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拾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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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拾伍
斛茵醒了，除神母外，在場之人無不紛紛震驚。
神母依舊平和的語氣，看向斛茵：“什麽辦法？”
躺在巖石中的斛茵似乎只能睜眼和說話，並不能從巖石中走出來，她微微一笑，目光落在緣迦身上：“只要那個女孩子將長生印換給我，我便能繼續守著這個地方。”
“可那樣，不過也是百萬年時間……”
“所以只要她們覺醒後來到此處將長生印換給我，那我就再能堅持一百萬年，兩百萬年……永遠……”
斛茵的嗓音本是無比動聽，此刻聽上去卻沙啞，孱弱不已。
神母低頭陷入了沈思，大抵是在考慮這個方法的可行性。
緣迦嘴唇微動，輕輕喚了一聲：“斛茵……”
斛茵甜甜應了一句：“緣迦，好久不見呀。”
然後緣迦便噎住了，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斛茵這副模樣，好像比死還痛苦，想要道歉的話瞬間卡在了喉嚨裏。
見他語塞，斛茵轉眼看向一旁高昂的異獸，歡快地喚了一聲：“嘿，虛末，咱們又見面了。”
虛末又要掉眼淚，好像這回鼻涕都要跟著一起流下來似的，滿眼的星星，蒼老沙啞的聲音道：“斛……斛茵，我好想你……”
“嘿嘿，我也想你。不過你好像大了不少呀，明明以前還是個年輕氣盛的小龍呢。”
虛末的小爪子揉不到眼睛，就抓抓肚皮，一副憨厚嬌羞的模樣道：“年輕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斛茵寵溺道：“好好好，咱不提。”
她話音剛落，緣迦的袖口忽然抖了抖，裏面的人正在呼喚他，漆懷大聲道：“緣迦！快放我出去！我要見見斛茵！”
緣迦看斛茵一眼，斛茵同意了，眨了眨眼睛。於是緣迦一揮衣袖，將漆懷放了出來。
漆懷踉蹌了一下，直接跪在了地上，便一直那樣跪著了，面朝斛茵，有震驚有驚喜，兩只手抖的像個中風老人。
他顫抖著聲音，好像嗓子被一匹馬踏過：“斛茵，斛茵，我終於又見到你了！我的好朋友！”
緣迦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斛茵道：“是啊，已經一百萬年過去了，你還想要長生嗎？”
漆懷拼命點頭，隨後又搖頭，到了最後，連自己都楞住了：“我，我不知道……”
“你說你想長生，我便把心臟給了你，可是你在世間行走了這麽久，交到朋友了嗎？”
直到斛茵說出這話的時候，容九和緣迦才恍然大悟，原來當初漆懷吃的心臟，是斛茵自願給的，為的就是希望漆懷能在百萬年內能交到一個真心的朋友，以及，不再計較於永生。
漆懷又搖頭：“有……不！沒有，我沒有朋友……”
就算是天音，漆懷覺得自己也不過是一直在利用人家罷了，談不上朋友，更不配做朋友。
“心臟對玉漣漪來說，不過就是個裝飾品，但對於他人，卻是延年益壽的寶貝。”神母道，“確實，當初沒有考慮到這點，會給玉漣漪造成各種困擾。”
斛茵餘光掃了神母一眼，豁達明理地笑笑：“好啦神母，知道這件事的人世間不過寥寥，就不必介懷了。就我剛才說的那個辦法，您覺得可行嗎？”
神母點了點道，簡短答：“可。”
“那就開始實行吧，時間不多了。”斛茵眸子一轉，視線落在眼淚糊了一臉的容九身上，輕聲問，“你叫什麽？”
她語氣溫和，聽著舒服，平易近人，容九乖乖回答：“我叫容九。”
“容九啊……你可以過來嗎？很抱歉，我走不了，只能你過來啦。”斛茵抱歉一笑，溫柔至極。
容九心中一動，看了眼緣迦。緣迦像摸小狗似的摸摸她的頭，算作安撫，輕聲道：“去吧，沒事的。”
師父既然說沒事，容九便大膽去了，踩著幾道漸漸高升的水柱往斛茵的方向靠近。
她站定在巖石前，面向斛茵：“這麽做的話，你會永遠禁錮在這裏的，斛茵，我……”
她想說的話被斛茵打斷，斛茵閉了閉眼睛，道：“就算你頂替我，我也會馬上消失的，但只要我還能留在這裏，或許未來某一天，神母，或者是你們能想到不犧牲任何人的辦法來阻止肆流，那樣的話，我就能徹底解脫啦。”
