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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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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霍臨梟這話固然有誇張的成分,試圖引導尤聽雪走出心理陰影,可內核沒錯。

尤聽雪現在已經不是剛碩士研究生畢業,手裏研究項目都只能從人品不行的導師手下分的時候了,世界上任何一個能夠獨立抗研究項目的都稱得上一句天才,沒有哪個國家會拒絕這樣的天才。

況且,博士生多,能畢業的都確確實實有幾分本事,不管這份本事多大,都不再是隨意能控制的人。

最重要的是,霍臨梟希望尤聽雪明白,她現在有選擇,無論是繼續做研究還是不學了打算出去幹點別的,她都有這個資本,這份資本不是來自於任何人,是她自己有錢、有人脈。

當人手裏捏著足以安身立命的東西時,多為自己的想法買單沒有錯。

沒人會覺得追求夢想是錯誤的,哪怕沒有能力的時候稍微擱置,敢於追求夢想的人都值得敬佩。

尤聽雪沒立刻回答,說還想考慮考慮,她還是習慣把一切都想明白,最好將自己的退路都準備好,只有這樣才能放下心來。

一路上尤聽雪都在思考自己何去何從,沒註意車子在往哪裏走,她以為是回家,結果發現車子最後停在了機場外面。

“怎麽來機場了?你有事要出差?準備讓我送你一程?”尤聽雪奇怪地問,要是這麽急的出差,其實可以不用去接她的,實驗室距離家並不遠,有公交車直達。

“不是,我想給你個驚喜。”霍臨梟拿出機票來,上面的地址是尤聽雪的老家,那個冬天不算特別冷的南方小城。

尤聽雪看到機票的剎那,整個人楞住了,有些不敢接:“怎麽……怎麽忽然想起這件事……”

霍臨梟看她不敢接的樣子,幹脆將機票放到了她手裏,隨後說:“前幾天訂的,往年我們都是自己過,今年回來了,怎麽都得回家裏去看看,當年還是我們一塊布置的,不知道隔了四年再回去,會不會又要換一批家具了。”

這一刻,尤聽雪忽然就明白,為什麽她一直都很相信霍臨梟,包括這些年兩人都湊一塊做研究,幾乎沒有長時間分開的時候。

一個人有沒有真心對待你的一切想法、尊重你的想法是很明顯的,霍臨霆口中說的好,卻連尤聽雪說的話都沒聽進去過,而跟霍臨梟在一塊,她不用開口,霍臨梟就能明白她想要什麽,但還是留了她改主意的餘地。

今天的機票可以是驚喜,如果尤聽雪不願意,那他們依舊能在江城過年,而且尤聽雪如果真的不想,可以直白地說,霍臨梟會聽,只是會問為什麽,是不喜歡這份驚喜,還是不喜歡沒有提前知曉覺得突兀?

總之,霍臨梟只會覺得是自己安排得不夠好,而不會覺得尤聽雪矯情要求還多。

一個人能尊重你、將你當做平等的人看待,怎麽能不被信任呢?

尤聽雪還是很喜歡這個驚喜的,她沒有特地跟霍臨梟說想回去,但是她確實有想回去看看的想法,不過她想的是,這幾年都跟霍臨梟一塊過,今年也不好搞特殊,況且霍臨梟都回來了,怎麽都應該回霍家過年,她等年後再回老家也行。

左右,老家也沒什麽人,她一個人回去大概也只是祭拜母親以及打掃一下房子,之後又得回江城籌備接下來的畢業事宜,

沒成想,霍臨梟自己先準備好了機票,還買了兩張,一早就準備好今年依舊跟尤聽雪回去過年。

“可是……你家怎麽辦?你難得回來一次,跑掉是不是不太好?”尤聽雪踟躕地問。

“我覺得,他們應該也不是很歡迎我,當年我行事並不光彩,後面我父親母親都打算將我放棄,與我割席,現在倒也不必非得去舔他們的臉子。”霍臨梟語氣平靜地說,似乎沒覺得被家人放棄是多難過的事。

尤聽雪一驚:“他們沒幫你嗎?就讓你一個人面對霍臨霆那個瘋子?”

