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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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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霍臨霆比尤聽雪大一歲,比霍臨梟大四歲,在霍臨梟的記憶中,這個大堂哥一向不是個懂事的好孩子。

第一次對霍臨霆有印象是在霍臨梟兩歲多準備上幼兒園的時候,霍臨霆準備上小學,那時候兩人的父親還沒從老宅搬出去,爺爺正當壯年,不到分家的時間。

老宅占地不小,可再大的宅子,只要住在一塊,總會有矛盾,霍臨梟本能地不喜這個大堂哥。

因為他殘忍。

霍臨梟上幼兒園那天剛好是霍臨霆的小學開學,他們上的學校都是最好的私立學校,從小學習的內容就比其他學校繁雜許多,保證他們按部就班長到十八歲後擁有符合自己身價的見識、知識與能力。

老爺子的意思是都要上學,不如就一塊去,先送霍臨梟,再送路途稍微遠一點的霍臨霆。

然而霍臨霆就因為不是先送自己而大發雷霆,年紀還小的霍臨梟根本不明白他在生什麽氣,不都是上學嗎?

因為霍臨霆鬧得不行,甚至直接不上學了,老爺子疼愛這個先出生的大孫子,就親自開車送他去上學,而讓霍臨梟坐另外的車跟父母去幼兒園。

之後在霍臨梟有限的記憶中,霍臨霆都是在爭,什麽都要爭,自己的東西就算不要了,別人也不許碰。

大約是霍臨霆二年級的時候,學校發了一些小動物說做觀察實驗,霍臨霆回來把小動物給肢解了,並且寫了一些奇怪的心得交給老師,事後老師找了他的父親談談,是否為反社會人格。

結果霍臨霆的父親說,他們是做醫藥行業的,霍臨霆這是天賦,他這麽小就知道解剖做實驗,將來會給他準備相應的條件,讓他能夠為霍家繼續做更好的研究、制造出更好的藥物。

這種話其實誰都沒放在心上,霍臨霆也沒去學醫,而是學了政治與商學,他那樣的性格,天生就是當劊子手的。

霍臨梟在見證了這個大堂哥的殘忍之後,不太想在家裏待著,這種家庭裏的孩子都早熟,他還沒上小學,就跟父母說想出國念書,做科學家。

反正上面已經有了一個霍臨霆,老爺子的意思很明顯,固執地認為家業就應該是給長房長孫的,除非霍臨霆廢了。

接著霍臨梟就沒怎麽見過霍臨霆,他不常回國,每次都是學制讀完了才回來一趟,可以說,他跟霍臨霆這個圈子裏的人完全不熟悉。

上一次見面,是霍臨梟大學畢業,老爺子想讓他回來給霍臨霆幫忙,那麽大的家業,總不能真的讓霍臨霆一個人背著,會累死的,不管將來最後誰拿著公章,至少在霍臨霆經驗還沒那麽足的時候,他需要左膀右臂。

霍臨梟就回來見了霍臨霆一面,那次相見彼此不算愉快,霍臨霆高高在上像個目中無人的太子,他聯合了蔣東遠想給霍臨梟難堪。

前因後果也簡單,他們找了幾個男男女女的,想灌醉了霍臨梟拍照片讓他出醜,一旦出現這種醜聞,這輩子他就別想在老爺子那討著好。

明明所有人都說好的,霍臨梟不會去搶他繼承人的位置,他卻還是惡劣地想把霍臨梟按進泥裏。

一如現在的尤聽雪,明明已經順著他的意了,他依舊不滿意。

霍臨梟與霍臨霆對視一會兒,沒說什麽,沈默地離開了病房,離開得悄無聲息。

病房內,管家顯然也註意到了兩個少爺的爭鋒,他等霍臨梟走遠了才說:“先生,尤小姐那邊真的不管嗎?”

