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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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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病

入了十一月,京城有了冬日的樣子,樹枝光禿禿的,透著一股子寂寥的味道。

延嘉宮裏早早點上了地龍,銀絲炭燃著,熏得殿裏暖烘烘的,年令儀百無聊賴地坐在窗邊,開了一條窗縫,望向外面。

驚訝地發現天空不知何時已經飄起了點點雪花,細小的雪花並不大,如蝴蝶一般飛舞著,輕盈飄忽,落在光禿的樹枝上,落在屋檐上,給單薄的冬日增添了幾分顏色。

年令儀歡呼:“下雪了!杜嬤嬤,青黛青綠,快來看!”

杜嬤嬤本來在殿內忙活,聞聲來到貴妃面前,見外面飄起雪花,雪花已經有了愈下愈大的趨勢,一會竟有了鵝毛般大小,鋪在殿外的青磚上,枝頭已然綴了許多,浩然一色,銀裝素裹。

青黛年紀也不大,小姑娘對雪也有興趣,樂道:“娘娘,這是今年京城的第一場雪!竟然下的這樣急!”

杜嬤嬤道:“是呀,往年京城下雪的月份都比較早,誰也沒想到今年的雖然來的晚些,但下的如此大。”

年令儀回憶:“以前在家時,一到雪天最喜歡去屋外玩了……裕哥兒那小毛頭也是個坐不住的性子,一下雪就活脫脫一匹脫韁的小野馬。”

看著屋外的雪花,年令儀越說心裏越癢,按耐不住就要沖出殿外。

杜嬤嬤攔住了:“娘娘,等雪停了再去……小心著涼。”

年令儀雖然暫時被攔住了,可心裏揣著事,整整一日翹首以待。

傍晚,雪花終於停了,殿外的積雪很厚,幾欲沒過人的腳脖,幾個小太監正在院子裏清掃,開辟出一條幹凈的小路。

年令儀就要向外跑,杜嬤嬤拿著披風追上去:“娘娘,外面風大,穿上。”

年令儀從杜嬤嬤手裏結果披風,自己胡亂裹上,像只脫了籠的小鳥一樣飛奔出去。

杜嬤嬤在身後喊:“娘娘慢點!當心路滑!”

年令儀一會的功夫已經跑到了殿外,喊:“知道了!不用跟著!”

杜嬤嬤搖頭失笑。

李玄若到的時候就見到這樣一副場景,嬌小的人兒裹了一件淺碧色的披風,小小一團,專心致志正蹲在地上不知擺弄著什麽,長長的披風鋪在雪地上,披風的尾巴已經讓雪氳濕了一片。

從後面看兩只小巧的耳朵被凍得有些發紅。

急沖沖過去把年令儀從地上提溜起來,拍拍她身上的雪花,李玄若訓斥:“幹什麽呢!著涼怎麽辦?”

年令儀沖他嫣然一笑,示意他看。

李玄若這才註意到地上堆了兩個小人,看的出是一男一女,男子比女子高了半個頭,一看就知道堆的是他們。

年令儀笑:“怎麽樣?不錯吧?我這堆雪人的手藝可是從小就練出來的。”

李玄若也樂了:“是挺不錯,挺像……不過現在進去,夜涼,不能玩了。”

說著就要捉住年令儀的小臂要把她抓進殿內。

誰料年令儀今日身形矯健,滑不溜秋像個泥鰍,身子一閃,躲開了李玄若的手,迅速蹲下從地上捧了一大團雪,沖著李玄若身上砸過去,玄色的大氅上瞬間出了兩團濕乎乎的印跡。

砸完了還向反方向跑了兩步。

李玄若沒想到人不僅要跑,自己還被砸了正著,兩眼一瞪就跑過去抓她。

年令儀見勢不妙拔腿要跑,間隙裏還不忘蹲下去再抓兩團雪沖李玄若砸過。

李玄若的臉這下子徹底黑了,到底身高有優勢,長腿一邁開,兩三步就追上去,猛地抱住鬧騰的人,懲罰似的捏了下紅彤彤的小鼻尖:“還跑!想跑哪去?”

年令儀掙紮兩下,像條滑不溜秋的泥鰍。

李玄若見她仍然不老實,兩手夾住,一個天旋地轉年令儀就被抗在肩上,兩腿胡亂瞪著,李玄若狠狠地拍了兩下她的小屁股。

年令儀沒想到他竟然會打自己的屁股,臉瞬間紅了,雖然力氣不大感覺不到疼,但全身羞恥感爆棚,好在院子裏的宮人早就悄悄退下去,沒丟臉丟得太大。

年令儀傻楞了一瞬間立刻不依,氣呼呼:“你竟然打我!”說著腿又不安分地動起來。

李玄若拍了兩下覺得手感不錯,本來有些心猿意馬,見她又亂動,火氣要拱上來了,伸手又來一下,沈聲不悅道:“老實點!進屋!”

年令儀怕再挨揍,像只鵪鶉一樣縮起來,“哼”了一句就不出聲了。

李玄若把年令儀抱進殿先解了披風,摸了摸她微涼的爪子,放在榻上先用被子裹得嚴嚴實實,催促杜嬤嬤:“拿碗姜湯。”

杜嬤嬤一早就備好了,把姜湯端上來,李玄若接過要餵她。

年令儀因為先前被打了兩下還生著悶氣,翻個身頭一扭,不肯理人。

李玄若把她翻過來,捏捏小臉,年令儀撥開他的手,把頭蒙到被子裏。

見她兀自生悶氣,李玄若又氣又笑,讓杜嬤嬤下去,坐在塌前,頗有幾分無奈:“好離離,快喝碗姜湯驅驅寒。”

年令儀不出聲。

李玄若道:“真不喝?那我走了?”

