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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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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裴淞很機械地眨兩下眼, “開、開玩笑的,今天練車嗎?”

路城山沒說話,就看著他。

他被看得有點發虛, 用盡量堅毅的目光回敬路城山。

路城山的眼睛很黑,墨滴一樣的眼瞳讓人挪不開視線, 就像是妄圖看清楚無星無月的夜空。

並且裴淞能看得出來, 路城山僅僅在看自己的眼睛, 而非眼下殷紅的過敏皮膚。

他們在沈默地對視。

裴淞不知道過了多久, 十秒?十五秒?

兩廂勢均力敵, 好像誰先躲開了,誰就有大問題。即便理論上根本沒有所謂的“問題”存在。

休息室的儲物櫃是比較老式的鐵櫃子,青灰色的,偶爾會莫名發出金屬膨脹的聲音。

就像現在。

“咣!”

裴淞陡然一嚇, 兩個人同時收回了目光。

“今天不練車。”路城山說, “今天練體能,你……你就別練了,眼睛下面充血,免得加重。”

“哦……”裴淞點頭, “那我今天幹點什麽呢?”

路城山:“先去展廳, 服務臺下面有個冰櫃。”

裴淞點頭:“嗯嗯然後呢。”

路城山:“找塊幹凈的毛巾, 包點冰塊, 敷一敷。”

“……哦。”

車隊的體能訓練每天都有,只是每隔一段時間, 路城山就要親自帶著所有車組的所有車手, 給大家來一套狠的。

那玩意有多狠呢, 向海寧還記得剛來車隊那會兒,跟著路城山在6公裏的賽道上跑了幾個來回後, 路城山說:熱身結束了。

剛從休息室出來,姜蝶迎面和他打了個招呼,她看了眼裴淞之後扶住休息室的門,喊了聲:“路工!幫忙看一下我這輛車的傾角數據!”

“喔。”路城山剛伸手要接過iPad,姜蝶沒動。

姜蝶反手關上門,眼瞇了瞇,像什麽暗黨接頭,問:“剛你倆在裏面玩多野啊?裴淞哭成那樣了。”

路城山:“……”

服務臺的小冰箱,通常用來存放水果飲料,它也有制冰功能。

“誒?”戴薇薇摁了兩次同樣的鍵,機器兩次傳來不太妙的聲音。

戴薇薇拿出手機開始搜索該型號冰箱的說明書,然後擡頭,對裴淞說:“故障了。”

裴淞站在服務臺對面,無論他用什麽眼神、什麽表情,看上去都無比委屈。導致戴薇薇說完“故障了”三個字之後,立刻想到了對策。

戴薇薇掏出手機:“別慌,我點個便利店的冰杯!”

裴淞點點頭,覺得有道理。

光是冰杯不夠起送,市郊這邊的起送費用特別高,戴薇薇點了三個冰杯之後又加了兩杯冰咖啡,備註要多冰。

眼下隱隱的灼痛感讓裴淞這一天都很蔫吧,他在展廳服務臺和戴薇薇一起坐著,包著冰塊的藍色抹布自己舉著摁在眼下,旁邊戴薇薇叼著吸管喝咖啡,問他:“這是怎麽弄的?”

裴淞便如實相告,戴薇薇“哦~”著點頭。

戴薇薇又問:“那個……前兩天,瑢瑢的爸媽是不是……”

“嗯。”裴淞點頭,“但學校裏沒什麽人在意,你不用擔心。”

“那就好。”戴薇薇稍松了口氣,“她回來什麽都不說,我還以為……”

裴淞搖頭:“沒有,放心。”

