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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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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國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夏末天氣漸漸轉涼。

年令儀的大侄兒年康裕已經七歲,到了該入學的年紀。

裕哥兒雖然從小有些調皮,小嘴兒慣會哄人,但頭腦機靈又肯上進,加上家中自幼為他請夫子教習,這次順利通過了柏越書院的入學考試,現在已經開始每日上學堂了。

柏越書院是京中最好的書院,入學者多為家族顯赫的官宦子弟或是足夠優秀的寒門學子,每年由考試選拔出品學兼優的孩子,肄業的學生中一大半中了進士。

進了柏越書院就等於一只腳邁入了進士的門檻。

作為家中嫡長孫,年紀尚小就得以在一群年紀大些的孩子中脫穎而出,可想而知年家長輩有多麽高興。

七月年長庚也回京了,時隔半年年家一家人又團聚了。

七月廿二是年令儀的生辰,年老夫人和孟氏特意吩咐下人們做了一大桌菜,慶賀三喜臨門。

晚膳結束,年令儀開開心心地拿著自己收到的禮物回了弄玉築,剛回去洗漱準備歇下,就聽見窗外一片窸窸窣窣的聲音。

年令儀有些害怕想要大聲喊人,一聲男子低語“離離,是我…”。

接著李玄若翻窗躍進。

年令儀壓下來嗓子眼的話,埋怨:“你怎麽現在來了?你要嚇死我嗎?”

今日她還奇怪她的生辰李玄若怎麽沒聲響了,原來是在這裏等著自己呢……

李玄若站穩:“今日白天事情繁多,沒抽開身,只能晚上來看看離離,祝你生辰快樂。”

年令儀張嘴想說什麽,青黛就在外面敲門:“姑娘,奴婢聽見屋裏有動靜,您沒事吧?要奴婢進去嗎?”

年令儀道:“不用了,我沒事,剛才不小心踢到了凳子,你回去休息吧。”

青黛道:“那奴婢就下去了,姑娘有事喊我。”

聽著青黛的腳步聲漸行漸遠,李玄若在屋裏笑:“離離現在也學會撒謊騙人了……”

年令儀白了他一眼,無奈:“還不是你逼得…要不我把青黛叫回來……”

李玄若見年令儀急了,也不逗她了:“是我的錯…我是個夜潛香閨的登徒子,但離離能否看在我誠心慶祝你生辰的份上就別生氣了……”

說著掏出一個檀木盒子,笑道:“這是你的生辰禮物…打開看看喜歡嗎?”

年令儀接過打開,是一件點翠珠釵。

年令儀記得上一世他也送過自己的一樣,有些驚訝。

李玄若解釋:“近幾日安南來訪,父皇纏綿病榻無暇顧及,我和禮部、鴻臚寺的官員忙著這事,白日也沒能抽出空來。”

“我在安南進貢的東西裏找到了這支點翠珠釵,知你上一世喜歡,就給你拿來了。”

年令儀沒想到李玄若心細如發,上一世因為種種原因,她並沒有表現得太明顯自己喜歡這東西,但沒想到李玄若註意到了,心裏感慨。

年令儀沖他發自心底地笑:“謝謝,我很喜歡。”

李玄若拿出盒子裏的珠釵,色彩鮮艷的珠釵上點綴了各色寶石,拿出來年令儀不免又驚艷了一下。

李玄若:“我幫你戴上。”

因為年令儀洗漱完後就把發髻解開,烏黑的秀發現在半披在肩頭,長發如瀑,襯得一張瑩白的小臉仿佛出水芙蓉,清澈動人。

李玄若感受發絲在手掌裏的順滑,發尾帶著點年令儀身上特有的香甜氣息,不禁有些心猿意馬。

努力壓下這種感覺,李玄若將年令儀的將頭發簡單挽起來,插上點翠珠釵。

年令儀走到梳妝鏡前,看著鏡子裏的人挽著某種不知名的發髻,發絲淩亂,笑了:“你給我挽的是什麽呀?!”

李玄若摸了摸自己的勞動成果,笑:“我不會挽女子的發髻,就給你挽了個自創男女結合的樣式不過離離生的漂亮,什麽發髻都好看。”

年令儀聽了這話樂不可支。

把李玄若拉到貴妃塌上坐下,兩人緊緊挨著,年令儀依偎進他懷裏,兩人相擁透過窗樞仰望天上的月亮星星。

因為是農歷二十二,夜空上弦月初升。

望著只有一半的月亮,年令儀想起這幾日年長庚調職回京的事情。

前世也是這時候二哥成了城東大營的雲麾將軍,知曉一切正朝著前世的軌跡發展,年令儀有些怕二哥最後的結局。

但直覺二哥並不會做出有損朝廷和百姓的事,年令儀有些憂心:“二哥上一世涉入貪汙軍餉的案子最後如何?”