斛茵的視線落在容九的頭上，那裏別著一只白玉發釵，閃閃發光，她眼睛一亮，似乎有點意外：“是緣迦的神之神，他竟把這樣重要的東西寄托給了你，真不錯。”莞爾一笑，似是將死之人對後世叮囑的語氣道，“容九，你要好好陪著緣迦，他孤寂太久了，好不容易才生的情，一定要好好守護才行呀。”
容九訝異道：“你，你知道他不生情腺的事？”
斛茵道：“當然知道了，我一直都知道的，只是想試試他命定裏的那個人，會不會是我。”她嘿嘿一笑，“當然，我也知道那時他趕我走是為了我好，只不過還是感到很傷心，才會選擇買醉。”
“原來，你什麽都知道啊……”
這樣一個好的姑娘，開朗豁達，溫柔明理，但只能呆在天池這樣的破地方，實在是太過可惜了。
斛茵的眼裏迸發出光彩，輕聲喚道：“容九，走近些。”
容九靠近她，兩人幾乎臉貼臉的距離，同樣泛著金光的雙眸，彼此照亮。
很快，容九感到脖頸後一陣溫熱，好像有什麽東西正迅速從她的身體裏抽離，剎那間天旋地轉，如同一夕徒步跑了十萬八千裏。
絢爛奪目的光芒從天而降，將她們籠罩其中。在眼前陷入一片黑暗之前，容九聽見一道溫暖徐緩的聲音，如沐春風，不驕不躁。
那聲音如是對她說：“那麽，祝你們相生相伴，永遠幸福啦……”
“斛茵！”
溫熱的光席卷了一切，好像春天到來。容九陷入了昏迷，直到最後一刻，方才從眼眶裏滾出了一滴清重的淚，砸向回歸平靜的天池靈泉，泛起漣漪。
醒來，是三個月以後的事情了。
最先恢覆的五感是聽覺，容九聽見啾啾的鳥鳴，歡快熱鬧。她睜開眼，映入眼簾是頭頂柔軟的床幔，感到熟悉。
好像是在太陰山的木屋裏，屋外傳來男人罵罵咧咧的聲音：“叫你掃個地不是叫你拆家，皮癢了嗎？！”
然後是委屈巴巴的一聲回應：“嘻……”
那人本來還在啰哩啰嗦地訓斥著誰，突然頓住了，隨即房門被人打開，一道欣長的身影走了進來。
是個男人，一頭黑發隨意散落肩頭，慵懶不羈，他披了一身紅羽長袍，腳踩墨靴，生了一雙不經意一笑便能勾人心魄的鳳眸，臉上卻神情迫切，往容九的方向兩步並作一步狂奔過去，然後不由分說，一把將容九抱進了懷裏。
他抱得很緊，生怕懷中人會突然消失一樣，到了後來，竟然有了泫然欲泣的意思，像個孩子似的癟著嘴，對容九道：“太好了九兒，你終於醒了，醒了！”
容九恍恍惚惚，被緣迦抱得快要斷氣，還是要拍拍他的背，先安撫這個長著大人樣的孩子，調侃道：“師父，你是哭了嗎？”
緣迦沒臉沒皮的功夫這時候發揮了出來，攬著容九耍賴道：“對，為夫哭了，你要是再不醒來，我就一直哭，哭到你醒來為止。”
能讓曾經天不怕地不怕的月神緣迦變成現在這樣一副愛哭鬼的模樣，容九頓時哭笑不得，覺得自己居功至偉。
透過大敞著的屋門，她看見了院子前的樹。好像隆冬過去了，樹上開起了花，如火如荼，有幾只灰雀跳躍在枝椏上，歡快地高歌不止。
風裏還帶著一點早春的微涼，但已經足夠溫暖了。
看見小黑在門口探頭探腦的，太陰山這一屋子，好像人都齊全了。
容九忍不住想起，那麽斛茵如何了？
三個月前，南冥天池，斛茵甘願守護天池，容九將長生印換與斛茵，隨後便暈了過去。
可以說，她失去了長生印，就相當於失去了靈泉，從此以後只是一只普普通通的小妖物，沒什麽稀奇。
虛末。虛末它終於再見到斛茵，也算是得償所願，最終回到它的蠻荒之地，做回它那威風凜凜的四大兇獸之一了。但虛末還說了，它可以接百萬年後的下個玉漣漪前往天池，只要它還活著，就可以充當起這一特殊無比的交通工具。
至於漆懷，他不僅僅是吃了斛茵的心臟那麽簡單，百萬年中，更是有造殺業無數，於是神母從他體內取回了斛茵的心臟。
在斛茵心臟離開漆懷的那一刻，他瞬間化為了灰燼，隨風散去。其實如果沒有那顆心臟，他應該早就在下一個輪回中了，但因為這件事，導致他往生不能，只能散於蒼穹。
到底是可憐又可悲，關於他那過去悲慘的遭遇，最終是凝聚的因，而後他自己的選擇導致結出了不一樣的果。
天音大抵還算得上是漆懷的朋友，她倒也算是個可憐人，卻是愛而不得。人人都對流蘇與木禾的愛情讚不絕口，只有她嗤之以鼻。
但在他們生前，天音從未去打擾過他們，只有在他們死後，她才有了想法，想要利用青丘秘術將流蘇覆活。因為作為男身的他，是那樣默默無聞地愛著流蘇，以至於生前不敢擾，死後方才起意。
好在，她最終還是交出了斷仙鯉。
緣迦將斷仙鯉一並留在折仙木所種出的樹下，剎那間，地表凹陷形成了一個大坑，隨即水源漫漲，到最後，竟是形成了一個湖泊，將大樹牢牢包裹在正中心。
那麽……緣迦和容九呢？
緣迦說要以天上天下所有有情人的方式一樣，給容九一個婚禮。
他記得每一對經他撮合最終走到一起的夫妻，偶爾，他會化作一名不起眼的俗人混進婚禮現場，一邊混吃混喝，一邊感慨大喜的紅艷，與人聲鼎沸的喜慶熱鬧。