早知道霍臨梟還有這一出,她就不問了。

每個人最恨的永遠是家人的不理解與背刺,霍臨梟就算多年沒回來,那也是他家人,可是在那樣的情況下,家人選擇了霍臨霆,而不是覺得霍臨梟正義的選擇做得對,實在是……

霍臨梟輕輕點頭:“嗯,所以這些年我也沒怎麽聯系他們,沒必要,當年已經鬧得那麽尷尬了,再見面也不過是當陌生人對待,我去了他們估計也不自在,不如去你家。”

最終兩人還是按時上了飛機,尤聽雪有些緊張,飛機起飛後喉嚨發緊,她這些年其實依舊暈機暈車暈船,不過稍微放松睡覺的話,會好很多,現在即將回到家鄉,倒是又緊張起來了。

好在路程不長,不過三個小時就可以到家,晚間的南方小城跟當年沒什麽區別。

出了機場,霍臨梟將當年停的車開過來,看起來好像跟四年前沒有任何區別,又好像什麽都變了。

“咦?這個車放這麽久還能開嗎?”尤聽雪十分驚奇地坐到副駕駛上,有種看什麽都新奇的感覺。

“當然不能,”霍臨梟輕笑,緩緩打方向盤,“我想著要跟你回來的時候就提前讓人把這輛車拿去處理了一下,然後把油加滿,也清洗過一遍,好在車子沒壞,不然咱們就得換輛車開了。”

尤聽雪好笑地看他一眼:“那你肯定早就在做準備了,不過還是得謝謝你,我真的很想回來看看。”

車子外的風景一點點退後,尤聽雪坐霍臨梟的車幾乎不會暈,他這些年的車技越來越好,還說按照現在這技術,應該可以去試試考A級駕照。

又四年沒回來,這座小城看起來居然沒有任何變化,當年開過的路,現在霍臨梟不使用導航依舊能認識,他也很詫異,大城市日新月異,幾乎是一年一變,去年走過的路線說不定第二年就變了,沒想到小城市過了十幾年居然還沒太大的變化。

順利開到尤聽雪家的小區,兩人隨便找了個停車位,直接往記憶中的套間走去。

鄰居家的嬸子看起來老了不少,還是絮絮叨叨的話很多,看到他們回來又來嘮叨幾句,說尤聽雪看起來精神好很多,還胖了一些。

說胖一些,是因為當年太瘦了,現在尤聽雪屬於正常體重,但跟當年對比起來,胖得不是一斤兩斤。

尤聽雪笑了笑:“是啊,因為年紀上來了。”

“哦對,你好像都三十三了吧?時間過得好快啊。”嬸子如此感慨。

聽到嬸子說的年齡,尤聽雪反而楞住了,她瞬間就停下了開門的動作,很突兀地楞在原地,十分明顯。

霍臨梟註意到尤聽雪的停頓,關切地問:“怎麽了?是鎖卡住了嗎?我來試試?”

尤聽雪打了個激靈,搖頭:“沒事,有點生銹而已,我能打開。”

嬸子看她開得艱難,還說不如去公安局掛個條,請開鎖師傅來試試,別等會兒鑰匙斷裏面了,更麻煩。

四年沒動過的鎖確實難開,尤聽雪折騰一會兒就放棄了,還是從電梯裏的各種小gg找了個師傅,不管靠不靠譜,家徒四壁的,就算開鎖師傅有問題,估計也看不上屋裏那些大件家具。

開鎖師傅來得倒快,說是本來就在小區裏給人開鎖,師傅是個健談的,說小區裏很多人家都常年不回來,過年才回來,結果不是鑰匙丟了、鎖壞了就是忘記帶鑰匙,每年最忙的就這陣了。

開了鎖師傅還給鑰匙孔上了油,下次就能自由開鎖了,不過師傅還是建議年前把鎖換了,只要開過的鎖就不合適再用,他肯定說自己沒問題,但誰又可以完全信任誰呢?

