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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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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 錦書猜的一點兒也不錯。

趙立洋被下獄的消息傳來, 第一個慌了的就是趙夫人蕭氏,剛一聽見消息,她連眼淚都顧不得流,便帶著趙旭遠回了蕭家求援。

“大哥,你一定要幫幫我, ”她坐在椅上, 眼淚簌簌, 妝容殘敗:“立洋要是出事,我們娘倆可怎麽辦啊!”

“可不僅僅是我們母子倆怎麽辦啊舅舅, ”蕭氏畢竟是婦人, 對於朝堂之事不甚明了,趙旭遠卻是明白的多, 面上的意氣風發早已散去, 只有驚慌失措:“這案子要是被判決下來,少說也是一個流放, 您得幫幫我們啊!”

“幫幫幫,上嘴唇一碰下嘴唇, 說的倒是容易,可你們讓我怎麽幫!”

蕭鑒面色不豫, 沒好氣道:“這事兒是張英親自告上去的, 人證物證俱在,我便是想幫,也無處下手啊!”

“更不必說他是聖上心腹, 輕易扳不倒了!”

“大哥!我當初這麽做,不也是為了蕭家,為了三殿下嗎?”

趙夫人哭的一臉淚,向蕭鑒哭訴一句,隨即轉向生母蕭老夫人,可憐道:“娘,你幫著勸勸大哥,再求求妹妹啊!”

“我這就遞牌子進宮求娘娘去,”蕭老夫人眼見長女哭的這樣淒慘,外孫也是滿臉戚惶,心下自是不忍,只去看自己兒子,沈聲道:“這是你親妹子,那是你親外甥,能想辦法,就趕快想辦法啊!”

“是,娘放心吧,我會盡力的。”蕭鑒心知這是一個火坑,可是也不得不往裏跳。

趙家是蕭家姻親,也是三皇子最為強硬的支持之一,若是折了這一支,他日行事,必然會捉襟見肘。

——他不得不救。

得了兒子應承,蕭老夫人總算安心幾分,當日便遞了牌子進宮,求見賢妃去了。

事情涉及到胞姐,賢妃自然也早早差人打聽,不停不要緊,一聽之後,簡直是要了半條命去,一面叫自己鎮定下來,一面想接下來應當如何,正躊躇不定的時候,便聽見蕭老夫人入宮的消息了。

“宜蘭,”蕭老夫人老淚縱橫:“你姐姐那邊兒,你可得幫襯啊!”

賢妃本來就心急,見母親一哭,自己也跟著落淚起來:“阿娘,你寬心些,我會去求聖上的。”

“你可有把握?”蕭老夫人擦了擦淚,追問道。

“阿娘,”賢妃不敢將話說滿,為難道:“聖上的脾氣你也知道,輕易不肯轉圜的,我只能說盡力一試,卻也不敢應承什麽。”

蕭老夫人聽她這樣講,便知她心中也是沒譜兒的,心中酸楚,眼淚不覺流的更兇,賢妃見了也是心中難過,母女二人相對,垂淚起來。

她的確傲氣,但面對著這種境地,也確實是傲氣不起來。

吩咐人送蕭老夫人回去,又叫人照看好三皇子,賢妃換了一身素凈衣裳,略加修飾,往含元殿去。

“母妃,”三皇子面色沈郁,目露擔憂:“我跟你一起去,咱們一起求,父皇總會心軟的。”

“不,你留在這兒,母妃一人去便是。”賢妃明白聖上的底線,所以絕不會叫兒子摻和進這裏邊來,她被嫌惡事小,若是害的兒子一道受了牽連,那才是得不償失。

眼見兒子躍躍欲試,她加重語氣,道:“聽話!”

三皇子對於賢妃這個母親還是很敬畏的,饒是心中不願,卻也沒有反駁,被內侍們送著,心不甘情不願的回書房去了。

賢妃小心掩飾了面上淚痕,匆匆帶人往含元殿去了,只可惜,人還沒見殿,便被攔住了。

“娘娘恕罪,”寧海總管聲音溫和,只是其中語氣不容置疑:“聖上還在忙,不見宮妃。”

賢妃心中一堵,既酸又澀,只是想著自己胞姐,不得不婉言懇求:“本宮只想同聖上說幾句話,勞煩總管一回,好歹去通傳一聲吧。”

“奴才也只是聽令行事,”寧海總管彎著腰,恭聲道:“求娘娘不要為難。”

這幾乎是賢妃唯一的機會,她哪裏敢輕易放棄,好說歹說磨了半日,寧海總管依舊不肯松口,她也未曾放棄,在外枯等了大半個時辰,方才失魂落魄的離去。

“娘娘,”她身邊宮人小心的問:“咱們回披香殿去嗎?”

