烙印

（第2部：死後）第1章：烙印

生而為人的時候，吳言以為看不見只有一種感覺，那就是眼前一片漆黑。死而為鬼的時候，出乎意料之外地，吳言見識到了另一種看不見。就在此刻，吳言什麽也看不見，但眼前並非一片漆黑，而是一片亮白。

亮白一片，可是什麽也看不見，仿佛吳言此刻所處的地方就是什麽也沒有似的。吳言不知道這裏是哪裏，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來的。也許這也是迷魂陣的一部分，她想，但沒有什麽證據可以讓她來確定。

嘗試著，吳言向自己的左手邊走了一段時間，什麽變化都沒有，依然只有亮白。接下來，吳言又分別向著自己的右手邊以及面前和背後的方向走了一段時間，照舊毫無變化，還是什麽也看不見，只有一片令人茫然的亮白。

自己該如何離開這裏，吳言思來想去找不到答案。眼睛看樣子是沒有用了，吳言想，也許可以試試別的手段。

想到這裏，吳言嘗試著大聲說：“請問，這裏是哪裏呀？”

“唉，你也在這裏嗎？”

“天那！我還以為只有我一個呢！”

“哇，不只我一個！”

“哦，我靠……”

就在吳言提出她的疑問後，幾乎同一時間，什麽也看不見的亮白中仿佛炸了鍋，響起了嘈雜的聲音。從這些嘈雜的聲音中，吳言似乎能模糊地分辨出幾句話來。

從這時開始，嘈雜的聲音就沒有停下的意思，而且越來越熱鬧了。不過吳言極力地四下裏瞧去，依舊什麽也看不見。

“這裏是迷魂陣嗎？你們為什麽在這裏呀？”

在吳言問出這兩句後，如同撞上了回音壁，這兩句話被不斷地重覆，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直到那一股“洪水”出現在吳言的視野中並向她襲來。那洪水翻著滔天的巨浪向吳言翻滾過來，它不是土黃色的泥漿，它是紅色的，仿如奔湧的鮮血。

它滾滾而來，不僅來勢洶洶且速度極快，快到吳言來不及逃跑就已然被洪水吞噬了。

洪水過後，方才的嘈雜沒有了，一切安靜下來。吳言感到一束紅色的光從頭頂罩下來，籠罩住了自己，然後她看見了許多束紅光一束一束地籠罩住了一個一個跟自己相仿的靈魂，大家都站在紅光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覷。

這紅光從哪裏來的呢？當吳言這樣想的時候，似乎其它的靈魂也都是這麽想的，因為大家不約而同地都擡起了頭沿著紅光向上搜索。大家都看到了一顆頭，一顆仿佛太陽般散發出紅光的巨大的頭顱懸停在大家所處空間的正上方，它放射出一束束的紅光罩住了此處的每一個靈魂。

“大家好！”那顆頭笑容可掬地說，語音溫柔。

怎麽說呢，這顆頭和他所發出的話語都顯得慈善和藹，但吳言卻被恐懼攫住了，她覺得那慈善的笑容假得令她悚然，那溫柔的語音仿似毒蛇的信子在空氣中摩擦出的響動。

“歡迎你們加入公司！你們開心嗎？”頭繼續笑著問。

沒有鬼回答他。

“你們愛公司嗎？”頭轉而問。

“愛！”這次回答的鬼挺多。

“愛公司為什麽不開心呢？你們開心嗎？”頭施加著他的邏輯。

“開心！”又是群體的回答。

“那讓我為你們烙下開心的印跡吧？”

“就是公司的LOGO！你們每個都有！按公司的要求是烙在額頭上或臉頰上！你們愛嗎？”

“不愛！”突然一個聲音大聲搶答。“我們來公司是與公司合作的！與公司合作，一起創造愛的收益，然後一起共享愛的收益！我們與公司是平等共贏的關系，我們不是奴隸，也不是待宰的豬羊！公司憑什麽要給我們烙印？難道公司把我們當奴隸嗎？”

這聲音說完之後，沒有誰再說話，場面極度靜謐。

“你們愛公司嗎？”頭開口這樣問，笑容依舊。

“愛！”群體的回答。

“真愛公司就拿出你們的表現來吧！”頭鼓勵的語氣說。

“一個反對公司的靈魂就是不愛公司對吧？”群體中有一個聲音這樣問。

“是！”群體回應。

“我沒有反對公司！我只是反對這個頭！”那個提出異議者反駁說。

“反對頭就是反對公司！”

“反對頭就是不愛公司！”

“反對頭就是背叛公司！”

“反對頭就是對公司懷有巨大的惡意！”

“對的，是惡意，是罪惡！是罪大惡極！是惡貫滿盈！”

“消滅罪惡！”

“讓罪惡下地獄！”群體的聲浪蓋過了那個提出異議者的反駁與爭辯。

“哈哈！聽聽正義的聲音吧！”頭說著象群體發出綠色的光束來。

一束一束的綠光照射到群體中一個一個的靈魂身上，被照射的靈魂一個一個渾身皆綠了。一只一只綠化的靈魂仿佛僵屍似地將那個異議者團團圍住，把自己身上的綠爭先恐後地往那異議者身上死勁地蹭，似乎如果不把自己身上的綠蹭到異議者身上，自己就會倒黴。

很快綠化的群體恢覆了本來的顏色，而異議者不僅綠了，且失去了靈魂的形狀，象一攤腐敗的綠色的膿水堆在那裏。異議者現在不僅形似一堆膿，而且散發出無法形容的覆雜難辨的惡臭來，熏得吳言想嘔吐。

“哦，它真醜惡！哦，它真惡心！它真惡臭！我要吐啦！地獄的夜叉為什麽還不來把這惡心東西叉走？”群體厭惡地喊叫著，真是一眼也不想再看見異議者那一攤綠膿，聞到那惡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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