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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纏上的第四十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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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纏上的第四十三天】

【被纏上的第四十三天】

邱振棠拖著沈重的軀體,在冷寒濕膩的地上,吃勁地蠕動著,揚起手,想要拽住趙樂儷的裙裾,卻被一柄寒劍阻住了去路。

刀刃喋血,空氣之中彌散著一陣甜淡的血腥氣息,不知蘸染著是誰的人血。

邱振棠觳觫一滯,擡起首,目色順著劍尖,怔怔望去,僅一眼,悉身血液凝凍成了寒霜。

是謝圭璋。

邱振棠冷不坊想起數日以前,城中賭坊的莊頭連夜趕來稟事,說是賭坊來了一個難搞的中歲男子,通殺了所有賭師,還端了整一座賭坊,坊內屍橫遍地,茲事鬧得市井人心惶惶,縱使沒有宵禁,如今抵夜,勾欄瓦舍也不敢輕易接客,唯恐就怕被此人盯上。

如此想來,這個人便是惡名昭彰的謝魔頭。

一種極有壓迫感與威懾感的恐懼,儼若一只看不見的手,在此一刻攫住了邱振棠的脖頸,迫得他難以喘息。

太子妃與謝魔頭此番來郴州,怕不是空穴來風。

趙樂儷俯眸看著邱振棠如此慘相,容色淡寂,心中毫無一絲波瀾:“你應當是知曉兀術這位西域胡商吧?”

一聽這個人名,邱振棠容色驟然大變,比他獲悉磨鏡要來殺他一事,還要震驚撼動。

他面容蒼白如金紙,猶若滾過了一層桐漆,嘴唇翕動著,道:“你們,你們都知曉了?……”

趙樂儷懶得與之周旋,邱振棠已經瘡毒發作,怕是命不久矣,趁著他還有一口氣在,她必須問出想要知曉的事——

趙樂儷直截了當地問道:“兀術逃了,他什麽來歷,人會逃至何處,你們與兀術合作了多久?”

“將你所知曉的,一並說出來。”

女郎嗓音淡薄且幽靜,仿佛來自飄渺的雲端,辨不出真實喜怒,聽在邱振棠的耳屏之中,他沒來由感受到一陣懼怕與震懾。

眼前這一位女郎,穿著尋常藥倌的素白服飾,但矜貴容雅的儀姿,由骨子裏泛散出來的氣質,怎麽藏也藏不住。

邱振棠兩股顫顫,按捺住悉身的瘙癢和疼楚,忙不疊叩首於地,戰戰兢兢地稟述道:“兀術是來自西域的一位走私商,俱說還能與草原小國的皇室扯上一些關聯,身份匪淺,但具體是什麽來歷,我就不太清楚了,當初京城裏的那位主兒,委托下來的交代,就是讓我洗掉這些贓款,然後著手交給兀術,兀術會定期制貨、交貨……”

至於這個「貨」是什麽,眾人已然心知肚明。

趙樂儷與謝圭璋默契地互視了一眼,謝圭璋左手手指細細摩挲著右手指腹,淡聲問道:“蘇仙嶺就是兀術制貨、交貨的老巢麽?”

邱振棠想要說一聲「是」,但身上委實瘙癢難耐,儼如萬蟻嚙叮於他的身體,他疼痛得庶幾喘息不過來,疽毒在他的七經八脈之中橫沖直撞。

邱振棠吐息變得急促,再難以道出一句完整而連貫的話,只能吃勁地點了點首。

謝圭璋狹了一狹眸,眸底生了一絲陰霾,溫然笑道:“他逃了,此番會逃至何處?”