話雖如此,但對於當事人來講,自己父母去自己學校裏拉著橫幅撒潑鬧事,怎麽說,都把臉丟盡了。

倆人沈默了半晌,期間有車組維修工過來跟戴薇薇要些東西,倉庫鑰匙啊,護目鏡膜之類的。

裴淞在這兒沒事幹,便靠在椅背上看電腦上的賽道監控。監控裏路城山在帶著全組車手們跑步,路城山跑在最前面。

路城山一件速幹衣和運動短褲,賽道監控的清晰度非常好,不僅有俯視角度的攝像頭,還有每個彎道入彎的地方,在護欄上有一個攝像頭,用來觀察賽車入彎的情況。

入彎的攝像頭相對比較低,路城山跑過去的時候,速幹衣貼合著腰腹,拍得一清二楚。

線條、輪廓,以及跑過去時下擺被風掀起露出的一截皮膚。

裴淞不自覺地想起和寶盟第一次去路城山家裏候,他在陽臺脫下T恤後□□的上身。

那時候路城山是半蹲的,常年鍛煉的人,蹲起時候腰腹的肌肉會繃起。盡管匆匆一撇,但不知道為什麽,那個動圖在腦海裏就是揮之不去。

路城山抓著T恤領子往上抽,另一條胳膊退出來,T恤丟進洗衣服。

“裴淞?”戴薇薇又叫了他一聲,“你發什麽呆,我又找到一條幹凈毛巾,這樣你就可以兩只手敷兩只眼了。”

“哦。”裴淞接過來,“謝、謝謝。”

戴薇薇重新坐回來,她看看裴淞的臉:“拿開一點我看看。”

裴淞乖乖挪開一些毛巾:“怎麽樣?”

“好那麽一點點了。”戴薇薇說。

說完,從展廳後門進來十來個人,一個個喘得此起彼伏,像不太鋒利的鋸子在拉木頭。

戴薇薇站起來看他們:“累成這樣啊。”

路城山點頭:“麻煩你,拿點電解質水。”

話音未落便看向裴淞,裴淞兩只手捂著兩塊藍色毛巾托在自己下眼皮,像兩只爪子托著臉的小動物。他接過水擰開來喝的時候,裴淞面無表情道:“邊笑邊喝也不怕嗆死。”

路城山抹一把嘴,笑意仍在:“沒忍住。”

“啊對了路工。”戴薇薇說,“冰箱壞了,您能看看嗎?它一直不制冰。”

路城山嗯了聲,把水放服務臺上,從側面繞進來。那小冰箱就在裴淞腿旁邊,裴淞剛想起來讓個位置,路城山往他肩膀一按:“你坐著,不礙事。”

身高將近一米九的維修工在他腿邊蹲下,身上還帶著剛劇烈運動完的氣息,裴淞感覺自己小腿側面在被他炙烤。

“制冷劑洩露了。”路城山蹲在桌下,說,“釬焊補一下就行,等我帶他們練完。”

戴薇薇:“好,謝謝路工!”

“冰箱都會修啊?”裴淞蠻驚奇的。

路城山笑笑,站起來:“我看看你眼睛。”

視線相撞,裴淞倏然想起方才在休息室裏那段沒由來的對視。第一時間先躲開,看向別處。

“好點了。”路城山說,“等完全好了再單獨帶你練一天。”

此話一出,後面的幾個車手沒有誰幸災樂禍,而是喉頭發緊、目光憐憫、想要撤離。

路城山轉過身說:“好了熱身結束了,現在開始吧。”

-

臨到禮拜六上午,裴淞兩只眼睛已經不再紅得嚇人,只有一些點狀的桃紅色,遠看看不出端倪。

外婆的壽宴在市裏的一家中式酒樓裏,三米三高的雕花紅漆如意門,酒樓的陳設擺件大有講究。裴淞媽媽百般叮囑了要穿正式點,裴淞說他最正式的衣服就是賽車服,他媽媽說你可以穿賽車服過來,到時候他就穿著賽服坐在圓桌正中間那顆大壽桃上吃飯。

這才結束了對話。

裴淞有套很不錯的西裝,有多不錯呢,這套西裝寢室裏的所有人都輪著穿過,穿去面試。以至於臨到今天,杭亦辰的實習單位裏都流傳著他是體驗人生的富二代。

裴淞從衣櫃裏把它翻了出來,寶盟殷勤地上前給他打領帶,然後問:“哎呀這眼睛恢覆得真好,你要修眉毛不?甲方給了好多個修眉刀。”

裴淞後撤一步,做防守狀:“我看你是想剜我眼睛。”

