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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纏上的第八十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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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纏上的第八十六天】

【被纏上的第八十六天】

看到麓娘,趙樂儷心中頓時生出了一絲不妙的預感。

她看到這個女人,纖纖素指之上,蘸染滿了血腥,粘稠的血液,隨著指尖的掌紋,慢慢地滴落下去。

她徐緩地順著麓娘的身後看過去,赫然看到胡商兀術,癱倒在了地上,端的是不省人事。

知曉貪墨賬冊藏在何處的人,此刻,竟是死於非命。

這是任誰都沒有料到的事。

謝圭璋道的視線,從屍體緩緩上挪,落點聚焦於麓娘身上,淡聲道:“來得正好,我剛好也要找你。”

麓娘看到他搗劍出鞘,扯了扯唇角,從袖裾之中摸出了一眼物什:“與其說是來找我,不如說是來找這一枚東西。”

於昏晦的光影灑照之下,一綹淡金色的光,鍍在了那樣東西身上,恍若鍍上了一層薄薄的瀲灩光澤。

那是一塊月牙形狀的玉璜,通身剔透玲瓏,泛散著白色的光。

若是再看得細致一些,還能清楚地看到玉璜之上所雕刻出來的幾個字。

「在躬」。

趙樂儷永遠都不會忘記這兩個字。

她摸出了納藏於袖裾之中的另外一枚玉璜,攤展開,是黑色的,亦是月牙之狀,其形制、質地與色澤,都與麓娘手掌當中的那一枚玉璜,格外相配。

這就不免引人遐思了。

這一枚天子所賜的信寶,乃是前太子的貼身禦用之物,為何會有一半,流落至麓娘手中?

這就委實很耐人尋味了。

謝圭璋一錯不錯地看著麓娘,面容之上的笑意漸漸地淡下去,淡到幾乎毫無起伏:“你此番前來,怕不是給我捎個玉璜這般簡單罷?”

麓娘緩緩地從昏晦的光影之中行了出來,面容之上的輪廓,顯得陰鷙狠戾:“磨鏡叛門,你不僅與之為伍,還大肆殘殺手足同胞,呵,我可不知道百鬼樓何時竟是生養了一個白眼狼。”

謝圭璋連眉心皆是不曾蹙動一下,此刻劍已從鞘中,完全抽了出來,道:“白眼狼麽?“

他似乎輕易地接受了這樣一個稱謂,只是話鋒一轉,道:“在百鬼閣待了已七年,你褫奪了我的身份,吩咐我做什麽,我何時忤逆過你的意思?”

麓娘眸色生出了濃重的翳色,道:“既是如此,為何今番偏要忤逆?”

謝圭璋不答反問:“我是誰?”

麓娘怔住。

謝圭璋道:“再進入百鬼閣之前,我的身份是什麽,我到底是誰?“

謝圭璋的目色緩緩下挪,視線的落點,定格在了麓娘手上的那一枚玉璜。

麓娘感受到了他目光的變化,淡淡笑了一聲,道:“其實你也該猜到了。”

她看向趙樂儷:“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你是更早猜到他身份的人罷?”

此話儼若驚堂木,當空高高砸落而下,在虛空之中,掀起了諸多塵埃。

趙樂儷的眸心,在虛空之中,慢慢瞠住,眸瞳蘸染了一絲怔忪之意。

她一直都有隱隱約約的預感,但從未真正證實過。

謝圭璋他……真的會是端王嗎?

麓娘勾唇笑了一笑,道:“可知曉我為何會給你取名,曰作圭璋嗎?”

謝圭璋擡眸靜靜地望著她,抿唇不語。

“圭,就是寓意玉璜,而璋,則是大璋朝,圭璋二字,連並起來,便是大璋朝的天子信寶。”

“你本是天下人擁躉的太子殿下,是冰清玉潔的端王殿下,但寒山寺那場大火,將你從神壇之下拽落下來,你一無所有,命在旦夕。”

“你的母親安婕妤抱著你從火海之中一路逃脫,將你藏在一座深林的黑石背後,以自己為餌,讓那些追殺前來的刺客,轉移註意力,換你一命。”

謝圭璋驟覺大腦鈍痛,似乎被某一種劇烈的力道急急撕扯著,眼前陡地晃過了諸多浮光掠影,一些熟稔的記憶,從查封的記憶冰層之中慢慢浮上來,,他揉了揉太陽穴,道:“你為何會記得這些事?”

“因為就是我救得就是你。”麓娘話辭深沈如霜,一字一頓道,“寒山寺所發生的一切事,我都清清楚楚,就連縱火者的長相與身份,我亦是一清二楚。”

趙樂儷眼神閃爍了一下,如果是麓娘救下了謝圭璋,如此,一切就說得通了。

七年前,端王在寒山寺的夜火之中下落不明,謝圭璋也就是在七年出現在江湖之中,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聲名鵲起。

時間線剛好對上了。

謝圭璋道:“你為何要救我?應該也不是替你牟利這般簡單罷?”

麓娘納罕地看了他一眼,凝聲問道:“為何你不問一問縱火者的身份是什麽?你就不好奇殺害你母親的人是何人麽?”