邱振棠竭力在思索,奈何身軀委實太過於疼癢,他幾乎都不能像一個尋常人一般,正常地思量一樁事體,晌久,他顫顫瑟瑟地道了一句短話。

這一句話,說得太輕了,輕若一截柳絮,飄散入空中,教濕冷的雨水撞碎了去,轉瞬之間,就飄散了。

因是虛弱的氣音,趙樂儷和謝圭璋都沒有聽清楚。

謝圭璋俯住身軀,傾耳以聽。

趙樂儷看到邱振棠嘴唇翕動,吐出幾個零星的字眼,少頃,他口中陡地咯出一片暗紅汙血,血染滿襟,稀薄的空氣之中,猝然撞入一片濃稠熏鼻的腥冷氣息。

邱振棠似乎還想要將剩下半截話說完,但終究沒有來得及,整個人驟然往地上攤去,疽毒急發,徹底斷氣而亡,死相格外慘戚。

偌大的廳屋之中,一時之間,跌入一片沈寂,氛圍變得滯重沈冷。

宗濟撚著檀木佛珠,容色凝重地道了一句:“善哉,善哉。”

惠生在旁默不作聲。

這個意外的變故,教虞樊有些六神無主。他自詡精明,很早就揣測過,磨鏡與太子妃和謝魔頭他們都是一夥的,但沒料到神醫竟然會藥殺邱振棠。他如失了主心骨一般,面容上一片迷惘。

聽雨莊的兵防布局,被謝圭璋摧毀,已經徹底陷入癱瘓,守衛死傷甚多,還有一些茍活幸存下來的殘兵弱將,但他們深深知曉,此番去莊中支援就是去送人首,只能在莊外等待郴州府調兵遣將下來。

趙樂儷原以為,看到邱振棠暴斃而亡,她心中會有所觸動,但自始至終,她心中淡到幾乎毫無起伏,連一絲悲戚也無。

她掀起纖薄的眼瞼,問謝圭璋:“邱振棠方才說了什麽?”

謝圭璋道:“徽州。”

趙樂儷神情微動,不由看了宗濟法師一眼。

此前,她問過法師人生三問,其中一問,就是她母親的下落在何處,她清楚的記得,當時宗濟法師說,「徽州茶山」。

她下一程要去徽州茶山,趕巧地是,這位西域胡商亦是逃去了徽州。

直覺告訴趙樂儷,二者之間必然有所關聯。

趙樂儷道:“邱振棠可有道明,是徽州哪處地方?”

謝圭璋道:“他只說清了這兩個字,剩下的話,沒來得及說完,就斷氣了。”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趙樂儷微微移開了目色,視線的落點聚焦於窗扃之外,外間雨絲漸細,不知不覺間,雨聲小了很多,一輪金烏從遠空冉冉升起,夜盡天明,天地之間變得晴朗湛明。

聽雨莊並非久留之地,邱振棠的死訊,想必很快就會傳到郴州府,知府會派遣官兵過來探查,若是迎面與這些兵卒碰撞上,免不了又要起紛爭。

趙樂儷尋人心切,不欲再與這些人發生事端。

在真正離開郴州以前,必須再去蘇仙嶺一趟,銷毀那一批火.藥乃是當務之急。

十二曲院前,正巧停泊著一艘烏篷船,一行人陸續上船,磨鏡突然道:“我就不陪你們上船了。”

他對盛伯道:“你跟趙姑娘他們走。”

盛伯面染一絲戚色,沈聲說道:“磨大人。”

他身影佝僂,跪在地上,並不走。

一抹凝色浮掠過於趙樂儷的眉庭,她深曉磨鏡不願離開的緣由。

他弒害了邱振棠,相當於是殺了雇主,這種事擱放在百鬼閣的行規裏,相當於是叛門,閣主麓娘不會放過他,在未來三日之中,必定會遣一眾玄衣客前去刺殺。

磨鏡不欲拖累他們一行人,是以,決意獨身赴死。

趙樂儷跟磨鏡相處時日並不算多,但她始終惦念著他的救命之恩。

臨安城鐘鼓樓遭罹火殛,行將坍塌的時刻,她墜落於河渠之中,身中寒箭,命在旦夕,臨危之際,是他為她取出了箭簇。

趙樂儷思緒歸攏,在當下的光景之中,不願看著磨鏡等死,袖了袖手,行上前去,淡聲說道:“磨公子,你且隨我們離開。”

磨鏡微微地怔然了一番,似乎沒有料到趙樂儷竟會打算帶他走。

盛伯朝趙樂儷投去感激的眼神,希望她能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好生勸服磨鏡。

謝圭璋本是要帶著趙樂儷上船,發現她兀自踅返了回去,他一側眉庭隱隱挑動了一下,鴉黑秾纖的眸瞳,掠過一抹黯然的波瀾。

磨鏡看著趙樂儷,凝聲說道:“我來郴州唯一的目的,就是殺了邱振棠,與諸同時,我也做好了赴死的準備。若是跟你們走,玄衣客一定會追殺前來,你們也勢必會受到牽連。趙姑娘沒必要惹麻煩上身。”

趙樂儷道:“若是夏笙夏姑娘尚在人間世,知曉你這般做,毫不惜命,你覺得她對你有何看法?”