今晚來不及,尤聽雪跟霍臨梟打算明天再去換,進了屋,發現還是原來的模樣,不過落了厚厚一層灰,各個角落裏還有蛛網,南方天氣潮濕,最多的就是各種蛇蟲鼠蟻,到處冒蜘蛛並不奇怪,它們可能只是來吃屋內的小蟲子。

房子需要大掃除,還要先通通氣,之後再慢慢整理點人氣出來。

尤聽雪徑直去看家裏的靈臺,上面還是母親嚴肅的遺照,她一向是個嚴肅的人,其實對尤聽雪很好,也很講道理,但因為她總是嚴肅著,別人就老覺得她對尤聽雪或許沒那麽好,畢竟尤聽雪是個養女呢。

香爐裏最後剩下的桿是當年霍臨梟離開前燒的香,早就燒沒了。

霍臨梟離開前將屋子整理過,沒有留下任何可以腐壞的東西,是以,除了散發著一股黴味之外,房子沒有其他難聞的味道,打掃一下入住還是沒問題的。

兩人也不是第一次收拾了,比當年什麽都不會的時候麻利不少,清理完已經快後半夜,都不想倒垃圾,直接倒頭就睡。

第二天起床,年味更濃,尤聽雪跟霍臨梟都是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太難的活指望不上他們,只能又去請阿姨。

等阿姨收拾過一遍,整個房子煥然一新,給母親上了新的香燭和供品,屋內又充斥著過年的味道。

當年兩人多少有點像是在逃亡,過年也不盡興,今年不會有這樣的情況了,於是就合計著,要不還是吃當年的火鍋,今年應該能吃得高興些,更主要的是,兩人不會做太多的東西,不吃火鍋就很為難自己。

霍臨梟因為尤聽雪一直生病,只會做各種粥跟湯,尤聽雪呢,就會做一些倒鍋裏加鹽就能熟的菜色,還是在做實驗時餓了不想吃漢堡披薩臨時抱佛腳學的,都不具備折騰過年家宴的實力。

去超市購買食材的時候難免憶當年,話趕話說到了尤聽雪的表叔,尤聽雪都已經不記得這個表叔長什麽樣了,明明是記憶力很好的人,可能就如心理醫生所說,人會忘記對自己來說不重要且痛恨的東西。

說到這個人,霍臨梟倒是給了點別的消息。

四年前尤聽雪跟霍臨梟回來暫住兩個月,消息確實傳到了那位表叔耳朵裏,尤聽雪養母沒什麽親戚,就剩這些遠房表親,還一表三千裏。

表叔聽說尤聽雪回來,還挺有錢,將家具都換了一遍,就找了過來,那時候霍臨霆跟霍臨梟都不在,但兩人的手下在,前者是想蹲守尤聽雪,後者是不向霍臨霆破壞了尤聽雪的家。

互相守著一個空房,沒等回來尤聽雪,倒是等到了貪心的表叔。

霍臨霆那人的脾氣可不像霍臨梟溫和,一看這表叔不是什麽好人,直接查出來對方過往的一些記錄,直接送進去蹲了幾年,按照那些小偷小摸的罪名,差不多三五年就能出來。

表叔在裏面還不安分,各種想辦法出來,連裝精神病的辦法都試過了,後來聽信詐騙犯可以減刑的謊話,讓老婆孩子掏空家底送錢進去,尤聽雪的表嬸不敢不從,怕表叔出來打她跟孩子,就真的拿了家中僅有的幾千塊,還有去借的一些,湊了一萬塊。

結果去送錢的時候才知道家屬並不能給犯人送錢,就算能送,那也不是普通人可以做到的事情,表叔一生氣,就去找詐騙犯理論,被人偷偷打了一頓,時候不知道怎麽回事,腦溢血死了。