他回想起記憶中各種婚禮的樣式，想挑出一種符合他和容九的形式，但想了半天，還是覺得那些都不夠好。
他有自己的想法。
要成親啦！
婚禮洞房都在下一章～
明天奉上！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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斛茵醒了，除神母外，在場之人無不紛紛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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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我也想你。不過你好像大了不少呀，明明以前還是個年輕氣盛的小龍呢。”
虛末的小爪子揉不到眼睛，就抓抓肚皮，一副憨厚嬌羞的模樣道：“年輕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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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顫抖著聲音，好像嗓子被一匹馬踏過：“斛茵，斛茵，我終於又見到你了！我的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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斛茵道：“是啊，已經一百萬年過去了，你還想要長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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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你想長生，我便把心臟給了你，可是你在世間行走了這麽久，交到朋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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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懷又搖頭：“有……不！沒有，我沒有朋友……”
就算是天音，漆懷覺得自己也不過是一直在利用人家罷了，談不上朋友，更不配做朋友。
“心臟對玉漣漪來說，不過就是個裝飾品，但對於他人，卻是延年益壽的寶貝。”神母道，“確實，當初沒有考慮到這點，會給玉漣漪造成各種困擾。”
斛茵餘光掃了神母一眼，豁達明理地笑笑：“好啦神母，知道這件事的人世間不過寥寥，就不必介懷了。就我剛才說的那個辦法，您覺得可行嗎？”
神母點了點道，簡短答：“可。”
“那就開始實行吧，時間不多了。”斛茵眸子一轉，視線落在眼淚糊了一臉的容九身上，輕聲問，“你叫什麽？”
她語氣溫和，聽著舒服，平易近人，容九乖乖回答：“我叫容九。”
“容九啊……你可以過來嗎？很抱歉，我走不了，只能你過來啦。”斛茵抱歉一笑，溫柔至極。
容九心中一動，看了眼緣迦。緣迦像摸小狗似的摸摸她的頭，算作安撫，輕聲道：“去吧，沒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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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定在巖石前，面向斛茵：“這麽做的話，你會永遠禁錮在這裏的，斛茵，我……”
她想說的話被斛茵打斷，斛茵閉了閉眼睛，道：“就算你頂替我，我也會馬上消失的，但只要我還能留在這裏，或許未來某一天，神母，或者是你們能想到不犧牲任何人的辦法來阻止肆流，那樣的話，我就能徹底解脫啦。”