“不,”賢妃頓了頓,幾乎是咬著牙,一字字說出來的:“往甘露殿去。聖上最寵皇後,她若是肯開口,就還有機會。”

“可是……”誰都知道皇後與賢妃不和啊。

看了看賢妃面色,她將後邊那句話咽了下去,低眉順眼的跟在賢妃身邊,一道往甘露殿去了。

賢妃如何不明白她未盡之言,只是到了這關頭,不去試一試,總歸是不肯放棄。

然而在甘露殿外,她們又碰了一個釘子。

“娘娘見諒,”那宮人溫聲道:“皇後娘娘月份大了,人也沒精神,這幾日不見人,您還是請回吧。”

聖上那邊已經是這般光景,賢妃現下只剩了這一根救命稻草,即使知道希望渺小,也不敢輕言放棄。

換了別的時候,她哪裏會理會這樣一個宮人,可是這會兒,卻不得不溫聲細語,同她說話:“勞你去問一聲皇後娘娘,就說我有事求見,請她辛苦一番,務必見一見才好。”

那宮人早先得過吩咐,如何會去問,偏生賢妃不肯放棄,只守在宮門處磨。

最後實在是沒有法子,那宮人在入內去問了一問。

賢妃穿的有些單薄,前後走動這樣久,面上隱約透著幾分青,見那宮人回來,眼睛登時一亮:“——皇後娘娘是如何說的,可願見我嗎?”

那宮人有些為難,向她屈膝見禮後,方才低聲道:“皇後娘娘叫我問一問賢妃娘娘,說,若是姚軒昨日顏面掃地,身敗名裂,您……會伸手去幫他嗎?”

似是冬日裂開的冰面一般,賢妃面上的殷切期待,猝然間裂開了。

惡狠狠的瞪了內裏宮闕一眼,她的話語似乎是從嗓子眼兒裏一個個蹦出來的:“我們走!”

幾個宮人屈膝恭送,目視這一行人遠去,紅葉進了內殿,輕聲回稟道:“娘娘,賢妃娘娘走了。”

“走就走吧,”錦書拈著一枚棋子,正對著面前棋盤細看:“她是該早些回去,為自己胞姐痛哭幾聲。”

紅葉低聲道:“奴婢只怕,她會因此恨上娘娘,狗急跳墻。”

“恨就恨吧,好像她之前喜歡我一樣,”錦書淡淡道:“趙家出手去害阿軒,還想將整個姚家都拖下水,我不落井下石就算了,哪裏來的臉面求我講情。”

“再則,狗急跳墻,即使跳過來,也依舊是狗,掀不起什麽風浪的。”

她輕輕將棋子落下,微微一笑:“等著吧,好戲還在後頭呢。”

賢妃豁出臉面去,在含元殿與甘露殿外求了許久,到最後也沒個結果,吹了這樣久的風,加之心中郁結,當日晚間,便燒了起來,急匆匆傳了太醫過去。

消息傳到宮外去,趙夫人心知是沒希望了,顧不得胞妹是否病重,只抱著兒子痛哭不已,面色灰敗。

蕭鑒與蕭老夫人多番行走,可架不住抖出此案的是聖上心腹張英,裁定此案的是聖上本人,誰敢在這個關頭跳出來,巴巴的過去說情?

更不必說,科舉是國之基石,他們在這上頭動手,本來就容易招惹是非,徒生民怨。

趙立洋下獄幾日,大理寺便拿到了口供,此事牽涉甚大,大理寺卿親自入宮去面見聖上,陳述此事。

所有人都伸長了脖子,靜待結果如何,宮中賢妃與宮外的蕭家人,尤其是趙家人,更是度日如年。

如此等了幾日,待到下一次朝會時,這事兒便有了結果。

此事是趙夫人蕭氏所為,趙立洋協同,可蕭氏畢竟是女子,不好光明正大的說出來惹人非議,便叫趙立洋替她頂了,代為受過。

趙立洋身為首犯,自然不會被寬宥,蕭家人多處行走,也只為他爭了一點兒緩和,改腰斬為斬立決,秋後行刑,也算是少叫他遭罪,留個體面。

趙家牽涉此等大案,也是難以保全,聖上降旨,盡數沒其家產,家眷流放幽州,永世不得還京。

聖旨一下,趙夫人眼睛一翻,登時便昏死過去,轉醒後,還不等將家中輜重收拾出來,私藏一點兒,張英與大理寺卿便帶著人過去,將趙家人拘起來,開始清點趙家財物。

賢妃在宮中聽聞這消息,一口血便吐了出來,病中的身體愈發不支,躺在床上無聲流淚,將一口銀牙咬的死緊,目光更是狠厲難言。

“父皇……父皇怎麽能這樣絕情,”三皇子同趙旭遠這個表兄處的好,因為賢妃的關系,同趙夫人也極親近,眼見母親如此,更是垂淚不已:“何必如此趕盡殺絕……”