現在表嬸帶著兒子離開了這邊,聽說去了別的城市,總之都開始了新的生活,應該不會再回來了,而尤聽雪徹底成了孤家寡人,除了母親留下的房子,沒有任何跟家人有關的東西。

這件事沒給尤聽雪帶來太大的影響,只是覺得安心,以後不會有人莫名進入她跟母親的房子亂搞,弄得一點回憶都沒留下給她。

四年前霍臨霆出事,霍臨梟找人去看了下從霍臨霆那抄出來的東西,拿回來了一些屬於尤聽雪的物品,包括她的各種證書跟過期證件,不過那些東西又好像都已經不太能用上了。

只是可惜,留著尤聽雪跟母親照片的手機,確實沒了,被毀得徹底。

過年時確實沒人來電話打擾,尤聽雪跟霍臨梟總算是在過年過了個安穩年,晚上一塊用平板看著無聊又奇怪的春晚,手中拿著手機在看其他信息。

因為被霍臨霆囚禁的五年,尤聽雪過去的朋友都已經失聯,包括曾經幫助過她的朋友,如今都想不起來對方的具體信息了,心理疾病有時候就是這麽無情,為了遺忘痛苦,連帶著把一些重要的人和事也連帶著忘記了。

不過對方是個好人,不打擾對方,應該就是最好的答謝。

尤聽雪只有一塊在國外念書的朋友,他們定時發來了祝福,雖說隔著時差,也記得發聲問候。

看著一聲又一聲的祝福,尤聽雪很高興,忍不住多喝了一點酒,零點剛敲鐘就困得睜不開眼,睡夢中,她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前世。

第一世大火,房間裏的火很大,汽油燃燒帶來的煙跟毒氣堵塞了人的呼吸道,可以看到床上昏迷的“尤聽雪”無意識地掙紮,想從火海中逃跑。

門外的霍臨霆已經被紮穿了臉,毀容的男人瘋狂用刀刺在霍臨霆臉上、身上,直到自己也逐漸中毒暈厥。

不知道為什麽,那場景看起來十分滑稽,像是三個人一塊殉情。

大火燒到後半夜,實在是太大了,等消防員滅了火進去救援,大家才發現重要的人都死了。

之後霍家震怒,下手去查到底是誰動的手,自然又有一批對手出事,而霍臨霆死亡,讓這個圈子群龍無首了一段時間,隨著霍臨梟被請回國結束。

霍臨梟回來主持了葬禮,意味著他將繼承霍臨霆的位置,成為霍家新的繼承人,並且將繼續帶領霍家在醫藥行業走下去,霍臨霆圈子剩下的小弟,自然得向新的太子爺靠攏。

葬禮時霍臨梟看了眼只放著骨灰的棺木,向身邊的高鈴鈴問了一句:“不是說,大堂哥是死在自己的女朋友身邊的嗎?怎麽裏面只有一個骨灰盒?”

高鈴鈴看了看四下的人才壓低聲音回道:“小道消息,不一定準,都說那位即將當霍家太太的女人是被霍大少強制來的,關了快十年,十分狗血,那女人一直沒同意,死前還在逃跑,他們死的時候,那女人躺在臥室床上,霍大少卻在門外,所以霍家覺得……”

後面的話不用說,霍臨梟也明白,誰知道那個一直想逃跑的女人在其中扮演著什麽樣的角色?這樣的人可不能跟他們的寶貝兒子孫子一塊厚葬。

葬禮結束的時候,霍臨梟忽然交代了高鈴鈴,讓她去收殮了尤聽雪的屍體,給了尤聽雪一個入土為安的機會。

夢到這裏結束,到了第二世,尤聽雪夢見自己在江水中一直向下沈,霍臨霆在這場車禍裏確實沒什麽問題,他自己浮到了水面上,跟董俞、司機一塊被救援。

等他們想起尤聽雪的時候,屍體都泡發了。

霍臨霆似乎是覺得有些不忍,安排了屍檢,檢查過後法醫說,尤聽雪是因為腿部碰了冷水抽筋被溺死的,她的腿部有太多的舊傷,還是斷裂傷,平時沒什麽刺激還好,掉江裏刺激太大,所以腿部抽筋導致溺亡。