年令儀仍然不出聲,忽然感覺身旁一空,半晌都沒有動靜,心想不會真走了?

偷偷從被子裏露出只眼睛瞟過去,看到李玄若站在一邊含笑地看著她。

年令儀知道被耍了更氣惱,而李玄若眼疾手快地趁這個機會把她的腦袋從被子裏扒拉出來,低語道:“是我不好,離離快把姜湯喝了,一會涼了。”

年令儀問:“你錯哪裏了?”

李玄若道:“不該騙你。”

年令儀:“還有呢?”

李玄若忍著笑:“不該打你屁股。”

年令儀感覺這話很怪,但又察覺不出哪裏怪,見他認錯,面色稍霽,拿過熱乎乎的姜湯幾口喝了下去。

一大碗姜湯下肚,年令儀的額角發了些汗,手也暖和了,李玄若哄著:“下次可不許這樣了,外面那麽冷,凍壞了怎麽辦?”

年令儀也知道自己理虧,小聲嗯了一下:“啰啰嗦嗦,像個老頭。”

李玄若差點一口氣沒上來,可自己寵出來的能怎麽辦?

李玄若:“你這段時間老實點,等年前忙完了就帶你出宮玩。”

年令儀立馬精神了:“去哪?”

李玄若:“不生氣了?”

年令儀搖他的胳膊:“不氣了,快說嘛!”

李玄若滿眼笑意:“京郊有一塊皇莊,莊子上有一大片臘梅,這個時節梅花開的正好……帶你去賞梅。”

年令儀對此表示很滿意。

半夜,李玄若摸著懷裏的人溫度不對,一摸額頭,竟然燒起來了。

立刻披上外裳叫王公公去喚隨半山,隨半山被皇帝的人半夜從被窩裏揪出來就匆匆往皇宮裏趕,急慌慌到了延嘉宮,進了殿就見皇帝坐在塌前,貴妃娘娘的額頭上敷了塊帕子,皇帝滿臉憂色。

隨半山要行禮,李玄若阻止:“免了,快來看看貴妃怎麽樣?”

細細把脈後,隨半山道:“回陛下的話,娘娘只是受了風寒有些低燒,微臣開道方子,好好修養幾日,發發汗就無事了。”

李玄若吩咐王公公拿著方子抓緊煎藥。

這樣折騰一番,把藥給年令儀餵下去天已擦亮,床榻上的人還在睡著,摸摸溫度已經下來了,李玄若才松口氣。

又守了一會兒,已經到了卯時,王公公適時提醒:“陛下,馬上就要到上早朝的時辰了。”

李玄若給年令儀裹好被子,看一眼她恬靜的睡顏,道:“走吧,給朕更衣。”

整個早朝期間李玄若心不在焉,下了朝奔回延嘉宮,年令儀已經醒了,杜嬤嬤正餵著喝一碗白粥。

李玄若上前對杜嬤嬤道:“給朕吧。”

拿過碗,舀一勺餵給年令儀。

年令儀像只乖順的小貓,餵一口就乖乖張嘴,微微泛白的嘴唇,李玄若的心都要化了,心疼之餘又有照顧人的成就感。

餵完了一碗白粥,王公公呈上熬好的湯藥,藥裏加了黃連,味道苦的嗆鼻,年令儀的眉毛鼻子皺成一團,道:“我都不燒了,能不喝嗎?”

李玄若冷下臉:“不成,大夫說了,吃了藥才能好的快。”

年令儀:“好苦。”

李玄若對王公公道:“去拿碟蜜餞。”

“喝完了就給離離吃蜜餞,趁熱喝了吧,喝了病才能好得快,要不藥涼了更苦。”李玄若輕聲細語地哄著,“等你好了,讓人在院子裏架一架秋千。”

意外之喜啊,年令儀不敢相信幸福來的這樣突然:“真的?病好了就能玩?”

“不騙你。”李玄若道,“等你好了就讓你玩。”

年令儀:“出宮的話也算數?”

“算。”

年令儀徹底被誘惑住了,這回不用哄了,屏住呼吸,一口把一大碗湯藥悶下去,舌頭都要麻木了。

示意王公公把藥碗拿下,李玄若執起一枚蜜餞,年令儀吃進嘴裏才感覺舌頭恢覆了正常的知覺。

一連在床上躺了好幾日,年令儀覺得自己全身的骨頭都快躺軟了,還被管東管西,不許吹風,不許洗頭,不許幹這個不許幹那個,好不容易挨到能下地,膳房呈上來的膳食也以清淡為主,見不到半分葷腥。

年令儀這幾天嘴裏淡的都要沒知覺了,偏生李玄若還和自己吃的一樣的東西,自知理虧有氣也沒處撒,只能對著一碗白粥暗自嘆氣。

這幾日,李玄若在飯桌上總愛訓人:“下回知道要保護好自己了嗎?生了病的滋味如何?”

年令儀狠狠喝下一大口白粥,把眼淚直直往肚子裏咽:“知道了,我想吃肉。”

李玄若笑道:“再等兩日。”要讓你深深記住這個教訓。

白粥見了底,年令儀的心裏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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