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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纏上的第九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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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纏上的第九十二章】

【被纏上的第九十二天】

懷揣著異樣的心思,張晚霽跟隨長孫皇後步入寢殿,只見皇後袖了袖手,轉動一只天青瓷花瓶,突聞隱微的哐當一聲響,一圍掛簾之後,徐緩地出現了一扇幽邃的空門,空門之後是一座地下甬道,青灰色的石壁之上,高懸著一簇簇熊熊火光,將甬道洞照得格外幽深。

“漁陽縣主就在甬道盡頭。”長孫氏對她說。

穿過甬道的盡頭,再繼續往上走去,道路悄然變窄,光色豁然開朗,趙樂儷發現此處別有洞天,竟是一座曲徑通幽的花園宅舍。

舍中有一位女子正在靜坐習字。

她穿著的衣衫,是三年前時興的款式,那配色、針工還有織紋,皆是三年前才時興的。

僅一眼,趙樂儷永遠都忘不掉。

母親失蹤之前,就是穿著這一襲裙裳。

綰著工整秀麗的垂雲髻,面上膚如凝脂,只不過,細望之下,張晚霽卻是發覺,母親眼角已生了淺淺清清的細紋,鬢角處,亦是添了一重霜雪。

趙樂儷見狀,眸眶不禁灼熱了起來。

整整三年未曾見,母親又老了。

她搴起裙裾快步行上前去,急急喚了一聲,道:“母親!——”

下一息,漁陽縣主循聲聞來,眼神卻是渙散著的,黑漆漆的瞳仁之中,並沒有明顯的焦距。

漁陽縣主急聲道:“儷兒,儷兒,是你嗎?”

趙樂儷行至女子近前,「撲騰」一聲,徑直撲入她懷中,在母親的懷裏很黏很黏地蹭了一蹭:“母親,是我,儷兒終於尋到您了。”

漁陽縣主的眼眶是空洞的,但眶中徐緩地淌出熱淚來,素手輕輕摩挲著趙樂儷的面頰,細指如工筆,輕輕地描摹著趙樂儷面容,似乎想通過描摹的動作,來還原出女兒的相容:“真的是你嗎?”

趙樂儷將小臉埋抵於母親的手心上,哽咽道:“母親,是我,我是儷兒,我找你找了好久好久,此番,我終於尋到你了。”

漁陽縣主將她摟得愈緊,道:“你終於來看母親了,甚好,數年未曾見,你長高了不少,但纖瘦了許多,你是不是沒有好好吃飯?”

趙樂儷淚意洶湧,母女一相見,母親就先問她有沒有好好吃飯。

而趙閔一見著她,就是分分秒秒想要置她於死地。

趙樂儷深呼吸了一口氣,試圖平緩自己的情緒,淺淺一笑道;“幸蒙皇後關照,我被人保護得很好。”

趙樂儷先將自己的遭際,言簡意賅地說了一回,略去所有危及性命的橋段,盡量讓母親放心。

但母親的面上的憂色始終久久不褪,拉住她的手,道:“是娘給你添麻煩了。”

趙樂儷道:“母親千萬不能這麽說,真正要指摘的人,合該是太子和那一幫為其效命的鷹犬才是。”

話至此,她拂袖抻腕,撫觸著母親的雙眸,那一雙靈動清俏且熠熠生輝的眼眸,此刻就如一片毫無勃勃生氣的廢墟。

趙樂儷沈聲道:“這一雙眼,可是太子的手筆?”

“當年,縣主被推下山崖,墜落的途中,被崖畔的嶙石亂枝刮傷了眼,饒是要救,終究是晚了一步。”見漁陽縣主不願提,長孫皇後補充道。

如此驚心動魄的過程,趙樂儷卻是發現,漁陽縣主的面靨之上,始終不見一絲微瀾。

似乎已經習以為常。

一雙漂亮的眼,說瞎就瞎了,突然陷入一種昏晦的環境之中,完全看不見世界原本的面目了。

尋常人哪裏能接受的住?

趙樂儷握著漁陽縣主的力道,緊了一緊,道:“果真是他。”她勢必要讓他血債血償!

似乎是洞察出了趙樂儷的心思,漁陽縣主攥緊她的手,道:“我委托謝圭璋救你,只祈盼你一生平安順遂,你怎的回宮裏來,這裏可是食人不吐骨的地方,稍有不慎,便會喪命。”

趙樂儷用一種頗為沈靜的口吻,說道:“我既是回來,也勢必做了萬全之策。”

她也根本沒有打算活著回去。

俗話說,知女莫如母。

漁陽縣主如何聽不出女兒的言外之意,沈聲說道:“你切記不可胡來,我雇了重金差人保護你,你若是如此輕.賤,那我一生一世,都不會原諒你、寬宥你!”