說話間電話響了,來電人是路城山。接起來後路城山說他在海師大的東門外面,因為路城山思來想去,若沒聽說便罷了,都知道了老太太今天過壽,還是略表心意的好。

路城山從車隊車庫裏隨便開了輛四門四座的GT出來,裴淞拉開副駕駛坐進來時,路城山看得有點發呆。

裴淞剛洗完澡,坐進來關上車門時,車廂裏幽幽的都是他洗發水的味道。

一貫穿小熊T恤的男生,今天一套剪裁上佳的曜石黑西裝,黑襯衫,深咖色偏絲綢質地的領帶。

他頭發沒完全吹幹,耳廓上的發梢還濕著。他回頭看了眼後座:“其實你不用買東西的……”

“路工?”裴淞見他沒說話,叫了他一聲。

路城山回神,清了清嗓子。

“你是我同事,也是下屬,既然都知道過壽,裝聾作啞不禮貌。沒買什麽貴重的東西,一束花,幾盒糕點,就托你帶過去了。”

“嗯。”裴淞拽下安全帶,“那你順便把我也送過去吧。我車今天停在最裏面了,被堵住了開不出來。”

“好。”路城山滑開手機屏幕,他不知道地址,就直接把手機遞給裴淞,“導航一下。”

方才確實看呆了,裴淞身上的學生氣兒在西裝革履坐進車裏的瞬間蕩然無存,闖進路城山車裏的不是那個男大學生,而僅僅只是他的同事,一位成年男性。

裴淞擡腕摸了摸袖扣,看向車窗外,喃喃道:“不知道南二環堵不堵。”

“不好說,今天周末。”路城山說。

成熟男人之間的對話。

裴淞“嗯”了下,又問:“周一是不是該練跑山了?獵裝阿斯頓馬丁改得怎麽樣了?”

路城山說:“周一再做點細節調校,差不多就能試車了。”

還是成熟男人之間的對話。

今天有些陰,空氣濕度很高,裴淞降下了一些車窗,濕涼的空氣湧進來,他深吸了一口,是混著枝葉樹根的氣味。

路城山問:“悶嗎?”

裴淞搖頭:“不是。”然後看了眼後座,又說:“花有點……香得過頭了,透透氣。”

路城山把後座的兩個車窗也都降下來一些,沒降太多。後座的包花紙嘩啦啦地響著,裴淞又回頭看了眼,說:“還是關上吧,別吹亂了。”

“好。”路城山說。

南二環晚上略微擁堵,但沒有很嚴重,80的限速,平均時速50多。快要到飯店的時候,裴淞擡手,食指插進領帶向下拽一小截,然後指甲在喉結下方撓了撓。

這個動作一路過來裴淞做了幾次,路城山開著車沒太關註他,而且屬實有些勾人,路城山看後視鏡的時候瞄到了也沒有多看。

直到抵達酒店門口,路城山和他一起下車,走去後座開門,抱出一大束鮮花和糕點。糕點是中式的食盒,相當精致。

酒店門口不好長時間停車,門童沒有催促,耐心地等著,順便指揮後面過來的車從側面繞行,服務態度相當好。

“拎中間一點。”路城山說,“裏面會歪。”

“哦,拎這裏嗎?”

“這兒。”路城山握住他手背,挪到正中間來。

酒店橙黃的光從大門鋪出來,裴淞將花抱好,說:“那我先進——啊嚏!我……阿嚏!”

連打了兩個噴嚏,眼淚跟著就要湧出來。見狀,路城山看見他眼睛下面剛剛痊愈的過敏,還有一些幾乎看不出的粉色點痕……

路城山立刻將花搶到自己懷裏並退後兩步:“你過敏了,花粉過敏。”

“啊?”裴淞一楞,陡然脖子又一癢,他擡手撓,“是、是嗎?”

粉塵過敏的人,每呼吸一下都感覺自己是空氣凈化器裏的濾芯。不過裴淞沒那麽嚴重,他只是有些癢,以及打噴嚏流眼淚。

“應該是。”路城山又退了一步,“花別拿了,你就這樣上去吧,如果更嚴重了就讓家裏人送你去急診。”

裴淞淚眼朦朧,不知道為什麽,視線不清晰的時候,聽覺也有點兒滯後:“什……什麽?你說什麽?”

“我——”

“淞淞呀!”

