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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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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你覺得這是我幹的?是你自己父母在聽說我找了你之後主動聯系上我,他們要跟我投誠想要我手底下項目,想給他們的寶貝兒子求一條光明坦途,你來怪我?”蔣東遠氣得越掐越緊,看著裴靜溪的臉色逐漸變紅變紫都沒松手。

“蔣東遠,你要殺人嗎?快放開!”尤聽雪沖進去趕緊扒拉蔣東遠的手,這人不知道發了多大的火,硬是沒拉開。

尤聽雪看著呼吸漸漸變弱的裴靜溪,一咬牙:“童小姐給你打電話了,你沒聽見嗎?”

聽到“童小姐”三個字,蔣東遠瞬間就松了力道,趕忙將手機拿出來,卻沒在上面看到任何來電,等他一回頭,看到尤聽雪已經抱著裴靜溪了,要是動手,只能連帶著尤聽雪一起打。

不管怎麽說,尤聽雪多少算霍臨霆的人,打狗還得看主人,蔣東遠給霍臨霆面子沒動手,直接氣笑了:“尤聽雪,你是真機靈啊,不過霍臨霆說得對,你怎麽不是個啞巴呢?這次就算了,還有下一次,我就把你舌頭拔了,霍臨霆來都沒用。”

說完,蔣東遠轉身就走,估計很長一段時間不會來騷擾裴靜溪了。

尤聽雪目送蔣東遠離開病房,當即松了口氣,緩緩靠在裴靜溪的肩膀上,兩人都沒說話,相依為命般互相依靠著,過了一會兒,裴靜溪哭了。

“……沒事了。”尤聽雪拍拍她的背,這時候要說還有誰能懂裴靜溪的害怕與絕望,大概就她了,蔣東遠做的唯一一件好事,就是讓霍臨霆把她帶過來,簽了合同。

裴靜溪哭著哭著又睡了過去,剛好醫生過來,尤聽雪就輕輕把她放到病床上,讓醫生檢查。

這時尤聽雪才知道裴靜溪是怎麽暈倒的——她在家被餓了三天。

被關在半山別墅的時候,就算裴靜溪不吃,蔣東遠也會想辦法塞東西進她的嘴裏,逃跑後先是在水裏泡了一天,裴靜溪上岸後用自己的銀手鐲去金店換了點錢,填飽了肚子坐大巴回家。

結果剛進門就被家裏人綁了,怕她逃跑,又為了等蔣東遠過來,裴家人餓了她整整三天。

在裴家時裴靜溪看到尤聽雪不是不想說話,是她實在沒力氣了,餓了三天,要不是母親每天來給她餵點水,她早餓死了。

裴家人只想到這樣的辦法讓她辦法跑,反正餓著跑不動,只要人沒死,不管蔣東遠什麽時候來,他們都可以圓滿完成任務。

到了醫院後做急救,現在也是先掛營養液,其他的要等裴靜溪醒了再說。

之後幾天蔣東遠都沒來,裴靜溪身體逐漸好起來,可以正常吃飯了,期間她一直沒說話,尤聽雪也是陪著她發呆跟吃飯,有人陪著吃飯的話,多少能吃進去點。

在醫院大約待了七天,李維帶人過來了,有新的阿姨幫忙收拾東西,說是應該回半山別墅了。

尤聽雪看阿姨在病房裏收拾東西,她給了李維一個眼神,拉著李維到外面,跟他商量:“非得去那沒什麽人的半山別墅嗎?能不能讓蔣東遠在市區找個房子?我保證她不跑還不行嗎?”

“為什麽?”李維禮貌地詢問,他確實不太懂,別墅清凈安全,平時蔣東遠肯定不會有空總是過去,半山別墅跟市區別墅沒有任何區別,何必在市區?

