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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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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落定

◎無緣做夫妻◎

秋月從未見過青驪發火, 心尖一跳,下意識回過頭看棠梨。

棠梨的手僵持在半空中,進不得退不得, 她喚:“姑姑。”

陸辰遠將庚帖推到棠梨手中,起身道:“姑姑,可否借一步說話?”

眾人面面相覷間,青驪終是退了一步:“來這邊吧。”

堂屋裏走了兩個人, 瞬間覺得冷清不少。

蔣蓉怕她尷尬,主動開口道:“丫頭, 雖然做不成一家人, 但也別斷了情分。”

棠梨點頭:“陸夫人放心,我與陸公子自幼相識,無緣做夫妻, 朋友卻是當得的。”

蔣蓉嗔怪道:“那還叫陸夫人。”

棠梨笑了笑, 順勢喊道:“陸伯母。”

陸微雨見哥哥離開了, 此時才敢湊過來, 小心翼翼牽起她的袖角,聲音微哽:“棠姐姐。”

看著小丫頭一副快哭的模樣, 棠梨心頭一軟,輕輕摸了摸她的頭發:“微雨別難過, 我還是你棠姐姐呀。”

可是……姐姐和嫂嫂不一樣, 嫂嫂才是一家人啊。

陸微雨又想哭了。

她覺得自己再也找不到那麽喜歡的嫂嫂了。

她不知道的是,眼前這個溫柔可親的棠姐姐, 已經悄悄幫她扭轉了既定的命運。

棠梨摸著小丫頭柔軟的頭發, 心中也松了一口氣。

前一世陸微雨的死一直是她心裏的一個疙瘩。

雖說陸家這場無妄之災的確是因她而起, 但她又何嘗不是最無辜的那一個。

寧為玉碎, 不為瓦全, 那麽小的孩子生生從崖上墜落,摔得屍骨無存……

流放路上,棠梨每每想起此事,都忍不住落淚。

還好這一世,一切都不一樣了。

她能做的,都已經做了,她與陸家的羈絆……理應到此為止。

不知道陸辰遠同姑姑說了什麽,兩個人回來的時候,姑姑眼圈泛紅,臉上卻已經沒有責備之意了。

她看著棠梨,欲言又止,最後朝陸稼夫婦說:“陸大人,陸夫人,我們兩家這麽多年的情誼,都是作得數的。”

陸稼和蔣蓉都明白她的意思,點頭道:“是,以後也要常常走動才是。”

陸家人離開後,青驪冷落了棠梨兩日,卻也沒有開口責備她。

棠梨明白,姑姑不是氣她與陸家退親,而是在氣她不與家裏人商量,私自就決定了此事。

她理虧在先,每日都去廚房幫青驪,軟磨硬泡,最後終於哄得青驪對她露了個笑臉。

兩人重歸於好那一日,棠溪白的信也到了。

對於棠梨退親一事,棠溪白倒是淡然,只在信裏交代棠梨,既然想好了,便要徹底放下,切莫此後因為此事傷懷。

棠梨捧著信紙,再次感慨有這樣的家人,實乃自己之幸。

巧的是才用完午膳,棠墨晚也風塵仆仆地趕回來了。

一同來的還有徐江松。

棠墨晚此前被外派到京郊辦事,忙得腳底翻天,剛一回翰林院覆命,便聽到自家妹妹退親的事情,急得水都來不及喝上一口,便趕回家來。

見著棠梨第一眼,棠墨晚高高提起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至少自家妹妹看上去與往常無異。

她早早便跟自己說過打算和陸家退親,但棠墨晚萬萬沒想到,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他揉了一把棠梨的腦袋:“你這丫頭。”

徐江松在一旁添油加醋:“我看啊,棠兒是早就和裴大人商量好了吧。”

他那天散筵之後被同僚拉著去喝酒,都沒來得及仔細問她是怎麽回事。

第二天特地上門,卻看見陸家的馬車停在府外,於是他索性憋著一口氣,等著今天來問。

棠梨看著兩個哥哥,無奈嘆了口氣:“別人家退親,一家人都愁眉苦臉,我們家退親,你們倒好,還來編排我。”

徐江松立馬擺出一副虧心的模樣:“是我不對,不過你是不是該好好跟我們解釋解釋?”

跟兩位哥哥自然不能說自己不想結婚生子那一套。

棠梨只說與陸辰遠看不對眼。

好在他們關心的都是棠梨會不會因為此事難過,至於挑選夫婿一事……是不著急的。

棠墨晚和徐江松都足夠自信,相信他們能在朝廷大展宏圖。

他們的妹妹,又怎會愁著擇婿?

徐江松如今有了自己的狀元府,已經不在這邊住了。

用過晚膳之後,便要離開。

徐江松臨行前特地將棠梨叫出來,面上多了幾分嚴肅:“棠兒,你可知道那日在英國公府,到底是出了什麽事?”

最近有傳聞說孫小侯爺傷得嚴重,恐怕要好生休養一段時間。

但更多的……她不該知道。

於是棠梨便說:“聽說孫小侯爺傷得很嚴重……”

徐江松點頭道:“不僅僅是嚴重……孫小侯爺恐怕日後都不能人道。”

棠梨適時露出驚訝之色。

徐江松又說:“而且下手之人,乃是華容公主。”

徐江松好歹也是新科狀元郎,有自己的消息途徑並不奇怪,棠梨好奇的是,他為何要同自己說這些。

於是她問:“難道這背後有什麽隱情?”