“好孩子,我算是看清了,”賢妃握緊了他的手,狠狠擦了眼淚,自語一般寒聲道:“到底什麽才是靠得住的!”

她說這話的時候,神情陰冷,連三皇子都不覺打個顫,小心翼翼的看一眼自己母親,沒敢追問她到底是想明白了什麽。

張英與大理寺卿一道往趙家去的時候,不知是怎麽想的,也叫上了承安。

他在宮裏長大,見多了人心冷漠,此刻看趙家樹倒猢猻散,倒也不覺如何淒涼,只是瞧著張英,出言道:“張大人竟還記得我,這種時候都叫我來。”

張英坐在椅上,擡眼一笑:“殿下此前辛苦,也是不易,如今有了好處,怎麽能不叫上你?”

承安聽出其中微妙來,目光一沈:“……張大人。”

“最好的都在那裏頭了,”張英面不改色,捏著茶盞蓋子的手指了指內室:“殿下去挑兩樣吧。”

“張大人差事辦得真好,”承安盯著他看了一看,既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只是輕輕道:“聖上知道了,還不知會如何誇讚。”

“殿下以為聖上不知道嗎?”張英側目看他,不以為意:“抄沒家常這種事,大理寺卿一個人就能辦得妥當,殿下以為,聖上為什麽要叫我過來?”

承安聞言,眼底的嘲諷淡了些,依舊沒有說話。

“聖上吩咐我過來,同我請殿下過來,其實是一個意思。”

他不說話,張英也不在意,漫不經心的撥著茶,道:“殿下是聰明,臣在這個年紀,遠遠不及,而您現在還欠缺的,就是火候。”

“我說一句話,您別不願意聽。

——按照殿下現在的水準,想在朝堂上站穩腳跟?”

他擡起眼來,向承安一笑,露出滿口白牙:“還差得遠吶。”

承安抿緊了唇,目光黑沈,直直的盯著他看,卻不說話。

張英也不在意,依舊笑意溫和,由著他打量。

最終,還是承安先退讓了。

往一側的內室去,他信手挑了幾幅前朝古畫,走了出來。

“謝張大人指教,”他向張英頷首:“告辭了。”

張英起身示禮,語氣客套:“恕不遠送。”

伴著趙家的慘淡收場,此次科舉舞弊案落下帷幕。

聖旨已下,趙立洋被打入牢獄,只待秋後問斬,趙家一眾人也已經被收押,只等著再過些日子,便啟程往幽州去。

救下趙立洋,蕭家已經是不抱希望,只是對於趙家的一眾人,尤其是趙夫人蕭氏於其子趙旭遠,他們還是希望能夠盡力而為的。

賢妃這幾日病的厲害,整日都離不得藥,聽聞胞姐不日便要發配幽州,更是心中郁結,難以釋懷。

她不再對聖上抱有希望,只吩咐人致信給靜儀長公主,希望她能懇求一二,叫胞姐外甥留在長安,不要遠赴幽州。

靜儀長公主不喜皇後,加之其子陳立與皇後胞弟姚軒的爭端,早先舞弊案傳出時更是對其落井下石,吩咐人出去傳話,攪弄風雨,這會兒聽賢妃致信求情,倒是很願意過去幫一把。

畢竟是女兒將來的婆婆,又不是什麽大事兒,她也願意出力。

只可惜,等到第二日,她便顧不上蕭家了。

錦州巡察使與錄事參軍一道上疏,彈劾駙馬陳陽巡牧錦州時殺良冒功,賣官鬻爵,被發現後更曾戕害下轄直言官員,借以掩蓋此事。

聖上聞言大怒,親自遣使往錦州巡查,暫押駙馬陳陽於大理寺,以待來日詳查。

趙家剛剛消散的陰雲覆蓋到陳家上空去,煊赫多年的光耀門楣,登時風雨飄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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