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大概是他們之間有什麽話要談。見黎筆軒不願意多說，她也就不再多問，只朝他笑了笑，埋進他懷裏，繼續安睡起來。

33

棘都皇宮

（1）

“臣弟有事要奏。”雙手托官牌，任瑾低頭，眼底閃過一絲狡黠。

“四弟有事請說。”

“謝皇兄。近年來，我朝與西北蒙易時有兵戎交接，我朝西邑百姓苦不堪言。西邑縣丞已疾馬上奏不下十次，懇請朝廷再派兵十萬支援西北征軍。

“哦？”龍椅上的天子慵懶地擡手揮了揮，“依四弟看，朕該如何？”

朝房內一片寂靜，任瑾仍低著頭，只是拿官牌的手指敲了敲木牌。隨即擡頭，一臉平和。

“臣弟以為可以準奏。西邑近年來一直遭受侵擾，蒙南炎不知見好便收。棘朝也該適時出兵顯示棘國的威嚴了。”

“四弟所言極是，準了。”再懶懶地擡手示意。

“皇上”當朝太傅臉色已泛白，隱隱有些怒氣，“皇上，如今朝廷正是需要兵馬的緊要時期，趕在這個時節出兵，與棘國西南接壤的楚兮恐怕會趁虛而入。而國內各地……棘都恐怕有難啊！還請皇上三思。”

“祁太傅，是您老糊塗了還是蒙易給了您好處？您吃的可是朝廷的俸祿哪。”任瑾雖一臉掛笑，聲音卻異常清冷。靜靜掃過等待事態發展的群臣，眸子淩厲起來。

不等旁人開口，他再朝龍椅躬了躬身子：“皇兄，棘城二十萬禁衛軍，共分四隊。兩隊由臣弟率領，兩隊由上官將軍率領。如今朝野一片祥瑞，趁立春時節出兵，夏末即可到達西邑。秋季，正是作戰的好時候，我朝士兵一定能一鼓作氣，揚顯棘國風威。”

不急不緩，淡淡抿嘴：“至於西北楚兮固節城是做什麽用的？尹相，您說呢？”

如今的朝廷，僅僅作一個忠臣已經不夠了，他任瑾要的是能朝他彎要的人。忠臣？淡淡冷哼一聲。

斜眼掃過左邊，任瑾眼眸沈了沈。怎麽，是他料錯了，那只老狐貍的重心不在棘城禁衛軍？

手敲著木牌，“篤”，他臉色未變，“篤”

“皇上，老臣以為可準奏。只是，這十萬棘城禁衛軍，由誰主帥？”並不接話任瑾，尹丞相朝龍椅躬了躬身。然後轉頭，意在詢問一直面色平和的四王爺。

“篤”三下敲完，任瑾嘴邊隱隱泛著冷笑。

不就是要逼他表態？他任瑾的能耐，可不止是玩性大發地陪人鬥鬥而已。

緩緩擡眼，他淡淡一笑：“尹臣相可有人選？”

尹丞相懶懶看向他，也是一笑：“上官代安為我朝大將軍，驍勇善戰，智勇雙全，派他去，自是能得勝而歸。”

任瑾依舊笑著，點點頭：“尹相說得在理。”

這個老狐貍，知道他是要將上官代安派出，就順著他意思講下去。恐怕上官代安出征，也遂了尹丞相的意，因為上官代安是劉公公的人……

再看殿上劉公公的臉色，果然一半白一半灰。

任瑾在底下微笑，尹丞相也在微笑。任瑾眉頭挑了挑眉，心想這兩只老狐貍，到底出手了。不過對尹丞相利用他對付劉公公的事，他心底可介意得很，所以自然是要趁某個機會，還回去的。

（2）

下朝後，任瑾往禦書房走去，一路初春化雪，花園裏到處綠意盎然，任瑾望著，微微笑起來。旁邊的小公公見他笑了，一顆心頓時放下，擦了擦汗，小聲道：“瑾王爺，皇上已經在禦書房等您了。”

任瑾哦一聲，點頭表示知道了，卻仍舊緩步在回廊上，不疾不徐。

初春化雪，是個好兆頭，萬物待興，就如這棘國的局勢……

想到此處，任瑾勾了勾唇，嘴角漾著笑，加快腳步往禦書房走去。

34

（3）

“皇兄，真是懂得享受啊。”睨過一旁侍候天子的麗妃，任瑾語氣極淡，又似悠閑樣。

“遂了你的願，上官代安十日後便啟程西行。四弟還有什麽不高興的？”緩緩接過妃子遞來的水梨，他口氣更悠閑。

“皇兄忘了嗎，這一切可全是為了棘國啊。”眼光掃向一旁的麗妃，“半年前國舅爺不就是一個例子嗎？”