死因簡單明了,霍臨霆卻不覺得這跟自己有什麽關系,甚至還覺得尤聽雪身體太差了,如果不是他一次又一次打斷了尤聽雪的腿,這樣的江,以尤聽雪的水性來說,想淹死都不容易。

當然,尤聽雪覺得自己當時可能是病發了,根本沒想自救,因為她根本沒覺得自己腿抽筋,所以很可能是在入水後應激發病,導致死亡。

霍臨霆安排董俞給尤聽雪收屍,說來也奇怪,居然葬到了第一世霍臨梟給她下葬的地方,兩次都一樣,有種既定命運不可改的感覺。

第二世的夢還沒結束,後面的發展逐漸熟悉。

蔣東遠還是愛上了裴靜溪,選擇跟童君寧劃清關系,結果裴靜溪仿佛第二個尤聽雪,沒聽過話,一直想逃跑。

到了尤聽雪本該三十三歲的時候,霍臨霆再次出事,這次是海上游輪出事,蔣東遠也在,他們那個圈子的人幾乎一個不落地上了船,最後游輪出事,差不多全軍覆滅。

霍臨梟又再次因為霍臨霆死亡而被中斷了研究生涯,必須回來繼承家業。

夢境到這裏結束,尤聽雪像看完了兩部帶著遺憾結束的小說,作者給她補全了結局,心中五味雜陳,明明是應該大快人心的結局,卻看得並不開心。

緩緩睜開眼,入目卻是一片雪白,尤聽雪楞了一下,頓時心臟都停跳了,這場景太熟悉,她恍惚以為回到了曾經因為霍臨霆受傷而住院的時候,下意識捏緊了拳頭,手上的針頭瞬間回血。

下一秒,有人輕輕拉開了尤聽雪的手指,用一種舒服的力度撫摸,等待針頭裏的回血重新被藥水沖回血管裏。

尤聽雪膽戰心驚地移動視線,最終看到一個年紀稍微大一點的霍臨梟,對方臉上胡茬一片,眼中都是血絲,不知道熬了多久。

這樣熟悉的臉,瞬間讓尤聽雪放松了下來,她眼前恍惚了一下:“霍臨梟……”

“是我,有沒有哪裏不舒服?”霍臨梟一邊應聲一邊焦急地按鈴。

“我好像……夢見你了……”尤聽雪神志不是很清醒地說。

霍臨梟一楞:“夢見我了?是什麽?”

遲鈍的尤聽雪沒有立馬回答,在醫護進來後才含糊不清地說:“你給我選了一塊不錯的墓地。”

隨後尤聽雪就感受到自己指尖被人捏緊,又很快放開,霍臨梟欲言又止,卻只是說:“別說傻話,你只是太累了。”

後來清醒了尤聽雪才知道,她自除夕後睡了三天,大年初一那天,霍臨梟怎麽叫都叫不醒她,嚇得直接就把人送去了醫院,南方小城的醫療資源沒那麽多,檢查過後什麽都沒檢查出來,覺得尤聽雪就是正常地睡著了。

醫生看過尤聽雪的病例後認為,她可能只是突然地出現了僵化,很多精神病人都是突然進入了僵化時期,嚴重的會直接變成植物人。

霍臨梟反駁說之前並不嚴重,尤聽雪還能做實驗、發表論文,她的病情已經好轉很多了。

說是這麽說,但人體的奧秘還有很多,醫學也有至今沒涉及到的區域,他自己就是搞研究的,明白很多時候,人的身體,並不受主觀意識驅使。

事已至此,只能當植物人處理,沒辦法給尤聽雪上太多的藥。

睡一天可能是人太累了,睡兩天是尤聽雪的病情特殊,睡三天就很麻煩了,霍臨梟在準備聯系醫療團隊的時候,尤聽雪醒了過來,結果開口就是墓地,嚇得霍臨梟差點去世。

好在事後檢查沒有任何問題,可霍臨梟不敢問尤聽雪到底夢見了什麽,為什麽是他給她準備了墓地呢?