路城山話未說完,從酒店大門方向傳來一道歡欣的聲音。二人偏頭看過去,兩位女士挽著胳膊正朝外走。

裴淞:“媽,姐。”

路城山也迎上去兩步打招呼:“您好阿姨,我是裴淞的……”

“啊等下等下!!”鄒渺看見那花,忽然上前一步擋在蘇星顏身前,“你好啊我知道你是淞淞的領導,但是淞淞姐姐花粉過敏誒,實在不好意思!”

路城山楞了下,馬上又退回去:“不不,不用不好意思,裴淞有點過敏跡象,目前還不嚴重,勞您觀察一下,如果加重了還是要去醫院的。”

這時候鄒渺女士不太能顧得上兒子,她瞄了眼裴淞,嘴上說著“過來媽看看”,眼睛卻緊緊盯著路城山,恨不得用意念化作鐵鏈把他直接捆起來。

“媽,這兒癢,還有這兒。”裴淞正解著領口扣子呢,鄒渺大致看了一眼,並不嚴重,便朝路城山笑了笑,說,“小路,你看你人都來了,上來一起吃一口,人多,可熱鬧了!”

說完就上前兩步,走到路城山面前。

路城山:“原本得知老太太過壽,就讓裴淞代交一些薄禮,既是家宴,我就不了吧,謝謝阿姨了。”

“哎呀。”鄒渺保養得好,穿一件黑短袖緞面連衣裙,將買一大束花接過來,“淞淞外婆最喜歡鮮花了,你買這麽漂亮的,肯定要打個招呼呀,不是家宴,很多朋友的,來都來了,一口便飯,你和阿姨一起上去!”

說著就伸手,想帶路城山上樓。

裴淞剛靠過來兩步,鄒渺立刻把懷裏的花舉著朝向他,眼神威脅,用口型說:少管閑事。

路城山:“……”

他大概猜到裴淞的性格像誰了。

親媽對花粉過敏的兒子高舉鮮花不準他上前擾了她的好事,很猛。

“媽,人家不願意,你別強扭啊,強扭的瓜不甜。”裴淞無奈道。

這車停在酒店大門口已經快五分鐘了,門童的微笑依然禮貌溫煦,說:“先生需要幫您停車嗎?”

路城山想來這車擋在人家大門口也不是個事兒,就把車鑰匙給他。

然後被鄒渺強扭……阿不,帶走了。

裴淞沒有及時跟上去,因為全程沈默圍觀的蘇星顏撈過他胳膊。蘇星顏說:“你這是過敏了,呼吸一會兒新鮮空氣,走,去買瓶水。”

“啊?”裴淞被蘇星顏不由分說地拉向旁邊便利店,“不是,那是我領導,我媽把我領導帶走了……”

蘇星顏嘆氣:“姨媽做生意這麽多年了她有分寸,你領導如果鐵了心不想上去,姨媽不會真的強扭。”

“哦……”裴淞跟在蘇星顏後面,蘇星顏扶著玻璃門讓他一起進來便利店。

黑西裝黑襯衫的男青年,和長直發深絳色連衣裙的女青年,不啻於豪門姐弟誤入市井。蘇星顏徑直走到冷櫃那兒,拿出兩瓶礦泉水,付完錢帶著倒黴弟弟出來。

在人行道站著,讓裴淞喝下半瓶,蘇星顏說:“喝多點水促進代謝。”

“嗯。”裴淞點頭,“我媽想撮合你們,我領導,和你。”

蘇星顏擰開她自己那瓶,喝了一小口,她偏頭看向人行道左邊的天橋:“我知道啊。”

裴淞:“我媽說,你誇過路工長得帥?”

“是啊。”蘇星顏坦言,“客觀評價而已,他的外貌確實高於一般男性。”

裴淞點頭:“那你喜歡他嗎?”

“……”蘇星顏用憐愛的眼神看著她弟弟,“你是不是太久沒戀愛了,誇一句帥就是喜歡?”

裴淞眨眨眼。

蘇星顏忽然靠近他:“你不會還沒談過戀愛吧?”

裴淞躲開她眼神,又喝一口礦泉水。蘇星顏大抵知道了答案,在風裏嘆了口氣,搖搖頭。

蘇星顏說:“去年我說我對年紀比我大的沒興趣,今年給找了個比我小兩歲的,我知道我就算說我對男人沒興趣,家裏也會給我物色個姑娘來相親。”

裴淞不懂了:“這樣不好嗎?”