“因為人被關著只會越想越鉆牛角尖,如果是在稍微有點煙火氣的地方,為了活著,加上蔣東遠興趣沒太久,肯定很快能想通。”尤聽雪感覺自己像個拉皮條的,可這皮條不能不拉。

這些都是尤聽雪的經驗之談,哪怕是被人強迫著當了誰誰誰的對象,也不能完全放棄自己,再強烈的愛都只有一年半,熬過這一年半,拿著錢再遠走高飛,誰都不會再攔著,這一年半裏,絕對不能脫離社會,要在允許的一定範圍內,盡量不要忘記自己是個人。

李維覺得尤聽雪說得挺有道理,就直接報告給了蔣東遠,卻被拒絕了。

蔣東遠回答得很殘酷:“她有沒有想通,關我什麽事?就算她一輩子想不通,現在都得躺床上伺候我。”

說完對面就掛了,當時尤聽雪就想罵他不如找個飛|機|杯,被李維給攔住了。

最終裴靜溪還是被帶回了半山別墅,這次跟往常不一樣,她不鬧了,卻也沒再走出過房間。

尤聽雪第一次來到這邊的別墅,發現布局跟霍臨霆那邊的不一樣,大概這個別墅區每個別墅都是不同的布局,沒有統一設計。

李維給尤聽雪安排了裴靜溪隔壁的房間,沒有完全把她當保姆安排,還對別墅區其他人說,尤聽雪是蔣東遠請來的心理咨詢師,要像對待貴客一樣對待尤聽雪。

在李維走後,蔣東遠沒再來,管家跟傭人們一開始還畢恭畢敬,沒半個月就覺得樓上的女人失寵了,就像對面別墅的女人一樣,留在別墅裏純粹就是賴著不走。

尤聽雪自己都沒想到,當初阿姨過來聊天,兩邊八卦是互換的,有了她這個前車之鑒,難怪傭人都逐漸看不起裴靜溪。

八月悄無聲息到來,尤聽雪在房間裏陪裴靜溪吃飯,這些天裴靜溪吃得越來越少,到今天為止,她已經連一碗粥都喝不完了,像是開始放棄自己的生命。

看著對面碗裏的粥,尤聽雪猶豫了一會兒,說:“靜溪,等會兒陪我去個地方吧?”

裴靜溪看她一眼,搖頭,沒出聲。

“你不想看看,霍臨霆關了我十五年的地方什麽樣嗎?”尤聽雪平靜地問。

“十……十五年?”裴靜溪終於有了反應,許久沒說話,她的聲音嘶啞得像是被火燒過。

尤聽雪笑了笑,搖頭,舉起手:“你聽錯了,一共五年,要去看看嗎?就在對面。”

自從回來後就再也沒有過反應的裴靜溪,因為尤聽雪說出的另外一段同病相憐的事情,想去看看,如果尤聽雪同樣是作為被強迫來到這裏的人,她怎麽堅持下來五年?

見裴靜溪同意了,尤聽雪快速把飯吃完,去找了管家,說想帶裴靜溪到對面的別墅逛逛,換個心情,她以前就是住在對面的,讓裴靜溪看看她以前住的地方什麽樣子。

管家沒敢獨自同意,就讓尤聽雪找李維或者蔣東遠。

尤聽雪直接就打給李維,她不覺得對方會拒絕這個事情,任何有點腦子的都知道她這麽做是在幫蔣東遠。

果然,李維那邊匯報給蔣東遠之後就同意了,不過需要帶上保鏢,免得兩個一起跑了。

兩間別墅不遠,甚至不用開車,只是需要走的時間稍微長一點。

裴靜溪身體虛弱,路上走得困難,不過她不開口,尤聽雪就假裝沒看見,讓她徒步走到了對面荒蕪的別墅,在走進別墅後,裴靜溪累得差點直接跪在地上,被尤聽雪一把扶住,扶到了別墅客廳裏。

進別墅前,尤聽雪回頭對保鏢說:“我們就在屋裏說話,不會跑的,你們別進來,要是不放心,你們可以把整個別墅所有的出口都圍住,反正上次來你們都搜過了,知道哪裏有。”

說完,尤聽雪扶著裴靜溪進了門,不過沒關門,讓保鏢們能看見她們。

保鏢沒進來,尤聽雪將裴靜溪扶到沙發上,看她大口大口喘氣。

過了快半個小時,裴靜溪才緩過來,她怔楞地看著尤聽雪,似乎是想說什麽,但又不知道從哪裏說起。

尤聽雪在旁邊坐下:“你是不是有很多疑問?我現在都可以告訴你,不過你得開口問我,我才能知道你具體想知道什麽。”

裴靜溪沈默地看她半晌,問:“你說你被霍臨霆關了五年,是真是假?”