尤聽雪睡了幾天,精神很好,確定身體沒問題就鬧著要出院了,霍臨梟拗不過她,只好同意。

這三天霍臨梟沒空收拾家裏,一些放著準備做的菜都蔫了,沒凍起來的肉類也沒辦法吃,只能丟掉。

回到家後,霍臨梟幾次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沒問出口。

大年初五那天,尤聽雪忽然就跟霍臨梟說起這件事,她說:“我夢見了假如你沒出現在我身邊的情況,假如你沒有遇上我,就沒人會對我伸出援手,我就要跟霍臨霆糾纏到死,等霍臨霆一死,你會回來給他送葬,並且也給我選一塊墓地。”

霍臨梟越聽眉頭皺得越緊:“你怎麽會夢見這個?霍臨霆這人太晦氣了,以後我們還是不去見他了。”

尤聽雪無聲笑笑,沒說那些重生的話,她知道很難說服霍臨梟,況且她也希望,兩次重生是一場夢,她確實在心灰意冷的那年,遇見了救贖自己逃出牢籠的英雄。

這次的夢境讓尤聽雪放下了一直梗在心頭的郁氣,好像終於卸下了最大的擔子。

他們在尤聽雪的家鄉住到了元宵節,本地元宵節沒有特別好玩的活動,於是兩人選擇出門吃東西,至少這個節日,很多地方都會推湯圓出來賣,不用自己煮。

吃湯圓時,尤聽雪想起第二世給自己收屍的董俞,便問了下霍臨梟關於他的情況。

霍臨梟沒隱瞞,直接說被霍臨霆連累,也被判了不短的時間,對方態度良好,加上都是服從多,最後判了二十年,努努力,大概十多年就能出來了。

尤聽雪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董俞不管本質上有多不願意做這種事,他最終還是為了錢去做了,還是那句話,世界上大部分事情都是論跡不論心,做了就是做了,無可辯駁。

元宵節過去就該回江城,他們的事業中心在那,回來過年只能是一時的逃避,並不能在這躲一輩子。

回到江城後,霍臨梟的弟弟送來了消息,說是去蔣家見到了裴靜溪,人的狀態不是很好,已經被關得有點恍惚了,精神不好,跟她說話好像也沒太大的反應。

尤聽雪本來想了很多辦法,讓裴靜溪自己走出來,現在才發現,她只要被關在蔣東遠身邊,就永遠無法靠自己站起來,她不是尤聽雪,做不到真的魚死網破,普通人在絕望的時候,無法自救。

事已至此,霍臨梟安慰尤聽雪說,他這邊想辦法,他當年沒讓蔣東遠進去只是蔣東遠運氣好,可他不會一直都運氣好,作惡多端,總有倒黴的時候。

救人的事就被擱置下來,轉而先想辦法針對蔣東遠,而且要一擊即中,不能等他們反應過來,讓蔣家保下蔣東遠。

世家到了這個地位,各方關系都是盤根錯節的,總有人會為了利益、情分等理由救下一個又一個人渣。

所以如果要做,就要一次得手,不能拖到第二次。

在動手前,尤聽雪這邊先收到了霍臨霆死亡的消息,說是在監獄中洗澡的時候磕到了頭,當時澡房裏明明沒有其他人,他就像被無形的手推了一下,忽然就磕在了凸起的水管旋鈕上。

等獄警去查房發現人不齊,找了監控才知道人摔在了澡房裏,血流了一地,搶救無效,死亡。

霍臨梟收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怔楞了好久,他想起尤聽雪說的那個夢,夢裏她會跟霍臨霆不死不休,最後他回國,給他們收殮下葬。

現在卻……一一對應上了。

死亡的事情留給了霍家處理,霍臨梟立馬去找了尤聽雪,她窩在家裏寫論文,正在看文獻,忽然就聽見霍臨梟沖進來,一把抱住了她。

尤聽雪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她被兜頭抱住,臉貼在霍臨梟的腹部,鼻尖都是霍臨梟身上安神香悠遠綿長的味道。

霍臨梟抱了良久都沒放開,尤聽雪動了動,問:“怎麽了?”