李玄若安慰:“他是被人陷害的,那案子拖到了貞佑四年才查出來。”

自己是貞佑三年年末逝去的,怪不得自己不知道。

李玄若半攬著年令儀的肩膀,一只手有規律地輕拍:“離離不用過於憂心,這件事我來處理…朝廷律法定不會放過奸邪之徒…陷害你二哥的人會被處理的。”

知曉李玄若不會騙自己,年令儀聽此如釋重負:“那我便放心了。”

李玄若就這樣和年令儀坐在窗前呆了半個時辰,月光潔白灑在兩人身上,有幾分時光荏苒的蕭瑟感覺。

李玄若又抱緊了些年令儀,人生大概有諸多憾事……還好,老天爺沒有薄待他,讓離離又一次回到自己身邊。

年令儀察覺李玄若心情有些低落,反手抱住他的腰,問:“是陛下的身體又出問題了嗎?”

李玄若頓了下:“父皇的身體怕是不好了…張院使也要束手無策了,現在每日參湯吊著,只能看天命了。”

李玄若想起皇帝有些佝僂的身體,臉上的皺紋,雙鬢的白發,想想兒時父皇教導自己騎射的偉岸身姿,聲音有些哽咽。

歲月催人老啊……

李玄若緩緩道:“父皇的病是在皇祖父時期就落下的,皇祖父一朝奪嫡很兇險,父皇被人暗害落下這舊疾,已經幾十年了,年輕時沒有顯出來,這幾年年紀大了身體越發不好。”

李玄若聲音低沈:“我本以為重來一世,知曉後事發展,能避開上一世所有遺憾之事…但父皇纏綿病榻已有兩年多,終歸……”

年令儀知曉上一世皇帝崩在半年後,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安慰李玄若,只能緊緊抱住他的腰。

李玄若自小是皇帝親手帶大的,對比其他皇子公主,皇帝對他來說更是一個好父親,而非一個無情的君主。

所以皇帝大限將至李玄若由衷傷心。

年令儀又把李玄若抱得更緊些,把頭埋進李玄若的胸膛裏。

李玄若察覺到年令儀的動作,摸了摸埋在懷裏的小腦袋,幾分釋然。

人生遺憾之事常有,雖然是儲君,但也終歸是凡人,只能盡人事聽天命。

無數感慨化作一句喟嘆,李玄若道:“父皇病重,事務冗雜,之後的日子又要忙起來了,我怕是不能常來看你了…”

年令儀見他終於走出來了:“沒關系…政事再多你也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體…”

“你要好好陪著自己的父親,珍惜這最後的時光吧…”

李玄若笑:“等到一切塵埃落定,我便風風光光地迎你入宮…我們要攜手看這天下…”

年令儀聽了心中幾分心酸,李玄若獨自一人承受了許多,而上一世自從孩子沒了,就把自己緊緊縮在一個殼子裏,什麽也不肯聽不肯做…還總暗暗埋怨李玄若不夠關心自己…

身為貴妃代掌鳳印但卻一件實事都沒做過,對宮務也一竅不通…終究是李玄若為自己遮風擋雨,自己才能安穩地做一個縮頭烏龜。

可他也是凡人,他也會累的…

……

石火光陰裏一年又過去,轉眼已至寧熙二十八年末尾。

這年的除夕夜的宮中尋不到絲毫年味,甚至連除夕宴都未開,宗親大臣們知曉皇帝已經病入膏肓了。

果然正月裏,皇帝就屢屢稱病輟朝,不幾日聖旨下達:命太子監國。

朝內一片嘩然,耳聰目明的大臣已經嗅到不尋常的氣息:皇帝大限將至,大夏朝就要改朝換代了。

太子當政雷厲風行,不過幾日就肅清了朝野裏幾個屍位素餐的官員,朝廷裏人人自危,生怕讓太子盯上。

暮色裏,年令儀在院子裏仰望天邊的晚霞,火色晚霞映紅了天空,既壯觀又淒涼,晚霞雖美,但終要歸暮。

……

太子監國不久,就發生了一件震驚朝野的大事。

齊王謀反!

齊王和母族魏國公府、禦林軍統領薛海暗謀逼宮,幸而太子殿下早有察覺,早早地把自己的親衛安插在禦林軍中,才避免了一場大禍。

朝內官員牢牢記得齊王和薛海那夜那兩張臉由得意洋洋變得慘白,東宮親衛包圍叛軍,割下魏國公和薛海的頭顱,齊王嚇得兩股戰戰,哪有之前的囂張勁兒了!

齊王和淑妃被太子羈押在天牢,最後聽說淑妃和齊王在天牢裏被活剮了,足足千刀,一刀不少,那慘叫聲讓經驗豐富的天牢獄卒都害怕。

齊王之子也都被斬草除根,魏國公府和薛家被誅九族。

齊王的孩子都是庶出,齊王妃因為無子,再加上母家求情被繞過一命,被送進了尼姑庵修行。

太子的狠辣手段讓不少官員不寒而栗,哪有還敢興風作浪的,紛紛夾緊了自己的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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