望秋看到葉家有小汽車，眼睛都亮了，很想上去坐坐，但葉明旭的爸爸看著很兇，他一句話都不敢說。
葉家送了兩袋米，還有五斤肉過來。
姚虹不好意思收人那麽多東西，葉明旭難得開口，“他有錢，您不用和他客氣。”
說完，葉明旭酷酷地插兜走出大院。
沒過一會兒，王喆的媽媽也來了，提著王喆的耳朵，一邊往外走，一邊和徐美珍婆媳道，“我剛從外地回來，今天先把這臭小子帶回去，改天再和你們道謝啊。”
王喆被提著耳朵，疼得直叫喚，“疼疼疼，媽你快松手，太丟人了。”
“你小子那麽厚臉皮，跑人家蹭吃蹭喝，怎麽可能怕丟人，看我回去怎麽教訓你。”
家裏少了兩個人，瞬間安靜許多。
一直到下周一，姚虹都不知道楊守春被批評的事，還是周一楊守春當著全校檢討後，王前進回來和姚虹告狀，她才知道有那麽一回事。
不過有徐美珍在，她幫楊守春解了圍，說事情已經過去，下不為例就好，姚虹才沒拿木棍打人。
“我就說王喆和葉明旭怎麽不回家，感情和你小子幹壞事去了。”姚虹氣鼓鼓地罵完，深吸一口氣，“算了，校長罰你，我就不罰你了。”
讓大孫子出去後，她又去看兒媳婦，“美珍吶，你怎麽還包庇他呢？”
“媽，我要是回來特意和你告狀，豈不是和守春結仇了？”
徐美珍笑著給婆婆倒茶，“如果當時和你說，你肯定暴跳如雷。現在事情結束，你才不會氣壞身子。”
況且，徐美珍早就料到會有人和婆婆告密。他們這個大院的人，最不缺的就是大嘴巴。
“也是，你說得對。”姚虹嘆道，“只是我現在聽起來，還是有點後怕，這小子膽子忒大了，竟然敢投機倒把。”
“我們大人不敢做的事，他倒是做了。咱家從不缺他吃的，幹嘛去做這種事？”
“可能是有什麽想要買的東西吧。”徐美珍沒多問，她知道問了也沒用，她和楊守春還沒到交心的時候。
“他現在最好是夾著尾巴做人，不然老娘新賬舊賬一起算！”姚虹哼了一聲，心裏不氣了，轉而問兒媳車票買好沒有。
“來回的都買好了。”徐美珍已經請好假，明天晚上的車票，她要去找楊立廉了。
“買好就行，你上了火車，夜裏別睡太死，值錢的東西貼身放。到了那邊，發個電報回來，不用太多字，發個好就行。”姚虹心疼錢，兒媳有個消息便好，不需要說太多話。
徐美珍笑著說好，看太陽開始落山，去廚房準備晚飯。
吃過晚飯後，徐美珍回房間收拾行李。
徐瑤本打算去找媽媽說話，卻看到大哥帶著三哥悄摸摸地溜了出去。
“咦，他們去幹嘛？”徐瑤心裏好奇，也跟了出去。
跟了沒一會兒，看到楊守春兄弟倆堵住王前進。
“你們幹啥？”
王前進還很橫，沒意識到問題。
楊守春二話不說，拉過王前進的手，給了個過肩摔，再坐在王前進的背上，“你小子敢和我奶奶告狀，是不是活膩了？”
楊望秋在邊上補了一腳，“是不是很失望，我奶奶沒揍我大哥？”
王前進疼得眼淚直流，“楊守春你個王八蛋，我要去找你奶奶，讓你奶奶打死你。”
“你去啊，你有本事去一次，我就在學校裏打你一次。”楊守春可是個狠人，“你要不去就是我孫子。”
“嗚嗚，我不敢了，你快放開我，我要疼死了。”王前進哇哇大哭。
楊守春哼了一聲，才松開王前進，“我告訴你，以後你最好給我老實一點，不然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聽到沒有？”
王前進被逼到墻角，哪裏敢嘴硬，連連點頭說聽到了。等楊守春讓開後，趕忙往大院跑，他下意識跑到楊家門口，想讓姚虹打死楊守春和楊望秋。但想到楊守春的威脅，他又怕了，以前他都在家裏，可以無所顧忌，現在他白天都在學校……
想了想，王前進放棄告狀，忍下這口氣回了家。