徐江松蹙眉道:“此事太巧了些,據說當時是華容公主服了藥……”

他似乎覺得跟她說這些不大好,咳嗽了一聲,又說:“孫小侯爺急色,華容公主服了藥,陰差陽錯這才……”

“華容公主清醒後怒不可遏,當場廢了孫小侯爺……讓他日後都不能人道。”

“華容向來與長公主不合,如今結此大仇,我是擔心……”

他壓低聲音:“此事是有人故意設計。”

棠梨心驚肉跳,但面上不顯:“什麽?”

徐江松說:“那麽湊巧的事兒,怎麽偏偏就發生了?”

“我也無法參透幕後之人為何這麽做,不過總覺得此事沒那麽簡單。”

“長公主此人多疑,當時你也在現場,還有你的裴先生。”

不知為何,棠梨在聽到“你的裴先生”時心頭竟是微微一顫。

但她面上表情不變,繼續聽徐江松說話。

“長公主必定會著手仔細調查此事,在我看來,在現場的人都脫不了幹系……所以我是來提醒你的,近幾日多多註意。”

棠梨眼角一跳。

也難怪徐江松有狀元之才,此事她自詡裴先生做得滴水不漏,徐江松卻依然心細如發,抓住了那一點機緣巧合。

不管怎麽說,徐江松出言提醒乃是出於好意,於是棠梨鄭重道:“我知道了,大哥,你近日也多加小心。”

當夜入寢之後,徐江松的話反覆縈繞在耳畔,總讓棠梨覺得心神不寧。

外面蛙聲一片,平日裏正好伴眠,今日卻吵得刺耳。

她披著衣裳起來,不知不覺便走到了桌案前,抓起一顆棋子,在手中慢慢摩挲。

自從那日想到這棋子或許是裴時清所致,她便把棋子挪到了自己的臥房。

棠梨也搞不清楚自己心裏在想什麽,若覺得不妥,應該把這副棋子用木盒鎖起來深深藏進倉庫才是。

又為何掩耳盜鈴般將棋子藏到自己的臥房?

棋子在手中滴溜溜的轉動,慢慢被她的體溫變得溫熱。

棠梨心中煩躁不已,將棋子拋入棋簍中,長長嘆了一口氣。

窗簾忽然被人輕輕叩響。

棠梨一驚,下意識站起身來,一道長長的影子挪過來,被月光映照在窗欞之上。

對方輕聲說:“是我。”

片刻之後,門被人推開。

棠梨青絲未束,披著一件薄薄的披風,無奈地看向阿蒼:“……怎麽這個點了還不睡?又在我門外做什麽?”

阿蒼曲腿靠在墻上,回眸看過來。

分明幾個月前還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如今卻忽然變得肩寬背闊,倒有幾分大人的模樣了。

即使是夜裏,阿蒼也依然帶著鎏金面具。

淺淡的月光在面具上婉轉流動,襯得他的眼眸透出一種琥珀般的光澤。

“你這幾天都睡不好。”他下了結論。

棠梨沈默片刻。

阿蒼的房間離她並不算遠,這幾日她的確時常到半夜依然無法入眠,於是便起來玩弄棋子。

有時候會自己跟自己對弈一局。

阿蒼習武,耳力比常人好過太多,夜深人靜之時,能聽得到自己這邊的動靜也不奇怪。

於是她朝他道歉:“對不起,是我吵到你了。”

阿蒼卻有些好奇:“為什麽睡不著?”

他向來對那些無法入眠的人感到奇怪,白日裏那麽累,閉上眼睛就睡著了,為何會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他記得自己當年還在軍營的時候,白日裏練功都能閉著眼睛睡著,好幾次都是被教頭用馬鞭抽醒的。

棠梨明白不能以常人的思維去揣度阿蒼,於是對他解釋:“心裏揣著事兒,就睡不著。”

她點了點自己的胸口。

阿蒼沈默不語,似乎在醞釀下一句話。

或許是夜晚讓人放松,棠梨笑了笑:“倒是有幾分羨慕你,沒有心事,吃得香睡得好,人精神看著都不一樣。”

“不是的。”他忽然開口反駁她。

棠梨有幾分訝異,旋即又明白是自己妄加揣測了。

人心不可測,又怎麽能隨意說旁人沒有心事呢?

然而下一刻,她的眉心忽然被兩根略帶冰涼的手指抵上。

他似乎在外面呆了很久,指尖沾染的寒意讓她不由打了個激靈。

“有心事,可以這樣,告訴天神。”

少年的聲音飄忽不定,像是從曠野傳來的風。

阿蒼見她不動,提醒道:“說吧,天神聽得到。”

棠梨便慢慢笑了。

她閉上眼睛,悄聲在心裏默念了一遍自己的心事。

少年的個頭已經比她高了不少,他低垂眼眸,看著她的長睫撲簌簌抖動。

檐下掛著的絳紗燈籠隨風悠悠轉動,光影如同流水般傾瀉而下,落在她柔軟的發絲上。

像是草原的夜晚,在月光下搖曳的紫雲英。

他聽到自己的心臟在撲通撲通跳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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