“……沒有,”霍臨梟又猶豫了,沒有將事情說出來,而是換了個說法,“我忽然想你了,擔心你暈在家裏。”

“家裏有管家阿姨,我要是真暈了,應該會打爆你的手機。”尤聽雪忍俊不禁地說。

這次的事本來尤聽雪沒放在心上,過了一段時間,在童君寧那聽說了霍臨霆死亡的消息,才意識到霍臨梟明白了什麽,她思索了好多天,最後以寫郵件的方式將自己過往許多年的猜測以及重生的可能告知了霍臨梟。

郵件只有一次打開的機會,以霍臨梟的記憶力,他看過一遍就會完全記下來,杜絕了其他人發現的可能。

發過去後尤聽雪也不緊張,她並不期望霍臨梟做出什麽樣的選擇,她只是擔心霍臨梟鉆牛角尖,所以幹脆先開口,她永遠都樂意做先坦誠的人。

轉眼就是九月份,尤聽雪正式提交了論文給導師審核,沒問題的話就能直接投稿,成功發表的話她就能畢業了。

霍臨梟也剛好是九月份動手,舉報了一系列蔣東遠無法反駁的罪行,包括曾經他威脅尤聽雪的那些,數罪並罰,他去湖中監獄頂替了霍臨霆的位置,蔣家想來報仇,卻被霍臨梟手中其他證據給逼了回去。

跟霍臨霆的情況差不多,霍臨梟動手,只針對個人,霍家可以少了霍臨霆,下面還有子孫頂著,蔣東遠自然也是,蔣家下面可沒有一個退位讓賢的霍臨梟,頂上繼承人沒了,還不等報仇,內部奪權就開始了。

趁蔣家混亂,高鈴鈴去把裴靜溪接了出來,如果提前接她走,她會被蔣家遷怒。

從蔣家出來後,裴靜溪精神狀態很不好,不等送到尤聽雪這,就先被送進了醫院,開始了漫長的治療,跟尤聽雪的病癥一樣,精神分裂前兆,癥狀還比尤聽雪嚴重很多。

一切似乎隨著金籠消失塵埃落定,裴靜溪只要痊愈,就會迎接屬於自己的未來,而尤聽雪也接了國家中醫研究院的邀請。

等了三輩子的夢想,最終落到手中。

研究院在首都,尤聽雪在論文發表前得先去過去報道,臨行前她跟霍臨梟說,未來或許沒辦法像現在這樣天天見面,但回來過節過年還是可以的。

霍臨梟表示他去首都也可以,過年嘛,人到齊了,在哪裏都是年。

尤聽雪想了想,覺得也是,就獨自去了首都,年底十二月,論文過了,她可以正式畢業,進入研究院工作,之後具體職位跟是否評職稱,都得等新的研究成果。

在首都尤聽雪沒買房子,住的是研究院的宿舍,主要是比較近,加上首都買房手續麻煩,就不太想折騰,她還是更喜歡在實驗室待著。

年前最後一天工作結束,尤聽雪又將自己裹成了球往外走,跟幾個前輩打著招呼離開,卻在樓下看見了本不該出現在這裏的人——霍臨梟。

霍臨梟穿著一身深灰色的大衣,胸前掛著研究院的牌子,遙遙望著尤聽雪張開手。

尤聽雪下意識笑起來,直接奔過去,一把撲進溫暖的懷裏:“你是不是也答應邀請了?”