另一邊，徐瑤正打算走的時候，恰好被楊望秋看到。
楊望秋大喊一聲“徐瑤”，徐瑤只能尷尬地笑了下，“我……我不和奶奶說。”
“嗯。”楊守春應了一聲，再上下瞅徐瑤兩眼，“你媽不是交代過你，天黑了不要單獨出門？”
“有你們在，我不怕的啦。”徐瑤剛笑，便看到楊守春歪過頭，唇瓣不自覺地動了動，心想楊守春還真是吃軟不吃硬。
“大哥，我們快點回家吧？”她拉了拉楊守春的袖口。
楊守春沒說話，而是單手插兜走在前面。
徐瑤立馬跟上，誇道，“大哥你剛才好厲害，竟然可以把王前進過肩摔，誰教你的啊？可不可以教教我？”
“我爸教我的。”楊守春目視前方，還是沒什麽表情，“你是女孩子，不用學這個，我會就行了。”
“我也可以保護自己呀。”徐瑤道。
楊守春轉頭看了眼比自己矮一個頭的徐瑤，小姑娘眼睛大大的，看人的時候亮晶晶的，他再一次搖搖頭，“你不用學，我會教望秋。”
一旁的楊望秋開心地“耶”了一聲，“大哥還是更喜歡我！”
楊守春看了眼三弟，沒有說話，他們已經走進大院。
回家後，發現一切如常，楊守春心想王前進還好有點腦子，不然他一定讓王前進天天哭著回家。
徐瑤去看媽媽時，媽媽已經收拾好行李。
除了換洗的衣服，便是一些家裏做的吃食。
她摟著媽媽的胳膊，“媽，你去那麽久，我會好想你的哦。”
“我也會想你，有什麽事就和奶奶說，我下周日就回來了。”徐美珍摸摸女兒的頭，心裏軟軟的，“今晚你和我睡吧，咱們母女倆好久沒一起睡了。”
徐瑤開心地說好，“我媽媽最好了。”
依偎在媽媽的懷裏，徐瑤進入甜甜的夢鄉，這一覺睡得格外地踏實。
次日一早，徐瑤和媽媽一同起來。
這一天，是格外漫長的一天。
傍晚回家吃完飯，送媽媽去火車站後，徐瑤回家時被奶奶牽著。
或許是怕她哭，回去的路上，奶奶還給她買了麥芽糖，哄著她道，“一個星期很快的哦，一眨眼就能過去。”
徐瑤笑了笑，她沒那麽脆弱，但奶奶能哄她，心裏也是暖暖的。
同樣覺得時間漫長的，還有等待中的楊立廉。
從知道妻子買的車票後，他便每天看著日歷數日子，現在整個軍區醫院，都知道他想老婆了。
他也不怕別人笑，若是有人開玩笑，便道，“想我自己的老婆又不丟人，有啥好笑的，我就是想她了嘛。”
醫院裏的人都沒見過徐美珍，他們以前了沒見過楊立廉這樣，一個個都好奇得很，甚至問楊立廉要照片看。
這時候，楊立廉才想起來他沒有妻子的照片。結婚太幫忙，只拍了結婚照，還放在家裏。
好不容易熬到去接人的日子，楊立廉一大早便起來，不僅洗了頭，還刮了胡子，跟著醫院的運輸車去縣裏。
到了火車站後，楊立廉緊張得一直深呼吸，邊上的趙合言看得好笑，“你至於嗎？又不是相親第一次見面，怎麽那麽緊張？”
“至於，你不懂。”楊立廉看都沒看趙合言一眼。
“行行行，我不懂。”趙合言拍了拍楊立廉的肩膀，上回銀鎖的事，他又是空歡喜一場，最近的情緒有點低落，但看到楊立廉那麽期待，或多或少也跟著好一點。
“你每天搞成這樣，害得整個軍區醫院和團裏都在期待嫂子的到來。”趙合言低頭看了眼手表，“你在這裏等著，火車還有半小時到，我先去買點吃的。”
楊立廉應了一聲好，一直巴巴地望著出站口。
他都快望眼欲穿了，時間卻還是過得很慢。
直到有人從出站口出來，得知是妻子的那趟車，他立馬咧嘴笑了起來，站到石墩子上，就怕妻子看不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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