謝圭璋:“你謀事必然有所圖,毫無利益的買賣,你勢必不會做的,如今你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罷。”

麓娘見他根本不為所動,淡淡笑了一聲:“是,我隱去你的身份,孜孜矻矻培養你,就是為了讓你去殺掉一個人。”

謝圭璋:“為何要一直等到今日?”

麓娘道:“因為時機已經很成熟了。”

趙樂儷道:“你要殺誰?”

麓娘咧唇而笑:“皇後。”

空氣驟然一僵。

趙樂儷沒想到,當今皇後,會與百鬼閣閣主有所糾葛。

正想要問此中緣由,就聽麓娘忽然說:“她長孫氏算個什麽東西,當年陪帝王打天下的人,可是我!若非有我派遣家族勢力,襄助帝王攘平外敵,今朝天下,會有她長孫家族的一席之地麽?自然不可能!”

謝圭璋淡淡地扯了扯唇角,道:“你覺得,這皇後的位置,本該是你的,是也不是?”

麓娘眸底掠過一抹瘋狂,咬牙切齒地道:“難道不該是嗎?我謝家哪一點不比他好?!我比長孫氏年輕,比她要有能耐,當初跟先帝一同出生入死的人,是我謝楦!不是她長孫玲瓏!”

“好,很好,我做不了皇後,那我偏要索她的命,奪走她一切的東西!讓她下半輩子不得安生!讓她不得好死!讓她一無所有,血債血償!”

謝圭璋看著她:“所以,你利用我做你的棋子?”

麓娘哈哈大笑:“你們不是跟宋謨有仇嗎?那正巧,你們要殺了他,那我跟長孫玲瓏有仇,我要你們殺了她!”

趙樂儷品出了一絲端倪,又聽麓娘陰毿毿地道:“當年,是長孫氏在寒山寺縱的火,她是覺得你宋諶在,她的兒子宋謨就永無出頭之日,所以,她才要縱火殺死你。”

趙樂儷覺得這有些不可能。

在她的記憶當中,皇後長孫氏,素來慈藹仁德,蕙質蘭心。

趙樂儷記得自己還很年幼的時候,皇後時常將自己摟攬在懷,安撫她,誇她生得水靈靈的,還時常賞她好吃的,諸如獅子糖、板栗糕之類的。

如此慈藹良善的皇後,如何可能會是殺害安婕妤的兇手?

似乎是洞察出趙樂儷的心緒,麓娘道:“小姑娘到底還是太過於單純了,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們若是有能耐,大可以去回京,去坤寧宮裏頭找到她,好生問上一問,當年寒山寺的大火,與她到底有沒有關系!”

麓娘撚起這一枚玉璜,忽地憑空朝他拋擲過去,謝圭璋接過去。

“端王殿下,你就拿著這一枚玉璜,在加上小姑娘那裏的一枚玉璜,拼合上去,得到了一個完完整整的太子信寶,你們就拿著這一枚信物,去找長孫玲瓏對峙!”

麓娘隱約紅了眸眶,道:“我就不信,這個長孫王後夜半不會做噩夢!!”

謝圭璋眸底冷若寒霜,道:“若我不依你所言呢?”

“不依我所言?”麓娘仰首冷笑了一聲,下一息,伴隨著一陣簌簌之聲,整一座地牢之中,忽地裏三層外三層被玄衣客包裹住了。

端的是圍了個水洩不通。

趙樂儷被這個突發的陣仗重重吃了一嚇。

謝圭璋將她嚴嚴實實地摟攬於懷,吮飽人血的劍刃,劍尖直指著麓娘:“你想如何?”

麓娘哈哈大笑,道:“若是你違抗我的命令,我今朝就擄走趙樂儷!”

謝圭璋道:“但凡你動她半分,我今朝就血洗百鬼閣。”

麓娘詭異地笑了笑:“我已經差線人去給宋謨通風報信了,他的人馬很快就會抵達歙縣,他率引數十萬大軍,只認準趙樂儷一個人。宋諶,你如何能從十萬大軍手上多人?”

謝圭璋的眸心,微不可察地凝了凝。

趙樂儷感覺他摟攬她的力度,更為緊勁了。

她垂眸靜思片刻,道:“聽麓娘的,答應她。”

謝圭璋眸色掠過了一抹異色。

趙樂儷小幅度地拽了拽他的袖口:“我有一計。”

她沒有明說,但謝圭璋信任她,趙樂儷說自己有辦法,那是真的有辦法。

謝圭璋遂是道:“好,我答應你。”

麓娘聽得此話,眉間郁色稍霽,吩咐一眾玄衣客退下了:“如此,我限你三日之內,殺了皇後,若是不曾殺,那我就不告訴你們,宋謨貪墨的賬本在何處。”

——原來,她已經從兀術口中套話了,全天下,就只有麓娘一人知曉賬本在何處。

想要扳倒太子,必須先找到他勾結外敵的證據。

麓娘將證據藏起來,擺明兒就是要掣肘他們。

麓娘說完話,轉身離開了。

不多時,就傳來了大軍逼近的聒噪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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