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叁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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叁拾肆

緣迦身子一僵,向來手腳幹凈利落如他,劈天劈地手不頓眼不眨的,現在扒拉起一個小小的姑娘來反而慌亂無措,扯了半天才扯開。

他故作嚴厲,質問容九:“你幹嘛?”

容九摸了摸自己的臉,懵懂無知的表情道:“徒兒也不懂,就是想抱抱您。”

一時心念起,她甚至沒考慮後果,就那麽沖了上去,屬實莽撞。但,單論這個抱的感受而言,她覺得很滿意,很舒服,很開心。

不過她看師父的樣子,似乎是被嚇著了?

緣迦確實被嚇了一跳,心想:要完要完,徒弟真的發春了,都饑不擇食地對師父下起手來了。

“吔……”脖頸後又被刺了一下,這次感覺比之前稍加強烈些,緣迦疑惑地摸了摸脖子,一揮衣袖竟是拋下了徒弟,溜得飛快。

容九在清潭附近找到的何君生。他方向感極差,有人指路都不一定走的到目的地,更何況這麽大的太陰山,走著走著,就不知道到了哪,但又不敢輕舉妄動,覺得此處潭水清澈,環境秀麗,也算得上是一處特征,方便有人尋來,幹脆在潭邊坐了下來。

容九其實差一點就忘了有他這號人,快走到木屋時摸到了揣在懷裏的發釵,是師父送的那只,因此聯想到了何君生,驚呼道:“糟了,春花還在林子裏!”

可憐的春花並不知道自己差些就走不出去了,月落西山時,容九的身影才隨之出現,扶著樹幹,哼哧哼哧大喘粗氣。

“對,對不起春花,我……呼,我來遲了……”

春花坐了好幾個時辰,落得渾身冰涼,總算見了來人,蒼白的臉上無力笑笑:“啊,那太好了……”

說完,竟是兩眼一閉暈了過去。

容九慌裏忙亂地跑過去一探鼻息。還好,還有氣,應該只是身子太弱了,衣裳又不夠暖,被凍暈了過去。

她像個怪力少女似的,將何君生打橫抱回了小屋,卻見到了令人目瞪口呆的一幕。

只見院子的石桌上跳躍著幾只小紅線球精靈,地上還跑著幾只,像在玩老鷹抓小雞,除此之外,樹上,窗杦上,屋頂上,紅線球無處不在。

小黑手裏正使勁搖晃著一個紅線球,那小動物被晃得眼冒金星不夠,還要被他一口含住了半個腦袋。

見這玩意兒似乎不能吃,小黑“噗”的一下,又給它吐了出來,無聊地給扔到一邊去了。

另一邊,滄闔同樣在受紅線球精靈的糾纏,無奈地扒拉著扯在他頭發上的幾個小東西。

容九滿腹疑問地走過去問:“滄闔大人,這是發生了什麽?”

滄闔忙裏抽空看她一眼,反而問她:“九兒,你是不是對你師父做了什麽?”

“啊?我,我大概沒有吧……”好像沒做什麽呀,就是……就是抱了抱?

“難道是因為那個抱?”容九後知後覺,除此之外,她也對師父做過什麽了呀。就算她想,總要先有那個能力不是。

滄闔聞言,表情一下子覆雜起來,三下五除二地把紅線球扯了個幹凈,他上下掃了容九一眼,問:“他怎麽了?”

他,指的是容九正打橫抱著的何君生。

容九道:“噢,春花身子太弱,被凍暈了,我就將他抱了回來。”

滄闔朝緣迦的房屋望了一眼,確保裏頭的人還躺在榻上發愁沒空出來,也沒聽見,便趕緊對容九道:“你先去把何君生安置好,一會兒過來尋我,我有話跟你說。”

他看著挺嚴肅的,容九茫然點頭:“噢……好的。”

到處都是紅線球,像發大水似的,從緣迦屋裏奔流而出,吱吱呀呀地叫成一片,混亂不堪,嘈雜不已。

容九把何君生抱回床上蓋好被子,便去找滄闔了。

遠遠看見滄闔正站在一棵樹下,因為靈君的靠近,樹上甚至結了果子,在這個不合時宜的冬季裏。

容九走近,輕輕喚了一聲:“滄闔大人?”

男人沒回頭,單手負在身後,一副清閑悠然的姿態,便是問容九道:“九兒,你覺得你師父如何?”

怎麽好端端的問這個,容九不解,卻還是一五一十認真回答:“師父挺好的呀!”

滄闔回頭問:“哪好?”

容九想了想,掰起了手指頭:“師父他長的好,身材好,修為高,嘴硬心軟……嗯……”好像想不出什麽其他詞匯了,幹脆撒手道,“滄闔大人問這個做什麽?”

“九兒。”滄闔忽然靠近一步,蔥倩色的眸子裏如水波瀲灩,他嗓音沈沈,落在夜色裏,剎那間喧嘩得過分,“你是不是愛上緣迦了?”