皆是這般大的人,怎麽還是如此小家子氣。

趙樂儷一下子就失笑了。

見母女還有好一些話要談,長孫皇後道:“還有一炷香的時間,若是殿外久未見到她出現,那個人勢必會生出疑心。”

雖未直接道明,但趙樂儷和慈氏皆是知曉,「那個人」是誰。

這一會兒空當,長孫皇後出去了。

花團錦簇的宅舍很快恢覆成一片沈寂,人籟俱寂。

趙樂儷選擇直奔主題,道:“我此番回宮,一來是救母親回去,二是要讓宋謨下臺,扶持謝圭璋登基。”

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韙的言論,她說得心如止水。

慈氏下意識想要捂著她的嘴,但轉念一想,說出來也沒什麽要緊,畢竟此處就是一座幽僻的荒原,除了親自送膳的長孫皇後和貼身宮婢,便無旁人。

她直接略過前半句,將重心聚焦於後半截話上:“宋謨乃是敵國二皇子,有的是機心和手腕,怎會這般輕易被你扳倒,就連宋熹帝亦是被他以罹患癲癇的名義,軟禁在璇璣宮之中。”

趙樂儷很輕的笑了一下,道:“如果我說,我將前太子帶回了宮中呢?”

一語掀起了千層風浪。

慈氏的臉色果真就變了:“前太子?你是說端王宋諶?”

趙樂儷點了點首,道:“母親雇的那個人,也就是謝圭璋,他就是前太子殿下,寒山寺大火,他被百鬼閣閣主麓娘所救,最終劫後生還。”

趙樂儷自袖裾之中摸出了兩塊玉璜,一黑一白,於燭火的洞照之下,煥發出了一片熠熠生輝的光澤。

只遺憾,母親根本看不到。

趙樂儷將兩枚玉璜,遞交至漁陽縣主的掌心裏:“這兩枚玉璜,乃是先帝贈送給端王殿下的信物,母親,另一枚白色玉璜,就在端王殿下那裏,但入宮前,他就將玉璜一並交給了我。”

漁陽縣主微微摩挲著玉璜的表面肌理,冥冥之中,她確證了什麽,道:“端王殿下如今人在何處?”

趙樂儷道:“端王就在天牢之中。”

漁陽縣主:“……”

此話端的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這一番話語,信息量非常大,讓慈氏一時半會兒都還沒緩回來。

過了晌久,慈氏道:“你此番回宮,一方面要除掉宋謨這個假太子,一方面要扶端王殿下登基,是嗎?”

趙樂儷點了點首,但思及母親根本看不見,她遂是低聲說道:“希望母親能夠尊重我。”

慈氏笑了一下,纖纖素手摩挲著女兒的腦袋,道:“你想讓我做什麽?”

趙樂儷聽罷,觳觫一滯,根本沒有料到,母親竟然會願意幫助自己。

趙樂儷道:“母親,這種事,不成功便成仁,我不想將您牽扯其中。”

慈氏道:“從最開始的時候,我雇人將你劫走,就已然生了反心,如果說,這是一條不歸路,如此,我寧願一條路走到黑。”

趙樂儷聽罷,心中最為脆弱的地方,劇烈地動搖了一下,隱隱約約之中,好像有什麽東西驟然坍塌了下去,雖然塌陷的痕跡不甚明顯,但它到底還是塌陷了下去。

她的母親,竟是要全心全意地跟著她一起造反。

趙樂儷道:“不實相瞞,端王的母親,是長孫皇後當年一把大火燒死的,端王也差點被長孫皇後害死。”

整一座花園仿佛被鉗扼住了咽喉,沈入了一片漫長的死寂之中。

在慈氏微怔的註視之下,趙樂儷繼續說道:“我要為端王報仇,本想手刃皇後,但皇後救了母親,我不知該如何抉擇。

“手刃皇後,能夠從閣主那裏獲得宋謨貪墨的證據,反之,留其一命,便是存了仁慈之心,也不能徹底推翻宋謨的政權。”

趙樂儷看向慈氏,道:“你說我當如何是好?”

慈氏竟是沒覺得此事很驚訝,道:“這種抉擇,不應當是你來做,而是宋諶本人,畢竟是他與皇後有仇,而不是你與皇後有仇,縱使要手刃皇後,該出刀的人,也應當是他,而不是你,你雖喜歡他,也不應當去替他報私仇。”

慈氏的話,說得非常明晰,趙樂儷覺得她說的有道理,道:“母親說得在理,宋諶與皇後有仇,但站在我個人的立場之上,我覺得皇後對我有恩,我沒有必要殺她。”

慈氏道:“是這個道理了。”

趙樂儷道:“半個月後,宋謨就要登基了,這個期間,我可能不會再來看母親,但登基那日,我勢必會將母親救出去。”

慈氏聽出了一絲端倪,握著趙樂儷的力度緊了一緊,道:“你們打算在登基那日行動嗎?”

趙樂儷反握住母親的手,道:“莫怕,女兒心中自有定數。”

慈氏露出沈冷的表情:“若是宋諶沒有保護好你,讓你少了半根毫毛,我非扒了這小子的皮不可!”

趙樂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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