蘇星顏拍拍他後背:“走吧,我啊,是獨身主義,對人類沒有興趣。”

“你言下之意是要換個物種?”裴淞說,“我記得國外有個哥們兒和自己家裏的開水壺結婚了……嗷!”

蘇星顏一拳頭掄在他後腦勺:“信不信我把你女裝照片發你們學校論壇。”

另一邊,路城山被包圍了。

姐弟倆回到酒店包間的時候,路城山已經被重重包圍,甚至坐在了老太太旁邊。裴淞外婆正把著路城山的手,認真地觀察他手相。

看見姐弟倆回來,路城山投來求援的目光,裴淞會意,在偌大的酒店中式大包廂裏,穿過富貴的花廊,跳過人造的小型曲水流觴,再扒拉開裏三層外三層的親戚們。

可謂是跨過山河大海也穿過人山人海,終於來到路城山身邊。

然後裴淞說:“外婆,他是我領導!”

“噢喲我就說嘛。”外婆往路城山手心一拍,啪地一聲,“我就說你是塊領導的料!婆婆說得對不嘍?”

路城山很配合地點頭。

誰知還沒等裴淞開始救人,外婆就將手一松,笑瞇瞇地說:“好了喔,你去忙你的吧,別在這耽誤了,淞淞犯錯了你就教訓他,他年紀不小了,別顧念他。”

路城山點頭:“嗯。”

就放人了。

裴淞還有些懵。路城山從外婆旁邊的椅子站起來,認真地說:“好,婆婆,我記住了。”

裴淞家的親戚們都是比較溫和的人,沒有說強留他吃飯,他媽媽把路城山拉上來確實也就只是打個招呼。但親戚們投向路城山的目光實在是略有點……

維修工,尤其賽車維修工,這個職業在舅舅、姨夫們眼中相當有吸引力。同時他也長了張硬漢向的臉,姨媽、舅媽們也端詳著欣賞著,眼含笑意。

“我送送他。”裴淞對親戚們說。

把路城山送下樓後,裴淞“呼”了聲,撓撓頭,有點不好意思,說:“我媽她……其實就是操心我姐,你……”

“我能理解。”路城山說。

酒店大堂的玻璃門被門童拉開,二人向他點頭輕聲說了句謝謝,門童說稍等會有人把車開上來。裴淞就陪他在這兒等一會兒。

裴淞說:“不好意思啊,折騰你這麽久。”

路城山倒先笑了笑:“是因為今天穿了西裝嗎?怎麽感覺你成熟了。”

“是嗎?”裴淞眉梢一揚,挪著步子平移到路城山旁邊,“給你件東西。”

路城山:“什麽?”

裴淞從西裝褲兜裏掏出一個巴掌大的棕色盒子,說:“送你的。”

“送我?”路城山怔楞。

裴淞點頭:“嗯,我生日你送了我頭盔,我問了孫哥,你生日是10月30,但那時候我們估計從甘肅要進藏了,所以你說你在我學校門口,我就想著帶出來先給你吧。”

路城山僵硬著手接過來,那很明顯是個手表盒。

打開。

棕色的,小熊頭,腕表。

坦白講,這盒子上的LOGO是路城山認識的高奢品牌。更坦白地講,路城山這輩子都沒想到,原來這牌子……還做了這樣的款式的……腕表。

他啞口無言。

從情緒上來講他很開心裴淞惦記著自己的生日,但他看著這圓形表盤的左右斜上方各“長”出一只熊耳朵的小熊腕表……

“謝、謝謝。”路城山說。

裴淞卻預料到了他會是這個表情,於是坦言:“你為什麽明明三十歲,卻把自己活得像中年人呢?”

路城山蓋上盒子,偏頭看他。

裴淞說:“我明白你是工程師,要維持上位者的屬性,給大家一個可靠的形象,沈穩內斂不茍言笑。我也不太想跟你講‘男人至死是少年’這種毫無意義的話,馬上降溫了,你可以把手表藏在袖口裏戴,也可以收在你書櫃裏,人都是被推著長大的,誰會自願往荊棘地裏走呀。啊,路工你的車開過來了,拜拜,路上小心。”

路城山在夜風裏倉促地擁抱了他一下,說:“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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