“真的,五年前,我碩士研究生畢業,找工作的時候,導師給我寫了推薦信,所以無縫進入霍臨霆家的公司當實習生,我是在……迎新會上碰見他的……”尤聽雪緩緩說起這些早就模糊的事情。

五年前的事情對尤聽雪來說實在太遠了,她已經不記得自己導師的模樣、不記得未婚夫的名字,甚至不記得,自己當初進入霍家的公司,到底是誰帶的自己。

霍家每年畢業季招收了一批畢業生後,都會專門開一次迎新會,一來是鼓勵萌新們努力工作,二來是借這個機會看看實習生們的交際能力。

無論是大學還社會,這個套路都不變,一場迎新會,可以直接把所有人都看得明明白白,領導通過這場聚會,完全可以確定下來,什麽人可以在實習期後留下來,什麽人得找機會弄走。

尤聽雪是技術人員,只要她手裏還捏著專利與技術,實習生的勸退跟她沒關系,在迎新會上,每個人都要表演才藝,沒有才藝的就敬領導一圈才能下場,領導來得不多,害羞的實習生都選擇了敬酒。

其實尤聽雪本來也打算喝酒,她一個技術人員,不需要才藝展示,大家也都默認的,敬酒環節反而是認識領導的機會。

可倒黴的是,尤聽雪一個酒量很好的人,對那天采購部訂的酒過敏,剛入口就渾身不對勁起來,頭暈、惡心、渾身發麻,沒有起疹子,但喉嚨一個勁發緊,如果不喝采購部準備的酒,就只剩白酒了。

那麽多白酒灌下去,尤聽雪懷疑自己會死在這迎新會上。

沒辦法,不敢再碰酒之後,尤聽雪選擇上臺唱了一首很老的粵語情歌,她南方老家的方言接近白話,想學粵語十分簡單,所以唱起粵語歌來味道很正。

尤聽雪愛唱歌,聲音也好聽,算是有點天分,大學時參加了音樂社學過一段,唱完自然獲得了大家的掌聲與歡呼。

下臺時,尤聽雪路過領導一桌問好,剛好帶尤聽雪的領導叫住她,跟她說話,算是給她一個在老板面前露臉的機會,這就是霍臨霆跟尤聽雪的相遇。

聊著聊著,女性在酒桌上永遠繞不過婚姻、孩子、戀情,問到這些時,尤聽雪說自己已經訂婚了,在籌備結婚。

這時霍臨霆來了句:“那怎麽沒看見你戴戒指啊?”

“戴戒指影響實驗操作,所以我都是不戴的。”尤聽雪如實回答。

“這樣,你未婚夫沒意見?”霍臨霆又問。

尤聽雪笑出聲來:“當然有,所以我上班就摘下來,回到家了再趕緊戴上,這樣他就不會發現了。”

桌上的領導都被她逗得大笑,紛紛說她是懂家庭和睦的。

本來尤聽雪以為這就是一次普通的迎新會,沒過幾天,她開始跟霍臨霆頻繁偶遇,比如說下班的時候剛好碰上電梯裏霍臨霆跟董俞,進了電梯,自然免不了跟老板寒暄幾句。

一來二去,尤聽雪對霍臨霆愈發尊敬,在一次給霍臨霆送文件的時候,他忽然說:“你要不要跟我?”

尤聽雪直接就楞住了,不明白霍臨霆的意思:“霍總,您是說要給我升職嗎?”