磨鏡澹泊的面容出現了一絲隱微的變化,直直看著趙樂儷:“你說什麽?”

盛伯聽得心驚肉跳,夏笙姑娘是紮在磨鏡心中最深的一根刺,更是不可觸及的逆鱗,熟稔他的人,一般都對夏笙諱莫如深,但此刻,趙樂儷提及了這位山河故人。

趙樂儷不避不讓地回視他:“夏笙姑娘希望你活著,只有活下去,是對她最大的尊重和報仇。”

磨鏡眼神閃爍了一下,眼神變得恍惚起來,仿佛是看著她,又像是透過她,看著遙遠的一個人,低喃道:“活下去嗎?”

趙樂儷道:“在這一個人間世當中,世事並不太平,還有很多人等著你去救治,無窮的遠方,無數的百姓,都和你有關,你畢生的本事,假令蹉跎在了玄衣客的刀下,非常可惜,不是嗎?”

她擡起眸,眼神溫柔,洇染有一分堅定篤信的光澤,渾然有撼動人心的力量,教人難以不信服。

磨鏡重覆著趙樂儷的話辭,有一種盎然的生氣,慢慢地在他的眸底映現。

近處,謝圭璋慵懶地剪著胳膊,削薄的唇畔銜著一抹淡淡的笑意。

趙樂儷是在給磨鏡制造一種活下去的奔頭。

就在不久以前,她還在迷惘無措地爬在他懷裏,問母親是不是還活著,假令活著,為何不來尋她。他就給了她一個奔頭,說她母親還活著,只不過,需要她一步一步找尋線索,慢慢找到她才行。

今時今刻,她亦是學著他的方式,給了磨鏡一個活下去的奔頭。

廊檐之下燈火飄搖,火光熠熠,東隅之外的金烏緩緩升起,一叢鎏金色的光,流淌過浮光躍金的河面,徐徐緩緩地灑照進來,在女郎的面容上鍍入了一層輕輕淺淺的光澤,溫白如瓷的肌膚之上,細微柔軟的絨毛顯得可愛纖巧。

她儼如一抔芊綿蔓草,柔韌而有力,慢慢地,頂出了一片生命的春天。

這廂,烏篷船上傳了惠生的低喚,道:“郴州府下遣的官兵很快就要到了,快上船!——”

隱隱約約地,趙樂儷便是聽到了一陣嘈雜而聒噪的聲響,有一群黑泱泱的守兵,正在氣勢洶洶地迫近。

局勢刻不容緩,留給他們的時間,委實不多了。

趙樂儷看著對磨鏡道:“假令磨先生不想走,我也不會強求,只不過,我會覺得很遺憾。”

言訖,她微微側過身去,就在這一刻,身後傳了一陣男子的聲音。

磨鏡思緒緩緩歸攏,凝聲說道:“我跟你們走。”

盛伯聞罷,喜極而泣:“磨大人!”

趙樂儷道:“好,我們走。”

趕在郴州府派遣而至的守兵趕到以前,一行人順遂地上了烏篷船,在半明半暗的夜色之中,這一艘船,猶若在破曉時分出鞘的一柄利箭,從鍍金的河面之上速速馳行,敏銳地繞開了守軍所在的河道,一路朝著莊外官道所在的運河方向策船而去。