“送她去醫院,別讓她真的廢了。”霍臨霆毫無波瀾地說。

“明白了,我這就去。”

聽說霍臨霆出車禍的時候,尤聽雪就大概將後續霍家所有人的反應推斷了一遍,最終結果大差不差。

前世的車禍按道理來說,應該不算特別嚴重,因為前世尤聽雪將車窗砸開了,救援及時加上水性好的前提下,入水後腎上腺素飆升,應該不會那麽快死亡,尤聽雪預計霍臨霆不會出事,至於她為什麽沒有直接在第二世接受治療反而來到了第三世,不太確定原因。

如果霍臨霆死了,尤聽雪覺得,霍臨梟大概會出於人道主義保她一命,從此霍臨梟接受霍家,她出國當做從來沒發生過這五年的事情。

可一旦霍臨霆沒死,接下來霍臨霆就會開始清算身邊的所有問題。

首先就是要排查到底是買兇殺他,而且是開車直接把他撞下跨江大橋這種過激手段,對方需要一個可以賣命的人以及準確的時間表。

時間問題估計是公司內部出現了內鬼,有人透露了霍臨霆的行程,而且確定董俞也跟在霍臨霆身邊,出事後沒有心腹處理,會出現一個空檔期,需要做什麽,可以趁這段誰都沒來得及反應的時間去做。

除去內鬼,還有接應的人,因為霍臨霆是出去參加飯局後回程路上出的車禍,對方跟了一路,必須知道他什麽時候吃完飯局,並且確定他接下來會回公司,而不是直接去參加第二場飯局。

霍臨霆生性多疑,對身邊的事務都有極強的掌控欲,他醒過來後就會從事故發生前一個月開始查,其他問題都好說,尤聽雪只覺得其中有個問題避開——她確實想借霍臨梟救命。

第一次讓霍臨梟送她回家,第二天早上霍臨霆就開口問了一次,當時估計霍臨霆就不太舒服了,他不是個會忍兄弟的人,不過那時候尤聽雪說得確實也有道理,自然就放過她了。

可是在他醒來後,他會看到霍臨梟第二次、第三次接送尤聽雪,縱然這其中有他父親的要求,依舊無法避免懷疑與猜忌。

尤聽雪不想跟他說那麽多借口,也需要他稍微自負一點,光照之下必有陰影,她不需要躲躲藏藏,反而表現得足夠真實怨恨,霍臨霆反而更註意不到她真正的考慮。

虛虛實實,這是霍臨霆教她的。

所以,在離開公司後,尤聽雪就猜到自己接下來要面對什麽,她知道霍臨霆不會讓自己好過,同樣的,新出現的傷口,必然要暴漏在霍臨梟面前,昭示著霍臨霆對她的絕對掌控。

霍臨霆就是這樣的人,他不高興了、想動手了,不需要任何理由,只是自己不爽,就可以給予別人痛苦。

尤聽雪提前頂著傷腿在霍臨梟面前走動,暗示他,自己的腿在一段時間內不會好了,第二天再去刺激霍臨霆,接下來,霍臨霆如她所想,動手再次打斷了她的腿,作為故意接觸霍臨梟的懲罰。

時隔多年,尤聽雪又一次感受到了這種痛苦,霍臨霆沒消氣,甚至不允許醫生給她治療,原先每天更換的藥物也沒有了,像是讓她自生自滅,女傭除了給她送飯,甚至沒辦法送她去洗澡,避免沾水後傷得更重。

天氣炎熱,傷口的疼痛非常難熬,饒是尤聽雪有那麽多次的經驗,依舊整晚整晚睡不著。

外面一直沒動靜,直到管家開始布置別墅,為霍臨霆回家休養做準備,尤聽雪立馬就知道,她接下來要被送到醫院去了。

中午管家先回來,果真將尤聽雪送到了醫院去,醫生跟手術室都是提前備好的,跟之前的每一次相同,醫生們也早就習以為常。

霍臨霆在這方面從來只給她最好的,像是深情款款,卻又給她以斷骨之痛,扭曲的情誼,說不清到底是愛是恨。

由於尤聽雪的耐藥性較高,做手術時用的是全麻,等醒來已經是第二天,她的腿又被裹成了粽子,好像之前她才剛拆掉了夾板。

醫生從來不會主動跟她交代傷勢情況,都是直接跟霍臨霆對接。

尤聽雪在醫院住了五天,似乎是這次傷得有點嚴重,加上天氣炎熱,傷口感染了,得虧現代醫學有各種抗生素,不然她接下來可以等死了。

霍臨霆不願意尤聽雪一直在醫院裏,他覺得尤聽雪只要不在自己的地盤上,就會逃跑,怎麽能這麽輕易就讓她跑掉呢?