“你說的訂婚,是假的吧?你的未婚夫從來沒出現過,而且你身上也沒有戒指,應該是你為了避免無聊的人才說的謊,跟我再一起,你可以直接進入公司的核心項目組,到時候成果還可以寫你的名字,不好嗎?”霍臨霆相當篤定地說。

“我沒有說謊啊。”尤聽雪直接從自己的領子裏拉出來一條黃金項鏈,上面墜了一枚金戒指,戒指上還有一朵金玫瑰,是當時金店很受歡迎的結婚款式。

霍臨霆:“……”

這次之後尤聽雪有意避開霍臨霆,她確實要結婚了,未婚夫家中條件不差,沒必要頂著情婦的罵名去跟霍臨霆,就為了那些她未來絕對可以賺到的錢。

有能力的人不需要走這種捷徑,加上尤聽雪自己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更不需要這種快錢來應急。

差不多過了兩周,尤聽雪以為這件事就這麽過去之後,又接到了通知,說是需要尤聽雪送一份實驗報告去給外面商談的霍臨霆,尤聽雪不疑有他,領了報告就去了,在樓下碰上董俞,上了車,就再也沒能逃掉。

“那之後呢?”裴靜溪抓著尤聽雪的手臂追問。

“之後的事情你應該也都經歷過了,被人用這種方式請過來,尊嚴、金錢、欺騙,其實都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生氣,甚至是沒由來的生氣,事後想想,其實遇見這種事,真的會多排斥嗎?並不會,大家都是普通人,沒有那麽多的骨氣,所謂反抗與掙紮,不過是覺得不被當人而已。”尤聽雪說著,嘆了口氣。

舉個最簡單例子,一個專權家庭中的孩子,一遍遍地跟父母說不想吃黃豆,而父母為了展示自己的權利,就要買黃豆逼著孩子吃,不吃就是不孝,看著完整黃豆吃不下去,就做豆漿、豆渣餅、黃豆湯、黃豆粉……反正就是要逼著孩子吃。

不過敏的前提下,孩子真的不能吃黃豆?

其實未必,孩子生氣的是不被父母當人,覺得自己像個被生出來操縱玩偶,可只要存在思想,就不可能不痛苦。

尤聽雪摸摸裴靜溪的頭發:“我們確實會因為很多事情生氣,甚至只要打起來了,為了爭這口氣,你不會妥協,蔣東遠也不會放手,他不愛你,但他要贏。”

“所以你就這麽忍著他們嗎?”裴靜溪覺得自己有點軸,可她想不通。

“拋開忍讓與輸贏,我第一次遇見這種事情的想法是離開霍臨霆,讓他不再對我有興趣,而我只要抓準他的心理,逐漸表現出他最討厭的模樣,他就會厭惡我,我的目的就達到了,中間的一切,只是達到目的的過程以及成本。”尤聽雪沒有反駁裴靜溪,很多事情沒有對與錯、因為與所以,就是目的與過程而已。

裴靜溪靜靜聽著,良久,她問:“你是想讓我聽話一點,好讓蔣東遠的興趣快過去,然後拿一大筆錢離開這裏是嗎?”

尤聽雪想了想,說:“聽話不一定好,一開始,你要做自己,表現出對方最喜歡你的模樣,然後一點點改變,隨著荷爾蒙消失,你要在荷爾蒙產生的時間裏,讓對方產生看見了你的本質且逐漸不喜歡的錯覺,等到荷爾蒙消失,對方會發現,自己一開始見到的你,跟現在的你,完全是兩個模樣。”

簡而言之,把荷爾蒙對當事人記憶的演變過程給演出來。

演技實在不好的話,甚至不用演,直接表現最真實的自己就可以了,因為愛情本就短暫,結婚還有離婚的,更別說這種本就是強拉在一起的關系。

裴靜溪沒再說話,靠在尤聽雪身上想了一下午,在太陽快落下的時候,她說:“我明白了,謝謝你,聽雪,不管是當時你幫我逃跑,還是剛才的辦法,真的很謝謝你。”

剛才的話,也證明了尤聽雪並不是站在蔣東遠那邊騙她回家的,尤聽雪只是自己遭遇了痛苦,所以想拉她一把而已。

趕著天黑前回到了蔣東遠的別墅,剛進門,尤聽雪跟裴靜溪就看到了一個月沒出現的蔣東遠坐在客廳沙發上,像是等她們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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