斛茵的視線落在容九的頭上，那裏別著一只白玉發釵，閃閃發光，她眼睛一亮，似乎有點意外：“是緣迦的神之神，他竟把這樣重要的東西寄托給了你，真不錯。”莞爾一笑，似是將死之人對後世叮囑的語氣道，“容九，你要好好陪著緣迦，他孤寂太久了，好不容易才生的情，一定要好好守護才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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斛茵道：“當然知道了，我一直都知道的，只是想試試他命定裏的那個人，會不會是我。”她嘿嘿一笑，“當然，我也知道那時他趕我走是為了我好，只不過還是感到很傷心，才會選擇買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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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是三個月以後的事情了。
最先恢覆的五感是聽覺，容九聽見啾啾的鳥鳴，歡快熱鬧。她睜開眼，映入眼簾是頭頂柔軟的床幔，感到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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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抱得很緊，生怕懷中人會突然消失一樣，到了後來，竟然有了泫然欲泣的意思，像個孩子似的癟著嘴，對容九道：“太好了九兒，你終於醒了，醒了！”
容九恍恍惚惚，被緣迦抱得快要斷氣，還是要拍拍他的背，先安撫這個長著大人樣的孩子，調侃道：“師父，你是哭了嗎？”
緣迦沒臉沒皮的功夫這時候發揮了出來，攬著容九耍賴道：“對，為夫哭了，你要是再不醒來，我就一直哭，哭到你醒來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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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裏還帶著一點早春的微涼，但已經足夠溫暖了。
看見小黑在門口探頭探腦的，太陰山這一屋子，好像人都齊全了。
容九忍不住想起，那麽斛茵如何了？
三個月前，南冥天池，斛茵甘願守護天池，容九將長生印換與斛茵，隨後便暈了過去。
可以說，她失去了長生印，就相當於失去了靈泉，從此以後只是一只普普通通的小妖物，沒什麽稀奇。
虛末。虛末它終於再見到斛茵，也算是得償所願，最終回到它的蠻荒之地，做回它那威風凜凜的四大兇獸之一了。但虛末還說了，它可以接百萬年後的下個玉漣漪前往天池，只要它還活著，就可以充當起這一特殊無比的交通工具。
至於漆懷，他不僅僅是吃了斛茵的心臟那麽簡單，百萬年中，更是有造殺業無數，於是神母從他體內取回了斛茵的心臟。
在斛茵心臟離開漆懷的那一刻，他瞬間化為了灰燼，隨風散去。其實如果沒有那顆心臟，他應該早就在下一個輪回中了，但因為這件事，導致他往生不能，只能散於蒼穹。
到底是可憐又可悲，關於他那過去悲慘的遭遇，最終是凝聚的因，而後他自己的選擇導致結出了不一樣的果。
天音大抵還算得上是漆懷的朋友，她倒也算是個可憐人，卻是愛而不得。人人都對流蘇與木禾的愛情讚不絕口，只有她嗤之以鼻。
但在他們生前，天音從未去打擾過他們，只有在他們死後，她才有了想法，想要利用青丘秘術將流蘇覆活。因為作為男身的他，是那樣默默無聞地愛著流蘇，以至於生前不敢擾，死後方才起意。
好在，她最終還是交出了斷仙鯉。
緣迦將斷仙鯉一並留在折仙木所種出的樹下，剎那間，地表凹陷形成了一個大坑，隨即水源漫漲，到最後，竟是形成了一個湖泊，將大樹牢牢包裹在正中心。
那麽……緣迦和容九呢？
緣迦說要以天上天下所有有情人的方式一樣，給容九一個婚禮。
他記得每一對經他撮合最終走到一起的夫妻，偶爾，他會化作一名不起眼的俗人混進婚禮現場，一邊混吃混喝，一邊感慨大喜的紅艷，與人聲鼎沸的喜慶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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