比及烏篷船真正駛出了聽雨莊,在河流的中下游處,眾人很快舍筏登岸,從馬廄之中順走了數輛馬車,六人分乘兩座馬車,一路朝著白露寺疾馳而去。

因為邱振棠已死,整座臨武縣是處於一種群龍無首的狀態,白露寺上並沒有很多守兵,只有零星潦草的一些兵卒,放倒這些人,自然就是不在話下了。

有謝圭璋開道,佛寺內的一眾僧侶,自然不敢舍身攔截住他們,趙樂儷一行人,通暢無阻地抵達了佛塔。不過,在佛塔的塔門前,他們與監事住持硬生生打了一個照面。

監事住持看到受縛的虞樊,面露一抹愕訝之色,這時,他看到了宗濟,宗濟慢騰騰地搖著蒲扇,只對他語重心長地道出了四個字:“回首是岸。”

監事住持一下子就什麽都明白了,邱振棠倒臺了,掩藏於佛寺之下的一切腌臜勾當,都已經敗露。聖僧也不可能再回佛塔之中了,疇昔種種繁華,悉數皆化作了土。

監事住持深深知曉,終究是心中的貪念與譫妄,害了自己,他行相頹然,落魄地側身讓開了道。

在虞樊的偱循指引之下,趙樂儷他們徑直行入佛塔的地道之中,甫一抵達地下洞穴,裏中別有洞天,她在空氣之中,隱隱約約地,嗅到了一陣濃重熏鼻的硝石氣息,是火.藥的氣息。

此處,果真是西域胡商兀術釀造火.藥的老巢,兀術非常精明,覺察到情況不太對勁,已然卷著萬兩碎銀逃之夭夭了。

在目下的光景之中,火.藥量的數額之巨大,遠遠超乎了趙樂儷的想象。

若是將這些火.藥悉數應用於沙場戰爭之中,後果將不堪設想。若是來日引發兵燹與戰亂,首先遭殃的,便是地方上無辜的百姓。

趙樂儷眸底掠過了一抹沈沈的黯色,凝聲問道:“怎麽樣才能將這些火.藥摧毀?”

虞樊道:“其實很簡單,火.藥畏濕,但凡蘸過水,就會淪作廢器,一無所用。此間的地道是與山泉水的水閘相互銜接,佛寺內攏共設有八道水閘,只消將這些水閘悉數打開,灌入山泉水,這些火.藥,在短瞬之間,悉數會化作烏有。”

趙樂儷望定他,道:“水閘口設置於工廠的何處?”

虞樊說道:“水閘就坐落於爐室之中,拉下水閘,山泉水即刻會從水閘釋放出來,水勢頗為迅猛,當無可擋。”

趙樂儷了然,既然要拉水閘,自然不能讓眾人待在火.藥坊之中了,她對眾人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先要出去。”

但眾人之中,總要有一個人負責去拉水閘,並在山泉水如山洪般傾巢而出之時,逃出佛塔。

細數之中誰能做到這一點,只有輕功絕佳者。

眾人之中輕功決定的人,非謝圭璋莫屬。

憑私心而言,趙樂儷並不想讓謝圭璋再度去涉險——為了救她,他險渡千仞河崖,涉水而行,將她從鬼門關之中救了出來。

他徹夜不曾休憩過,如今,若是讓他獨身去拉水閘,萬一有個好歹,她真真會愧怍一輩子。

眾人從佛塔迅疾離開,趙樂儷見謝圭璋要潛入爐室之中拉水閘,不知為何,她心中竟是生出了一種不詳的預感,下意識揪扯出了他腕骨處的袖裾。

謝圭璋正要走,臨行之前,玄色袖裾教一股溫和柔軟的力道,很輕很輕地揪扯了住。

他頓了一會兒,輕輕側眸回望。

趙樂儷定定地望著他,眸色氤氳著一抹濃重的霧色,檀唇很輕很輕地抿了起來。

似乎是洞察出了趙樂儷的心緒,謝圭璋的薄唇輕輕抿起一個淺淺的笑弧,將她散落於頰前的鬢發,撩綰至耳屏背後,道:“在擔心我,是嗎?”