由於董俞還沒出院,是管家來接尤聽雪回去。

回程路上,管家有些抱歉地跟尤聽雪說:“尤小姐,這次算是連累你了,先生出了意外,本來心情就不好,你還跟二少爺接觸,他當然不太高興。”

尤聽雪沒有給他任何反應,仿佛經過這次的事情已經對生活絕望了。

霍臨梟在家休養,他精神還好,傷勢不算重,已經可以找幕後兇手,看到尤聽雪回來後溫柔地說:“聽雪,你傷口還沒好,接下來就不用去公司了,好好在家休息吧,如果你覺得無聊,我讓蔣東遠家的玩意兒來陪你。”

說來好笑,霍臨霆跟蔣東遠互相把對方逼迫著的女人當玩意兒,卻對自己家的叫得親昵,令人作嘔。

尤聽雪推著輪椅往電梯走:“又不認識,不想見。”

“可是你一句話就讓她聽話了,你是怎麽做到的?”霍臨霆讓管家攔住尤聽雪的去路,靠在沙發背上問。

“我只是告訴她 ,現在不妥協,等將來蔣東遠結婚,她就是小三,所有人都會戳她的脊梁骨,她在所有人面前都擡不起頭。”尤聽雪頭也不回地回答,沒提到童君寧,因為她無法解釋自己是怎麽知道這個人的。

霍臨霆有些不解:“只是這樣?那為什麽跟你不一樣?”

聞言,尤聽雪回頭看他:“因為你說過,你不會跟隨便一個女人結婚,將來需要繼承人的時候,再想辦法就可以了,我們的情況,本來就跟他們不一樣。”

蔣東遠再不好,他為了童君寧都會裝得像個好人,可是霍臨霆沒有人約束他,所以尤聽雪能想到的辦法,都是魚死網破。

“那要是有一天,我也很突然就結婚了,還不放你走呢?”霍臨霆似笑非笑地問。

尤聽雪靜靜看他一會兒,兩人之間明明隔得不遠,卻仿佛隔了一個世界:“霍臨霆,我只是怕死,不是不能死,你不動手,總有人替你收拾幹凈。”

霍臨霆臉色陰沈下來,他知道尤聽雪在說什麽,在他昏迷的時候,他父親找上了尤聽雪,不管因為什麽,都說明了一件事——在他身邊,尤聽雪也不是百分百被他圈在地盤裏的。

將來時間久了,他該結婚生子的時候,長輩們同樣有無數種辦法讓尤聽雪不礙他正經妻子的眼。

接下來尤聽雪就在別墅中養傷,再一次與世隔絕,霍臨霆不會跟她說外面世界怎麽樣,本來計劃要辦的新身份證,又沒了機會。

轉眼到了中秋,尤聽雪腿上的夾板還沒下,她這次恢覆得特別慢,不知道是年紀上來了,還是身體的修覆能力終於在一次次手上中消耗殆盡,總之,平時一個月就能下的夾板,在醫生診斷過後,建議繼續戴著。

中秋算大節日,就算是霍臨霆跟蔣東遠這種太子爺都得回去演父慈子孝的戲,管家也跟著回去了,別墅裏好似回到了當初尤聽雪放火的時候。

走之前霍臨霆跟尤聽雪說:“今年你難得又撞上節日獨自留下來,不過這回你可沒機會再放火燒別墅逃跑了,就算你能放火,你的腿應該也是跑不了的。”

尤聽雪靠坐在床頭,不理他,繼續看手裏的《中醫筋傷學》。

霍臨霆直接上手把尤聽雪的書拿走:“我跟你說話,你聽見了嗎?”