“四弟，你做得還真絕哪。”反手握住有些顫抖的妃子，任鄴瞪了眼正一臉冷笑的任家四王爺。嘆口氣，是他一直太自私，才會招致同胞親弟如此的恨意以及鄙夷吧……

“多謝皇兄讚賞。皇兄自己也知，比起國舅和劉公公，我更好利用，不是嗎？”冷冷哼了聲，再掃過臉色慘白的麗妃，“皇嫂，您說，我可說對了？”

“四弟！”微微有些呵斥。他雖覺內疚，但，他也決不允他的親弟弟傷害他的……妃子。

“皇兄，別忘了三日後任家祠的祭祀啊。皇上親自祈福，我朝軍隊一定會士氣大作。”

輕易招來呵斥在預料之中。也不理會龍踏上有些惱怒的天子，任瑾本一直壞聲輕笑的臉上，換了副嚴肅表情。

他沒心情管他皇兄的妃子是否還因為半年前，他殺了她的兄長而懷恨在心。一個國舅，一個妃子，他還不放在眼裏。他更沒心情管他皇兄怎麽喚回佳人的心神。總之，三日後，皇上一定是要前往任家祠的！

“罷了罷了。四弟你先回吧，不必擔心三日後的祭祀。”他的四弟打小便咄咄逼人，四弟想要的，他自知給不起。那麽，凡事便由著他這四弟去吧。

眼眸閃過一絲異色，任瑾微微躬身：“那麽，臣弟先行告退。”頓了頓，再折了折腰，“皇兄，你不打算提前去任家祠堂？”

“……”

（4）

眉頭微攏，任瑾掃過站在玄武門前的人，臉色沈了沈。一切都在計中，只是……難道，還有他不曾料到的？

眉宇動了動，掩下臉上異色，朝前緩緩走著。到玄武門時，臉上已經換了溫和顏色，略一作揖：“恭喜劉公公，終於對得起上官家了。”

“多謝四王爺關心。劉容屆時自會蒙布下黃泉，給上官大人謝罪。”面色不改，語氣也很和緩。

“劉公公說笑了。這是上官家的福氣，也是你受人之托終於有了盡頭。任瑾實替兩家高興。”他斜眼睨過未有一絲動容的劉容，嘴角浮起淡笑。作了作揖，登上早已等在一旁的官轎，踏雪而去。

嘴角淡笑緩緩變冷，這也是只千年狐貍啊。如果還不知他任瑾的目的，那也不是潛伏在宮中三十年的劉公公了。

隨手取過轎內茶幾上的杯子，捏在手裏。上官婷婷和尹雨綾既在他的計劃中，他又怎會讓她們逃脫？驀地，一張臉閃過他腦際，手裏的茶杯動了動，他抑下心頭異樣。頓了頓，掀起轎簾。

“沈珠，你去劉府瞧瞧。”

轎外閃過一個灰影。

深夜

“爺，黎王爺和尹姑娘已經出城。他們坐馬車，沿官道一直朝南。”

窗邊的人負手而立，沈默良久，輕輕哼一聲：“這我知道。沈珠，上官小姐現在在哪？”

“上官小姐和尹小姐已起程去東郊。”

哦？劉容和尹相果真不相信他呢。大概上官在其中也功不可沒。

下弦月灰亮光色隱隱瀉進房內，負手而立的身影挺拔卻清冷。

身後的沈珠低眉，卻並未多語。

“下去吧。”揮揮手，聽出身後的沈珠退出寢房，他緩步跺回睡塌旁。

憶起當日劉府情景，不由閃過狠狠的笑意。

明日，皇上是非去任家祠堂不可了。最好帶著麗妃。任瑾嘴角的笑彌漫開，他的兄長……真想看看他的兄長會是何種表情啊。

（5）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覆返。”掃過四周綠野勃勃的西郊古道，十萬禁衛軍已整裝待發。上官代安長嘆了口氣，接過太監遞來的禦酒，一飲而盡。

“四王爺賜酒，願眾將士早日擊潰敵軍，凱旋而歸”

淡淡掃過還在揚聲高喊的太監，任瑾揚揚眉，看著一身戎裝的上官代安，隨意笑笑：“上官將軍又何必吟唱這般悲壯的詞，我看是壯士一去兮還覆返。上官將軍又何必拘泥於古人辭藻？”

“……”如果不是……他定會把棘朝四王爺當作是千刀萬剮的奸人……上官代安咬咬牙，回看他，抱了抱拳，“小妹就麻煩四王爺了。”

說完，上官代安揮手一揚，杯中的酒半滴未灑，盡飲入喉中。再輕拍馬匹，繞過任瑾，迎上正賜酒的百官。

猶記十二年紀，他便看透太多事。他知，若不是任瑾，今時今日朝廷也不會這般烏煙瘴氣。那時，真是恨極這個權傾朝野的任家王爺，更恨對任瑾百依百順的當朝皇帝。烏煙瘴氣啊十二歲，十年前的他曾試圖逃離。只是，後來……他還是逃不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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