他說的是緣迦,而不是師父。問的即為男女之情,而非師徒情誼。

容九明白,一時楞住,不知作何回答。

從來沒有人告訴過她什麽叫“愛”,但現在又有人來問她是否愛上了。好像很滑稽,根本無從解起。

滄闔不急不忙,又走近一步:“我問你,當緣迦靠近你時,你作何感覺?”

容九害怕似的後退一步,咽了口唾沫:“我……”

“你是否會常常念著他?”

“月宮”裏——兩個梨,一個就留給師父吧。

“明明知道他修為高強,卻還是會不由自主地為他擔心?”

——虛末的爪子近了,她急到大喊:“師父!”

滄闔用著那帶有蠱惑人心的聲音繼續道:“看見他出現,或者只是呆在他身邊,就會感到無比開心與安心?”

——“為了你能安心入睡,本座今夜就勉為其地難貼身保護你吧。”

——“除了送她還能送誰?”

——“喏,收好了啊。”

往日之事一幕幕浮現,容九發覺自己已經退到了樹前,避無可避。她遲疑地掏出了懷中發釵,白玉雕成的發釵,本是冷的,現在被她捂熱了。

望著容九似懂非懂,臨近情感全開的樣子,滄闔突然嘆了口氣:“不知你聽沒聽過,上古有四神,分別掌管戮,魂,緣,靈。他們身負長生印,萬物終有一死,但他們不會,無論時間長河多麽漫長,這四人卻始終不老不死不滅。”

“凡當生靈,皆有情腺,就連那神界的須彌石都愛上了墮天,你說說,還有什麽是會沒有感情的呢。”

“偏偏啊,掌管姻緣的神是個例外,不生情腺,雖知曉情愛為何物,卻從未有過,亦是不能擁有。”

許是滄闔的嗓音太過清澈動人,容九擡眸,她眼裏起了一層水霧,倒映著明亮的月色,看著分外惹人憐惜。

無窮無盡的生命,不能動情,無法動情嗎?

她大概想象不出來,在沒有死亡的生命裏,只能一直一個人走下去會是什麽感覺。

會孤獨嗎?師父他,緣迦他。

一滴晶瑩剔透的淚從容九的眼眶裏滾了出來,她看著手心裏的發釵,嗓子發緊,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有同情吧,風光無限如月神,竟是背負著常人難以忍受的無邊孤寂。

滄闔道:“其實,並非是他不願教你術法,只是你體質特殊,教了無用。而你每次受傷,外界靈力無法治愈,唯有長生印可以起到作用,這便是為何這些年來他要帶你在身邊,卻又什麽都不教你的原因……九兒,從前的緣迦生性好玩,總是一個人四處亂跑,南齋北衾,西荒東宮,萬裏山河,無一處他沒去過的地方,但他還是選擇慢下來,和你一起,停駐在了太陰山。所以……你懂了嗎?”

原來,她看到的雙魚印記便是長生印。原來一直治愈著她的印記,恰巧也是束縛著師父的烙印……是師徒情,還是早在不知不覺中,便已經超脫往外,漸生了其它情愫?

是愛,還是依賴?

大概二者都有。

容九吸了吸鼻子,豁然開朗,把發釵往頭上一插,然後笑道:“多謝滄闔大人,我懂了。”

沒想到還是朵腦筋轉得飛快的花,滄闔欣慰一笑:“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麽做?”

“自然是破冰了!”

不生情腺又如何,就算是座冰山,她也要試著去融化,無論如何,她偏要這棵老鐵樹開花!

滄闔佩服容九的勇氣,隨即在她邊上附耳,悄悄透露了些什麽。

容九聽完,看了眼屋子裏院子裏四處亂竄的毛線球們,漸漸勾起一抹明朗的笑容。

緣迦正躺在床上想事情,他似乎還能感受到那個熱情擁抱所帶來的觸覺,揮之不去。每當又一次回想起,身邊就會多冒出幾個小紅線球來。

“叩叩”兩聲,忽然有人敲門,緣迦沒聽見,只看到門開了,隨即那道令他思緒混亂的“罪魁禍首”走了進來。

“師父。”容九笑道。

緣迦“騰”一下坐直了,明明是個修為高強的神明,此刻卻像個受了驚的三歲小孩,抓著被子一角,慌張地要尋藏身之所。

許是想起了自己的身份,他忽地把被子往身後一甩,故作氣定神閑,卻仍像個小媳婦似的坐在床邊,繃著面容看容九,沈聲道:“怎麽了?來幹嘛?什麽事?”

妥妥的三連問。

容九一挑眉,小心翼翼地繞過地上的小精靈們,湊到緣迦身前,卻憋著笑,不作為,惹得緣迦眉頭一皺,感到莫名其妙,生出了幾分不好的預感。

終於想起了可以聽心聲,他便聽到容九在心裏道,或是故意說給他聽的——師父你真好看……

我先笑為敬,各位隨意哈哈哈哈哈哈ǒv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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