“聽沒聽見都要順你的意,那我有沒有聽見,很重要嗎?”尤聽雪長嘆一口氣,愈發覺得自己倒黴。

“重要啊,從來沒人敢不應我呢,也就是我對你上心,才讓你可以在我面前裝出這幅死樣子還能好端端地坐在這。”霍臨霆可把自己感動壞了。

尤聽雪冷笑一聲:“我要是腿沒事,你看我會不會坐在這。”

他們其實沒有任何共同語言,霍臨霆卻總想尤聽雪變成小說裏那種對男主死心塌地的解語花,好像只要能給男主洗內褲就是榮幸、給男主找無數小妾就是恩賜。

霍臨霆猛地掐住尤聽雪的脖子:“你說你怕死,我看你好像巴不得死啊。”

尤聽雪瞬間就感覺自己窒息了,她的臉因為無法呼吸逐漸浮現紅色,接著變深,到紫色,肺部一陣陣火辣辣的疼,她卻還能思考,霍臨霆這次到底會不會直接下死手。

不知道過了多久,在尤聽雪快失去意識的時候,她猛地被霍臨霆甩開,新鮮的空氣進入鼻腔、肺部,緩解了撕裂般的疼痛,大腦發出劫後餘生的愉悅提示,慶幸她再一次活了下來。

霍臨霆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房間,接著是樓下車子啟動的聲音,等別墅大門關上,整棟別墅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對於大多數人來說,中秋節是僅次於春節的傳統節日,就算假期短,也要給家裏保平安。

尤聽雪小時候還過這個節日,後來就不過了,因為她的母親無處可去,連帶著她也是。

在尤聽雪初一那年,母親的家人也離開了她,從此之後,鄰居就不叫她寡婦了,叫她克夫克親人的寡婦,說不定以後把養女都克沒了。

因為這些閑話,母親就不過團圓的節日了,她覺得,只要不讓老天知道自己偷偷養了個女兒,尤聽雪就能平平安安長大。

最後尤聽雪確實平安長大了,沒想到,先走的卻是母親自己,鄰居們的閑話又換了一套,改成說尤聽雪命硬,說不定是她把養母一家都克死了。

之後幾年,尤聽雪都沒回過那個說不出幾句好話的南方小城,世事難料,她現在回想起來,才恍惚覺得,那些日子好像遠得都模糊了曾經的惡意,她甚至開始懷念那種安靜無人侵擾的生活。

廚娘在回家過節前做了月餅,女傭送到尤聽雪的房間,問她是否有什麽想吃的,現在季節好,霍臨霆走之前讓人安排了應季的水果、膏蟹還有各種新鮮的食材,只要尤聽雪想,她可以吃到最新鮮的。

在別墅的人看來,霍先生對尤聽雪是真的好,無論有什麽東西,都先緊著她,不知道她有什麽好跑的,要是其他人有這個待遇,給霍臨霆當狗都行。

尤聽雪不需要這些,她疲累地搖搖頭,躺在床上像個死屍,女傭看她確實沒精神,又靜悄悄地關上門離開。

中秋後霍臨霆也沒回來,似乎已經忘了自己家在哪裏,管家也沒個蹤影,本來還井然有序的別墅,逐漸因為無人管理變得松散、消極怠工,尤聽雪嗅到了熟悉的味道。

第二世她即將跟霍臨霆分開的時候,別墅裏就這個情況,之後霍臨霆長久不出現,傭人們看沒多少出路,就慢慢離開,去別處謀生。

尤聽雪不動聲色地觀察別墅裏的每個人,醫生到來的頻率逐漸拉開,像忙得沒什麽時間過來。

在所有人都放松了警惕的時候,尤聽雪房間裏多了一個風暴瓶,並不是某寶上那些做成了各種形狀的禮品款式,而是一根簡單的試管,頂端用檀香木封死了試管口,湊近了可以聞到淡淡的檀木香。

化學生的浪漫,大概就是給各種奇特絢麗的反應賦予情感意義。

尤聽雪不喜歡裏面那些隨著溫度變化可以析出的晶體,但她喜歡這根平平無奇的試管,自從被霍臨霆關起來,她再也沒摸過這些常見器皿,明明霍臨霆自己都有好幾個實驗室。

可他從來不敢讓尤聽雪接觸到,因為他再看不起尤聽雪,也明白,一個研究生摸到那些化學物品,能做出多少毒藥來。

【此章完】

風暴瓶是男主送的~

謝謝觀看,看文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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