“嗯,因為很擔心,擔心到睡不好,怕你被人欺負、怕你被騙……所以還是過來了。”霍臨梟輕聲說。

“我才沒那麽容易被騙。”尤聽雪嘀咕。

兩人的宿舍挺近,因為是前後腳過來的,有空的就讓霍臨梟過去住了。

現在已經放假,他們簡單收拾了一下行李就準備回江城看看,首都再好,也不算是家鄉。

回到江城第二天,尤聽雪起床,打開門準備下樓吃飯,發現門口留了一封信函,燙金信封上用漂亮的行楷寫了姓名:聽雪親啟。

上面只有很簡單的一行字:擡頭,向右看。

尤聽雪下意識向右看去,看到走廊中間,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一束向日葵,嫩黃的顏色,看著就想到了燦爛的陽光。

花束上也有一個信封,裏面同樣是一句話,指示著尤聽雪向新的位置走去。

下一個位置是不同的花束,上面依舊有信封,尤聽雪一路拆信封,一路按照信中指向,來到了花房裏,原本應該開放冬天花朵的花房,如今布滿了現有可以種植出來的各色玫瑰,還有尤聽雪喜歡的向日葵。

霍臨梟穿著考究的禮服,精致得能直接去參加舞會,他懷中抱著一束紅梅點綴的玫瑰花束,肉眼可見地緊張。

尤聽雪身上還穿著毛茸茸的睡衣,看到這陣仗,手中拿了一疊信封,無法言語。

“咳,親愛的尤聽雪小姐,”霍臨梟認真地說,僵硬地走到尤聽雪前面,單膝下跪,舉高手中花束,“我想與你做一個長達百年的研究,我們這項研究可能會出現意外、可能會不那麽順利,但我可以確認,只要我存在,項目就永遠存續,你願意嗎?”

“誰給你設計的告白詞。”尤聽雪捏著手中厚厚的信函,把自己悲傷的事都想了一遍才忍住笑。

霍臨梟頓了頓:“高鈴鈴……我也覺得這話怪怪的,但是,聽雪,在我來遲的第三世、第四十一年,你願意跟我繼續走下去嗎?我不想再做那個只為你選擇一塊墓地的人,我想與你,生同衾,死同穴。”

尤聽雪沒想到他真的把郵件記在心中,並且留到了現在才做出反應,瞬間紅了眼眶:“我無數次想,要是我早些遇見你就好了,但是現在想來,或許我們遇見的時候,就是最好的時候,雖然確實有點遲,但幸好沒有再次錯過。”

花束裏,有最後一個信函,這是今天尤聽雪收到的第四十一封信,裏面是一份結婚申請書,霍臨梟從來不會說模棱兩可的話,他既然做出選擇,就是一輩子的事。

玫瑰很好,但只有在陽光下盛放才最美麗,而霍臨梟始終慶幸,自己在推開客房那扇門的時候,為這支即將枯萎的金籠玫瑰感到心動。

他來得太遲,所幸還是來了。

往後餘生,他會帶著自己的玫瑰,永永遠遠地在一起仰望星空,像守著玫瑰花的小王子,直至星球消亡。

【正文完】

正文到這裏就完結啦,接下來的番外大概會隨榜更新,也可能我有空一口氣就寫了。

寫這篇插隊文的初衷,就是我看小說被氣到了,總覺得那些火葬場燒得不夠幹凈,最後一沖動就寫了這篇文,老讀者都知道我其實不會寫感情線,真的感謝大家的支持,沒有你們支持,我估計寫三萬字就跑了。

給大家鞠躬,再次感謝所有小可愛,啾啾咪^3^

按照完結慣例,放個預收,感興趣的小可愛可以去點一下收藏~

預收1~《一見鐘情》

文案:溫尋月花了十年時間,把傅邵聞改造成了正常人的模樣,這十年裏,兩人互毆進醫院的次數,或許比他們在一起過的紀念日都多。

可在結婚五周年紀念日前夕,傅邵聞在跨江大橋上出了車禍,腦子被水一泡回到解放前——他失憶了,連溫尋月是誰都不記得。

傅邵聞在病床上睜開眼,入目是一張漂亮清冷又帶著溫柔的臉,色|心頓起,用公鴨嗓自以為帥氣地撩:“女人,你長得不錯啊,要不要跟我搞對象?”

當場溫尋月就想把手上的結婚玉石戒指摘下來塞他腦子裏。

——無論重來多少次,我都會對你一見鐘情,但請不要放棄我。

點進專欄就能收藏啦,是沙雕甜文來著!

謝謝觀看,看文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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