一抹赪紅的緋雲,徐緩地掠過趙樂儷的面頰。

謝圭璋的指腹粗糲而溫暖,替她綰發的時候,指腹肌膚若有似無地碰蹭過她的肌膚,觸感就像是烈火跌入油芯,在她的面容之上,遽地撩起一片燙烈的火。

一陣顫栗般的熱意,儼若過境的野火,從她的面部悄然蔓延開去,一路席卷至她的耳屏、頸部。

趙樂儷低低地垂下粉薄的眼瞼,秾纖夾翹的睫羽,在稀薄的空氣之中,扇動出了一個弧度,眼尾蘸染了一抹胭脂般的嫣紅色。

擱放在以往,趙樂儷一定會矢口否認。

但是,此時此刻,她的心境已然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謝圭璋所述的那句話,噙著笑意的五個字,猶若廊廡之下的春雨,滴滴答答,一滴接一滴地迸濺於她的心口之上,俄延少卿,體內掀起了一片綿長且酥.麻的顫栗。

趙樂儷垂下了螓首,克制住心中的悸動和顫栗,沒有否認,只說:“是,我很擔心你。”

此話一落,她能明顯地感受到謝圭璋的身軀,隱微地怔住,甚至有些僵。

似乎是沒有遠遠預料到她會這麽說。

不知是不是出於趙樂儷的錯覺,她感受到一抹赪紅之意,徐緩地從謝圭璋的耳根了蒸騰出來。

他擡起腕部,揉了揉後頸,沒有率先說話,而是在緩沖著什麽。

她新奇地發現到了一個細節,檀唇微微地抿了起來,心想,原來,他也是會不自在的。

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暗昧氛圍,縈繞在兩人之間,似乎只消在這個氛圍之中添了一些幹柴烈火,空氣便會為止引燃。

晌久,一只勁韌修長的手,在趙樂儷的腦袋上很輕很輕地揉了揉,溫聲說道:“等我回來。”

一陣溫熙的春風吹亂了趙樂儷鬢角處的發絲,她心神一動,垂下鴉黑纖薄的眼瞼,眸底掩映著一片瀲灩之色,溫聲道下一句:“好。”我等你。

不遠處,虞樊將兩人之間的暗流湧動,納入眸底,狼狽的臉上,掠過了一抹陰鷙之色,嘴角輕輕地勾了起來。

趙樂儷離開了佛塔,歸入眾人的隊伍之中,她目送謝圭璋的黑色身影,消失在了佛塔之中。

不出多時,她很快就聽到了地底下傳了一陣地動的聲響,是水閘悉數被打開、山泉水從八方源源不斷註入山體內的聲響。

其勢儼若地動,整座山巔都在劇烈地搖晃。

趙樂儷懸在心口的一顆心,亦是在輕微地震動,她等著謝圭璋出來,可是,整整一刻鐘過去,她仍舊沒有等來他的人影。

“他不會回來的。”這時,虞樊突然開腔了,話語之中裹藏著一陣猙獰冷鷙的笑意。

趙樂儷聞罷,眸色沈凝,道:“此話何意?”

虞樊道:“當地下八方水閘同時開啟之時,通往佛塔地面的唯一通道,也會隨之關緊闔攏,整座地下火藥.坊,在半刻鐘內,就會變成一座天然巨大的水牢。”

虞樊嘴角噙著一抹狂佞之色,道:“這一扇門,根本無法開啟,謝圭璋諒是再有神通,也會活活溺斃。”

趙樂儷心中有說不出的震動,身軀已然快於意識,當下快步行入佛塔之中,尋到那一扇地下的通道,她速速揭開了字畫,找到瓷瓶,朝著正確地方向,扭動開去。

但不論她如何開啟地下門,底下門儼如焊死在了地面上,並不開啟。

虞樊的話辭,儼如一尾陰冷的寒蛇,竟是一語了成讖。

趙樂儷深曉水牢的結構,在水牢之中,謝圭璋只能一直保持潛游屏息的姿勢,若是稍微松懈了一些氣力,或是沒氣了,他就會被湮滅在水牢之下。

她知道謝圭璋潛游能力很厲害,但他是肉眼凡胎,早晚有一日,他很可能也會支撐不住,癱軟下去,整個人極可能會活活溺斃。

隔著地面,她聽到了那些讓人心驚的江流之聲。

心律在這一刻,沈到了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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